「曳舟」是什么？江湖中人无人不晓，但谁也说不出它究竟身处何处？人数多少？究竟是谁领导的「曳舟」？
一但被「曳舟」的人盯上，不出三日，尸首分离。若说它是这大盛王朝的影子，随时现于无形之中，也不为过。
「曳舟」深得皇帝信任，据说五年前苍韵帝夺得这江山之时，「曳舟」为他拔除了所有的前朝余党，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苍韵帝就注定坐稳了这金銮宝座。
「曳舟」的舟主行为极其谨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舟主规定，为了不泄露任何对他们有弊的消息，这地方，只允许活物进，死物出。
尸身经过检查，直接丢至乱坟岗，无棺无碑。进了「曳舟」，你的存在立刻会被抹掉，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就像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
阿秋红了眼眶：”主子，可是，老舟主说过，下一任舟主就是......“
楚流宫眼神冷下来，道：”阿秋。“
对面的人硬生生打了个激灵，内心生出几分恐惧，但还是倔强的说：”主子，您......您也知道，这「曳舟」里，没有人比您更能胜任舟主，您要是......您要是......“
楚流宫闭闭眼，将刚才那股子煞气收了回去，眼中竟闪现出一丝疲态，轻轻地道：”阿秋，我明白，我十八岁坐在这位子上，算算也有八九年了，实在是倦了。“
阿秋怔了半晌，抖动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轻颤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包东西，递给楚流宫，颓然道：“主子，这是舟主亲自给你配的……走好。”
楚流宫取过，将其倾在酒中，看着白色的粉末渐渐化开，他的嘴角划过一个弧度，意味深长。
他执着酒盅一饮而下，毒药混合着浓烈香醇的酒水从喉咙滑了下去。
这毒很烈，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痛，五脏六腑似乎都拧成了一团，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楚流宫滑坐到地上，痛苦地揪住胸口的衣服，渐渐的，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手脚开始痉挛。
失去意识的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阿秋那张悲恸欲绝的脸。
————
冷——这是楚流宫唯一的感觉，勉强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天空中飘飞的雪花。他怔住了，半晌从地上爬起来，脑袋一阵晕眩，又跪倒在地上，咳出一口黑血，内脏还是灼烧般的疼。

他向一旁的客栈讨了碗热水，半碗水下肚，这才觉着暖和了些，又找了处隐秘的地方，从袖中取出一包东西，倒了点在水中，抹在脸上，这面具戴上就不好摘，这里不知有没有「曳舟」的人，不能一直以一个身份生活。
面具沾了药水即软了，楚流宫没费多大力气就取了下来，又立即从怀里摸出一张，扣在脸上。
这是一张中年人的脸，猥琐地不似人形，他将碗放到客栈门口，走到街上，这时的大街热闹了些，楚流宫走到西湖边儿，望着水平如镜的湖面，惬意的眯了眯眼。
楚流宫将那些铜板抛给船家，说要渡湖，那船家掂了掂，厌恶地瞅了眼脏兮兮的楚流宫，道：“有位公子已经在俺船上了，俺问问他愿不愿意与你同乘。”
楚流宫点点头，看着船家进了舱。里面传来了对话声，不一会儿船家就出来道：“呦呵，运气不错，那公子说无所谓”。
楚流宫笑着踏上了小船，悠闲的仰躺在船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船悠悠的划开了，楚流宫半阖着眼，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有个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看了看楚流宫道：“兄台，又见面了。”
楚流宫听得这略带笑意的声音颇为耳熟，抬眼一看，竟然是昨天给他铜板的那人。
他依然这么躺着，晃了晃脑袋道：“这位公子说的什么话，咱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那人微微笑了笑，直接坐在楚流宫身侧道：“昨日给兄台的十几文钱，兄台可有好生留着？”
楚流宫哑然，一个翻身坐起来，他的那些面具极其精巧，又是薄薄一层，没有特别的方法绝对不会轻易被人看出来，更何况那人只是扫了几眼，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他冲那男子抱了抱拳道：“在下方才给了船家。只是……兄台是怎生瞧出在下的易容的？”
那人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起来：“不难，那日你缩在墙角，虽然不起眼，但我看你的眼睛，就不像一个六旬老者。”
楚流宫眼睛一眯，感兴趣的道：“哦？”
那人继续道：“你的眼睛灼灼有神，瞳色非常之淡，而且睫毛很长。”
楚流宫脸色不对了：“就这些？”
那人一挑眉，略显惊讶地道：“难不成还有其他？”
“……”楚流宫道，“公子单看眼睛便能认出一个人？还是说公子根本是猜的，根本不确定我是昨日的老者？”
男子笑的如沐春风：“当然是猜的。”
……
笑话！还以为真有奇人能看破他的面具！没想到竟然是猜的！
正在他懊恼着就不该顺着那人的话点破自己的面具的时候，那人突然来了一句：“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是个美人。”
“……”楚流宫道，“公子是从哪儿看出在下是个美人的？”
男子道：“猜的。”
……
楚流宫面无表情地别过头，觉得这人真是个人来疯。
男子道：“兄台，你相信我，我直觉一向很准。”
信你娘！
楚流宫伸手“啪啪”地拍了拍脸，道：“兄台！你可看好了！这张脸贱卖都没人要啊！算什么美人？！”
男子道：“你绝对戴着面具！我认错爹娘也不会认错美人！”
楚流宫道：“这位仁兄怕是误会了罢，在下是真真没戴那玩意儿……”
男子道：“我虽不知兄台何故以这般面目示人，不过我竟看不出你戴了面具，这可真是奇了……我姓叶，叶子言，兄台贵姓？”
楚流宫道：“……免贵姓楚，楚昭。”
“楚昭……”叶子言道，“我可从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号人……”
楚流宫摆摆手：“初入江湖的无名小卒罢了，叶兄没听过实属正常。”
叶子言挑眉，笑道：“哦？楚兄的手艺这么厉害，我却从未听闻，这可不应该呐……楚兄还真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楚流宫默默无言，只觉得叶子言像只“嗡嗡”乱飞的苍蝇，他敷衍地应了几声，扭过头佯装看景，实在是不想再顺着他的话往下扯皮了。
结果这一看，还真就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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