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父亲……”青年的手轻轻放到他肩上,看着他阴郁的脸,低声说:“抱歉,我不该问,你,你和那个人的事……当年你带我见胖子的时候他隐约提过,我那会儿还小,听不太明白,现在想想都懂了。”
“七十年了。”闷油瓶看着慢慢明亮起来的天空喃喃自语。
“嗯,七十年了。”青年附和,将头放到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叹息着:“我总觉得你太固执,太亏待自己,族里压力那么大,你也铁了心不成婚,否则哪儿轮到我当你养子,我猜你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人。我不认识他,但我了解你,更为你不值,你何苦啊……”
闷油瓶没说话,心里浮起一些过去的片段,七十年是吗?七十年前胖子还活着,但也已是风烛残年的老朽。最后一次拜访胖子时,他带上了这孩子,胖子见到他俩,一头白发顿时炸起来,鼻子里几乎要喷火,大声说张起灵,你好本事啊,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没说话,静静看着火爆依旧的胖子。
“我他妈不求你记得那傻天真一辈子,也不求你为他怎样,可是你自己不是说过吗?知道他死了后,你亲口跟我说,说你这辈子不会成家生子,就当还他一生的等待……他,他要真图你还什么,何必把命都搭上去?!”
他依然没有说话,看着胖子,唇边有隐约苦笑。少年紧握他的手,在铺天盖地的责骂声里渐渐激动起来,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被他拉住了。
“……是,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吴邪已经死了那么久……张起灵,你为他还的也够了,你有自己的责任,家族……可是,可是我他妈还是要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终于骂累了,胖子深吸口气,想想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骂他,他也够苦的,但天真……辗转思索间,胖子自己先红了眼,回头看着面貌依旧年轻的老友,长叹口气,将他们父子迎进屋,说声对不起,然后好茶好点心地招待起来。
“算了,不说了,我也没几天好活,咱们多年不见……你这孩子,这孩子倒生得好,跟你有两分像。”
“我没成家,这是张家外族的孤儿。”进屋落座,直到慢慢喝完第一杯茶,闷油瓶才淡然开口,看着胖子愕然的神色,低声道:“答应过吴邪的事,我会做到。”
“那,那你……唉,小哥你怎么不早说!”胖子一拍大腿,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他轻轻摆手,制止这位老兄弟想道歉的意思,又说:“这孩子没了父母,亲戚也不待见,就收过来了。”
好歹是族长,他跟着自己,起码不受人欺辱,还能学不少东西。
“嗯……他这身世跟你也有点儿像。”看着闷油瓶身边沉默拘谨的少年,胖子心里有些发疼,赶紧抓块儿点心塞他手里,说多吃些。少年看看他,又看看闷油瓶,默默吃起来。
“这次来,还有件事问你。”又过一阵,闷油瓶搁下茶杯,盯着胖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吴邪到底葬在哪里?”
胖子一愣,摇了摇头。
“还是不肯告诉我么。”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长叹口气,闷油瓶仰头靠在椅背上,像突然被抽光了所有力气,只能盯着惨白的天花板一言不发。少年吃完点心,似乎察觉到养父浑身散发的孤苦与无奈,皱紧眉头,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不告诉你……”许久之后,胖子打破沉默,“我真不知道,吴邪的伙计打死也不说,他,他连我都没透露。”
“……那他多半恨极我了。”闷油瓶声音轻如一缕烟雾,无力地消散在空气中。
“不会的,小哥。咱们旁观者清,吴邪对你那份心……他就算死了朽了化成了灰,心也是念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