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合，冬月这时候，庭前已积了些薄雪。独提了坛松醪酒，裹着大氅，至院中拂掉石桌积雪，自斟自饮，只是偶有风声相伴，万分孤独。
咯吱踏雪声，幽暗中看不清来人的脸，凭着身形了然，添问一句】
是，苏勒吗？
【再顿了顿却没停下手里的酒】
过来，来，陪阿玛喝点。

【冬月雪落，天地一色。这年冬天过的艰难，一夜之间地染白连国公府也挂上了素白。噩耗传来是震惊是悲伤，素来疼我的大伯就这样英年早逝。阿玛听闻消息后晕了过去，而后便病倒，国公府的事便交由自个儿去办。今个儿过了大伯的头七，从国公府回来正打算向阿玛汇报路过院子见一人在那喝酒，而后便传来阿玛的声音，紧了紧身上的大麾走了过去。因着之前顶撞阿玛之事，父子俩便落下了嫌隙再也不像从前那般融洽。此刻大伯去世阿玛像老了十岁一样，自个儿见了也是不忍心。坐在阿玛对面，出口提醒】
：阿玛，当心身子。

【那日消息传来时候，正在家宴的亭子里，天地失色，手脚一轻大抵以为就随大哥去了。省过事来时，心头痛楚并着身子沉重像是压了千斤，国公府一应后事就托给了苏勒，直到入陵那日勉力也要送送。却没有最后一面，始终记着他血涌出口的情形，终究不甘呐。】

【自上回西苑闹了一通，罚了这小子的跪，几日来无话。他是我儿子，为父的怎么不心疼，如今大哥故去，血脉至亲更觉珍惜。听着他这话头，顾自满上一杯，推到他面前。】
这是松醪酒，阿玛刚承袭王位的时候，你大伯跟阿玛就是喝的它——
【自个儿先饮半盏】
国公府里，怎么样了，还照料得周全？

【酒面映着阿玛未展的眉头，映着四周的雪白，诉着绕在心头的愁。父子间已许久没有好好坐下谈话，我以为我们再次坐下谈话会是一番融洽的气氛可如今却是充斥着悲伤。我之前从未历经生死离别，大伯的骤然离世让我明白什么是无能为力。逝者已去，生者能做就是为其料理好后事。抬手喝下杯中酒，开口。】
：这酒承载了阿玛与大伯多年的情谊啊。国公府的事儿子已经处理好.....只是
【低头看着石桌好好思忖一番才再度开口】
：大伯母.....她.....

【当年年轻气盛，喝多了大哥的酒，两人结结实实打了一架，却也疏了心结。我看着苏勒，走马灯一样的过去竟是这么多年——从门户两开，到儿女绕膝，我同大哥一样，都老了。
咽下余的半盏，欲再斟，听他这话不禁心头一跳，隐隐压抑着不愿去想的猜测。】
怎么，你大伯母怎么了？

【手捏紧酒杯那一日的场景至今在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自大伯过世，大伯母一直守在灵前直到晕倒在地才叫人抬进房中。而晚上自个儿带上晚膳去见大伯母，但却只见尸体悬梁。阿玛一直在病中，所以并未第一时间告诉他，如今瞒怕是瞒不住了。放下酒杯撩袍跪倒在地】
：是儿子的疏忽，儿子没有好好照顾好大伯母！那天白日大伯母因晕倒被人抬进里屋，而晚上儿子前去送晚膳时丫头们都被赶了出来，门也被锁上。待儿子将门破开，却见大伯母悬梁，身子已经冷了。您一直在病中，儿子不敢告诉您，所以只好自己先处理后事。还望阿玛节哀。

【酒杯滞在手里，沉沉坠在桌案。鹣鲽情深至愿生死相随。国公府从此湮没，这是于我而言最坏的消息，却不由生出另一个想法。
我看着月光洒在苏勒的脊背，那么轮到我呢？百年之后，身后如何。】
起来吧，怨不得你，能相携而去，未尝不是造化——

【目光随他重回了对座，大掌拍在他肩头，拨落了带起的雪沫。我有些无力，或许是天儿太冷了，又或许这个时候就是应该让一切慢下来。缓缓重新斟了两盏，亲置在他眼前，先提示意他举杯。】
苏勒，你有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阿玛也不会在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