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言是喝得醉了,听得醉了,还是看得醉了?”见姑娘尤未回过神来,闲卿只得放下琵琶,凑身上前。
“你若再这样看我,我怕明日弹曲也不够赔罪了呢。”眼看昭言碧色的瞳孔猛地一缩,闲卿才笑呵呵地撤开身子,任由报赧失色的姑娘惊慌移开灼热的目光。
“昭言可听出是什么曲子了?”不再趁机捉弄,是闲卿留给她的从容,昭言心下一甜,认真开始思考刚听到的曲子。
“嗯,应是我听错了。那首曲子婉转幽咽,诉的似是……离别相思之苦。你的……却不太一样。”
“哦?何处不同?”
“嗯,你的曲子没有浮华雕饰,闲散淡然,说的倒像是,现世静好?”昭言本不通音律,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班门弄斧,句尾竟变作了疑问。闲卿抬手为自己斟一盏酒,先与美人举杯共饮一回。
“昭言耳力很好。我弹的乃是此曲的古调,那时莫说配诗,纵是曲名都尚且未定,自然更无后世之相思苦短。然曲本无意,听者有心。昭言惟愿现世安稳,为夫心下甚宽呐。”闲卿说着放下酒杯,伸出漂亮的手为昭言摘去发梢的一片落叶,姑娘则握住那只让她着迷的手,嫣然一笑,轻轻把头依偎在闲卿宽厚的肩膀上。
夜半,崖下灯火渐歇,头顶却愈发璀璨起来。初七的月亮虽已不似弯钩,却也仍不及恰半的弦月,倒像是月老的和善笑脸,喜看人间眷侣同庆。头顶银河破空划过,生生将天穹一分为二,美则美矣,却又如一道疤痕触目,最为明亮的两簇繁星交相辉映,隔空而望,只唯独不见那传说中一年一度的鹊桥。昭言紧紧握住闲卿的手,不禁为自己而庆幸。
“闲卿,你说真的有鹊桥吗?”
“许是有的吧。虽然牵牛织女的传说代代不尽相同,但银河相隔与鹊桥重聚却是不曾变过。只不过……只不过即便真的存在,也不过是虚妄的挣扎罢了。”
“虚妄的挣扎?”
“呵。若昭言为织女,会如何做?”
“我……会想办法逃出天庭。因为我很贪心,不愿一年只相见一次。”想象的场景过于凄苦,昭言不禁伸手环住了闲卿。像是意会了她心之所想,闲卿揽着昭言肩膀的手微微一紧,另一手抚上她的侧脸。
“正是如此。倘若一年一会乃是昭言所愿,我亦可无怨相守,但若昭言因此终日以泪洗面,我却断不会咬着手指隔岸相望。若他们二人真的情真意笃,纵然天庭巍巍,银河邈邈,又有何惧?倒是可怜那喜鹊,年年都要被踏秃了头顶。”
“噗,难怪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仙家规矩众多,确不是个潇洒的所在。可是,喜鹊的头顶……闲卿你,真是没半句正经话。”
“哦?我认真与昭言说情话,却被说没半句正经,这是逼我说几句不正经的,好坐实了这条罪名?”抬头对上妖艳的眼眸,昭言微微脸红,却也没有移开目光,坦然相望。
“虽说是传说,但仙家之事,我们还是不要枉议的好。”
“这些年过去,一丝不苟这点,你还真是没变呐。”闲卿语带无奈。
“以前,是为求功名。现如今,我只愿……寻常玩笑也罢了,今日可是七夕,你这样调侃牵牛织女,也不怕天上降下责罚?”
闲卿怔了一下,随即会意,眉眼间浮满笑意。他扶起昭言,兀自站起身,抬头当空喊去。
“天上的牛郎公子,织女娘娘!在下言语冒犯,实属无心,已被夫人严行责罚,还望二位海涵!祝两位天长地久、团圆美满,也保佑我与娘子生生世世白头相守!”昭言望着煞有其事认真喊话的闲卿,胸中暖流阵阵,情难自禁,从背后抱住了他。闲卿的手覆上她的,十指相扣。
“其实还有半句,怕冒犯了神仙眷侣,昭言想不想听?”
“是什么?”
他转过身,双手捧住昭言的脸颊,一脸认真。“当然是祝愿喜鹊们早日长出头顶被踩掉的羽毛。”昭言一愣,虽仍觉得不妥,却被千年老妖认真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两人相拥着笑作一团。
待到笑意平歇,闲卿又捧起昭言的脸,仍是一脸的认真。
“若真有天罚,我便带昭言躲到天涯海角,躲到魔界,躲到天神找不到的地方去,绝不叫人捉了你去。你应了我一生,贪心如我,自是要牢牢占据你生命的每时每刻,如此,昭言可安心了?”
星辉映在闲卿一侧脸颊,光韵流转,忽明忽暗,唯有那眼眸中不变的色彩,坚定而温暖,诉说着只属于她的专情。昭言不知道自己修了几辈子善缘,方才换得今日幸福。双手攀上闲卿的脖颈,对上他的眼睛,她,一诺千金。
“我,洛昭言对闲卿,亦生死相随。”她看到紫红的眼瞳满是浓情蜜意,在面前渐渐放大,昭言闭上眼睛,沉浸在他的气息里,享受绵长的一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