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那雪透。”
“……是。”
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被点到名的那雪用怯懦的目光投向人群的一角。老师正微笑着看向他,眼神里含着无言的鼓励。
好、好……加油啊,那雪透。你一定没问题的,已经做过那么多练习了……
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汗湿的拳头,浅金色发色的纤弱少年对自己进行无言的鼓励。慢慢地,朝向舞台,迈出第一步、第二步……
少年听得见耳边渐渐放大的、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人群在他的眼前放大了。原本充斥着低声嘈杂的空间,好像一下子被扭曲了。他能感到大滴冰冷的汗水,顺着发梢滑落下来。
不、不行啊。已经,不能再让那么麻烦过的老师,对我失望……
咚咚咚。咚咚咚咚。
杂音越来越大,最后充斥了他的耳朵。他的眼前变成了一片雾气,身周的空气化为了凝固的胶体。无法动弹。发不了声音。好像被压在深深的海底,那雪拼命地、拼命地张开了嘴——
“救……啊……”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后,那雪睁开眼睛。
浅金色的阳光从没拉好的窗帘缝隙间泄露出来,细细地打在光洁的地板上。
说是光洁,也不尽然。
明显大了一码的校服外套和袜子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和着空荡荡的酒瓶,以及丢得乱七八糟的空碟空碗,在床脚处营造出了与整整齐齐的房间格格不入的气氛。
而这个的罪魁祸首……
“星谷……君……”
开口,声音嘶哑。这时才感觉到胸口处那惊人窒闷的重量,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吧。扭头,是棕发的室友的脸,呼吸全都拂在脸上,嘴里呓语着:
“下次……绝对要赢……”
皱了皱眉再松开,又喃喃道:“那雪……”
天啊,星谷君。太近了。
那雪的脸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大清早醒来、发现室友四仰八叉地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一晚上,对于胆小易害羞的那雪来说,简直是太过超现实的光景了。
尤其是,对方还是星谷悠太的时候。
“星谷君、星谷君。”那雪小声叫起来。顿了顿,又慌慌张张地扫视了一遍四周——天花寺和月皇早已不知踪影,看来昨晚就已经回去了吧。忍不住为此松了一口气,那雪推开星谷横在自己胸口的手臂,毫无意外地发现对方沉眠依旧。
星谷君就是这一点没办法呢。
深知友人一旦睡着就雷打不动的脾性,那雪认命地下床,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开始收拾横陈一地的狼藉。这时头上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早。”
那雪不可避免地脸红了。动作僵了一下,他抬起头,摆出平常那副温温和和的表情:“早安,空闲君……”
空闲抱着他的头盔,早已穿戴整齐,正靠在那雪和星谷的寝室门边。
探身往里看了一眼,他说:“星谷还在睡啊。”末了,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自己答了自己:“你也真是辛苦啊。”
“嗯,嗯……。那个,今天也去骑摩托吗?空闲君。”
空闲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雪,空闲淡淡道:“昨天……对不住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但了解空闲的人都知道,他很认真。
那雪微笑起来,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脸上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尴尬发红。
“没关系的,”他急忙说,“能帮上大家的忙我很开心。”
昨天他们又一次在和柊组的交锋中败北,不甘心的星谷嚷嚷着拉起了集训,之后天花寺和月皇因为一点小事又开始互相挑起了毛病大吵起来,最后被凤前辈制止。而再次由沉默变成大乱斗的检讨会上,不知谁提了一句,“那我们去喝酒比试吧”,竟然得到了一致同意。几个男生凑在一起很快就确定了分工,空闲负责从校外偷运(因为摩托)食材和清酒,天花寺搬来了一箱子华丽衣服,月皇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整套音响设备,可怜的那雪就成了负责所有人吃喝的大厨,残念会的地点自然也就定在了他和星谷的房间里。
至于星谷——
嗯……
继续说接下来的事情吧。
那之后,喝高了的众人情绪也飘飘然起来。最初醉倒的是月皇,他抱着那雪的小海豚痛哭流涕,星谷指着月皇一直在哈哈大笑。天花寺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起了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事情的转折是天花寺仿佛不尽兴一样地抱来了塔维安,那之后简直是不愿意回想般的一团糟……
星谷呢喃的呓语打断了那雪的思绪。那雪腼腆地对空闲笑笑:“那个,谢谢你,空闲君。”
最后的最后还是空闲君帮忙控场的,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程度。
空闲善解人意地摆摆手,转身离开了。隐约地,那雪听到隔壁几个宿舍起床的动静。
嘭。
急忙关上了门,那雪安静地靠在门板上。
随后,一点一点,身子滑了下去。
透过捂住脸颊的双手缝隙间,雪白的皮肤红得发亮。
“好恶心……想吐……”
好容易捱到了中午,星谷倒在了桌子上,大声哀叹起来。
“哼。这就不行了吗,真不知趣。”天花寺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嘲讽。
月皇毫不留情地打断:“也不知道谁的脸色发青,大清早就抱着马桶吐,气味都飘到我屋子里来了。”
“谁、谁抱着马桶吐了啊……!”
“谁知道,我说的是谁呢。”
“喂你小子,给我适可而止——!”
“天花寺和月皇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啊……”星谷感叹了一句,“呐那雪,抱歉啊。昨天……我都完全不记得了。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
“啊,你是说你拉着那雪一起跳舞的事?”
“你不是一直在喊'那雪的便当谁也不给!'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段神秘的沉默,月皇和天花寺互瞪了一眼,“哼”一声各自扭过头去。
星谷干笑起来。
“嘛、嘛,我知道了,所以别吵……”
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星谷扭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室友。
“那雪?”他担心地说,“你没事……”
“什么也没说哦。”
“诶?”
“什么也没有做,昨天的星谷君,”那雪用明快的语调快速说,“对了,你早上不是说等下先去训练室的吗……?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星谷一拍脑门。
“糟了!差点忘了。”
他一把拉起那雪的手,匆匆说了声“抱歉,先走一步”就冲出了教室,留下剩下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喂……那家伙……又要干什……”
“饭要凉掉了,天花寺,月皇。”空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