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宫门一入深似海
初见纷飞的时候不由眼前一亮,很干净的一个女孩子,清清爽爽的白月宫纱裙更显得小巧玲珑,看她的样子却不像大我多少,她来到我们跟前,笑盈盈地指着对柳影崖道:“好个没良心,为了要讨好身边的新欢居然让我从江左巴巴地赶来,还有没有人性!”
说着又转向我,老气横秋地说:“我说小丫头,你可千万别被这头老色狼骗了,哼,你去打听打听,在那个胭脂楼里没有他的老相好!”
纷飞的口齿甚是伶俐,我惊讶于她的开朗和无忌,一时间竟无法解释,倒是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倒是柳影崖显然很喜欢似的,笑呵呵拍拍纷飞的脑袋表扬道:“纷飞,你好厉害,我和她也不知道对过几次机锋,从来没有讨到便宜过,你这一来就把她斥个哑口无言,果然是凌烟阁调教出来的高足。”
“我这算什么,”纷飞摆摆手,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问我:“你要找凌烟阁做什么。”
我微微思索,简单地答道:“拜师,还请纷飞姑娘指点道路。”
“不行的,”纷飞叹气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生出去凌烟阁拜师的念头,不过除非是听剑堂中的人推荐,其他人一律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像我这样的普通弟子,说话的份怕是都没有。”
我蹙着眉,还未说话,却听柳影崖冷笑道:“什么破规矩,你们凌烟阁顽固不化,等级森然,怎么还未倒掉?”
纷飞不以为意,淡淡地回道:“你也太小看我们凌烟阁了,这种制度虽然局限,但是却断绝了人情账,你可曾见过那个凌烟阁弟子不成器的?”
“别的我倒是不知道,却知道你们凌烟阁现在光帝子帝姬便有两位,听说还都是入室弟子,凌烟阁的风光不过是依附权势罢了。”
纷飞摇头,坚持道:“你哪里知道二师兄和三师姐的利害,进入内室完全是他们的本事。”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热闹,我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半晌开口,问:“请问纷飞姑娘,宁道可是你们阁主,他算是听剑堂的人吗?”
纷飞愣了愣,道:“阁主,那当然,怎么...”
我展颜一笑,道:“那便好,我正是要拜宁道为师。”
纷飞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愣了愣说:“阁主早年已经不再收弟子了,而他座下唯一的弟子便是...楚国的霁月帝姬...”
说了半天无非是想告诉我这是扯谈的事情,我却只是轻轻笑笑,道:“但请劳烦纷飞姑娘带我去了,我曾和贵阁之主有过约定。”
“约定?”
“若他日我没有容身之处,便会去拜他为师。”我老实地回答,顺便很乖地微笑,“纷飞姑娘现在可愿意指点一二?”
纷飞看我的表情绝对像在看怪物,显然是不信的,柳影崖却在一边替我说:“纷飞,她说的话,应当不假。”
“咦?”我和纷飞同时转向他,说实在的我说这话连我自己都是不信的,他居然说相信我!
柳影崖淡淡一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夜心你便是五年前和忘相法师对过禅机的女孩子吧。”
我立刻大汗,不是说出家人吗,那个小和尚那么长舌妇作甚!居然连远在金陵的柳影崖都知道,再看看纷飞的表情,居然有恍然大悟的表情,暗自揣测,别这个凌烟阁弟子也是知晓地吧,虽上确实打着哈哈,道:“不过是随便一次切磋罢了。”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那个叫忘相的小和尚很巧的路过我们家,我送水的时候他居然说我又不足之症,又说我有佛性,要渡我出家去,他才多点大就这般说我,我自是怒极,便和他吵了起来。
“为何说夜心与佛有缘?”我问忘相。
忘相微笑,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法师是男子,夜心是女子,怕是多有不便。”
“施主还看得见男女,但在佛眼中却无分别。”
“观音菩萨七十二般法身,岂是我辈可比?在佛眼中没有分别,在
法师眼中亦没分别吗?”
“痴妄,参不透妍媸外相,何以得大自在?”忘相轻轻地喝斥。
我娇笑道:“红尘万丈,哪里得自在?”
“本来无一物,何处红尘起?不过是幻化的相罢了。”忘相淡淡地说。
“本来自是无一物,奈何心中相万千,他朝有幸堪破,羽化飞仙,却是后话。信徒谦逊,本不应该标榜自己无一物。”我轻轻地叹道。
“可惜,可惜。”忘相亦叹道,“施主天分决高,只是...”竟一时有些为难。
他也不过半大的孩子,却能如此苦行,我心下也是佩服的,便解围笑道,“法师太看得起夜心了,不过是口舌之利罢了。”
“可是,施主若是不能潜心修佛,身子怕是吃不住啊。”忘相突然说。
“万事随缘罢,何必强求。法师执念了。”我合指轻轻地说,这场机锋到了现在我也不再是游戏的态度。
那时候忘相知是愣愣,然后说什么自己修行不够,如是云云。又送了我一瓶丹药说是什么什么时候可以服下,时间太久,既不清楚了,药我倒还是带在身上,不过这能碰能跳的样子估计也用不上了。
还沉陷在自己的回忆中,却听柳影崖续道:“你可知道这个随意,让白马寺的主持之位至今悬空?”
没有理会我的不可思议,柳影崖继续说:“忘相本来便是白马寺不世的奇才,十岁发下宏愿游方天下名山名寺,拜访天下禅师研习佛理。六年来未尝一败,白马寺上任主持早言宣布忘相便是下一届主持。”
柳影崖瞟了我一眼,我立刻全身发毛,却听到:“谁知,五年前忘相游历归来,却说自己佛理不精,拜于一个总角之龄的女子。不敢接任主持之位,便又去游历去了,至今未归,而三年前,白马寺上一任主持已经坐化了。”
我是极不自在的,撇撇嘴说道;“那是个意外,我能侥幸不落了下乘不过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和我对机锋,呵,忘相终还是着了相。”
柳影崖轻轻一笑,不再言语,却听纷飞沉思道:“如此说来,阁主说要收你为徒也是常理了。”
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侯门一如深似海,从此萧朗是路人。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凌烟阁阁主弟子的门槛怕是不比宫门低,你做好觉悟了吗?”
我不知道经历过一次的我以现在的心境会如何选择,只是当时意气风发,朗声一笑,大声道:“天下英雄谁试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夜心虽是女子,却也不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