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灯沿着宫墙下踽踽而行，身后少了玉檀，只一片影随着。月上中天，夜已是静极了，影不出声，我亦不出声，宫道上长久只听得步响，一声催着一声，直将我催送至苑前。）
（ 竖指一抵，示宫人不必先传。移交了灯笼，将手拢进斗篷里，这方顺着石径入院，在她身后站定，也抬首望弯月。）
：再过几日，就该圆回来了。

（长风伴相思。）
（月色在树荫下，成了一层薄翳，拢在眼前时，就将要分不清，哪儿才是我该看的地方，是我该在的地方。）
（梧桐的叶伴着她的步子，随着风，徐徐进了耳，像是我曾经听到过的…什么呢。大抵是期待，又或是高兴，可我如今，却这般揣揣不安。）
（我嗅到一丝火的味道，如同冬日里枯败的草地上燃起了星火，足以燎原，可待走近了，又无处可寻。）
（回身看她，将眉眼一弯，手中花递她发上，自顾自说着。）是呀，到那时候，我可要拉你陪我喝酒。
（眉间儿一蹙，像是要按下心里的不安，可却无从谈起半分，只能拉住她的手。）你今天怎么来看我？
@李嘉白_

我不知道。
（她伸手捏我的脸，放做旁人，我定是要恼的。可我总不能恼她。翘了翘眼梢儿，冲她挤挤眉眼。）
才没有圆，七夷都说我近日里瘦了——你看你，明明才是顶胖的那一个~
（她的手暖乎乎的，我跟着她向屋廊走，耳畔有风，天上有月，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怎么不宜？
（明知是真的，可我却像在打趣。）画你，什么都好。
（我说怀真呀，若有一日忽生变故，众叛亲离，你还会不会，待我如初？我只一心希望你总是会的。）
（待到屋廊下，命了七夷去取笔墨，我瞧着她的衣摆，起起伏伏，顺着风，飘去了远处。）
@李嘉白_

：好呀，那站这儿，还是这儿？
（ 在屋廊下便停住了，当风的地方，有意地侧背了身替她挡庭风。向廊里随指了两处，挑长了眉，问她。目光盈转间，已先在栏杆前坐下了，栏外有梧桐木，有清秋月，这便是此夜最好的景了。手里仍牵着她，将臂一摇，抬头笑。）
：那便让我作姊妹间最丰腴者。（又郑重添言）你要画好些。
（ 丫头们抬着桌来，笔墨具备，镇纸一压，眼见她们敛袖退下，才松了握她的手。支起臂来，歪撑着额望向庭中。）
：兰陵，你知道吗，梧桐是会引来凤凰的。

嘻嘻嘻我不知道。
我白就是我的凤凰

（看她郑重的神色，认真似的点头。）那当然啦，胖了可不怪我！
（丫头们抬来桌椅，在后头坐了，敛袖执笔去舔墨，听她话，下意识抬头。）
（那是幅怎样的景色呢——梧桐伴着月色，浓墨重彩，却又恰到好处地在气里蒙上了一层光。她一歪头，眼中的月色锃亮的，恍若星辰，就映到我眼里。）
（我想，若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呀。只是弯弯眉，又垂眼去看笔。）我不知道呀。
你是我的凤凰就行了~（眨眨眼，思考了一下构图，缓缓将笔落下去，我说。）你别动哦。
@李嘉白_

（ 凤凰应当是什么模样的，我只在母后的衣上见过。）
（ 金绣线勾出的招摇羽翼，能这样轻巧地落在高木上吗，它又会栖在哪一枝？不得解的收回目光，眼一捎，及了她弯起的眉眼，抿起嘴来轻声评。）
：胡话。
（ 一拂衣袖，便被她的话断了动作，是以拢收了袖，安生地将手搭在膝上，歪支着头望她。兰陵有许多的模样，握剑不服输，或者仰颈饮酒，但我爱极了她握笔模样，低敛着眉目，运腕间都是认真。这是最教人安心的模样了。）
（ 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问）：下月一道出宫，请你喝西域的葡萄酒好不好？

（只在清浅的抬眼间，睨见她的神色，至于她说了什么，我是无从可想了。只是偏偏头，自言自语。）
你今儿穿得太素了，我都想在你衣服上加朵花儿。
（话虽这么说，左手压着衣袖，右腕儿执笔，仍旧是行云流水般，画下她最好的模样。我恍然觉得，擅丹青这件事儿，倒是很让人快活的。）
（勾她的眉眼时，抬眸去看她，上下七分打量了，方才落笔。听到她问话，却也没的心思分神去笑，只是口中答她。）好呀。
不过，你哪儿弄来的西域葡萄酒？
（说这话时，笔尖儿一勾，在她鬓边添了朵玉兰。）
@李嘉白_

为什么不要菊花？（笔尖在纸上打了个圈儿，颇有点想添朵菊花上去，最后还是作罢。口中哼哼。）菊花清洁，你不喜欢呀。
（笔往后挪，是在画她身后的梧桐。这时便有心可分了，抬起头去，一面嘟了嘴，看梧桐的枝叶交叉，一面睇向她。）你的小舅舅——唔，我是没见过的。
（半支着颌，见她神色，憋了口笑，我说。）你居然，也会醉酒，因为什么呀？
@李嘉白_

：菊太肃杀，抗着秋风生，有什么好。
（ 物肖性，她执笔时的冲淡散了，又复出孩子的气性来。不再和她争，仍倚回栏杆维着姿势，颈稍仰些，避了她目光。）
：大约是因为…我很不得意。
（ 搭臂的丝帛沿着栏缝垂了下去，与风轻招摇着。便不顾她的嘱了，将身侧伏着栏杆，颌抵着臂，向着寂冷秋庭。）
：我失了一件顶重要，顶喜欢的东西，可惜找不回了。
@李嘉仙

（我一向，不驳她。可这回却要计较三分。）敢抗秋风的，方才好。魅着春暖而开的那些，才不好呀。
（轻轻抬了抬目光，望她臂边的纱，顺着风，在外摇摆着。左右画完了大半，也不恼她换姿势，干脆慢慢勾着梧桐叶子，陪她。）
不得意，又是哪儿不得意呢？
（小云翘在一旁磨墨，我垂着眼，勾出一抹笑来。只在清风中，徐徐送话。）你丢了什么？
（我也曾丢过东西。可惜我丢的实在太多——乃至于听到窈窈等人的死讯时，怔忪着，找不回自己。）
（实在，丢了，太多太多。）
@李嘉白_

：不，不能算是一件东西。
（ 斟酌着话，易了措辞。这话一旦启了，余下的便通畅许多。）：是一个人。
（ 头一回坦荡的承认了，只因是对她说。可是至此，又不愿说下去了，她不懂这个。臂一收，便转回了身去，从栏杆前站起来，走到案前头去低着颈看。）
：让我看看你的画罢，可画好了？
@李嘉仙

人？
（落下梧桐叶的最后一笔，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便没了后话。）
（有风过来，镇纸猎猎而起，抬手抚平了，往她眼前递了递。）画好啦，不过在你头上多画了朵花儿！
（我想我可能，有些难过，有些落寞，又有些嫉妒。怀真心心念念的，让她顶不得意的人——究竟又是谁呢。）他是你喜欢的人吗？
@李嘉白_

（ 接过了画，持着首尾一展阅，原我在她眼中是这模样的。花添的很好，不然未免太清冷了些。眼光从纸边一越，及她的脸，将画放平了，压回案上。）
：嘘，不说他。不说他了——
（ 是喜欢的，只怕说出口教风听着，教月听着，教满宫的人听着了。他是独听不着的那个，我是盼他知道，还是不知道。这话不能再说了。镇纸稳压在纸边上，微抬起身，瞧她困解的模样，复笑起来。）
：但我现在还算快活，便不说了罢？以后总有机缘的——
（ 有机缘怎么，话未完又低下了眉，捉起架上的笔，一拓朱红。）：把手伸出来，让我也还一朵花儿给你。
@李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