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把桃井送回家之后,自己去街上一家小旅馆开了房间,草草冲了个凉就钻进被窝里。
说起来,他现在在东京大概是无家可归的。只有在这种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流离之所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火神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一些。
其实他是可以去青峰那儿的,在离那个男人很近的地方注视着他,跟他生活在一起。
就像五年前一样。
火神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拿起手机添加了明天的日程,接着倒下,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蔚蓝的天空下,几个少年在篮球场上奔跑着,面目看不清了,却觉得每一个都很熟悉。他们进球,扣篮,盖帽。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青春的朝气。
球场边站着一群喝彩的女孩子们,其中有两个正站在一起,为同一个男生加油。
“青峰君好幸福啊,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和青梅竹马。”
“啊……我也想要啊……”
窃窃私语窜进火神的耳中,球场上那个最为矫健的身影逐渐清晰了。
那是少年的青峰,桀骜不驯,无人能挡。
火神怔怔地盯着他,耳边突然传来细小温柔的呼声:“青峰君——”
火神好像被什么烫了一样,转过头去。那是有着一头水蓝色长发的女孩,跟桃井的粉色衬在一起,柔和美丽。她有着跟黑子一样如水澄澈的眼睛,脸上绽放着安静的笑容。
球场上的青峰正在运球突破,向这边遥遥地瞥了一眼,唇角上扬。接着飞速地一个转身,突破之后无比顺利地把球扔进了篮筐。在全场的喝彩声中,青峰用袖子抹了抹自己满脸的汗水,抬起头看向这边,露出了阳光大方的笑容,眼中蕴含着丝丝宠溺。
火神为那笑容而失了神,却在身旁的女孩向青峰跑去时反应过来那不是给自己的。面前般配的男女拥在一起,亲密无间。火神的胃里却开始翻腾,场景虚幻起来,下一秒他却身处于阳台之上,面前是两个人在激烈地争吵。
“听好了,我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别强迫我!哲。”
是黑子。火神迟钝地反应过来。
“青峰君未免也太自私了,这件事也没有考虑过火神君的感受吧?”
“那家伙想什么我都知道!”
貌似黑子的身影好像冷静了下来,后退两步,语气平静地说:“如果说青峰君是为了追求真爱的话,我确实是挡在路上的坏人。但是因为这个而伤害哲奈的感情,这本身是正义的吗?”
火神蓦地全身僵硬,心口处开始剧烈地疼痛。这句话他是记得的,清清楚楚地记得。
这两人的身影再次变得模糊,火神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怎么也稳不住重心。他正在被一个人揪着衣领按在墙上,对面这人的怒火化为气息狂乱地喷吐到自己脸上,灼热得发烫:“这就是你的决定?为了黑子那家伙的几句话就放弃我!真可以啊火神。”最后一句话带着些讽刺的口气。
火神不受控制地伸出双臂拥住面前的男人,轻声道:“不会的,青峰。不是说好了一起面对吗?”
他怀中的温度又随之消散了,再睁眼时,他提着行李箱站在机场的人流中,看着手机屏幕上收到的男女肢体缠绵的图片,愤怒地将手机掷向地面,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上飞机。
那一刻,他隐约能感受到。青峰就站在他的身后,站在层层人流之后,神情黯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的耳边响起轻柔的女声。
“火神君,这都不怪我呀。难道不是你自己心中的光燃烧了一切吗?”
水蓝色长发的少女对着他勾起了嘴角,笑得静谧。
火神感受到自己从高空中坠落,然后重重地摔倒在一片虚无之中。
他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真实的空气。发现自己连带着被子一起摔到了床下。他觉得四肢无力,把被子卷起来避免自己触碰到冰凉的地板。脸埋进带着自己体温的被褥,心跳渐渐恢复平静。
窗外的天还没有亮,只透着微微泛白的晨光。
许久之后,火神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