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巅
※梗自童话三十题-14.云层之巅/黑暗系三十题-29.无法逃脱的无尽的轮回
※西幻AU
※傻白甜画风的白砂糖

“地牢里暗无天日，不知为何有零星几丝光芒从爬满苍苔的石缝中漏进来。死寂的气氛令人无法入睡，巫师能感受到整座牢狱中充斥着的不甘与怨恨，尽管悄无声息，各个种族的囚犯们粗重浑浊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像是随时准备掀破黑暗的牢笼破土而出。他数着耳边能听到的最清晰的水滴声，每晚按时入睡，早晨守狱者抛下的黑色的坚硬谷块将会唤醒他。
“巫师认为王总有需要他的一天，这并非某种直觉，而是确切的自信。直到他数过八十六万四千七百九十一滴水珠，这个夜晚终于降临了。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通明灯火令巫师眯起眼睛，随彬彬有礼的侍卫穿过王宫错综复杂的长长走廊，从无数恢宏的奇异浮雕与烛火摇曳的半头壁灯下方穿行而过，最终在王位于城堡顶层的寝室前停下脚步，在年轻侍卫的示意之下抬手叩了叩纹饰繁复的木门。
王患上了令所有人束手无策的失眠症。
「哼，要不是那群蠢奴仆们太没用，哪里用得到你？」躺在雕花大床上的王兴致缺缺地翻了个身，朝床头的藤椅努了努嘴。「给我讲故事吧。」巫师沉默地站立片刻，用毫无掩饰的锐利目光打量着无精打采的王。桀骜的神情依旧，瘦削下去的两颊和浓重的黑眼圈却毫不留情告昭着他的倦惫。巫师往前跨了一小步，认命般坐了下来。
他又讲起了故事。
王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但巫师知道王总是听到最后的结局才沉沉睡去。结束一个故事之后，守候在寝室之外的侍卫便会带他回到无光的黑暗地牢。巫师目不斜视地大步掠过涎沫垂滴的巨兽、狂躁不安的石妖或是死气沉沉的人类面前，数着空旷的水滴声入睡，第二天夜晚再次听到锁头与钥匙清脆的撞击声，花上一刻钟步行到王的寝室，安抚难以安眠的王。
“他都讲些什么故事？”小殿下盯着自己的指尖突然冒了一句。
“和你知道的那些并没有多少不同。很多并不是故事，而是真实的回忆，但王倾听时始终闭着双眼，因此也不必在意传说中能窥探记忆的左眼。在一个又一个长夜中，巫师每晚向他描述远古时期开天辟地的众神，诞生于翻滚岩浆中被石妖视为眼中钉的火山兽，原始森林精灵与独足兽惨烈的风暴平原战争，人类始祖在法洛米那提斯山顶因背叛神谕遭受放逐荒野的惩罚，千岛之城一夜之间干涸的无数河道与湖泊，莫都亚那海中人鱼与海妖的禁忌之爱，奥斯兰绿原中央一夜之间耸立的黑山孕育出的鹰王帕拉伊索，沃德图林边境线上持续千年后被炽热的火山灰掩埋的的高崖之役——这些你都听过，不是吗？
“巫师很想就这样讲下去，直到王再次陷入无止境的长眠。但一天一天过去，这个日子似乎遥遥无期。何况王虽然不再被失眠困扰，但幻梦不可避免又缠上了他。与五岁时不同，王苏醒后无法记住任何一瞬梦境中的画面，这有时会让他懊恼，甚至大发雷霆。但他始终坚持自己数百年来从未改变的想法。”
「我从出生以来就被困在塞利恩格。」某一天，侧卧着的王难得地开口了，睁开虹彩鲜明的眼眸牢牢盯着巫师头顶的方向，「你一定活了很久很久吧？那些地方。可是，尤利赫特呢？我看不到。为什么？」
巫师从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天巫师没有讲故事，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任凭王翻阅他的记忆。他的表情像是初生的婴孩目不转睛注视着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不时提出一些幼稚的疑问。然而巫师很快发现那些并不是问题，只是兴致使然的自言自语。至少他的灵魂在这一刻归属于无忧无虑的天空之城。
“隐隐能听见白狼嗥叫的凌晨时分，巫师如同往常一样回到阴暗潮湿的牢房。除了穿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时，一座纯白壁灯无缘无故跌落在他脚边摔得粉碎，纤细的橘黄烛火挣扎了几下悄然熄灭，这应该是个平静无波的夏夜。在简陋的毛皮上躺下时，巫师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失眠了。水滴声还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