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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纸马;
纸砖,纸瓦;
这个世界,是纸做的。
(懒得找图)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6-01-26 08:42回复
    “……十八吊,如何?去年一座五进的尚只要十八吊钱,今年一座不过三进,怎要十九吊?”
    站在东三道街上的这间扎彩铺前还价的少年是街头酿酒作坊的大公子陆未,瘦削憔悴的面容已凝结上窘迫的神情,却依然在为区区一吊铜钱而讨价还价。
    “那是去年,今年涨了。”
    扎彩铺的老板娘,也是铺子里唯一的扎彩匠、伙计和账房先生阮已一边拨弄着手头的算盘,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阮已认得眼前的少年。
    两年前陆家老太爷过世,置办的是八进的阳宅,配了一应的车马仪仗,使婢仆役;去年陆家掌柜的过世,作坊也倒了,陆未随他母亲来置办的是五进的阳宅,却未配人马;今年夫人也去了,陆家的公子已然连一进三进的阳宅都已拮据不支,阮已微微摇头,陆家算是没落了,手里的算盘珠子却是一分未停。
    “求老板娘可怜,不孝子实在不忍让母亲在阳间受苦。”正想着,陆未却缓缓跪倒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6-01-26 0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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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已终于抬了头——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家,只是人们觉得既是姑娘,便总有嫁人的一天,就总是老板娘、老板娘的叫着。
      “二进的院子只销十一吊。”
      陆未跪在台阶上,嘴唇颤了颤,递出了怀中十一吊铜钱,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三日后来取吧。”阮已把十一吊沉甸甸的铜钱随手锁进柜子,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后间的作坊。
      后头作坊里满地都是碎纸、竹竿、颜料罐子、麻绳之类,乱七八糟的找不到下脚之地,墙上挂满了糊好了的纸人的脸,男男女女,丫鬟仆役,都是惨白的面孔,密密麻麻地一个挨着一个。
      阮已从容地迈进去,在一堆乱纸中抖出裁好的纸片,提起刷子在浆糊缸里蘸一下,糊一座未糊完的八进大院。
      高宅大院,配上形形色色的使役下人,热热闹闹一大群,到日暮时分才堪堪有了几分样子。
      阮已放下活计,跨出作坊门槛的时候,街上却热闹得很,街坊乡邻才看完一桩热闹回来,无非是哪里又有上吊的,投井的了;谁家讨了媳妇,谁家生了娃娃;那条街上丢了猪狗,那户人家死了牛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世间无非这些事,片刻人们便会忘记刚刚发生的热闹,该干嘛干嘛去。过不了两天又有这样的事,依然津津乐道,像是把一颗嚼老了的话梅干儿重又拾起来接着嚼。
      院里堆着新拾的干柴火,阮已却懒懒的不大愿意生炊,想着东家要催那八进的阳宅,不如趁着天色尚早,将几道阳符画了。
      所谓阳符,为的是瞒天过海,阴间之物阴气过重,烧去阳间怕被发觉是阴间之物,便以阳符为掩饰。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6-01-26 0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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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砂软毫在纤长的手中笔走游龙,一张张阳符行云流水般挥笔即就,在房檐屋顶、车辕凳脚上一概糊上。
        摆弄着这些用于还阳之人的物什,阮已只是漫不经心,不敬亦不畏,因为她不信,阴阳轮回,饮啄之间,自有因果,若能与这些纸糊的东西相牵连,人世岂不可笑。
        “老板娘!老板娘!”前厅里传来的声音焦急而夹杂着喘息,阮已放下纸笔,掸掸衣角走出去。
        “阮姑娘您可算来了!”来人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少爷说,阳宅里配的丫鬟和府上的翠兰姑娘叠了名,问问阮姑娘可否改上一改,那丫鬟身上的阳符不知是不是也要一并换了?”
        阮已看着眼前管家模样的人“老板娘”、“阮姑娘”地乱喊,回道:“你家少爷贵姓?”
        “街头染坊的少东家李少爷。”管家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却对上阮已一双漠然的眼,这才想起这位扎彩铺的阮姑娘可不买李少爷还是桃少爷的面子,这十里八乡又只这一间扎彩铺,重又弯下了腰,赔笑着问:“阮姑娘,……你看这……?”
        除了还阳之后草席裹尸的落魄之人,十里八乡大概没有几个敢得罪阮已的,当然,亲近就更谈不上,日日同这些物什打交道,身上阳气重,自然有些晦气。
        “两吊,我随你走一趟。”毫无商量的语气。
        “这……”管家颇为心疼地啧了啧嘴,一咬牙,“行!这就烦劳阮姑娘了。”
        李家的灵堂布置得高大,一座八进的阳宅还没烧,簇新笔挺地供在灵堂中间。
        李家少爷坐在一旁呷着一盏茶,饶有兴味地远远看着阮已作符,事毕,挥挥手让一旁的婢子递了两吊钱将阮已送走。
        她不信所谓阳宅,那些看似神情虔诚的人有真的信吗?花钱买的是活人的脸面,撑的是活人的场面,却偏偏要拿已故之人说事。
        阮已看看天色,云气聚得重了些,像是要下场雨,脚下加快步伐,脑中却一闪而过陆未在门前台阶上的一跪。
        陆未……陆未……
        大抵也不是全无人信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6-01-26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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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已站起身的时候,水泡在衣料的摩擦中火辣辣地痛,忍耐着去药铺买了一副膏药,大中午的日头盛,药铺伙计显得不太耐烦,恶声恶气地又多收了阮已一个铜板,阮已也无甚办法,那伙计是个四十来岁的老鳏夫,家中无老无少,怕是一辈子都不用踏进她扎彩铺的门槛。
          拎着副膏药正往回走,却见扎彩铺门口站着个人,远远望见自己,踌躇着没有上前。
          “陆公子。”倒是阮已看清了那人的面孔,神情自若地招呼了一声。
          少年戴着重孝,眼圈有些发青,神情憔悴,看见阮已,局促地一笑,上前递出个红漆的食盒道:“我买了豆腐脑,还热乎着,阿已可要用些?”唤出“阿已”二字的时候,陆未顿了顿,像是多年未唤,生疏而怪异。
          “多谢。”阮已接过食盒,转身往铺子里去,“进来坐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6-01-26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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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你从前最爱吃王阿婆的豆腐脑,每回听到叫卖声就坐不住。”少年似乎是被阮已从容的姿态感染,言语也少了些局促。
            “是吗?她两年前就还阳了。”阮已舀了浅浅地一勺豆腐脑送入口中,神情淡淡地道着故人的生死。
            少年怔愣地望着阮已漫不经心的神情,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不知该如何接口。
            阮已却毫不在乎地抿着豆腐脑,厅堂里弥散开豆腐脑的清香,却安静地出奇。
            他们仍像一对旧时相识般相对坐着,可陆未不是从前的陆未了,阮已也不是从前的阮已了,于是,他们一句带着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已。”见阮已终于搁下了碗,陆未终于期期艾艾地道,“我需提早一日为母亲作灵,现在惟缺了阳宅,不知……”
            道是如何。
            阮已眼中了然,陆未的境地如此窘迫,却还有这番闲心,果真天下的情皆不过用来为利罢了,阮已只觉这一声“阿已”闻来有些刺耳,却对上陆未闪烁的目光,豆腐脑的清香还在唇齿间未散,又是何苦呢?
            “已做好了。陆公子随我来取罢。”
            “多谢,你喜欢豆腐脑,我会让你每天吃到的。”
            阮已不作答,只是面无表情地颔首,望着陆未取了阳宅转身离去。
            少年一身重孝的背影,颀长而单薄,就这么被定格在溢满了阳光的门框里。
            “陆未。”
            少年回首,却只看见阮已转身而去。
            你说要让我每天都能吃到豆腐脑。曾经这个承诺无比珍贵,只是因为正好是对的时间,对的人。
            只是,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多说一句,都是无谓。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6-01-26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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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已照例用了晚饭后缩在被子里翻两页书,然后熄了烛火歇下,白日里的事情,就这么随着灶膛柴米去了,没留下丁点痕迹。三更的梆子声一过,迷迷糊糊地正要接着睡,窗外头却喧嚣起来。
              阮已闭着眼朝里床翻了个身,却抵不住外头声响越来越大,被闹得睡意尽消,也清净不得了,索性起身下榻,批了件衣裳推门出去。
              夜色笼罩的街衢上,人人脚步匆匆,街两边的人家纷纷推门张望,不远处已是火光冲天,升腾起的烟气蒙住月色,在黑夜里分外醒目。
              门前走过南街的铁匠媳妇,尖着嗓门跟旁边的妇人描述半夜见到火光时的情景,引起周围一阵惋惜惊叹捶胸顿足的附和,到处是人,到处是不放过热闹的闲客。
              阮已暗嗤,跨回门槛里,反手掩上门,门缝间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陆未”,万千喧嚣里,不偏不倚落入耳畔,清晰分明,滞住了她按在门闩上的一双柔荑。
              “听说烧的是陆家的房子啊?”
              “是啊,这陆家也真是……唉……”
              门外人声鼎沸,门里静若死水。
              “多灾……薄嗣……”多年前那个方士之言,这些年竟一一应验。
              阴阳轮回,不过往复不可逃脱的煎熬,又何苦纠缠。这一轮又一轮,活在世间的,谁知是人,还是那扎彩铺里糊出的纸?
              门“砰”地关上,阮已扯下披在肩上的衣裳,去了鞋子躺回床上,却左右也睡不着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6-01-26 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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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姑娘。”清晨的时候,来了三两个街坊,手里提着一吊钱,“昨夜里节那头的酒坊不知怎么走了水,陆家的小公子是没见到,粗使婆子也没逃出命来,大伙思量着烧些阳钱,免得一方好土,来日里怨气重。”
                “还不知生死,这些东西烧个什么起劲。”阮已不接那钱,挑了挑眉道。
                “哎哟,阮姑娘您可真会说笑,院子都烧成灰了,那人哪里还能成活呢……”
                “明日来取吧。”阮已生硬地打断对方的话,留下那人一脸话兴未尽,转身就走。
                两叠阳钱,一双仆役,裁纸刀下片刻就有了形状,瑟瑟地堆在那儿,便是一个人死后的全部行头,也不知是给了他,还是给了那枉死的粗使婆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6-01-26 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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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穿堂而过,将那叠阳钱吹散漫天,阮已任由阳钱飘飘洒洒落在肩上、头上,遍地雪白,恍若飞雪。
                  阮已突然着了魔似地奔向后院,脚下踩过一地阳钱,一路奔到一口老井前。
                  老井的青石缝里长满了青苔,阮已搬开井盖,抿着有些苍白的嘴唇,死死地盯着井中。
                  井口深寒,阮已骤然泄了气,愣愣地往后退了一步,把井盖重新缓缓盖上。
                  万千轮回,片刻不息,小小一个陆未,哪里去寻?
                  一张一张,阮已弯着腰将阳钱拾起,那一方青玉的镇纸压住。
                  阮已去了酿酒作坊,房屋烧焦的烟熏气味充斥着口鼻,又似乎有些若有若无的淡淡酒香,弥散的烟雾中,满眼断垣残壁,遍地焦墙枯瓦。
                  阮已脚下一绊,踩断了一截焦木,低头望着它许久,才想起这里原先是有棵青枣树的。
                  所有的物什,所有的人,所有的回忆,都在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
                  “陆未。”阮已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烟雾之中四处碰壁,最终溃散。
                  陆未,竟是死了。
                  阮已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想象过陆未死去的时刻,落魄也好,狼狈也罢,阮已看惯的生死,在陆未身上从未能想象。
                  这个世界,是纸做的,而世事比纸更脆弱不堪。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6-01-26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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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稿发完…争取这个寒假能填完这个坑吧,暂时来说所有的情节都想好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6-01-26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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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L0HM 终于把它打出来了,来艾特你一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6-01-27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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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小阮已还不明白陆未的重要,小阮已了解豆腐脑对自己的重要性更甚于了解陆未对自己的重要性。
                        陆未第一天没来的时候,小阮已有点想念她的豆腐脑了;陆未第二天没来的时候,小阮已更加想念她的豆腐脑了;陆未第三天没来的时候,小阮已想念她的豆腐脑快想疯了;陆未第四天没来的时候,小阮已不想豆腐脑了,她有点想陆未了;陆未第五天没来的时候,小阮已决定去把陆未找回来,让他把自己的豆腐脑补回来。
                        小阮已立在陆家门前,握着铜铺首又重又冷的环,轻轻往门上叩了一下,“咚”的一声,像敲了口钟。
                        “谁呀?”看门的老妈子把门拉开半人宽的缝向外张望,小阮已“哧溜”一下就从门缝里钻了进去,撒开腿就往里院跑,一边跑一边叫唤:“陆未!快出来!”
                        陆未没出来,可陆家老爷出来了,背着手站在她前面,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谁放进来的?”
                        “老爷,不是我,是这小浪蹄子自己……”
                        “我自己进来的!”小阮已仰着头,直直地瞪了回去。
                        陆未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静静地看着。
                        “把这没人养的赶出去,被她踩过的地方都拿香灰净净。”陆家老爷道。
                        “陆未!你出来!否则我真的不理你了!”
                        陆未出来了,站在远处望着,一言不发。
                        “回房间去!”
                        陆未静静地转身往回走去。
                        “陆未!”小阮已急了,“你回来,你回来我就不怪你没给我带豆腐脑了!”
                        陆未回过头来,冷漠的语气和陆家老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小阮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祖父身体不好,你不要冲撞了他。”
                        小阮已望了陆未一眼,扭头跑出了陆家,陆家的大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一对铜铺首静静地望着小阮已拼命忍着眼泪向远处离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6-01-29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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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已再没有去过陆家,也不大出门了,她安安静静地住在秦嫂家里,想着爹爹什么时候来找自己回去。
                          度日无聊,小阮已便一面学着女红,一面帮秦嫂做些绣活儿补贴家用。
                          阮已知道,爹爹最是疼爱她,她不回家,可爹爹迟早会来带自己回家。
                          “阿已,不如做秦嫂的女儿吧。”那一日正缝着一朵海棠,秦嫂突然说道。
                          “不,我是我爹娘的女儿。”小阮已脆生生地答。
                          秦嫂没说话,抱着她,叹了口气。
                          阮已的爹爹走了,走得突然,当然也没有来带阮已回家。
                          秦嫂说,你回家去吧。
                          阮已孤身一人跑回家中,家里安安静静,爹爹的灵柩停在厅堂里。
                          “娘……”
                          娘亲躺在一床大红的缎面鸳鸯被里,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苍白而安静。
                          一旁桌上放着一个碗,碗里干涸着黑色的药渣,是牵机药。
                          阮已伸出小手触碰她的脸颊,冰冷而僵硬,像是一只瓷碗。
                          这个女人,就这么结束了她乏善可陈的一生。
                          当明白了发生什么的时候,阮已想着,自己不如也一起离去。
                          阮已找出一点铜钱,买好了牵机药,换上一身过年穿的新衣裳,然后开始做她的第一座阳宅——给她的爹娘,每一步,她都烂熟于心,一人一马,一砖一瓦,她都仔细剪裁着。
                          只可惜,待自己死后,没人能给自己烧这座阳宅了。她一边做着阳宅,一边这么想着。
                          她记得,最后一步要用后院里那口井里的水净宅。她走到井边,第一次亲手打开了那块井盖。
                          阮已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井中的景象,像是痴了一般立在井边,死死地盯着井口,一站就是一整天。
                          日暮月升,却仿佛已是三千轮回历尽,阮已立在轮回外,无悲无喜。
                          多少生死,不过转瞬,多少轮回,不过往复。用纸扎一个大千世界,不生不死,却也轮回。
                          待她重新将目光转向头顶的天空,已是星垂漫天。阮已盖上井盖,将那包牵机药也一同留在了井底。
                          终于她明白了爹爹的苦心,可却来不及后悔。
                          死亡本是终结,可这一刻,阮已眼中它是如此的徒劳。
                          阮已葬了爹爹和娘亲,烧了那座阳宅。
                          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以后也再没有流。
                          从此,没有了阮家天真活泼的女公子,只有扎彩铺精明世故的阮姑娘。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6-01-29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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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已收回落在那只铜铺首上的目光,嘴角轻飘飘地扯起一抹讥讽般的笑意,世事无常,莫过如此。
                            绣鞋碾过断裂的焦木,在一片氤氲的烟雾中愈行愈远。
                            一身薄衫,一缕孤魂,生死间千万次独自轮转,任凭谁的去留又刺痛了谁?
                            阮已不会让自己在意这些,回了铺子,待街坊取走了给陆未的阳钱,便提着篮子出门采买些零碎东西。
                            去街东先买了篮鸡蛋,打了半斤醋,又添置了些烛油,路过布店又咬咬牙拿了匹新染的蓝布,到天凉些也该做身新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6-01-29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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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一让!让一让!”
                              踩着青石板往回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官驿送信的快马,街上的走卒行贩纷纷避让,阮已往街边退了两步,人马便在面前扬尘而过。
                              身侧一户对着街的人家门前,玩耍的孩童正坐在台阶上收拾被慌乱避退的人群撞到的积木,低着头仔细地将那一地狼藉的积木一块一块重新垒起来,搭成一座宅子。
                              才搭好,却不料一阵风吹来,顶上的积木搭得不稳,掉下时撞倒了整座宅子,孩子慌慌忙忙去救,却于事无补。
                              阮已站在一旁看着,眼神似乎有些期待。
                              孩子坐在地上,将积木一块块拾起来,依旧兴致勃勃地将它们重新一块一块地垒起来。
                              这一次,才搭到一半,下头的木块摇晃了两下,宅子又轰然倒塌。
                              孩子歪着头看了看,毫不气馁,又一次将积木拾起……
                              一次,两次,三次……人来人往,日渐西斜,青石板的街道旁,孩童靠着门槛,安静地摆弄着积木,好像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刻。
                              阮已就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那个小小地孩子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乐此不疲地搭着那座宅子,每一次最终都会倒塌,可重头再来的时候,他依旧毫不气馁地搭着他的宅子,浑然不在意一旁提着篮子的阮已一直看着,好像这一堆积木就是全部的乐趣。
                              他不知道,这积木,就算搭得再好,也总有倒塌的一刻,他只是兴致勃勃地享受着搭积木的乐趣,周而复始,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着。
                              阮已知道,自己最没有资格去嘲笑他的徒劳,可是那一刻,她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看着,还是忍不住想笑。
                              搭积木的孩童总有停下的那一刻,可自己不行,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深陷在这场周而复始里,无法停止,只有听天由命。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6-02-07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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