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竟然会和郑允浩大打出手,实在没有他的性子了,幸而,他是聪明之人,既可为心上人舍弃了自我,又能在这诸多的选择中做了一个最明智的决定——放开金在中,不再妄图算计他,得到他,抽身离去,干干净净。
金在中打心底里喜欢与羡慕周易的洒脱,但他也并不为自己的简单痴傻而感到烦恼,要成为周易那样的人固然骄傲,但若如他这般微微笑过作壁上观,他宁愿选择去拼去赌。谢婉就算当真如他人口中所言不近人情,金在中也一定要求到他答应为止,千次万次,不在话下。
马车的滚轮继续转动起来,碾过陷入泥土之中的落花,熏熏暖风拂面吹来,金在中扭过头去握住郑允浩没有温度的手,仿佛在说,这次换我为你披荆斩棘,生死不离。
不巧的是,谢婉离开了药王谷,去了关外的月亮河出诊,一来一去颇费时日,金在中算了算日子,待谢婉游医回来,药王谷就该入秋了。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是啊,如何是好?金在中绝不忍心将郑允浩辛苦了近两年的心血全部折为银票来支持开销,可他手上连一块封地也没有了,即便有,那也只能收取些微薄的税款。
思来想去,金在中忽然想起管家收拾好的包袱里带着郑允浩从不离身的账本,他立即命人取了账本来,细细翻看之后,眉头越皱越深。
“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账上的田地都有哪些人在看管?”
“回侯爷,都是些佃农,只管种花养鱼,别的都是老爷过手打理。”
“好...”金在中忽然松了眉头,心中敲定主意,开口道,“你今晚给我起草一份名单,我要从他们之中抽几个信得过的人,代当掌柜。”
“这...这!”管家听得目瞪口呆,“侯爷,恕老奴多嘴,这些田地一直在老爷手中经营,若是分给了别人做掌柜,老奴恐怕他们中饱私囊滥竽充数,到最后会坏了老爷在同行里的信誉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金在中又摸出腰间周易所赠的令牌,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道,“你现在立刻拿着这枚令牌,快马加鞭赶去长安,请周大人为我请一道圣旨,请求陛下颁布法令,严禁商人买卖假货,郑家出产的农产必须敲上专属印记,若有人胆敢冒充,便罚百倍的价钱。”
“是!”金在中的当机立断令管家佩服,他的人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周易不轻易许诺他人,但总有些事是例外的,金在中就是他的例外。
几日之后,远在长安的周易接到了金在中的令牌,听管家说明来意之后他笑了,直笑出声来,再次乱了平静。他向来清楚金在中薄情多变,却想不到终有一日,他也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冒着要杀头的危险,不惜对自己欠下一份天大人情,如此全情投入不计回报不论值得,或是不值得。
本来,情之一字放在金在中身上是别扭且可笑的,周易并不知晓他与郑允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可以令他这样忘我。他羡慕,也嫉妒,原来他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一旦爱了,就不管面前的刀山火海了。
以金在中的身世,这份痴心的确是可怕的,如此看来,他的冰雪之心高冷之态也都能被谅解了。
陛下最后听取了周易的建议,在全国颁布了法令,严惩了不少贩卖假货的奸商,一时间,无人敢顶风作案。
郑家的产业虽稍有停滞,可很快就在金在中手中继续运行起来,不知不觉已到了秋季,此刻正是邯郸城观音兰盛开的季节,金在中自然忙得焦头烂额。他身在异地,不能亲自检视花的质量,于是,金在中想了个法子,他花了大价钱从西域购置了一批可日行千里的优质马驹。
每当有订单送来,金在中便让花奴从邯郸城去取鲜花,花奴骑着千里马,背着鲜花星夜兼程赶来,经过金在中亲自验证之后的鲜花才能打上郑家的专印,送到京城的富庶家庭中去。
蜀中当地渐渐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位绝色的美人十分喜爱鲜花,他的爱慕者们为博得他的欢心,便让人用千里马驮着珍贵稀有的名花去进献。每当朝霞升起,那美人的居处便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并且风雨无阻。
文人墨客们纷纷效仿,也用此法将鲜花赠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当中,要数郑家的鲜花最为昂贵热销,更有女子出嫁时要求夫君能送她一马车产自邯郸的观音兰作为聘礼。
夜渐渐深了,金在中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回到家中,命人打来一盆热水,接着捏起布巾走到榻边,细细地为郑允浩擦洗身体。也许是累极了,金在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接着欣慰地笑了。
“谢大夫就快回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救你的。”金在中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对着一动不动的郑允浩苦笑了一记,道,“我知道你不会忍心让我出家的,对么?你一定舍不得留我一个人在世上的...”
金在中累得直接趴在郑允浩胸前睡了过去,他多么希望下一刻这颗心就恢复跳动,这双手能再握他的腰,不放他出自己的怀抱。一切,诚如梦中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