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么我出门了,兼先生,请您多保重。”
和泉守兼定已是第二百三十一次做这样的梦。
起先来得勤些,合上眼便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往后数过几十次上灯下灯,像是知道该消停了,这梦便渐渐退缩,只冷不丁在哪个月色凄楚的夜里爆发,如附骨之疽一般闹得和泉守兼定不得安生。
一句话反反复复念着,其余旁的——譬如国广面上什么样的神情,眼角是不是挂了银线串的泪珠子——一概没有。国广留了个模模糊糊的背影,拉开门,走了。
毫无疑问,是个糟糕透顶的梦,醒了,便再也睡不着。和泉守借着朦胧的月光走到院子里。白雪搭在深褐色的树枝上,衬着那些前几日还是花苞现在已经怒放的红梅。
真是美丽的花,此时此景应当作诗才好呀!
他晃着脑袋,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叹了口气。
如果国广在的话,大概要嘲笑我了吧?不,不,也许会有些埋怨,实际上那家伙除了夸奖什么都不会说嘛。
“啊呀呀,这不是和泉守大人嘛?天还黑着呐,要不要喝点酒?”说话的阿花是这里某人的情妇,傍晚时穿着艳丽的衣服到那间窄窄的只够两人平躺下小屋子里,在天边还留着星子的时候回去。
和泉守转过身来,看见阿花脸上还染着绯色,这与她白皙的肌肤十分相称。
“从那里出来?”
“哎?是、是的。”
“阿花是怎么和那个人,就是说,怎么和那个人好上了?”
阿花脸上是惊讶的神色,说:“和泉守大人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难道说,大人您不曾有过女人——”
“那、那样的事情!我怎么——”和泉守羞得几乎要跳起来,多亏了他平日里豪放形象,此时仍强撑着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要说美人的话,我可是见过很多的。”
“啊是呢,毕竟有堀川大人那样温柔能干的伴侣,再美的女人也入不了您的眼。”阿花微笑着,眼里露出理解的神色,“说起来,很久没见到堀川大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句话一下戳中了和泉守的软肋,浑身软绵绵的同时还伴着微弱却不曾断绝的疼痛。
“走了,回不来的。”
阿花大概也意识到不对,她看了看低着头的和泉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和泉守别过脸对她笑了笑,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阿花,你的头发可真长啊,披下来一定很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