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至少在外行人的眼里看来，胜负连一普朗克时间都没有经过便已被决出。由于时间在流动和停止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境界】存在，就连身为隙间妖怪的我也不能幸免于难。不过我最终还是想到方法，将发生的一切忠实地记录了下来——将那【时间飞跃】中的景象。
　　原理说来倒也很简单：绯红之王只能飞跃除蕾米莉亚以外的全部生物的时间，那我只要事先在她视网膜的位置叠加放入一道透明的隙间，把她应该接受到的画面在其内部用河童发明的道具先自动复制一份，再迅速投射回去，就能把那段“真空期”里所发生的一切尽数掌握。虽说是很轻松的法子，但也仅能在旁观时做到滞后调取记录，实际对战中还是跟不上节奏的。
　　那么，我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那两人当时，在舞动。
　　说成“共舞”定是不妥，因为那个情境下的灵梦已成了蕾米手中的断线人偶，只能任由其随意操弄摆布。
　　之后的一切都将是她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我原本的计划只是用压倒性的力量让你们臣服于我，然后稍微借一点你们的血来升华这杆枪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之前那么多的美好回忆，我和你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全都是骗人、伪造的吗！？”积蓄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化作雷鸣般的质问被蕾米莉亚咆哮出来，但巫女此刻当然做不出任何回答。
　　她仍保持着右手持符卡斜举过头顶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每每这一瞬间脸上流露出的认真神情最是迷人，教我百看不腻。吸血鬼那过分白皙的手逐渐出现在画面之中，它前伸着轻柔地将符卡夺了过去，而后将其在那对什么景象也无法映入的褐色眸子前撕得粉粉碎。时间飞跃中的灵梦浑然不知发生的这一切，兀自在继续完成着她那套封印的仪式。
　　蕾米莉亚见状，有些强硬地用十指牢牢地扣住灵梦十指间的缝隙，以控制恰好的吸血鬼的力气将她的双臂强制张开却又不至于伤到她，然后，将身子凑近，浅浅地吻了上去。
　　吻后赐死，故称“吻别”。
　　但动了杀心的吸血鬼并没有立即下杀手，而是选择优雅地挽起人类温暖的小手，踏着不差分毫的精准舞步，向后、向前、向左、向右，缓慢而享受地摇曳着，并循环往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有什么旋律开始循环奏响，那是《在魔王的宫殿里》，那是《波莱罗》，那也是《魔女们的舞会》。
　　蕾米莉亚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枯燥，那是因为她已完全浸没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我也不觉得枯燥，因为那合着韵律的节拍的确很美。
　　缓慢而迅速地将一曲舞罢，吸血鬼仍旧不知足，又把灵梦的左手背搭在她同一侧的腰上，然后自己单腿弯曲作鹤立状，双手举高她的右掌，以此为支点开始在原地疯狂地自转。
　　疯子般的笑容在她脸上弥漫开。那是亡命末路，是罂粟衰败，也是泡影盛开。
　　旋转的速度不断加剧，她脑海中翻滚的思绪也一并如是吧？——究竟是杀还是放，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是，我丝毫不担心她最后的决定会和计划中的有任何偏差，因为像她那样的吸血鬼，在那样极端的环境下，自然只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放弃思考吧，顺从本能吧，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苦恼。
　　——你将感到愉悦。
　　她已转过五圈。
　　——你将沉沦其间。
　　她又转过十圈。
　　——你将放下一切。
　　她以百圈作结。
　　长枪穿透，鲜血之泉从博丽巫女的胸口喷涌而出，权当为这一出戏降下的红色帷幕。曲终，人亡否？
　　看到这里，我摁下暂停按钮，彻底放下心来。幸好，还好，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