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司飞是村里出了名儿的神棍。
村里有个漂亮姑娘姓书,十分不屑他每天神神叨叨的样子,和几个玩得好的姑娘在村口大榕树底下讲他吃水煮鱼片不要辣的事,立刻引得众人愤慨。其中朱家和阮家的姑娘表示上次看他吃八爪鱼不沾醋就知道他不是好人!果然如此!
于是脸还算俊俏的老实小伙,即将从神棍转职大魔法师。
杨司飞这会儿哪知道大榕树底下发生了什么,年关将至,魑魅魍魉啊没事就出来溜达,且作为村里头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他还得担下给大伙儿写春联的重任。
村庄虽小,人却不少。他写了大半日,也只解决了十来家,期间被留下吃了四次饭。好在去年高中的钟状元也回来了,特麻烦的几家全去找了他。
杨司飞踏着月色回了家,远远就看见屋子里有亮光,他无声无息地进了门,开口道,“钟……”
话还没说完,他就是一愣,因为屋子里空无一人。
但也只是一愣,他突地抽出背后木剑,转身抵住了来者的咽喉。对方的手只差毫分就要搭上他的肩膀,如今尴尬地停在半空。
于是手的主人顿了顿,抬起来笑眯眯地晃了晃,“好久不见?”
“八比七。”杨司飞收起木剑,不理会他的笑脸,而是冷着脸问,“钟隅呢?”
来人是吴谢程,村里最受欢迎的男性之一,似乎是村长的远方亲戚,十几年前来村子里定居,为人温和有礼,但杨司飞觉得那分明叫道貌岸然。
至于是不是因为吴谢程的剑术和他不相上下,且两人即兴的“比试”杨司飞暂时落于下风,目前还是那个“八比七”中的“七”,实在不得而知。
“唉,这次居然输了?难得我还帮了你一把。”
钟隅泰然自若地从杨司飞卧室的窗户外翻了进来,顺手扔了块桂花糕给吴谢程。
钟隅只有十五岁时,已经是村里文武双全的五好青年,大家都相信他会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错了,是状元,然后他果然就高中了。
杨司飞听说他是得罪权贵,以至于被安排了个闲职,逢年过年回家都比人早,但即便如此,现在也是全村上下赶着巴结的对象。
他和杨司飞私交甚笃,可能是因为两人是这小山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所以从小就大眼瞪小眼瞪出来的私交。
当然还有件事除了他们两人都没旁人晓得,就是杨司飞小时候那会除妖都会说些奇怪的话,类似于大胆妖怪胆敢在此作乱看杨道长我不收了你……这样的,而且一本正经得让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打晕自己。长大后,这自然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钟隅毫不见外地在杨司飞家里头坐下,叹气道,“你这一年莫不是光练剑了?否则吴谢程怎么偷袭也不成呢?唉,你说说你这人,心里头怎么只有练剑呢?”
“我一年没动手,手生了些。”吴谢程无所谓地笑笑说。
“哼。”杨司飞说,“借口。”
吴谢程笑容不变,“杨道长自然天下第一,在下甘拜下风。”
“……钟!隅!”
自以为的默契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呢,杨道长。
说来这件事着实不能怪杨司飞,锅是隔壁朱家姑娘的,她从小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小说,还借给隔壁阮姑娘。阮姑娘从小多灾多难,杨司飞常去帮她驱个邪什么的,一来二去也算熟悉。阮姑娘心地善良同情心泛滥,觉得这位从小没有父母也没什么文化,于是把那些小说借给杨司飞,以为这样就能增长他的文化素养,让他化知识为力量,当一个更加强大的神棍。
这个举动的直接后果是杨司飞除妖时的台词都很羞耻,如今想想真真不堪回首,以至于他这几年越发面瘫少言,生怕一开口成千古恨。
在杨司飞对钟隅进行了一番动手不动口的批评教育后,三人一起进了屋。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唯一的亮色就是桌上的蜡烛,半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
钟隅叹气,“唉——孤寡老人杨司飞的老年生活。”
吴谢程也跟着帮腔,“杨老清心寡欲,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必然是远离红尘纷扰……”
啪的一声,是杨司飞把剑拍在桌上。
“幼稚。”他瞪了吴谢程一眼,“你信不信我今年三十放炮仗。”
吴谢程有个毛病,听见炮仗声就挪不动步,姑娘家家觉得这是滚滚红尘中遗世独立的白莲花,结果被钟隅发现他对炮仗声的感觉好比怕狗的人听了狗叫,着实和翩翩而立的佳公子没有什么关系。
“那我呢那我呢?”钟隅唯恐天下不乱地凑上前,“你打算怎么整治我?”
“……”
杨司飞,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