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神明并存的美丽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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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物人造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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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任董事秘书没多久，股东大会就下达了收回第六项目所有资产的指示。那是公司关注程度仅次于主业务的一项十分有前景的项目。发生了这种事情，大家都很纳闷。
没过几天，第六项目的项目负责人被发现死在了家里。上吊自杀。
大家都以为是因为项目撤资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于是他受不了才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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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信神。”
某一天晚上，员工们早早下班，在刚投入使用不久的新办公楼顶端，终于从那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的牛总伸了伸懒腰，而且说了这样一句话。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于是我才明白这句话原来是对我说的。
“……信神？牛总是基督教徒吗？”
“不是，我只是信神而已，但不是信教。”
不信教，却信神，这两者并不冲突。然而我不明白为何他突然要说这个。平时只懂得工作的我并不擅长聊天，所以也没办法继续接下去，因为我确实对这方面的话题没什么兴趣。
牛总自顾自讲了起来。
“身为如今在世界上也有一席之地的超级企业的董事，却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嗯，我很努力寻找笑点了，但还是不觉得有哪里好笑。
“自古以来，神与科学都是矛盾的存在。但我相信的不是那种神，而是确确实实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物主义的神。”
牛总站起来，缓缓走向背后的落地窗。霓虹灯张扬闪烁，层次不齐的建筑与横七竖八的道路散发光芒，密密麻麻地构成了现代大都市的景象。
“我们口中的神，其实都是人格化的降格产物。那些非科学、反科学的神遍地都是，然而，神明本身就应该是全知全能的，所有的事情在神之下都应该合乎情理，不存在矛盾。而如何通过和神学几乎无异的科学来证明和规定一个这样的神的定义，才是现在最大的命题。”
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
也许，按他的说法，拉普拉斯的恶魔才是最接近神的东西。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能够理解世界上一切原子的构成以及运动，并运用存在的规则来推导出未来”这一充满包容性的人外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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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企业主攻高科技医疗设备，也同时研究一些与脑科学有关的产品。被撤资的第六项目就是其中之一。
一言蔽之，第六项目是一项运用外力对大脑的某部分产生影响，最后达到人类情感以及行为的偏向化的工程。然而人类大脑尚存很多未解之谜，什么部分掌管什么功能还没有细致到能够实践的程度。——然而这些都是表面的说辞。
最近全世界因宗教运动引发的恐怖袭击数量越来越频繁。尽管纵横交错着许多阴谋，但位于这层最深的阴谋与平民百姓的现实之间，还有一层表面上的“装饰用阴谋”。
——那就是“维护世界和平”。
第六项目的真实目的，是研究植入式的信仰结构。曾有学者已经发现，掌管宗教信仰的大脑部分与平时人类用于思考问题的脑部分几乎是一致的。而相信神是否存在，是运用大脑额叶外侧波瓣区来执行的，这个区域同时也是人类产生同情心的区域。因此，运用植入式脉冲对传导信仰素产生一些影响，也许能够从另外一个角度缓解宗教恐怖行动。——对教义的一知半解或者过分理解而产生的极端行为也许不会再发生。
能够对世界和平做出贡献，大家都很开心。直到这个项目被撤资。
股东大会给出的理由就两个字，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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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六项目重启。因此，我总算明白为何会撤资了。
我们无权了解第六项目的进展情况，只有项目完成才会事务性地通知我们一声。原来如此，从头研究这方面的东西也许会被抢先一步，所以做出那样的行为？但是那也不像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而且他们为何需要这种东西？
而且牛总早已开始了第七项目。那是以原有的资料复制第六项目的内容，再加以改进从而在相反的方向上中和第六项目的实验。
感觉就像是世纪信仰大对决哦，我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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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总派我以参观的名义到奥威斯制药集团。我很纳闷，他们会接受这种事情吗？放敌人来自己的总部参观？然而奥威斯制药集团竟然答应了。
我一个人来到密西西比州。他们的总部建在沙漠的地下。我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内部，戴上“参观人员”的牌子，在他们的介绍下了解了他们先进的公司管理模式与运作构成，学习到了许多也许对我们公司有很大帮助的经验。然而我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重点。
“对不起，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我向工作人员问道。
我把工作人员的尸体藏在最靠里的隔间，然后胡乱拿走了他的所有物，换上他的衣服。刚刚确认了没有监视器也没有人后，我从后面把他拉进了洗手间，然后勒断了他的脖子。
走出洗手间后，暂时没有人察觉有异状。我开始寻找那些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入的区域。工厂特别大，也许开车一两个小时都开不出去。我尽量朝着深处走，凭自己的公司布局的经验来前进。虽然把隐秘的东西放在最深处是很老套的行为，但没有人会改变这行为。我与许多谈论技术的人员擦肩而过，在走道尽头找到电梯。
电梯一共有地下十二层，然而十层以下都需要特殊的身份认证。凭这工作人员的身份，只能进到第九层。
大概转了一圈后，我发现奥威斯制药集团同时进行着许多项研究。第九层像是实验室集合基地，各种紧紧封锁的消毒空间与防护门阻挡着去路。我透过权限查阅了许多观察资料，突然有奇怪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B7069A17 受体与靶细胞癌特性普遍化对象扩散转移项目 U9-704”
这个名字充满了攻击性。也许如果将靶细胞的标记特性实用化，能应用到医疗的很多方面，也许对解决许多不治之症都有一定的帮助。但是在医疗领域经济低迷时期耗费大量的财力来做扩散实验，有点与社会走势背道而驰的感觉。宛如故意在煮水的时候往壶里加冰块一样。
将重要的东西隐藏在普遍化的实验中起到障眼法的作用吗……U9-704实验室。
600-900实验室需要层级分类，一路往下，终于来到700开头。704就在眼前。这时候，安装在那具尸体的隔间上的感应器突然传来了反应，估计是已经被发现了。
就算身处巨大钢铁要塞的底层，我也感受到了燥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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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结果来说，我被抓住了。
打开U9-704实验室的门之后，奥威斯就站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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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将自己所缺少的东西赋予给心中的神。而当所有人都这么做，神便获得了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地位。”
“……”
“于是人们开始供奉神，祈求神的祝福。”
我全身被固定在巨大的手术台上，手脚被台上的锁扣死。
“当然，这样产生的神终究只是十分普通的相对存在。你听说过不确定性原理吗？”
奥威斯从手术盘中拿起止血钳。
“粒子的动量和位置永远无法被同时测量。”
“没错。就像我们脑中认定的神一样，即使你想要知道神在哪里，就算拼尽性命去追求，也绝对没办法到达。因为神就是那样的东西。你知道他在那里，却永远无法到达。相对于人类而言，神永远在前方。”
“……”
奥威斯的神论和牛总的神论在某方面有相似之处。他们都企图用科学的方式来定义神的存在，让这一概念不被当代的各种条件束缚。
“然而这只是在三维时空的我们看来。如果按照立体主义对神进行解构并重新定义，便能真正引出能够接近的神了。像这样将高维度的存在引入低维度，需要的不仅仅是你那微不足道的杀人的勇气。神明如果只存在令人崇敬的那一面，那么这个神就仅仅只是一张纸。就连狗屎都能起象征作用。”
他把止血钳猛地举起，然后直直砸下，插入我的胸口。
“咕——咳——！”
他一次又一次地举起止血钳，朝着我的胸口砸下。
“所以为了让神真正地降临，我们需要的是对仅仅只有印象的神进行立体化地展开。将希望寄托于那超越了科学、能够包容万物的神明身上。你已经明白了吧？靶细胞特性的扩散实验究竟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实行……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感觉肋骨破碎。我呕出血块，第一次感觉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
“就拿你作为神初次降生的祭品吧。”
只要将受体的标记特性制作的基因变更的癌细胞与第六项目的大脑药物组合在一起使用，也许就能直接影响到额叶外侧波瓣区。因此只要决定用量的多少，也许就能轻易地操控人的信仰浓厚，甚至还能决定信仰的对象。
奥威斯在我的脖子上注射了什么东西。
在意识消失之前，我拼尽全力咬碎了臼齿，将掌握到的信息通过藏在臼齿里的发信器传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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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身处牛总的办公室。我挣扎着站起身，发现胸口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不知为何，牛总正在我的面前。
他跪在地上。
他朝向我，跪在地上，额头死死地贴在地板上。
“……牛总？”
“——！”
他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了怪声。
这时候突然传来地震。
这栋建筑的防震结构非常合格，也许是太高的缘故，顶端感觉摇晃得非常剧烈。
紧接着是人类的嘶吼声。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如果不是成百上千上万上亿的人，是绝对无法发出来的、山崩地裂的嘶吼声。
我终于注意到地震的源头。
那是脚步的震动。
排山倒海的脚步声仿佛汇集了世界一切的忠诚，用踏破地面的气势在地平线的彼端产生疯狂的共鸣。共鸣再次产生共鸣。共鸣之后再次共鸣。也许此时此刻地球停止运转了也说不定。
牛总突然发疯了一般用头撞向自己的办公桌，然后就这么躲在那发抖。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有预感事情会变成这样了，天花板的裂痕一边抖动一边喷出细碎的水泥粉末，一百八十六层的窗外——他们那近似欢呼的嚎叫依然回荡在不见底的深渊。究竟是多少人在一起才能产生这种效果啊？我不敢想下去。
我注意到墙上的日历——发现离自己去密西西比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那我这一个月为何毫无意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在手术台上濒死的我再次醒过来却整整齐齐地站在这里？
挤满整个世界的人类终于冲到这栋建筑物的底下。他们一个接一个把脑袋撞碎在超合金强化过的封锁大门上，但丝毫没有停息。
——这些人都疯了，这些人全都疯了。
“牛总！这到底怎么回事！”
“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桌子对面传来一阵一阵的叩响，原来是牛总在磕头。每一次的力度都很大，我甚至听到了什么裂开的声音。
“——对不起！我的神！对不起！我的神！”
——。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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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威斯给我注射的是麻醉药。他在麻醉我之后，联系了牛总。于是牛总立刻派了脑科手术专家小组到密西西比，对我进行了手术。
他们早已背后联系，把这计划称为“科学神话”。
第六项目的原负责人曾经将还有致命缺陷的残次品情感偏向装置植入了自己女儿的后脑中。但因为缺少信仰目标的设定，她的精神被人工干涉而形成的悖论撕碎了，只剩下粉末一般的无限人格。
但是正是因为这种无限人格的诞生，使奥威斯将神“立体化展开”的构想成为了可能。只要在一个个体上拥有无限的人格，就能够反映任何人心中缺少的优点，从而独立于科学甚至超越科学成为新的神明，而且是可以接近的神明。在确认了神明存在的同时，也确定了神明的立场。
但是原负责人并不知道奥威斯的想法，他只是单纯为女儿成为人类前进的踏脚石感到高兴。
我把她的女儿丢进了海里，把他吊死在了他家里。
因为我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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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了摸后颈，发现有机械质感的突起。那就是对额叶外侧波瓣区的脉冲发生装置。原来如此，也许我也已经变成了无限人格的状态，偶然恢复到这个人格已经是奇迹。受体靶细胞标记癌细胞并没有植入我的体内，而是——
“——而是被我散播到了全世界。现在全世界的天空上都有我们的飞机，正在散播这种经过基因改造的癌细胞。没错。”
奥威斯一开始就在这里。他一直跪在我的身后。
“尊敬的神。现在世界上所有人都只认准您为神。您看，他们现在正在赶往朝圣的道路上，正想要来朝觐您呢。为了这份纯粹的信仰之心，为了寻求科学与神话相互包容的未来，他们在前进。”
我一脚踏碎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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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不是人间。为了虚幻的追求而自愿升华，以为渡过了巴别塔终于能够抵达梦寐以求的神明身边，这些愚蠢的人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全世界人都是有神论者，因为纯粹的无神论者不可能会因为信仰的增强就冲向别人造出来的神明。
一百八十六层也被突破。窗外，密密麻麻的点依旧蠕动着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声音传来。
我听见海浪的声音。
在被愚民的血染成令人作呕颜色的夜空底下，全世界都在为找到了真正的归属而欢呼。
眼前的最后卷帘门被撞得变形、扭曲。疯狂的尖叫，敬畏的呐喊淹没了碎片一般的自己。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格。
但是也许早就变了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
——只有一点不会变。
我站在巴别塔的顶端，身为一名人类，而且要解决的是七十亿人。
我举起拳头，静静看着只能承受最后一下撞击的卷帘门。
碰——，碰——
——碰！
“啊——啊啊啊啊神啊啊啊啊啊——！是神——！终于见到——”
“——”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拳打爆了最先冲进来那蠢货的脑袋。

END

如果有幸被人看到还往下读了，那么我会感动到爆炸。
这是一篇看似有些晦涩的文章，只去感受感受那股狂乱的氛围就好，感谢各位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