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喜秋容新沐，为谁媚妩。”
-
明琅是生在桐花里的。
楚地的三月浸润了霂霡的雨，青苔漫上石阶的时候，玄鸟尚未飞回。梨花木的案台先染上斑驳，俟她妆奁启合，匀作豆蔻女子不谙世事的脂粉香。她细细柔柔的眉眼就腻在一抹斜红里，眼尾飞扬，颊边樱桃深深地嵌着，唇上抹着燕支，像惊破青天的第一枝桃花儿，冶艳至极。
明琅好珠玉，好零珠碎玉，纷纷落在墨似的髻子上。她用一方绣帏割出一局珍珑，雕窗绮节，遮蔽了天日。捧一卷书静卧着，数着掌纹里的冷暖子，抿一口茶，揽镜一照——一日便过去了。绣帏难得揭开，揭开了又迅即掩上，仿佛春秋从未光临。
-
“凉月沉沉花漏冻，欹枕无眠，渐觉荒鸦动。”
-
十四岁，明琅第一回走出宋府。
去她生辰还有七日，七日，足够她置办一副明媚鲜妍的头面。那时她尚未看清梦里峨冠博带的良人，尚未学会同心结的打法，只是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地哼着楚地的谣。母亲说，魏女歌甜，赵女多姿，皆是空谈。明琅却低声回了一句，惹得夫人蹙了一弯眉，惹得父兄怒目对她。她从不是乖顺懂事的姑娘，她明白自己要的和不要的，浓淡分明。入宫于她无非不可，为姬妾，为嫡母，无二致的。她要做宋明琅，生也是，死也是。
她平生唯一一次后悔，在她抱着描金的妆奁，往宋府去的时候。灯火何曾这样的耀啊——
明琅折断了指甲，血都渗入了妆奁里，千丝万缕，揉成密密匝匝的云。雨水冲刷着焦黑的屋脊房梁，桂花油香得依旧，四周散落着粉末与碎屑。彼时说的什么？她忘了。梦里的良人渐行渐远，终于在她眼前消失得彻底。绣帏也罢，棋枰也罢，都一并，消失得彻底。
-
“楚女细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