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从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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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的5月,万籁俱寂,以汪精卫为首的反蒋派于广州再建国民政府。辛亥革命以后,一时沉寂的中国仿佛又焕发了新的生机,天地重生,再塑水火,江山佝偻,延绵不绝。今夜是下着小雨的,烟雨朦胧模糊了江南苏杭的青石小巷,带着些薄雾打湿易从临的袍角。一方镶花点翠西洋镜,就映出了她所有期许——红的唇,白的齿,她还年轻,不必委身于起起伏伏的嫡庶之争。她的身后就是昏睡的翁天灏,他的手腕益发枯槁了,像骷髅一般,是吸食了过多鸦片膏的后果。等他死了,她又是什么人?翁家大少奶奶?非也!她易从临会是刽子手,会是沾满血腥的恶毒女人,届时她配得上在翁家占有一席之地么,怕是不配的。风雨飘摇中,翁天游像一株救命稻草来到她跟前,她飞蛾扑火一般热烈而缠绵地爱着他,爱的中邪,爱的欲死欲活。
易从临像是被翁天灏焦黄的面色吓坏了似的,提了一柄伞就往偏房去了——她想让他知道,她爱他,无关风月,无关名利,无关人伦,她是真的爱他。兰花绣鞋缀着雨滴踏在他屋外时,是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半掩的门扉里头是两句赤裸交缠的酮体。昏黄洋灯照亮他俩动情的面庞,易从临却惊呼出声:“寻梅——”
那本是老太太的大丫头,一向自持,却也爬上了翁天游的床。那她算什么?怅惘间,那婢子早飞也似的穿戴好衣物跑了出去。易从临向后倒退两步,由着屋檐上细碎的雨滴落进领口的缝隙里,她眼圈登时便有些发红,涂着艳丽蔻丹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生疼得让人陶醉。她寡淡且幽明的声音,就那么迎合着一枕清霜,潮水般灌进翁天游耳朵里:“叔叔出来,我有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