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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16-11-10 13:52回复
    祝外婆寿。
    我想,我已经非常恨她了。
    你知道,在这世上找到一个与自己相近的野兽,大而无畏地谈满心黑色的仇恨,有多难,有多难。那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春末的竹席上,流水一样有月光,如福至心灵,忽然张口就讲。这世上最懂你的人是我。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十字架。
    高中的时候还要记周记,有一次我交了一篇很短的文章。那时她许多老年人的并发症已跟着显了,于是我写大年夜去照顾高血压性尿毒症的她,写一个以绝食镇静观测死亡的医生,最后最后,写自己物伤其类的悲哀。
    事实上她仍只是偶有微恙地活着,一直活,从现在,到将来。当时一切不过是幻想。
    可是,一些死亡,各式死亡,对我来说譬如母巢温暖。并不会有不敬、不孝、不适的避讳羁绊,就这样坦然地,好像马上要睡了般地昏昏着,偶尔想着世间种种的死。况且我分明知道,她不在了,还有我。
    奇怪的自信,或许是我命中命中,最大的傲慢。
    暑假的时候和她细谈了一回,又大吵了一架。
    我向来对老人特别好。所有老人,因念着她,但觉内心温柔如雪。每一个老去的人是我心上一颗星,不自觉的宽容,像是母爱。幼年的时候学水彩,画了一张扑蝶的猫,剎那间,我老了。
    细谈了一回,是因为钱,她委委屈屈,又刚强得不得了,一把年纪,不肯向善妒的晚辈低头。说了两个小时,我起身回家。走的时候,她像有时寄养在外婆家的小女孩一样,扒在门边,不住地望我。夏末轰轰地有蚊子,她血热,怕痒得不得了,却还是定定去看。我忽然想,她也老了。老得像个小孩子。
    大吵了一架,是因为她疑我。我亦极为绝然,泪落如雨的样子连自己都十分动容。那时段季节性哮喘,不欢而散后不久,她夫妇二人搭车瞧我,父母热络,只我冷面无话,告别的时候,竟在她眼中看到惧意,神情澄澈的,不像老人。
    我回味着她无意流露的畏惧与依赖,想,原来我已经生得这样厉害了,只觉惊惨凄凉,像是先于她死了一回。
    又想孩子的诺言果然不可轻信,因为他们总是理所应当地背叛。
    因着她,我活了一转又一转,人生多漫长。
    我在老许头里写,有些人老了还像个少年人,其实是忽然想起她。她一辈子刚烈,念之所至,心想事成,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好看。这种美丽烧到晚,如女人肌肤上的牡丹,于合掌里渐地枯萎,比喷鲜时焚毁更惨然。
    老这样东西的妙处,譬如澹静,聪悟,坦然,在她身上都不显。她像一个濒临大考的小孩,像一拳击在棉花里,像变电站检查时的渐次断电,手足无措,循规蹈矩。死对一点点死的人,从来不是一枚勋章。
    我很喜欢看生,孕育的过程,一道一道,工序分明有仪式感。衰老是完全反向的,死亡也是,一道一道,如祭祀。但若亲眼目睹,这个人耳朵不灵光了,眼也看不清,脑子里的事时常会忘,还是隐隐觉得畏惧,似云间变幻的闪电。没什么向前冲的,只有渐次向下陷的,还有什么折辱比这更深。
    可是你看,一个骄傲的幻灭,却常使我里泪如雨下而目眩神迷。五月时我还爱宰如命,我写,精心设计,在他人身上雕琢自我毁灭的悲剧,复一双眼儿湛湛带笑了去看,真是好。
    即使这是我的亲人,即使这是我的人生,请允我,在特等席上观赏。


    IP属地:上海2楼2016-11-10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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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写宰,越如写自己,极动情,陷太深。
      这之后,芥便要动动荡荡,他的世界仍只有宰,却要关心宰与他人的关系。宰做事情的时候那么厉害,总是抛弃他,放弃他,严厉地管教他。可是他又要闹市里救宰的风尘,在他突发奇想要自杀,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时,便觉得温柔如雪,心底微微一声叹息。分明有那么多人可以救他,但——偏偏肯冒死,不忍他断然送命,横死街头;也偏偏要冒死,自以为旁人皆不如他……落得满身伤的时候,看着绷带,竟也有无言的亲近。他得与他同仇敌忾,多么光荣,可力量不济,致他遍体鳞伤,被护着的疼爱与羞惭……
      他们去游乐园,小的时候做过那么多红茶屋游玩的许诺,直到身体长大至挤不进去才终得以实现。


      IP属地:上海4楼2016-11-10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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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仍然要说,爱。
        我们仍热恋惊悸的甜蜜,带血的孤独。
        怎么也不倦地,这是心想事成的年纪,为何要在疲劳的额头上,刻下五十年后的魅影。
        狂花一期酒一盅。
        我要响亮地生活。我出生在夜晚可却从未眷恋花阴;我的家乡,穷人滴血识矿,数万年后骸骨也不肯如落叶归根,轻轻滑擦,便继续燃烧。
        请给我以火,给我以火。
        你知道吗?在这样璞玉的年代,浑有琢玉手,浑有锟铻刀,可是蹬黄包车的人,黄如蒸栗;可是拉铝土渣的人,黑如纯漆。你知道吗?这个人不必说他是做什么的,肤色便分三六九等,刻在玉肌上的种姓有别,从未远离。
        你明白吗?我很少写,我,我,我,宣之于口是羞赧的。我也不爱写你,你,与我有什么干?我喜欢他,他们,她。你明白吗?深深写在我们这些高城孤儿血液里的,是黑色的快乐,低贱的勇敢与激越的爱恨。我们一点都不讨厌权力,也不是全然在应和,因为实在太司空见惯了。你明白吗?我的家乡,从白走到黑,从来不是东西,人还活着便进入下个轮回。


        IP属地:上海5楼2016-11-10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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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野心写抽动症患儿。
          一个精神疾患,因多发在小儿身上,往往被当做恶习。屡施重压,越来越恶。
          你看到他们,低眉如坠坠落叶,受抑不说话,可是肢体中有舞蹈,有戏剧,没有观众,他们一刻不停地表演,像有傀儡线低垂,这样,这样,再这样,无形的手牵引着转动,这种人最尽责,最辛勤,最不要收获。
          他们心里有魔盒。
          他们被嘲笑,他们要哭,可是哭的时候仍要挤眉弄眼,抑制不住,儿童啜泣的怪脸,一刻一春,开落无数狡黠微笑。
          有的人被重压佝偻下去了,有的人却不停动弹,从这里到那里,不说话不弄声,可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有话要说,有戏剧要演。他的手搔过脖颈,誓言可不可以跳出喉咙。


          IP属地:上海6楼2016-11-10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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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我忽然想到一问题,好像有很多民国词内容都是戏子唱了一出同时炸了鬼子……为我党的谍报人员举个蜡。其实关于那个时期刺杀什么的不是很了解,不过我觉得这属于非常手段,像戏子这种比较抛头露脸的,一旦炸了个中高层,恐怕立刻能扒出好多线索来,很多处境安稳的谍报人员可能也要面临风险……虽然当事人爽了,可是有点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味道诶……大家心疼点我党的人力好伐。
            然后就是……好像民国背景我还没见过忧国忧民向的,好奇怪。可能因为受电视剧影响,一想到民国都是风雨飘摇哀红乱世,贫瘠江头赤脚车夫跑过,布衣学生和故人在浮沉的乌篷船上告别,穷人墙下一梦醒来,正是霓虹不夜天当悬春月。极宁静与极风暴,火卷浓缩在一个点。武林已经死了,可是旧节气还在。江上浮着火船香雾,云下还阵阵血浪滔天。万人呼喝人声鼎沸,大家都在鼎镬里咆哮嘶吼。


            IP属地:上海7楼2016-11-10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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