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第一次见面到二次相见，他问了她三次"你是谁"，直至在碧火天冰湖旁，
她含笑嫣嫣然地站在眼前，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我叫碧瑶，你记住了。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一袭水绿衣衫，手戴伤心花，双眸灵动，清澈灵秀，碧瑶是真的好看。
和青云山上的师姐们不同，更灿烂，更热烈，如同她自己所说：她生下来就是为自己而活。
她毫不掩饰对他的注意："我不管，我只要见到你，其他人都给我离开。"
她机灵地用交换条件来争取跟他独处，"中秋，清河岸边见。"
她的眼里好像总带着耀眼的星光，直直地看着他，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
他不懂。
直到曾书书打趣他："这不是跟咱们排的戏差不多嘛，"
"一个是魔教妖女，一个是正道少侠，一段跨越正魔两道的爱恨情仇啊"
他一边禁不住调戏恼火地否认，一边却若有所思起来。
中秋之约，碧瑶被絮絮叨叨的他弄得气呼呼，拂袖而走，独自凭栏失神。
她不知道，她刚才赴向的不单是一场毁掉的约会，一次争吵，
也是一个少年笨拙小心的试探，一步步地，从三观的碰撞到可能性的判定。
"碧瑶，"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鬼王宗？"
"可那是我家啊。"
最后，只留他站在原地，苦笑，叹：殊途不同归啊。

（二）
率性如她，戏台上突然修改了事先排好的话本：
"你还不肯跟我走么？什么是正，什么是魔，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戏台下，他在烟火中怔怔地望着她。
勇敢的女人，有一种要命的吸引力。
对此，他毫无意识，自然也就无从抗拒。

他会担心她，会拉住她的手，暧昧的空气，含笑的眼神，都让人无从躲闪。
他会奋不顾身地救她，替她驱散恶灵；她也会照顾他的安危，为他包扎伤口，
他常常说不过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听她的话，他们越来越亲近，从敌对到朋友。
连陆师姐劝告小凡时也说："这段日子以来，不止是你，连同惊羽都似越陷越深。"

（三）
但由第一卷天书引发的对战，以及萧师兄的到来，突然敲醒了他这段时间莫名柔软的心。
无暇顾及碧瑶的离开，他终于开始审视他们如今的境况。
他劝解小凡要坚定立场："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鬼王是不会放弃天书的。"
"每当我想起滴血洞祭坛上兽神复活的那一刻，仿佛可以吞并世间一切的那种可怕力量，就会不寒而栗。"
他早就确认，碧瑶不会违抗自己的父亲，敌对在所难免。
劝告小凡的每一个字，也都像是在劝自己。不能，不可以。
萧师兄有一件事说对了，他身为戒律堂首徒，对事情的严重性再清楚不过。
萧师兄还有一个道理也说对了，"色令智昏。"

天书被放入小凡体内，为此险些丢掉性命，他心里的警报响得更厉害了。
"最初我们就不应该认识她，"他对小凡说，
"就是因为她牵扯了进来，才会让鬼先生利用了你，利用了我们。"
是啊，就是因为她。
当缘分和牵绊令人辛苦时，会宁愿当初不曾遇见。
当情感被敌人恶意利用时，会宁愿你我再无瓜葛。
朦胧一瞬间的情动，他还没来得及整理这是什么，却被自己叫停了。
阿相说："世间万物都有机缘，两个人一生下来就有一根红线连系着，哪怕跨越山峦沧海。"
"不能在一起，是机缘未到，还没在一起，也是机缘未到，不能强求。"
听到这，小凡叹了口气，他也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为了谁，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四）
后来，哪里还有什么后来。如果这样也算的话：
后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到碧瑶，他简直恼得快要炸掉。
他跟她划清界线，"你们是魔教，我们是正派。"
上一秒刚给自己洗完脑，下一秒又马上叮嘱小凡小心，不要告诉萧师兄她的行踪。
她逗他，"你怎么不把我拉到青云去，好立个首功啊。"
他怒不可遏，"少狡辩，要不是因为你抢了别人的东西，咱们能打起来么。"
他生碧瑶的气，虽然知道没道理。他不想和她对立，不想伤害她，但她总会出现。
他也生自己的气，为解释不了突然的失控与反常。
他急不可耐地想把她送走。
他对小凡说："不能再拖了，我不想再和鬼王宗有什么牵扯了。"
夜晚，他辗转难眠，脑中全是与她一路相识以来的画面，逼得他快要疯掉。
一大早小凡着急寻来，告诉他碧瑶不见了，
碧瑶碧瑶，又是碧瑶，整晚的不痛快让他把火发在了一向最爱护的人身上，
自觉失态，他转身背对，落寞道："走了也好，没烦恼。"
后来还有什么？
后来，碧瑶被抓，青龙出现要求结盟相救，他让青龙自己去救，他和小凡负责打探消息就好。
可青龙说手中并没有玉阳子想要的东西，怕对方会狗急跳墙加害碧瑶，
小凡让青龙想办法，他却突然改口说好。

后来，云舒问小凡，碧瑶是否也是小凡心中重要之人时，站在一旁的他，眼神茫然又纠结，
他欲言又止，他说都是他的错，最初就不该让小凡和碧瑶认识。
后来，她从小凡手中收走了第二卷天书，小凡倒在她的怀里缓缓而下，
他震惊于其中理不清的纠葛，无论是他与她，小凡与她，又或是正与魔。

后来，他再也不敢坚定地与她对视，一次次地将她请走，
为了阻止小凡与她再见面，素来坦荡的他甚至撒了谎。
再后来，几次三番被小凡戳破根本没有办法对碧瑶动手的他，为了索取天书，完成师命，
面对她，他拔出了斩龙剑。他说："碧瑶，抱歉。"
恍惚间他好像知道，这一刻，已耗尽了二人之间残存的所谓"机缘"，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