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言家兄妹回到竹院，首先就将消息附在纸鹤上，急急忙忙的送去给了父尊母尊以及几位哥哥姐姐们。
当纸鹤飞远了，言雅言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客舍里一屋子的尊神都还没走。
此时天色已晚，言书望着一屋子客人，心情甚好的笑了：“既然难得聚在一处，便一同用餐吧。”
长存桑柔言灰自然是同意，姬梨看看言雅，自然也不会反对。
原本冷清的竹院一时间便热闹起来了，满屋子都是言雅言灰长存桑柔此起彼伏的斗嘴声。
言书开心，想了想，觉得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了，再添两个也无妨。便拉着言雅，颠颠跑去了重华殿拉来了樵苏和言思。
言思的出现显然惊到了大家，言雅和言书便抢着交代言思的来历，兄妹两一脸的容光焕发。
长存笑着拍桌，大声说好一个小战儿，我当初还以为他打仗打的脑袋都傻了，半点不通风情。如今看来，不愧是西荒长子，不论是修行作战，还是谈情说爱，样样不落人后，好样的，好样的！
言思表情一直淡淡的，在长存提及言战之时，终于有了反应，问：“尊驾，可能告诉言思，父尊的为人？”
长存笑道：“小思儿，这里有你亲叔叔和亲姑姑在，自然不用我多嘴说什么。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若要尽兴，没酒怎么成？菜来了，你们先吃，我去给你们弄几坛子好酒来。”
说完，长存就裹着那件花花绿绿的衣裳，消失在众人眼前。
夜色初至，竹院里亮起了小灯，一溜的小仙娥排着队送来了吃食。
没多久，长存也回来了，带回来好几坛子陈年佳酿。
那酒还没有开封，酒香就飘了一屋子。
言家兄妹和桑柔樵苏忍不住了，忙去抢酒。
樵苏最先抢到，喜滋滋的捧着酒坛，却是先给言思倒了满满一碗。
酒过三巡，除了不被允许喝酒的言灰，和不敢多喝的姬梨，众人都有了醉意。
言思酒量竟然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位差，一顿饭下来，却也是微红了脸。
因染了醉意，言思原本冷淡着表情的脸，便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她托着脑袋醉眼朦胧的靠在桌上，认真的听言雅言书讲自己父尊的事迹。
眸里，一派真挚的孺慕之情。
东皇冷淡，虽然衣食住行样样不曾委屈了她，却不常同她讲话交谈。
言思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长存喝高兴了，捧着酒坛踉跄着步子走到言思身边，拍拍娃肩膀，问：“小思儿，你，你回西荒，可有什么打算？”
言思被长存一拍，坐不稳了，软绵绵的往一边倒去，跌进一个怀里却浑然不觉，笑着答长存：“自然，自然是要去找，找我的娘亲了……呃，我要去找娘亲，问她怎么认识的父尊，怎么有的我……为何，为何大家都不知道有我，她又为什么送我去都广之野，不亲自养育我……”
言思笑着，眼睛却有些湿润。
樵苏看着跌进自己怀里的言思，原本酒醉的一张俊脸又热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搂紧了算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丫头。
长存拍拍言思的肩膀，放下酒坛，几步踉跄，搭上言书的肩膀两个人歪七扭八的傻笑着出了门去。
言雅桑柔玩着行酒令，一大碗一大碗的灌酒。
姬梨看着言雅，浅笑如花。
言灰想跟着言书出门，却被言雅一把拉住。
只见言雅一双桃花眼含了三分醉意，冲言灰摇摇修长的食指，道：“小跟屁虫，可别去听墙角，会，呃，会聋的。”
桑柔把酒坛摔得一声巨响，醉眼朦胧：“师叔，你，你怕了？怎么，怎么不喝了？”
“喝！我怎么会怕……”
屋外。
皓月当空，凉风徐徐。
方才那一屋子酒客之中，喝的最猛的，当属言书。
其余诸人皆不过染了四五分醉意，言书喝的厉害，已然醉的迷糊了神智。
言书抱着酒坛，一副酒虫模样，此时凉风一吹，才得了几分清明。
长存也有些微醉，抢过言书手里的酒坛，大着舌头严肃道：“你，你不能再喝了，我，我有，有正经事要同你说。”
言书道：“今日，今日不是高兴么……所以多喝了几口，不妨事，不妨事……你有事便说，我听着，听着呢……”
说着就要去抢长存手里的酒坛，谁知醉的厉害，看东西都有重影，扑了一个空。
长存扶起言书，笑道：“你这模样，还说不妨事……我看你明日如何去赴蟠桃宴。”
言书只笑嘻嘻的盯着长存手里的酒坛，伸手去够。
“小书儿，你听着，女魃的事，我已经交代过夫诸，他大约已经办妥。女魃万年之内，是不可能离开赤水北岸了，你可以放宽心。”
言书道：“唔，你办事……我，我自然放心……”
说话间，她又感觉自己的手里，被长存塞了一只药葫芦。
“这是……什么？”言书举起药葫芦，仔细打量后，问。
长存单手扶住言书醉的歪歪斜斜的身子，道：“你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我，这三百年来你的修为便一直没有进步过分毫，可对？你现在，周身上下，不过余下了五千年修为，可对？”
言书闻言，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她楞楞的望向长存。
长存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我既然把那颗蛇蛋交给你，自然料到了你的结局。这葫芦里，装的是我从西王母那里求来的丹药。它不能助你恢复修为，但是却能帮助修补你这一身，破损的七七八八的经脉……”
言书望着药葫芦，感动：“长存……”
长存揉揉言书的头发，失笑：“傻丫头，这丹药你每日服一粒。过些日子，我再去老君处，要些有助你修为的丹药……”
言书抽鼻子，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写满了感动。
长存抖。
忽然，沉浸在感动与被感动情绪里的两个仙，眼风瞥到了一个身影，利落的落在了竹院不起眼的角落。
那身影落下的地方，刚好与他们两个所处的地方隔了一片小竹林，是以那身影不注意，根本不知道院里还有旁人。
言书和长存对视一眼，便眼冒狼光的盯着那不速之客。
只见那身影一身黑衣，在月色下身姿挺拔俊逸。他慢慢踱步到了言书的房前，立在一扇窗下，伸手欲推窗。
然而，在手触到窗时，他猛的一怔。
收回手，逃似的离开了。
夜色下，言书和长存对视一眼，无声笑开。
言书问：“长存，明日蟠桃宴，熬凉太子可会出席？”
长存答：“会的。”又问：“啊，你家这只腓腓可会出席？”
言书因酒意泛红的脸蛋，在月色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玉，她严肃道：“阿意向来爱吃，这蟠桃宴，哪有不去的道理。”
两人正交头接耳谈着话。
客舍门开，只见姬梨披上了一件虎纹披风，与言雅比肩而立，对院子里窃窃私语的长存言书施了一礼，表明了去意。
言雅微醉，但还算清明，做了护花使者。
月色下，男儿英气，女儿高雅，并肩而行，天作之合。
不多时，樵苏也扶着乐呵呵的言思要告辞。言书皱皱眉，提议让重华殿的仙娥扶着言思。樵苏偷换概念，说一声思思不重，卿卿不必心疼我，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明日瑶池再见，就扶着言思走了。
言书无奈。
如此，今日这一次聚会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长存同言书进了客舍，客舍里一片狼藉，言灰正好奇的拿起酒碗欲偷喝，被两人撞见，吓得忙撒手。
桑柔抱着酒坛躺在椅子上，竟然比言书方才醉的还要惨。
言书瞪言灰一眼，然后看着桑柔叹了一口气，同长存一起，把她扶去了竹院一间客舍。
长存原本不打算来九重天，是以没地方住，于是便也住在了竹院，安置好桑柔，他便去了隔壁客房。
言书帮桑柔盖好被子，欲离开，谁知被她一把拉住。
她醉的神智模糊，声音带了哭腔，嚷道：“你弹琴我就要听吗，我偏不要……”
言书失笑，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拂开她的鬓发，说：“你喝醉了柔柔，乖乖歇着。”
“我没有醉，我才没有醉……呃，我没有……”桑柔醉的双颊泛红，哭嚷着，“你说我醉我就醉了吗……天上地下，我最不相信你的话。”
“你这丫头，醉糊涂了吧？”言书望着桑柔，问：“天上地下，你最不相信谁的话？”
“我……我最不相信骗子的话，呃，言乐，骗子……”桑柔说着，在床上侧转身子，不再理会言书。
言书愣了一愣，最终只叹了一口气，离开。
桑柔和她家五哥的纠缠，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桑柔真身为青鸾鸟。凤凰善舞，青鸾善乐。
桑柔的琴艺歌声，曾经一度惊艳六合八荒，当初桑柔拜言书为师，言书送她的拜师礼便是一柄洛瑶琴。而言乐痴心乐理，在不知桑柔神族身份之时，便忍不住去结识。
如此，又牵扯出了不少不足为外人道的恩怨纠纷来。
当初桑柔落了一个天地不容的下场，言书去帮她，多少，也是考虑到了自家五哥。
只叹情之一事，从来由不得人。
————————————
言书其实也醉的厉害，神智如今恢复了一些清明，脚步却还是踉跄。
她的房间如今让给了夏意，便也只能睡客房。
跌跌撞撞的摸索到了仅剩的一间客房前，却看着客房房门大开，头戴护额的精致小童倚在房门口哀怨的望着她。
“你怎么才回来？！”
言书惊，倒退好几步，结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言灰依旧哀怨：“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言书，你不关心我，今天晚上都没有理我。”
“我哪有……”
“你跟我讲了才不到十句话！”小娃娃水汪汪的大眼睛忧伤的盯她，盯她，盯她，一直盯到言书自己也真的觉得，唉，她亏待他了。
言书上前几步，站不稳，便也倚到了门框上，醉红着脸傻笑，揉揉言灰一头乌黑的发，道：“今日，今日不是客人多么……”
言灰皱眉，打开言书的手：“言书，你身上一身酒味，太臭了。”
“呵……”言书闻言轻笑，跌跌撞撞走向了床铺，一头摔进床里，没甚形象的对着言灰嘟囔，“翅膀硬了，居然，居然会嫌弃人了。”
“才没有！”言灰关了房门，然后坐到了床沿，晃悠着小短腿看着言书，认真道：“言书，我有事情要同你商量。”
“你说……”
“我想去太古学堂。”
“太古学堂？”言书皱眉，“去哪里做什么？同穴山不好么？不许去……”
言灰急了，看着言书渐渐合上的眼，摇她：“言书，我真的想去！！”
言书欲睡未睡，被人一摇，不甚开心的皱眉。
睁眼看看，笑了，一把搂过那人影，低低叹息了一声：“你，你怎么才来……”
铺天盖地的酒气，混着言书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
居然，特别好闻……
言灰虽然被言书无微不至的照顾了三百年，但是一直居住在同穴山天池的蛇洞里，与言书同眠，这还真是第一次。
他本来打算去跟长存抢被子的。
半晌，言灰反应过来，挣扎：“言书，放开我，别睡，我要跟你谈谈太古学堂的事！”
言书不悦的睁眼，仔细看了看，终于认出来这是言灰。
但她也不放手，依旧搂着言灰，把脸埋到娃娃脖子里，呢喃道：“别闹，睡觉吧……”
言灰听话的停止了挣扎，但依旧坚持说：“言书，我要去太古学堂。”
“不行，灰灰，不行的。外面太危险，我不放心……不放心……”言书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睡着了。
言灰无奈，言书依旧拥着他。
小身子傲娇的一转，背对着言书，也睡了。
哼，不让我去太古学堂。
背对你，不想看你。
渐渐的，平稳的呼吸声响起。
夜色浓了。
一室静谧。
言家兄妹回到竹院，首先就将消息附在纸鹤上，急急忙忙的送去给了父尊母尊以及几位哥哥姐姐们。
当纸鹤飞远了，言雅言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客舍里一屋子的尊神都还没走。
此时天色已晚，言书望着一屋子客人，心情甚好的笑了：“既然难得聚在一处，便一同用餐吧。”
长存桑柔言灰自然是同意，姬梨看看言雅，自然也不会反对。
原本冷清的竹院一时间便热闹起来了，满屋子都是言雅言灰长存桑柔此起彼伏的斗嘴声。
言书开心，想了想，觉得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了，再添两个也无妨。便拉着言雅，颠颠跑去了重华殿拉来了樵苏和言思。
言思的出现显然惊到了大家，言雅和言书便抢着交代言思的来历，兄妹两一脸的容光焕发。
长存笑着拍桌，大声说好一个小战儿，我当初还以为他打仗打的脑袋都傻了，半点不通风情。如今看来，不愧是西荒长子，不论是修行作战，还是谈情说爱，样样不落人后，好样的，好样的！
言思表情一直淡淡的，在长存提及言战之时，终于有了反应，问：“尊驾，可能告诉言思，父尊的为人？”
长存笑道：“小思儿，这里有你亲叔叔和亲姑姑在，自然不用我多嘴说什么。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若要尽兴，没酒怎么成？菜来了，你们先吃，我去给你们弄几坛子好酒来。”
说完，长存就裹着那件花花绿绿的衣裳，消失在众人眼前。
夜色初至，竹院里亮起了小灯，一溜的小仙娥排着队送来了吃食。
没多久，长存也回来了，带回来好几坛子陈年佳酿。
那酒还没有开封，酒香就飘了一屋子。
言家兄妹和桑柔樵苏忍不住了，忙去抢酒。
樵苏最先抢到，喜滋滋的捧着酒坛，却是先给言思倒了满满一碗。
酒过三巡，除了不被允许喝酒的言灰，和不敢多喝的姬梨，众人都有了醉意。
言思酒量竟然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位差，一顿饭下来，却也是微红了脸。
因染了醉意，言思原本冷淡着表情的脸，便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她托着脑袋醉眼朦胧的靠在桌上，认真的听言雅言书讲自己父尊的事迹。
眸里，一派真挚的孺慕之情。
东皇冷淡，虽然衣食住行样样不曾委屈了她，却不常同她讲话交谈。
言思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长存喝高兴了，捧着酒坛踉跄着步子走到言思身边，拍拍娃肩膀，问：“小思儿，你，你回西荒，可有什么打算？”
言思被长存一拍，坐不稳了，软绵绵的往一边倒去，跌进一个怀里却浑然不觉，笑着答长存：“自然，自然是要去找，找我的娘亲了……呃，我要去找娘亲，问她怎么认识的父尊，怎么有的我……为何，为何大家都不知道有我，她又为什么送我去都广之野，不亲自养育我……”
言思笑着，眼睛却有些湿润。
樵苏看着跌进自己怀里的言思，原本酒醉的一张俊脸又热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搂紧了算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丫头。
长存拍拍言思的肩膀，放下酒坛，几步踉跄，搭上言书的肩膀两个人歪七扭八的傻笑着出了门去。
言雅桑柔玩着行酒令，一大碗一大碗的灌酒。
姬梨看着言雅，浅笑如花。
言灰想跟着言书出门，却被言雅一把拉住。
只见言雅一双桃花眼含了三分醉意，冲言灰摇摇修长的食指，道：“小跟屁虫，可别去听墙角，会，呃，会聋的。”
桑柔把酒坛摔得一声巨响，醉眼朦胧：“师叔，你，你怕了？怎么，怎么不喝了？”
“喝！我怎么会怕……”
屋外。
皓月当空，凉风徐徐。
方才那一屋子酒客之中，喝的最猛的，当属言书。
其余诸人皆不过染了四五分醉意，言书喝的厉害，已然醉的迷糊了神智。
言书抱着酒坛，一副酒虫模样，此时凉风一吹，才得了几分清明。
长存也有些微醉，抢过言书手里的酒坛，大着舌头严肃道：“你，你不能再喝了，我，我有，有正经事要同你说。”
言书道：“今日，今日不是高兴么……所以多喝了几口，不妨事，不妨事……你有事便说，我听着，听着呢……”
说着就要去抢长存手里的酒坛，谁知醉的厉害，看东西都有重影，扑了一个空。
长存扶起言书，笑道：“你这模样，还说不妨事……我看你明日如何去赴蟠桃宴。”
言书只笑嘻嘻的盯着长存手里的酒坛，伸手去够。
“小书儿，你听着，女魃的事，我已经交代过夫诸，他大约已经办妥。女魃万年之内，是不可能离开赤水北岸了，你可以放宽心。”
言书道：“唔，你办事……我，我自然放心……”
说话间，她又感觉自己的手里，被长存塞了一只药葫芦。
“这是……什么？”言书举起药葫芦，仔细打量后，问。
长存单手扶住言书醉的歪歪斜斜的身子，道：“你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我，这三百年来你的修为便一直没有进步过分毫，可对？你现在，周身上下，不过余下了五千年修为，可对？”
言书闻言，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她楞楞的望向长存。
长存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我既然把那颗蛇蛋交给你，自然料到了你的结局。这葫芦里，装的是我从西王母那里求来的丹药。它不能助你恢复修为，但是却能帮助修补你这一身，破损的七七八八的经脉……”
言书望着药葫芦，感动：“长存……”
长存揉揉言书的头发，失笑：“傻丫头，这丹药你每日服一粒。过些日子，我再去老君处，要些有助你修为的丹药……”
言书抽鼻子，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写满了感动。
长存抖。
忽然，沉浸在感动与被感动情绪里的两个仙，眼风瞥到了一个身影，利落的落在了竹院不起眼的角落。
那身影落下的地方，刚好与他们两个所处的地方隔了一片小竹林，是以那身影不注意，根本不知道院里还有旁人。
言书和长存对视一眼，便眼冒狼光的盯着那不速之客。
只见那身影一身黑衣，在月色下身姿挺拔俊逸。他慢慢踱步到了言书的房前，立在一扇窗下，伸手欲推窗。
然而，在手触到窗时，他猛的一怔。
收回手，逃似的离开了。
夜色下，言书和长存对视一眼，无声笑开。
言书问：“长存，明日蟠桃宴，熬凉太子可会出席？”
长存答：“会的。”又问：“啊，你家这只腓腓可会出席？”
言书因酒意泛红的脸蛋，在月色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玉，她严肃道：“阿意向来爱吃，这蟠桃宴，哪有不去的道理。”
两人正交头接耳谈着话。
客舍门开，只见姬梨披上了一件虎纹披风，与言雅比肩而立，对院子里窃窃私语的长存言书施了一礼，表明了去意。
言雅微醉，但还算清明，做了护花使者。
月色下，男儿英气，女儿高雅，并肩而行，天作之合。
不多时，樵苏也扶着乐呵呵的言思要告辞。言书皱皱眉，提议让重华殿的仙娥扶着言思。樵苏偷换概念，说一声思思不重，卿卿不必心疼我，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明日瑶池再见，就扶着言思走了。
言书无奈。
如此，今日这一次聚会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长存同言书进了客舍，客舍里一片狼藉，言灰正好奇的拿起酒碗欲偷喝，被两人撞见，吓得忙撒手。
桑柔抱着酒坛躺在椅子上，竟然比言书方才醉的还要惨。
言书瞪言灰一眼，然后看着桑柔叹了一口气，同长存一起，把她扶去了竹院一间客舍。
长存原本不打算来九重天，是以没地方住，于是便也住在了竹院，安置好桑柔，他便去了隔壁客房。
言书帮桑柔盖好被子，欲离开，谁知被她一把拉住。
她醉的神智模糊，声音带了哭腔，嚷道：“你弹琴我就要听吗，我偏不要……”
言书失笑，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拂开她的鬓发，说：“你喝醉了柔柔，乖乖歇着。”
“我没有醉，我才没有醉……呃，我没有……”桑柔醉的双颊泛红，哭嚷着，“你说我醉我就醉了吗……天上地下，我最不相信你的话。”
“你这丫头，醉糊涂了吧？”言书望着桑柔，问：“天上地下，你最不相信谁的话？”
“我……我最不相信骗子的话，呃，言乐，骗子……”桑柔说着，在床上侧转身子，不再理会言书。
言书愣了一愣，最终只叹了一口气，离开。
桑柔和她家五哥的纠缠，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桑柔真身为青鸾鸟。凤凰善舞，青鸾善乐。
桑柔的琴艺歌声，曾经一度惊艳六合八荒，当初桑柔拜言书为师，言书送她的拜师礼便是一柄洛瑶琴。而言乐痴心乐理，在不知桑柔神族身份之时，便忍不住去结识。
如此，又牵扯出了不少不足为外人道的恩怨纠纷来。
当初桑柔落了一个天地不容的下场，言书去帮她，多少，也是考虑到了自家五哥。
只叹情之一事，从来由不得人。
————————————
言书其实也醉的厉害，神智如今恢复了一些清明，脚步却还是踉跄。
她的房间如今让给了夏意，便也只能睡客房。
跌跌撞撞的摸索到了仅剩的一间客房前，却看着客房房门大开，头戴护额的精致小童倚在房门口哀怨的望着她。
“你怎么才回来？！”
言书惊，倒退好几步，结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言灰依旧哀怨：“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言书，你不关心我，今天晚上都没有理我。”
“我哪有……”
“你跟我讲了才不到十句话！”小娃娃水汪汪的大眼睛忧伤的盯她，盯她，盯她，一直盯到言书自己也真的觉得，唉，她亏待他了。
言书上前几步，站不稳，便也倚到了门框上，醉红着脸傻笑，揉揉言灰一头乌黑的发，道：“今日，今日不是客人多么……”
言灰皱眉，打开言书的手：“言书，你身上一身酒味，太臭了。”
“呵……”言书闻言轻笑，跌跌撞撞走向了床铺，一头摔进床里，没甚形象的对着言灰嘟囔，“翅膀硬了，居然，居然会嫌弃人了。”
“才没有！”言灰关了房门，然后坐到了床沿，晃悠着小短腿看着言书，认真道：“言书，我有事情要同你商量。”
“你说……”
“我想去太古学堂。”
“太古学堂？”言书皱眉，“去哪里做什么？同穴山不好么？不许去……”
言灰急了，看着言书渐渐合上的眼，摇她：“言书，我真的想去！！”
言书欲睡未睡，被人一摇，不甚开心的皱眉。
睁眼看看，笑了，一把搂过那人影，低低叹息了一声：“你，你怎么才来……”
铺天盖地的酒气，混着言书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
居然，特别好闻……
言灰虽然被言书无微不至的照顾了三百年，但是一直居住在同穴山天池的蛇洞里，与言书同眠，这还真是第一次。
他本来打算去跟长存抢被子的。
半晌，言灰反应过来，挣扎：“言书，放开我，别睡，我要跟你谈谈太古学堂的事！”
言书不悦的睁眼，仔细看了看，终于认出来这是言灰。
但她也不放手，依旧搂着言灰，把脸埋到娃娃脖子里，呢喃道：“别闹，睡觉吧……”
言灰听话的停止了挣扎，但依旧坚持说：“言书，我要去太古学堂。”
“不行，灰灰，不行的。外面太危险，我不放心……不放心……”言书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睡着了。
言灰无奈，言书依旧拥着他。
小身子傲娇的一转，背对着言书，也睡了。
哼，不让我去太古学堂。
背对你，不想看你。
渐渐的，平稳的呼吸声响起。
夜色浓了。
一室静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