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言雅很有气势的淡淡扫过众盯着他看的仙人们，一时间众仙皆回神低头。
看热闹是好，看个热闹被惦记上了就不好了。低头低头，不要去触那大神的霉头，我们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月老殿，某没资格参加蟠桃宴，连个打下手机会都没有的承合元君，在月老殿外放下一张桌案，桌案上“啪”一声摔下一块惊堂木，扯着嗓子吼：“说书啦————”
说完就是一个恶狠狠的喷嚏打出。
揉鼻子，谁在背后骂姑娘？
很快，月老殿前围起了一堆捧着瓜果的仙娥侍童们。
此时不是知道自己已经摊上大事的承合惊堂木一拍，很有气势的开始说书。
小仙娥小侍童们皆听得入迷。
蟠桃宴又如何，我们没资格参加的，在瑶池外照样快活逍遥。
——————————
瑶池。
长相很高调的青丘陌氏一族，行为一直很低调。
忽然，一只纸鹤飘飘然落到了低调的青丘帝君陌悔的手心。
那是他唯一一个孙女的纸鹤。
陌悔威严的眉眼溢出一些笑意，打开了纸鹤。
看着上面的字，陌悔原本慈爱的笑容一僵，而后神色复杂的望向某个头戴护额的奶娃娃。
“父尊，怎么了？”陌离靠近自家父亲，问。
“夭夭说她要去太古学堂了……”陌悔皱眉。
陌离闻言而笑：“咱们不是同她说过，若找不到上古神祇之后陪她同去，她是不可以去的。”
“她找到了……”
“啊？”
陌家一家人都惊了，一阵耳语之后皆齐刷刷望向言灰。
言灰似乎有所感应，望向陌氏一家四口，彬彬有礼的笑了一笑。
言灰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一副贵族小公子哥的模样，完美到不能再完美。
言书看言灰，说：“灰灰你笑什么呢？”
言灰看向言书，再看看她怀里的夏意，大眼睛弯弯。
夏意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奈何她不能讲话不能动。
嘤嘤嘤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言灰趴到言书耳旁，轻声道：“言书，我们是不是应该处理处理这只胖狸猫的问题了？”
言书看看夏意，再看看空了许久的敖凉的席位，深以为然的点头：“我正有这个打算。”
言灰忽然扭捏状低下头：“言书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言书：“……”
“言书你别走啊！带上我！”言灰左脚绊右脚的连忙下地追言书，“言书你等我！！”
小短手拉住言书衣角，道：“我知道敖凉在哪里，我们一起去……”
言书看看言灰，点头，伸手牵住他。
夏意在心里呐喊：“老娘不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奈何，无人能够听到她的心声。
嘤嘤嘤再也不爱这个简单粗暴的世界了。
梨园。
到了梨园处，言书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梨园石桌旁逗着总着两个龙角的奶娃娃的敖凉。
言书与敖凉是旧识，记忆里，敖凉从来都是个不苟言笑的仙。虽不比自家七哥冷漠，但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这般温柔的笑过。
东海是个是非地，身为东海龙太子的敖凉心事从来不少。
想来那位生下敖还恩的神女，是得他真心爱护的，否则敖凉对待儿子的笑容定然无法这么温柔。
言书看看怀里的夏意，纠结。
阿意是那个招惹了他又失踪五百年的神女吗？
矮下身子，言书把夏意塞到言灰怀里，道：“灰灰，我先去同敖凉交谈几句。你抱着阿意在这里等我，我唤你你再进来。”
言灰抱住夏意，听完言书的话点头，显得很高兴：“言书，你一定要和敖凉太子好好聊聊。”
言书看着言灰透出精光的大眼睛，失笑。
他以为他同敖凉做的交易有多隐蔽吗，殊不知言书早在蟠桃宴上看到他接近还恩时，便把他的小算盘看的一清二楚。
敖凉显然也是猜出言书是默许言灰行为的，才放任言灰拐着自家儿子出去。
“敖凉，万年不见，别来无恙。”
敖凉看着言书孤身一人，眼里似乎有失落划过。
而后起身，对言书着拱手行礼，客客气气道：“东海一别，逾时万年。凉还未恭贺女君，得偿所愿。”
言书眸色深沉，道：“若非有你相助，只怕我也没有这么容易得偿所愿，我应当谢你才对。客套话也不多说了，敖凉，我此次找你，是有些话想问你。”
敖凉闻言，矮身对一派懵懂之色的还恩道：“还恩，给女君行个礼，去外面玩会，父君过会来找你。”
还恩眨着大眼睛，看到了在梨园入口处笑眯眯看着他的言灰，乐了。
叫了一声女君，对言书行了一礼，就颠颠跑去了言灰身边。
老大！老大在那里！
————————
言灰怀抱夏意，看着颠颠冲他跑来的敖还恩，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笑。
这个活宝。
“老大！”还恩跑到言灰身边，小模样特别热情，“老大父君说待蟠桃宴结束，我们就可以去太古学堂。”
“这样啊……”言灰摸摸怀里因着敖还恩出现显然肌肉僵硬了的夏意，眸色深沉的笑了：“还恩，你帮我抱会这只猫，我有些事。”
敖还恩闻言，忽闪着大眼睛看了看言灰怀里的夏意，好奇的打量。
这是……猫？
好漂亮的猫，毛发洁白柔软，不像他们龙族浑身覆着冰冷僵硬的龙鳞，看起来不好亲近。
迟疑了一会，敖还恩抱住了夏意，同她对视，大眼睛弯弯笑了，问言灰：“老大，这是什么猫？好漂亮。”
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无法动弹的夏意看着怀抱自己的小龙子，不知道为什么，酸了鼻子。
夏意为腓腓，最擅长替人排忧解难。而能解忧思的腓腓，其本身定然是单纯无忧的。若非自身没有忧思心性豁达，断然是无法做出替人解忧的事的。
夏意少有悲伤的时候，但此刻，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从心底涌起的悲伤。
就像每次午夜梦回间，从梦中哭醒时感受到的的那种悲伤。
眼前这个小孩，真的，让她觉得，熟悉。
几乎本能的，想抱他入怀，好好亲亲。
“老大！她……她哭了！！！！老大你家猫哭了！！！！”敖还恩慌了手脚，拿袖子胡乱擦着夏意的眼睛，哇哇大叫。
正在鼓捣乾坤袋的言灰，看都没有看敖还恩一眼，嫌弃道：“她哭了你就帮她擦擦啊，笨死了。”
敖还恩手忙脚乱，帮夏意擦眼泪，小短手顺着夏意的毛发，哄着：“猫猫你别哭了别哭了……我没欺负你啊……你别哭……”
夏意听着，眼泪流得更加欢快了。
敖还恩急得汗都出来了，亲了亲夏意的额头，道：“小猫猫啊……你别哭了，还恩喜欢你呢，你别哭了……”
额间有柔软的触感，浑身被海洋的气息包围，耳边还响着那奶娃娃稚气未脱的声音——
还恩喜欢你呢。
还恩喜欢你呢……
呜呜呜怎么办越听越想哭……
“猫猫你是不是因为被施了定身咒所以才哭的？父君教过还恩怎么解哦，还恩帮你解开定身咒，你别哭了别哭了……”
定身咒解开，敖还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洁白的腓腓扑倒。
金光闪过，一个一身白衣的神女，拥着头总两角的娃娃狼狈跪坐在了一棵梨树下，将头埋到娃娃脖颈处，哽咽抽泣：“还恩……还恩……”
敖还恩浑身一僵。
看看拥着自己的这个，和在父君书房画卷里一模一样的白衣神女，大眼睛含上了一包泪。
“娘亲，你是娘亲……你是……还恩的娘亲吗……”
呜呜呜……
敖还恩看了一眼一直在鼓捣乾坤袋的言灰，抱住了夏意也哭了————
老大真的帮他找到娘亲了。
还恩不是没娘的孩子了。
老大好厉害。
————————
言灰看了一眼相拥而哭的两个神仙，眸色幽深。
咳，看夏意这反应，看来十九八九她真是还恩他亲娘……
不去打扰她们，言灰把手里的乾坤袋倒拿，哗啦啦倒出里面的东西，开始忙碌起来。
大眼睛含笑。
言书等下出来肯定会喜欢。
大约一刻钟后，言书和敖凉并肩从梨园出来。
当敖凉看到抱着还恩，化为人形夏意的时，险些撞到了前方的梨树。
言书觉得这个时候她得走开，左看右看，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言灰呢？
“言书！”正想着，言灰从不远处跑来，一把牵起言书的手兴冲冲的往来的方向跑。
言灰人小腿短，他小跑着，言书不过快走。
“灰灰，你慢点。”言书怕他摔了。
言灰兴冲冲的，闻言还加快了步子，言书也小跑了起来。
“言书你看！”言灰拉着言书到了看不到敖凉他们的地方，停下，松开言书非常豪迈的一张双臂，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展示他的帝国一般，道，“喜欢吗！”
言书愣住了。
此刻暮色微沉，言书看到小小个子的孩童，他的身后，看不到尽头的梨树白茫茫开了一片，圣洁如云霞。
每一株梨树枝头，都被绑上了风车。
那五颜六色的风车，迎风转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给这不染红尘气息的九重天上，带来了一丝红尘气息。
空中，数不清的糕点腾空，在言灰身后组成了大大的“言书”二字。
小小的孩子，背对着阳光，眸光明亮，带着轻松快意。
言灰笑嘻嘻的转身捻起一块“言”字底部的糕点，塞进自己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跟长存学了好久，才学会这腾空之术呢……”
梨园里梨花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满园的风车不停地转动，哗啦啦的，热热闹闹。
言书微怔。
言灰从怀里掏出两个面具，一个面具绘着虎脸，一个面具却是一面光滑的银制面具。
言灰带上了银制面具，然后把那虎脸面具塞给言书，对言书说：“言书，你戴上你戴上，我给你讲故事！”
言书看着带着银制面具的言灰，恍惚了片刻，终于动手戴上了虎脸面具。
然后，言书的脸被掩藏，再看不到什么喜怒哀乐。
言灰兴致高涨的拉着言书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木几上，然后透过银面具问带着虎脸面具的言书：“言书，你想听我这半个月的故事，还是我从凡世听来的故事？”
言书看着言灰，认真想了想，说：“听你的事。”
“唉，可是我也想讲我听来的故事啊，”言灰有些纠结，最后灵机一动，道，“要不我都讲！”
言书面具后露出的眼睛含了笑意，说：“都好，你讲我便听。”
言灰听着这话显然很高兴，往腰间别着的乾坤袋里翻了翻，掏出一张八仙桌，又拿出几盘糕点，一盒瓜子，一小坛酒来，放到桌上摆在言书眼前。
言书望着那个眼熟的乾坤袋惊讶：“你，你哪里来的乾坤袋？”
“长存送我的。”言灰得意的笑了，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的快乐，“他斗蟋蟀输给我了。”
言书：……
“我要开始了，言书你要看好哦。”
言灰小手一挥，那腾在空中的许多糕点便由“言书”二字开始变幻，幻成了一只大乌龟的模样。
言灰的声音响起：“我一离开同穴山，就遇到了一只大乌龟……”
月老殿前，挤在一群仙娥侍童堆里听书的长存大爷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揉揉鼻子，长存不甚在意，继续听书，心想这丫头说书真是绝了。
再说梨园内，言灰不停变幻着腾在空中的糕点，声情并茂的讲着他在凡世的所见所闻。
言灰用手糕点把长存变幻成了一个猥琐大爷，言雅在他口中依旧还是个大骚包，夫诸成了一个书呆子被一只小麋鹿压倒，只有他自己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大英雄。
言书听着，偶尔还附和几声————
“长存他还是这么风流。”
“九哥哪有这么风骚。”
“哦？夫诸被压了？看来回西荒我得问问。”
“灰灰，你真自恋。”
夜色降临，言灰的乾坤袋里又飘出许许多多燃着的河灯，围着言书幽幽亮着。
“灰灰，你哪里来的河灯？”
“我在王城护城河里捡来的。”言灰兴奋，“当初觉得好看，就想捡回来放给你看。”
言书无奈，道：“灰灰，河灯承载着百姓的愿望，是要漂往河神处求愿的，以后不许随便捡河灯了。”
言灰扁嘴，应了一声知道了，我过几天央长存把它们送到河神处。
看言灰有些沮丧的模样，言书摸摸他的头发，道：“河灯很好看，我很喜欢。待回西荒，我们自己做，就放在天池里，可好？”
“当真？”言灰仰头，银面具下大眼睛里映出浮在空中星星点点的河灯，用小指勾住了言书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言书看着与自己相勾的小指，失笑。
“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
“凡世，他们约定便是这么做的。”
言灰笑眯眯转身继续变幻空中的糕点，做出一个个大灯笼模样，道：“每年元月十五，便是凡世的元宵佳节，家家户户结彩灯，煮元宵，夜里还会举办灯会，热闹非凡。”顿了顿，言灰转身对言书说，“言书，红尘热闹温暖，我很喜欢。我们有机会，也学七哥去凡世小住几年可好？”
言书看着眼前，被明亮河灯包围，兴致勃勃的言灰，点头，道：“好，有机会，我们便去……”
我从来都只怕，我会把你养的性子冷淡不爱热闹。
如今你主动提起，我又哪里还会，不同意呢。
言灰得到应承更加开心了，继续变幻着糕点，小小的身影在数不清河灯映照下显得柔和温暖。
他说，凡人生命居然只有数十载，而且一出生就受生老病死之苦折磨，但是他们都很快乐。
他说：人世的王宫金碧辉煌，可是因为太过恢宏给人一种俗套的感觉，跟九重天上倒是相像，不过和西荒莫弃殿比就差的远了。
他说：你桌子上那坛酒是长存缠了白泽半月才得来的，言雅也眼馋的很，长存就是不给。我昨天趁长存酒醉偷出来的，我想你肯定喜欢，言书你喝喝看。
言书打开酒坛，酒香四溢。
她微微掀开虎面面具，浅酌一口。
言灰终于讲完了他在凡世的经历，满脸兴奋的开始讲故事。
他讲的是一个闷骚的大将军，爱上一个鬼灵精怪的公主，可是公主心有所属的故事。
直到月上中梢，言灰才讲完故事。
大将军终于娶那个公主回家了。
言灰讲完，撑开乾坤袋，糕点们都排着队入了他的乾坤袋。
然后讲的口干舌燥的小娃娃回过头，发现言书带着虎面面具，撑着脑袋，在河灯环绕下坐在八仙桌前。
言灰取下银制面具，走向言书。
“言书，你睡着了，还是喝醉了？”
言灰有些小心翼翼的爬上凳子，跪坐在言书身边，伸手取下她的虎面面具。
愣住。
言书在哭。
月色下，河灯萦绕下，言书两颊有两行蜿蜒的泪水。
“言书，你……你怎么哭了……”言灰慌了，伸出一双小短手擦言书的眼泪，“是不是我讲的不好？言书你别哭……”
言书望着一脸认真帮她擦眼泪的言灰，吸鼻子，说：“是你讲的太好了，灰灰，我听着太感动，就哭了……”
言灰扶着言书的脸，一脸的故作成熟：“长存说的没错，女人都是水做的，爱哭爱闹，麻烦死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小心翼翼的给言书擦眼泪：“幸好我听了长存的话备了帕子。”
言书喝了一小坛酒，有些醉意，乖乖任由言灰帮她擦眼泪。
言灰小大人样的唠唠叨叨：“长存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说你一定会喜欢，要我听仔细了讲给你听。这样看来他也没有骗我。可是言书你别哭了行不行？你再哭我以后不给你讲故事了。”
“好……”
月色下，言书看着收拾着梨园，把风车河灯桌子都收进乾坤袋的娃娃，眸色深沉。
空气里，一声低叹消散无声，无人听闻。
“要等多久，你才能长大……”
言雅很有气势的淡淡扫过众盯着他看的仙人们，一时间众仙皆回神低头。
看热闹是好，看个热闹被惦记上了就不好了。低头低头，不要去触那大神的霉头，我们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月老殿，某没资格参加蟠桃宴，连个打下手机会都没有的承合元君，在月老殿外放下一张桌案，桌案上“啪”一声摔下一块惊堂木，扯着嗓子吼：“说书啦————”
说完就是一个恶狠狠的喷嚏打出。
揉鼻子，谁在背后骂姑娘？
很快，月老殿前围起了一堆捧着瓜果的仙娥侍童们。
此时不是知道自己已经摊上大事的承合惊堂木一拍，很有气势的开始说书。
小仙娥小侍童们皆听得入迷。
蟠桃宴又如何，我们没资格参加的，在瑶池外照样快活逍遥。
——————————
瑶池。
长相很高调的青丘陌氏一族，行为一直很低调。
忽然，一只纸鹤飘飘然落到了低调的青丘帝君陌悔的手心。
那是他唯一一个孙女的纸鹤。
陌悔威严的眉眼溢出一些笑意，打开了纸鹤。
看着上面的字，陌悔原本慈爱的笑容一僵，而后神色复杂的望向某个头戴护额的奶娃娃。
“父尊，怎么了？”陌离靠近自家父亲，问。
“夭夭说她要去太古学堂了……”陌悔皱眉。
陌离闻言而笑：“咱们不是同她说过，若找不到上古神祇之后陪她同去，她是不可以去的。”
“她找到了……”
“啊？”
陌家一家人都惊了，一阵耳语之后皆齐刷刷望向言灰。
言灰似乎有所感应，望向陌氏一家四口，彬彬有礼的笑了一笑。
言灰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一副贵族小公子哥的模样，完美到不能再完美。
言书看言灰，说：“灰灰你笑什么呢？”
言灰看向言书，再看看她怀里的夏意，大眼睛弯弯。
夏意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奈何她不能讲话不能动。
嘤嘤嘤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言灰趴到言书耳旁，轻声道：“言书，我们是不是应该处理处理这只胖狸猫的问题了？”
言书看看夏意，再看看空了许久的敖凉的席位，深以为然的点头：“我正有这个打算。”
言灰忽然扭捏状低下头：“言书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言书：“……”
“言书你别走啊！带上我！”言灰左脚绊右脚的连忙下地追言书，“言书你等我！！”
小短手拉住言书衣角，道：“我知道敖凉在哪里，我们一起去……”
言书看看言灰，点头，伸手牵住他。
夏意在心里呐喊：“老娘不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奈何，无人能够听到她的心声。
嘤嘤嘤再也不爱这个简单粗暴的世界了。
梨园。
到了梨园处，言书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梨园石桌旁逗着总着两个龙角的奶娃娃的敖凉。
言书与敖凉是旧识，记忆里，敖凉从来都是个不苟言笑的仙。虽不比自家七哥冷漠，但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这般温柔的笑过。
东海是个是非地，身为东海龙太子的敖凉心事从来不少。
想来那位生下敖还恩的神女，是得他真心爱护的，否则敖凉对待儿子的笑容定然无法这么温柔。
言书看看怀里的夏意，纠结。
阿意是那个招惹了他又失踪五百年的神女吗？
矮下身子，言书把夏意塞到言灰怀里，道：“灰灰，我先去同敖凉交谈几句。你抱着阿意在这里等我，我唤你你再进来。”
言灰抱住夏意，听完言书的话点头，显得很高兴：“言书，你一定要和敖凉太子好好聊聊。”
言书看着言灰透出精光的大眼睛，失笑。
他以为他同敖凉做的交易有多隐蔽吗，殊不知言书早在蟠桃宴上看到他接近还恩时，便把他的小算盘看的一清二楚。
敖凉显然也是猜出言书是默许言灰行为的，才放任言灰拐着自家儿子出去。
“敖凉，万年不见，别来无恙。”
敖凉看着言书孤身一人，眼里似乎有失落划过。
而后起身，对言书着拱手行礼，客客气气道：“东海一别，逾时万年。凉还未恭贺女君，得偿所愿。”
言书眸色深沉，道：“若非有你相助，只怕我也没有这么容易得偿所愿，我应当谢你才对。客套话也不多说了，敖凉，我此次找你，是有些话想问你。”
敖凉闻言，矮身对一派懵懂之色的还恩道：“还恩，给女君行个礼，去外面玩会，父君过会来找你。”
还恩眨着大眼睛，看到了在梨园入口处笑眯眯看着他的言灰，乐了。
叫了一声女君，对言书行了一礼，就颠颠跑去了言灰身边。
老大！老大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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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灰怀抱夏意，看着颠颠冲他跑来的敖还恩，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笑。
这个活宝。
“老大！”还恩跑到言灰身边，小模样特别热情，“老大父君说待蟠桃宴结束，我们就可以去太古学堂。”
“这样啊……”言灰摸摸怀里因着敖还恩出现显然肌肉僵硬了的夏意，眸色深沉的笑了：“还恩，你帮我抱会这只猫，我有些事。”
敖还恩闻言，忽闪着大眼睛看了看言灰怀里的夏意，好奇的打量。
这是……猫？
好漂亮的猫，毛发洁白柔软，不像他们龙族浑身覆着冰冷僵硬的龙鳞，看起来不好亲近。
迟疑了一会，敖还恩抱住了夏意，同她对视，大眼睛弯弯笑了，问言灰：“老大，这是什么猫？好漂亮。”
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无法动弹的夏意看着怀抱自己的小龙子，不知道为什么，酸了鼻子。
夏意为腓腓，最擅长替人排忧解难。而能解忧思的腓腓，其本身定然是单纯无忧的。若非自身没有忧思心性豁达，断然是无法做出替人解忧的事的。
夏意少有悲伤的时候，但此刻，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从心底涌起的悲伤。
就像每次午夜梦回间，从梦中哭醒时感受到的的那种悲伤。
眼前这个小孩，真的，让她觉得，熟悉。
几乎本能的，想抱他入怀，好好亲亲。
“老大！她……她哭了！！！！老大你家猫哭了！！！！”敖还恩慌了手脚，拿袖子胡乱擦着夏意的眼睛，哇哇大叫。
正在鼓捣乾坤袋的言灰，看都没有看敖还恩一眼，嫌弃道：“她哭了你就帮她擦擦啊，笨死了。”
敖还恩手忙脚乱，帮夏意擦眼泪，小短手顺着夏意的毛发，哄着：“猫猫你别哭了别哭了……我没欺负你啊……你别哭……”
夏意听着，眼泪流得更加欢快了。
敖还恩急得汗都出来了，亲了亲夏意的额头，道：“小猫猫啊……你别哭了，还恩喜欢你呢，你别哭了……”
额间有柔软的触感，浑身被海洋的气息包围，耳边还响着那奶娃娃稚气未脱的声音——
还恩喜欢你呢。
还恩喜欢你呢……
呜呜呜怎么办越听越想哭……
“猫猫你是不是因为被施了定身咒所以才哭的？父君教过还恩怎么解哦，还恩帮你解开定身咒，你别哭了别哭了……”
定身咒解开，敖还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洁白的腓腓扑倒。
金光闪过，一个一身白衣的神女，拥着头总两角的娃娃狼狈跪坐在了一棵梨树下，将头埋到娃娃脖颈处，哽咽抽泣：“还恩……还恩……”
敖还恩浑身一僵。
看看拥着自己的这个，和在父君书房画卷里一模一样的白衣神女，大眼睛含上了一包泪。
“娘亲，你是娘亲……你是……还恩的娘亲吗……”
呜呜呜……
敖还恩看了一眼一直在鼓捣乾坤袋的言灰，抱住了夏意也哭了————
老大真的帮他找到娘亲了。
还恩不是没娘的孩子了。
老大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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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灰看了一眼相拥而哭的两个神仙，眸色幽深。
咳，看夏意这反应，看来十九八九她真是还恩他亲娘……
不去打扰她们，言灰把手里的乾坤袋倒拿，哗啦啦倒出里面的东西，开始忙碌起来。
大眼睛含笑。
言书等下出来肯定会喜欢。
大约一刻钟后，言书和敖凉并肩从梨园出来。
当敖凉看到抱着还恩，化为人形夏意的时，险些撞到了前方的梨树。
言书觉得这个时候她得走开，左看右看，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言灰呢？
“言书！”正想着，言灰从不远处跑来，一把牵起言书的手兴冲冲的往来的方向跑。
言灰人小腿短，他小跑着，言书不过快走。
“灰灰，你慢点。”言书怕他摔了。
言灰兴冲冲的，闻言还加快了步子，言书也小跑了起来。
“言书你看！”言灰拉着言书到了看不到敖凉他们的地方，停下，松开言书非常豪迈的一张双臂，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展示他的帝国一般，道，“喜欢吗！”
言书愣住了。
此刻暮色微沉，言书看到小小个子的孩童，他的身后，看不到尽头的梨树白茫茫开了一片，圣洁如云霞。
每一株梨树枝头，都被绑上了风车。
那五颜六色的风车，迎风转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给这不染红尘气息的九重天上，带来了一丝红尘气息。
空中，数不清的糕点腾空，在言灰身后组成了大大的“言书”二字。
小小的孩子，背对着阳光，眸光明亮，带着轻松快意。
言灰笑嘻嘻的转身捻起一块“言”字底部的糕点，塞进自己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跟长存学了好久，才学会这腾空之术呢……”
梨园里梨花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满园的风车不停地转动，哗啦啦的，热热闹闹。
言书微怔。
言灰从怀里掏出两个面具，一个面具绘着虎脸，一个面具却是一面光滑的银制面具。
言灰带上了银制面具，然后把那虎脸面具塞给言书，对言书说：“言书，你戴上你戴上，我给你讲故事！”
言书看着带着银制面具的言灰，恍惚了片刻，终于动手戴上了虎脸面具。
然后，言书的脸被掩藏，再看不到什么喜怒哀乐。
言灰兴致高涨的拉着言书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木几上，然后透过银面具问带着虎脸面具的言书：“言书，你想听我这半个月的故事，还是我从凡世听来的故事？”
言书看着言灰，认真想了想，说：“听你的事。”
“唉，可是我也想讲我听来的故事啊，”言灰有些纠结，最后灵机一动，道，“要不我都讲！”
言书面具后露出的眼睛含了笑意，说：“都好，你讲我便听。”
言灰听着这话显然很高兴，往腰间别着的乾坤袋里翻了翻，掏出一张八仙桌，又拿出几盘糕点，一盒瓜子，一小坛酒来，放到桌上摆在言书眼前。
言书望着那个眼熟的乾坤袋惊讶：“你，你哪里来的乾坤袋？”
“长存送我的。”言灰得意的笑了，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的快乐，“他斗蟋蟀输给我了。”
言书：……
“我要开始了，言书你要看好哦。”
言灰小手一挥，那腾在空中的许多糕点便由“言书”二字开始变幻，幻成了一只大乌龟的模样。
言灰的声音响起：“我一离开同穴山，就遇到了一只大乌龟……”
月老殿前，挤在一群仙娥侍童堆里听书的长存大爷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揉揉鼻子，长存不甚在意，继续听书，心想这丫头说书真是绝了。
再说梨园内，言灰不停变幻着腾在空中的糕点，声情并茂的讲着他在凡世的所见所闻。
言灰用手糕点把长存变幻成了一个猥琐大爷，言雅在他口中依旧还是个大骚包，夫诸成了一个书呆子被一只小麋鹿压倒，只有他自己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大英雄。
言书听着，偶尔还附和几声————
“长存他还是这么风流。”
“九哥哪有这么风骚。”
“哦？夫诸被压了？看来回西荒我得问问。”
“灰灰，你真自恋。”
夜色降临，言灰的乾坤袋里又飘出许许多多燃着的河灯，围着言书幽幽亮着。
“灰灰，你哪里来的河灯？”
“我在王城护城河里捡来的。”言灰兴奋，“当初觉得好看，就想捡回来放给你看。”
言书无奈，道：“灰灰，河灯承载着百姓的愿望，是要漂往河神处求愿的，以后不许随便捡河灯了。”
言灰扁嘴，应了一声知道了，我过几天央长存把它们送到河神处。
看言灰有些沮丧的模样，言书摸摸他的头发，道：“河灯很好看，我很喜欢。待回西荒，我们自己做，就放在天池里，可好？”
“当真？”言灰仰头，银面具下大眼睛里映出浮在空中星星点点的河灯，用小指勾住了言书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言书看着与自己相勾的小指，失笑。
“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
“凡世，他们约定便是这么做的。”
言灰笑眯眯转身继续变幻空中的糕点，做出一个个大灯笼模样，道：“每年元月十五，便是凡世的元宵佳节，家家户户结彩灯，煮元宵，夜里还会举办灯会，热闹非凡。”顿了顿，言灰转身对言书说，“言书，红尘热闹温暖，我很喜欢。我们有机会，也学七哥去凡世小住几年可好？”
言书看着眼前，被明亮河灯包围，兴致勃勃的言灰，点头，道：“好，有机会，我们便去……”
我从来都只怕，我会把你养的性子冷淡不爱热闹。
如今你主动提起，我又哪里还会，不同意呢。
言灰得到应承更加开心了，继续变幻着糕点，小小的身影在数不清河灯映照下显得柔和温暖。
他说，凡人生命居然只有数十载，而且一出生就受生老病死之苦折磨，但是他们都很快乐。
他说：人世的王宫金碧辉煌，可是因为太过恢宏给人一种俗套的感觉，跟九重天上倒是相像，不过和西荒莫弃殿比就差的远了。
他说：你桌子上那坛酒是长存缠了白泽半月才得来的，言雅也眼馋的很，长存就是不给。我昨天趁长存酒醉偷出来的，我想你肯定喜欢，言书你喝喝看。
言书打开酒坛，酒香四溢。
她微微掀开虎面面具，浅酌一口。
言灰终于讲完了他在凡世的经历，满脸兴奋的开始讲故事。
他讲的是一个闷骚的大将军，爱上一个鬼灵精怪的公主，可是公主心有所属的故事。
直到月上中梢，言灰才讲完故事。
大将军终于娶那个公主回家了。
言灰讲完，撑开乾坤袋，糕点们都排着队入了他的乾坤袋。
然后讲的口干舌燥的小娃娃回过头，发现言书带着虎面面具，撑着脑袋，在河灯环绕下坐在八仙桌前。
言灰取下银制面具，走向言书。
“言书，你睡着了，还是喝醉了？”
言灰有些小心翼翼的爬上凳子，跪坐在言书身边，伸手取下她的虎面面具。
愣住。
言书在哭。
月色下，河灯萦绕下，言书两颊有两行蜿蜒的泪水。
“言书，你……你怎么哭了……”言灰慌了，伸出一双小短手擦言书的眼泪，“是不是我讲的不好？言书你别哭……”
言书望着一脸认真帮她擦眼泪的言灰，吸鼻子，说：“是你讲的太好了，灰灰，我听着太感动，就哭了……”
言灰扶着言书的脸，一脸的故作成熟：“长存说的没错，女人都是水做的，爱哭爱闹，麻烦死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小心翼翼的给言书擦眼泪：“幸好我听了长存的话备了帕子。”
言书喝了一小坛酒，有些醉意，乖乖任由言灰帮她擦眼泪。
言灰小大人样的唠唠叨叨：“长存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说你一定会喜欢，要我听仔细了讲给你听。这样看来他也没有骗我。可是言书你别哭了行不行？你再哭我以后不给你讲故事了。”
“好……”
月色下，言书看着收拾着梨园，把风车河灯桌子都收进乾坤袋的娃娃，眸色深沉。
空气里，一声低叹消散无声，无人听闻。
“要等多久，你才能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