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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塔利亚 CP 米英】沉默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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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咻——


IP属地:福建1楼2017-02-19 12:05回复
    沉默年代 米英
    漂泊多年后,我乘坐一条铜板包底的漂亮帆船来到曼彻斯特。
    刚下船我就看见一个金色头发的英国人向我挥手,他似乎一早就在港口那儿等了。他是波若弗瓦介绍给我的、我在乘船前联系好的卖家——我想要在这里定居——买一栋房子,就他所言的条件让我心动。
    “琼斯先生。”他语气肯定地向我伸出手,这让我感到惊奇,因为这一幕似乎和我脑子里某些与生俱来的记忆重叠模糊成幻影——一个消瘦挺拔的孤寂背影,一个超凡脱俗的冗长目光,一个混杂晨露的冰凉的吻,还有一次冒险。这种影子般的记忆或许来自我的某部小说里,也或许它从来就伴随着我的意识而存在,但这一刻它突然被唤醒,蜿蜒缠绕从这个英国男人的指尖到眼睛里,这让我不得不握住他伸出来的手。他的眼睛是恰到好处的绿色,过亮显得诡谲轻浮,过暗又太浑浊阴沉,但他的虹膜是介于薄雾下泰晤士河的粼粼碧波和阳光穿透教堂拼彩玻璃的倒影之间,这种浪漫的说法不仅仅是来自一个作家的幻想,而是他本身就给予人这样的感觉。他告诉我他的姓氏,却没有说出名字的打算,这不免使我有点好奇,但童年时代我所学习的礼仪和教育阻止我开口问出这个不那么礼貌的问题,向对方有意回避的事情追问并不是什么好事。
    简单介绍过后我就坐上他开来的车打算去看看房子,据波若弗瓦说这位柯克兰先生在欧洲是位小有名气的画家,我对绘画并没有兴趣,也没有听说过他,但我丝毫不担心他会把我这个异乡人带到哪去,就放心地去看这座我将要定居的城市。
    几近黄昏,天空是浓重的灰黄色,连这里最后的阳光都像这座城市一样傲慢,像是想要把一切吞噬了一样,层层叠叠的建筑、高高低低的树木、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笼罩在同一片令人不安的黄昏里。街道两边的玻璃窗飞快地向后退去,房子离港口有一段距离,于是我在倒退的街景和乘船的劳累中昏昏欲睡起来。
    我至今不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还是我在半睡半醒是虚构的想象,又或者是一个我不曾记住的梦境,总之我在一个闷热夏天清晨的港口见过柯克兰,太阳已经升起,但海风依旧,他沙金色的头发卷着难以言状的喜悦拂过他的脸,他看上去有些疲竭,我猜测他一夜未睡,然后他笑了。
    说句实话我至今没有见过柯克兰笑——我是说发自内心包含情感的笑,而非那种疏远有礼的、刻板的一个弧度,像被输入好的固定程序一样让人挑不出错误但冷冷冰冰。
    到地方时太阳就快要落下,月亮出现在墨蓝天际与暗橘色交融的地方,不知道是我睡着了还是太阳落得太快。我选择住在这个离市区稍远的地方是因为这栋房子在柯克兰口中够大,够便宜,也够安静,此前写侦探小说的稿费足够我在买下它之后还可以再买一辆车。但当我看到这栋房子的第一眼时我就知道它绝对不止这个价,我感到担心而不是庆幸,我小心翼翼地询问柯克兰价格是不是之前说好的那样,他的英语标准又有力,肯定句之后他问我有什么问题,这使我更加担心这是不是什么有人自杀后怪事连连的老宅。
    这似乎把他逗笑了,可真难得,“这确实是老宅没错,但还没有人在里面自杀。”他拍拍我的肩膀,“上一个卖家将这栋房子卖给我的时候我也问过这样的问题,因为那个价格太难以置信了。”
    “那希望我不是第一个。”我自以为幽默地眨了眨眼睛,好让自己别显得那么傻。
    走进去是我就决定买下它,就算有人在里面自杀,这栋房子每一处都那么合我的意,还有一种莫名而来的亲切和熟悉。柯克兰带着我打开每一个房间,并给我讲了这栋房子多次转卖后留下来的故事。
    “这似乎还是曾经显赫的哪个贵族的祖宅,那个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却是个赌徒,他欠了一大笔钱,于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价格将房子卖出去,但他告诉第一个买下这栋房子的人,他算不上什么贵族后裔,在十九世纪末他的家族就已经在破产边缘,靠着向朋友借来的钱维持最后的体面,但曾经家族中有一位年轻而且足智多谋的男人把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族挽救起来,还清了所有债务,只可惜他英年早逝,那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一个天生的商人。
    “他是自杀的,但你放心,绝不是在这儿,而是在监狱里。他爱上了一个水手,是的,他爱上了一个男人,要知道这在那时可是绝对不允许的。以至于后来或者诸多细节,抱歉,我也不知道,这个故事在人口传述中一点一点的丢失了,也或许这个故事本身就是那个恨不得把筹码吞下去的男人胡编乱造好让人尽快买下这栋房子的,毕竟带有悲剧色彩的感人故事总是轻易让人心生怜悯而放松警惕的,况且没人知道那个可怜青年或者水手的名字,也没人知道那个赌徒的名字。”
    柯克兰关上最后一扇门,在看完所有房间之后这个故事也很快结束了。每个房间都合我意,敲定这笔生意之后他邀请我一起吃晚饭,由他开车带我到市区里,否则我既没时间花上两三个小时走到有餐馆的地方,也没食材让我准备一顿看得过去的晚餐。晚餐在一家价格适中的店里随意解决了,气氛很好,不过英国菜的制作方式或许是只有两种——放入烤箱烤,或者放入锅里煮——我开始怀念双层芝士汉堡和大份薯条了。晚餐时间似乎总是我在讲话,我讲我此前暂住的纽约有多么吵闹,讲我的第一部小说、我最新的构思和灵感……柯克兰总是巧妙地插上几句以表示他在认真地听我说话。
    房子可以直接入住,在我到达前一切都打扫干净了,只需要我去置购一些生活的必须品,于是他把我送回去,向我道了晚安。
    或许是晚餐的推迟加上一路的疲惫,也或许是这栋房子本身具有不可言喻的魔力,我早早地就感觉到了困意,在整理完我带来的行李后连衣服都没有换就想这样沉沉睡去,随着一阵难以控制的下坠和漂浮,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在梦境中还是大脑依旧活跃在创作的幻想中,但我可以确定这是一段混乱的、真实的记忆。我开始奔跑,天正在下雨,雨水从我的衣领流进我的后背,像刀背贴在皮肤自上而下的寒意渗透伴随不知为何的轻微战栗,那些雨水滴进我的眼睛里,双眼刺痛发热犹如在燃烧,等它们流进我的嘴里时我才明白,这或许是海水。从高处倾泻下的这些液体迅速地在我脚下汇聚,渐渐漫过我的脚踝、膝盖、我的胸口、我的脖子,正当我快要被淹没时,海水又猛然退去,我站在甲板上,海风腥湿,我清楚地知道这艘船上载的是从热带来的油料、椰子和木料,货物堆放得马马虎虎,所以船身总摇晃。码头近在眼前。码头附近的集市人声嘈杂,甚至有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他没有穿正装,戴着帽子出现在这个他不该出现的地方——他没向我招手。我正想下船跑向他,可当我的双脚踏上久未亲近过的土地时,眼前已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北美的阳光总是这么灿烂,我在这种过分熟悉的阳光下不断奔跑,我不知道这是在跑向哪里,但脚下的青草和空气中的鸟粪味告诉我:我在回家。两边的树木越来越高,我所能迈开的步子越来越小我仿佛回到少年、童年,到最后我开始爬行,我变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嘴里还有母乳的香甜。而我知道我还在回家。
    等我醒来时已经满身大汗。


    IP属地:福建2楼2017-02-19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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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柯克兰又来拜访我,开车带我到市区去购买一些东西,顺便把我从那个本应该成为早餐的、被压扁的三明治中解救出来。他好心地告诉我在我的新车挂上车牌之前,他愿意帮助我,但不久之后他将回去伦敦,可能永远不会回来——原话并非如此,但我猜测大体上是这样,一旦习惯柯克兰七弯八拐的说话方式你会发现这简直像破案一样有意思:细节、线索、拼凑、还原事实、找到真相,还有反语、不着痕迹的讽刺、难以理解的黑色幽默,以及奇怪的关心方式。
      这样的关系持续到我的新车挂上车牌的那天,在这期间里他和我跑遍了曼彻斯特的著名景点,有时就呆在房子里喝茶、聊天,看我带来的、我写的书。这栋房子给人灵感,灵感则是艺术之源。他这么说。柯克兰说他要到伦敦去找一种截然不同的灵感,在已经蒙受太多住在这里的缪斯的恩泽,或许之后会去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去印度、俄罗斯、中国,总之不会再回来了。这多么有趣,在我孑然一身漂泊过后而想要定居时,一个寻求改变想要远走他国的人将房子卖给我,像是完成某种朝圣的接替,也可能是冥冥之中对我的惩罚——惩罚?这个古怪又充满疼痛的单词以一种我所不知道的形式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后背发凉,意识逐渐涣散飘忽到那个清晨……
      “琼斯先生?阿尔弗雷德·琼斯先生?”
      回过神来柯克兰坐在他的车里向我挥手,我站在门前,看样子似乎正准备和他告别。
      “你在走神。”他看上去不太开心,眉毛微皱着,可能是因为眉毛比较粗的原因,看上去有一点点好笑,但不知为何我就这么笑出来了,我的礼节从不允许我这样做,可我就是无法控制地在笑,在笑。
      他看我的表情很复杂,不过大多是莫名其妙。
      “再见。”他说。
      “再见。”我向他挥手。
      他走之后一种强烈的虚空感和不适感以向我席卷而来,我第一次觉得这房子大的吓人,像一座监狱,一个摇篮,一处坟墓,总是是个不太舒服的地方,柯克兰走了不过十分钟,在这十分钟内我就把失意、烦躁、苦痛和孤独体会了个遍,我不知道现在我应该做什么,我觉得有什么随着我心脏的跳动逐渐涌现出来,那种感觉试图击倒我,它在折磨着我的神经,它呼唤我做些什么来缓解心头的疾病。
      我安慰自己那不过是还未习惯的“生活”,对,生活,那就是一个操蛋的坟墓,就是一个坑。用土一捧一捧地把你掩埋,首先是不能呼吸,一片黑暗,然后是死亡、死亡,最后只剩下沉默,和土。
      我带着沉默和乏味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我用沉默和乏味做了一顿晚饭,草草吃下后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房子四周乱逛,试着放松自己的心情。
      沿着低矮的灌木丛,我绕到了房子的背面,这里似乎从来就没有人来过,杂草已经盖过了我的脚踝,走在上面刺痒的感觉绝对不好受,可是我作为一个小说家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和热爱冒险的精神驱使我接着朝里走,直到树篱拦住的地方。树篱因为没有人修剪已经不成样子了,这使我更加肯定这是个没人来的地方,除了我这么个无聊人。我发现有有一处树篱破了一个大洞,像是深黑的眼睛,我屏住呼吸,几十秒后我才发现自己全身毫无力气地被这深黑色的漩涡吸引进去,树篱后是一个长着几棵矮小树木的小洞,里面的高度勉强可以让我佝偻着背站起来,在我近乎失望地放弃这个无聊的想法回家打游戏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堆纠缠的树根后面黑暗中冰冷的金属色泽。
      那是一个挺小的铁皮邮筒,漆掉的乱七八糟,一个生锈的锁松垮垮地挂在上面,没有锁上,就单纯地挂在上面,暗示别人这是一个秘密。
      这是一个秘密。
      但秘密总是引诱人去发现。
      由于年代有些久远,即使没有上锁,拿下那个满是铁锈的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忍受着满手铁锈的甜腥味尝试打开这个邮筒。这个邮筒很难打开,我费了些力气和时间,终于拿到了里面那几封已经发霉的信。
      月亮带着乳黄色的幽光,犹如老人浑浊的眼睛,伴随着暴雨将至的草木气息,我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几封信,在下雨之前原路返回我的房子。没过多久雨就来了。
      我凝望窗外,就像窥视一面与外界沟通的模糊的镜子,这么大的雨似乎是一道帘子,隔开里面和外面,房子和城市,我和世界。我整个的生命被拖出窗外,所有的孤独苦闷和这大雨的烦躁忧郁融成一片,结合在沉默湿润的拥抱之中。我已经不像此前那么低落了。
      我把那几封信摆在书桌上,一字排开,共有四封。喔……让我仔细看看,我以前可是写侦探小说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观察秘密的过程。信封的款式很旧了,时间太长的缘故边缘有些发霉,但所幸这个小洞和邮筒的封闭性还不错,不至于使它们一碰就碎,但我还是得轻手轻脚地对它们,就像对初恋女友一样温柔。信封上确实写着这栋房子的所在地址,但没有收信人的名字,也没有寄信人的任何信息,只有右下角一个涂满的黑桃标志。我猜测这是一个暗号,没有信息却还可以送到的信,就说明送信人也在这个秘密里,就是说——就是说只要那个送信人看见这个黑桃,他(或者她)就会把这封秘密信件送到那个小洞的邮筒里。
      我想打开这些信,我百分之一百地肯定这封信的主人早已不在人世,但这依然不代表我可以看它们,可我想打开这些信。
      于是我打开了第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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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福建3楼2017-02-19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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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亚瑟:
        我开始想你了。
        我现在在塞维利亚,这听上去离你挺近的,我多想逆着风浪向上驶到你眼前,我多想你,但,不,我们不过刚刚分开,而我将和洋流一起绕过大半个非洲,绕过好望角到印度——遥远东方的花,那里有上好的茶叶和黄麻。
        我们把船停靠在港口,然后上岸找家酒馆喝上几杯。塞维利亚有很多窄街,脚下磨得打滑的硬石可以反射高墙上铁皮路灯的灰黄灯光,光晕堆砌在残破街角随意摆放的垃圾桶上,远处的天空都被两边靠得过近的房屋压得窄窄的,月亮恰巧卡在中间,苍白的访客,病怏怏的、苍白的月亮。角落里那家酒馆叫“角落酒馆”,听上去严苛又贴切,真的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被压在窄街的尽头,天花板低垂,屋顶上披着渔网,海盐味像极了每一个我去过的港口边的酒馆。
        这里许多地名都眼熟得很,现在我才想起来那些街道的名字我在《堂吉诃德》中见到过,你还记得那本书吗,亚瑟。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你坐在花园里抱着那本厚重的书,我坐在你旁边不断说话打扰你,以至于你气急败坏地给了我几句我不想听也已经记不起来的训斥,我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和你一起看这本无趣的书。“堂吉诃德是一个太过漫长的玩笑。”你这样评价他。而我所能够记住的是因为过长时间偏过头去看你和书所带来的脖子的酸痛,你翻着书页的手指和你低垂的绿色眼睛——天知道我看了多久,所以随之而来的那个吻我是可以解释的,并非是被太阳晒晕了脑袋,也不曾受到撒旦的蛊惑,而是我想吻你。只是我想。
        我要如何忘记那个瞬间呢?你没有推开我,仅仅是嘴唇轻微的碰触就可以使我激起莫名的狂热和躁动,就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这个亲吻简直是个灾难,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
        你只是难以置信地羞红了脸瞪着我,然后一声不吭地把书合上,你一本正经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时你不过十九岁——也许是二十,却总是昂着头一副标准的贵族做派,或许你那时候还把我看做没有成年的弟弟,时时刻刻摆出教育我的样子。
        但我爱惨了你年少时的骄傲姿态。
        现在我们几岁啦?今年我是二十八?还是三十?海上的时间大概没有那么准确,所有的钟和日历都像海水一样起伏着,无形的、晃动的。总之我还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回忆起这些事不仅无法削减我对你的思念,而且让我比往常更加渴望见你,我只能写信,想象你读这封信的样子。你是我的生命之火,酒精并不能浇灭我的忧愁,反而让它愈演愈烈。
        我们这里最能喝的一个人叫基尔伯特,他是个连孟婆汤里不兑点酒都喝不下去的人,他在最靠右边的桌上和其他水手喝得兴致高涨。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酒馆里三层外三层的,这时候没人会注意到我,我可以在这里给你写信,我点了印度奎宁水和杜松子酒调成的鸡尾酒独自坐在角落,加了杜松子酒后的奎宁水已经不会那么苦,反而还有一种甘甜。这杯酒还没喝完就有人拍我的肩膀,吓得我赶紧把信反过来,那时我才刚写下不超过三句呢!
        你不会知道我在这里遇到了谁,拍我肩膀的人是安东尼奥,你还记得他吗?费尔南德斯伯爵的儿子,以前他的父亲带着他去过你的宅邸。现在他已经不是费尔南德斯伯爵的儿子了,现在他是费尔南德斯伯爵。在这种偏僻小巷的便宜小酒馆里谁知道能见到费尔南德斯伯爵呢,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低调勤俭,一样亲切热情,我还记得十多年前他在晚餐上夸奖一个用于摆饰的番茄的美味而被你挖苦了一顿。他告诉我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喜欢这里,和他是不是伯爵没有关系,再说,这里并没有人认识他。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穿着褐色的布上衣,带着微笑,当真认不出来他是拥有爵位的安东尼奥。
        他又为我点了一杯,在我旁边坐下,他和我聊起了你,要我有空代他向你问好,顺便一提,他还夸奖了你几句,出于妒忌和自私我不告诉你他说了什么。当然,别生气,不过现在你也没法拿你的贵族腔调在我耳边唠叨,你甚至不知道在你收到这封信时我身处何方,谁知道这封信要送多久。
        他调侃我再给哪个姑娘写情书,还作势要抢走,但我知道他不会真的来抢,毕竟就算他穿成水果小贩的样子他还是个贵族,出身真重要。我从小就知道这点了,我不过是老管家唯一的儿子、一个水手、一个男人,我只能住在此地——在信里——在你的眼睛里、你的世界里,希望这里租金不高。不过要是你的哥哥们知道他们的弟弟和一个没多少钱的水手在床上做过了不少趣事,他们估计也不会管这么多东西——他们会打死我的,死了什么都一样,什么都带不走。
        安东尼奥问我是哪样的姑娘能让我在大家喝酒畅谈之时躲在一边偷偷写着情书。我告诉他那个女孩漂亮极了,我想她山间河流一样的眼睛。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我和那个漂亮女孩的甜蜜故事,开头,过程,结局。但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故事。
        我多想告诉他。我爱你。
        可我们只能沉默,我爱你,我真想让全世界知道,全世界都叫我紧紧闭上嘴不要给你惹麻烦,我所有的不甘用墨水和钢笔怎么写得出来呢?要是有什么笔可以写的出来,语言就已无作用。
        我偷偷在这个故事里设想了另一个版本,那里有一个小岛,岛上全是当地的土著居民,没有人认识我们,你不是什么贵族小少爷,无需管理那些债务、长长的清单、绅士礼节、家族责任和荣耀,我们在那个小岛上,在森林里盖一座房子,走上一个小时去集市置办生活用品,然后再走上一个小时回去,每天都这样。故事里没有英镑,没有规矩,没有让人生烦的猜忌的目光,没有这些那些你讨厌的一切东西。一个纯粹理想的小岛。
        见信如唔,当你亲吻信纸时你就是在亲吻我,我会感觉到的,哪怕在梦中。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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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还在下。我已经无法挽回,在打开第一封信的时候,我的大脑就被这些潦草的字迹控制了,它似乎还控制了我的呼吸,“难过”从我拿着信的手指跟着血液循环到心脏,我的大脑有点缺氧,我想起了柯克兰说过的故事:那个可怜的同志小少爷和他的水手爱人。我不可控制地在脑海中拼凑他们的样子。他的水手叫什么呢?
        A,艾伦。
        A,艾伯特。
        A,亚历山大。
        A,安格斯。
        A,阿尔弗雷德……
        我嗤笑了一声,用自己名字倒是很有带入感,想象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和我同名的水手坐在酒馆的角落里,喝着一杯琴东尼,揪着昏暗的灯,从兜里掏出一张有些皱了的纸,小心翼翼地书写他沉默的火热的爱。他必定激情洋溢,因为那些连在一起的笔迹间满是火焰,他必定有着曼切斯特最蓝的眼睛,因为他总是注视着大海和远方,海风吹这他的眼睫,浪潮将他的虹膜泡的蔚蓝,他的外貌英俊,身材健壮,这样才能拥有一位勇敢少爷的爱,他的头发是漂亮的黑棕色——不——还是金色好,金色,像金子,更像阳光,和湿淋淋的航程相背的金发。


        IP属地:福建7楼2017-03-05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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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具体,我在恍惚而痴迷、不安与期待的思想中与他对视良久,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如此刻海洋般深邃,把我卷进了海沟。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越来越像我,有一个瞬间我头脑中的昏昏欲睡如同窗外撕裂乌云密布的闪电一样被某个奇怪的念头抵消,就在这短短的清醒的一瞬间,我几乎是以我所能够做出的最快动作跳起来,像一条狼狈的狗一样跑到镜子前。
          “阿尔弗雷德·琼斯。”
          “阿尔弗雷德·琼斯。”
          “阿尔弗雷德·琼斯。”
          我连着把自己的名字念了好几遍,正着念,倒着念,每念一次我就丧失了一部分力量,这个名字正在消耗我,抽走我的力气,使我的思维开始涣散――带着幽暗的语言暗示,我觉得镜子里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好奇与恐惧交织在我的心上然后渐渐收紧。但这些都没有用了,我现在大脑昏沉到连外面的雷声都可以转换为一阵安眠曲盘旋在耳边,转身走回房间的步伐恍如穿过一片沼泽,可在沼泽地里听到这样的声音是要命的。我困倦不堪,自从柯克兰离开后成天这样,吃完了饭就躺下,躺下了就睡,醒来以后又更加疲乏,连头脑都是麻木的,这几天我写不出一点东西,只想停滞在朦胧的睡梦之中,仿佛整个人都要变成一堆潮湿的泥土似的,没有一点此前灵感的爆炸式涌现和愉悦的亲切。
          我爬回床上,像虫蛹一样沉睡。
          我亲吻柯克兰,他和想象中的一样冰冷而且带着缓慢但致命的毒素,我感觉自己亲吻了水银,元素周期表第八十位,密度大。这种银白色固体般的液态汞沾满了我的唇间。我们的牙齿碰撞,互相啃咬对方的嘴唇,柯克兰的吻技显然比我好,他的舌头嚣张又挑衅地扫过我的口腔上颚。英国人――我安慰自己――他可是个闷骚的英国人。他整个人湿漉漉的,宛如刚从海里上升的塞壬,轻声的喘息就是诱惑航海者的歌曲,只不过他不用日夜都坐在坚硬的礁石上等待过路的船只,他只需要坐在我上面,我就心甘情愿地被他拉进水里。床像海浪一样起伏着。他很瘦,我的手扶着他的腰都好像握着桅杆。柯克兰向后仰的脖颈挂着汗,顺着耸起的肩胛骨流下去,在遥远的单调月光里他像一条鱼,在浅滩上瑟瑟颤抖着抗拒黎明。然后我在他的身体里抛锚,所有的鱼群都游向他身体里的岩洞。“别睁眼……”他在黑暗里盯着我,湖绿色的眼睛潮湿得反光,然后抬手捂住我的眼睛。日出时分,他的呼吸中还混有威士忌的味道。
          我醒来时浑身冷汗淋漓,心脏怦怦乱跳,脑袋还因为刚才那个梦停止了思考,深吸了几口清晨凛冽的空气。我呆呆地望着空白的三面墙连接点那里的凹角,试图从那里看出昨晚的两颗星辰缠绵跌入印度洋。想象把它展开,又叠起来,然后再展开,我才稍稍能够回过神。薄暮的光线透过窗帘幽幽地照出床旁边的书桌,等眼睛适应时我却抬起手臂横搭在眼睛上又一次扑进黑暗拒绝回想刚才的梦。可是我难以控制地回想起来。柯克兰太瘦了。他昨晚绽放如玫瑰,又像海上的灯塔,一切都是他在指引我,他的心像灯塔的灯,他的身体也像,每隔四秒跳动一下。他穿过雾。光是导航,是安慰也是警告。
          ――我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英国人带着无法自拔的欲望和赤裸的热情。
          纽约英雄或许相信一见钟情,阿尔弗雷德可不相信。
          “纽约英雄”是我在十八九岁时的笔名,高中生活无聊透顶。那时候我写着一点乱七八糟的短篇小说和奇奇怪怪的侦探故事,当着学校的篮球部部长,和学生会会长为了部门拨款扯皮,不喜欢西塞罗,一味追求炫技般的文笔和刁钻的案件细节。这个滑稽的笔名现在想起来都让我怀念,成为英雄没有什么坏处,在那个年纪里我用它瞒过同学们向编辑部一次又一次地投稿,装作感兴趣地去看他们新买的杂志或是装模作样地参与他们对剧情的猜测――他们都是笨蛋,都不知道英雄我不按套路出牌并且不接受反对意见。这时候我会用杂志挡住脸暗暗笑起来,在心里骂一句***。
          后来理所当然地我成为了一个写推理小说的,弗朗西斯·波若弗瓦就是我的编辑,不能不说我能有今天也算是多亏了他能联系到刚毕业没有工作,委屈到并日而食的我,我那时候全身上下甚至不够一个星期的饭钱。波若弗瓦简直就是一个太过标准的法国人,追他的女孩可以沿着塞纳河站成一排,我甚至觉得认识他就可以认识全世界的法国人――不、不仅仅是现在的,还有曾经的,他看上去有那么点恋旧,还是个爱管闲事的浪漫主义者。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很小了,窗外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沉静,连雨都没有在运动似的。把自己打理干净之后我重新坐回书桌前,看着像昨晚一样一字排开的信。信封撩拨着我的心,但我的胃开始反抗,我不是一个可以战胜饥饿的人,我现在很饿,需要立马开车到市区去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饭。但是好奇还是获胜了,这份好奇变得更加强烈,变成了畸形的诱惑和魔咒,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我感觉手指在颤抖,喉咙的肌肉也在颤抖,呼吸突然得就有些更不上节奏。
          我伸出手打开第二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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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5-21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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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他妈的,饿极了,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其它什么的,我感觉饿得头痛,现在必须立马去麦当劳吃早餐全餐。我开始对这些信产生一种抵触,我觉得它们让我变得奇怪,不清醒,容易饿,总做梦。
            我启动那辆黑色的低调新车,低调对它来说是便宜的另一个说法。我要到市区去吃早饭。
            开车经过便利店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张曼城风景的明信片和一枚邮票,然后坐在麦当劳对着它们发呆。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5-21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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