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米敦的夜来得早，尤其初冬，太阳刚走，夜色就漫开了。
小雨恰好又到，温度骤然降下，工人促不及添衣。下班钟响时，汉米敦第七机修厂便往马路倾泄人流，洪流散向汉米敦镇各处住宅。不久，住宅的烟囱冒起了炊烟。
埃德加目送工厂同事们离去，叹息一声。
厂后方，蒸汽锅炉关闭，机器轰鸣声自高亢转至低沉，终归于寂静。转身前，车间人声喧嚷；转身后，巨大的建筑冰冷安静，如若入眠。
埃德加站在空旷的车间门前。车间中央原来的煅制机没了，留下巨大的渍斑。早前采购的鱼鳞钢，堆叠在墙边，顶端放了纸：贵重金属，未经许可不得使用——估计又得拿去换钱。
第七厂愈加萧条了。煅造能力没了，加上之前卖掉的不规则铸制机，制造能力萎缩得显眼。
望着煅制机渍斑发呆时，锅炉大爷带着他徒弟穿过车间。见到埃德加，两人站定，四处瞄了瞄后，锅炉大爷拍拍埃德加肩膀，说：“又加班了？有个事你得有数。你工资不能再降了。饭都不够吃了，至少要活命，对不？活你要多干，咱这帮老不死没话说。要是你想——和上面闹一闹，大家帮你！”
埃德加苦笑，没答话。目光左右扫视身处的建筑，墙体高大厚实，顶端一抹玻璃，玻璃外红霞夕阳。这里，名为精制二所，第七厂繁荣时的骄傲。只是，现在，只剩下外壳。
锅炉大爷感受到埃德加的目光，失望抿抿嘴，神色黯下来。长叹一声后，拍拍埃德加手臂，迈开脚步，从埃德加身边绕过去。
埃德加这时才说：“我家欠第七厂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锅炉大爷脚步不停，远远吼道：“屁！祸害第七厂的是你老子，关你屁事！迂腐！”
锅炉大爷步步远去，他徒弟转过头来，担心地看了眼埃德加。埃德加垂下头，没再作声。他的工作裤两年没换了，膝盖位置损了线，裤腿堪堪够长——幸好这两年没再长高。
这些年，埃德加多余的钱，都为第七厂书库添了些书。不知不觉，八年过去了，年纪也到了二十。只是书库的书渐渐多了，但书库的人却少了。每次埃德加在书库看书，看到空落的书库，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第七厂萧条，埃德加的债更加偿还艰难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埃德加转过身，厂长爱德华缓缓走近。四十未到，年华正盛时，爱德华金黄头发已半白，金黄与雪白交织如焰，在爱德华冷峻的脸庞上方，扬起一丛热烈。
埃德加向爱德华低下头，轻声叫唤：“爱德华……叔叔。”
爱德华立定，久久不言。空气凝固似的，微风抚过，有些活物填进了两人之间。爱德华双手插进口袋，说话了：“我父亲，待你父亲如血亲。可是，你父亲心狠如近仇。九年了，我仍今未忘你父亲。”
埃德加的头垂得更低。即使对面男子的皮鞋，也让他羞愧难忍。他目光在躲避，他怕，怕父亲的薄凉再被提起。
爱德华平静了声调：“如果你能为我做一件事，我们家将彻底忘却你父亲的事。”
埃德加冻住了，良久，猛地抬起头。
爱德华双眼冷峻如常，直直刺过来，没表情。
埃德加拼命平稳着自己的声音：“答应了，我答应，答应了！”
爱德华笑了。冰霜裂裂作响，雪渣间冒出了热焰。爱德华的笑，中间有种东西叫失控。
埃德加挺起胸，加重了承诺：“你的事，我应下了！即使赌上性命，售卖掉灵魂！”
爱德华蓦然哈哈大笑，头颅高高昂起，长长笑完胸膛的气息，最后猛地俯下视线，盯着埃德加，说：“好一个售卖掉灵魂！不愧为天才伊莱之子，连灵魂都能卖啊！哈哈，伊莱之子，你的灵魂，我爱德华买下了。现在起，伊莱之恨，在爱德华家族将不存在。然后，我的要求是：给费雷特历克帝国和杰夫联盟之间，一个战争的理由！”
埃德加瞳孔凝固了。
爱德华笑声低了下来：“多么讽刺！鹰的父亲，却有一个鸽的儿子。而鸽的儿子，却要渲画鹰的血色——只因为鹰欠下的情。用万千生命描画的血色啊，多么绚烂！天才埃德加阁下，用您的智慧，实现卑微在下的愿望吧。您劳心了。在下告退。汉米敦第七机修厂的业务，就拜托了。”
小雨恰好又到，温度骤然降下，工人促不及添衣。下班钟响时，汉米敦第七机修厂便往马路倾泄人流，洪流散向汉米敦镇各处住宅。不久，住宅的烟囱冒起了炊烟。
埃德加目送工厂同事们离去，叹息一声。
厂后方，蒸汽锅炉关闭，机器轰鸣声自高亢转至低沉，终归于寂静。转身前，车间人声喧嚷；转身后，巨大的建筑冰冷安静，如若入眠。
埃德加站在空旷的车间门前。车间中央原来的煅制机没了，留下巨大的渍斑。早前采购的鱼鳞钢，堆叠在墙边，顶端放了纸：贵重金属，未经许可不得使用——估计又得拿去换钱。
第七厂愈加萧条了。煅造能力没了，加上之前卖掉的不规则铸制机，制造能力萎缩得显眼。
望着煅制机渍斑发呆时，锅炉大爷带着他徒弟穿过车间。见到埃德加，两人站定，四处瞄了瞄后，锅炉大爷拍拍埃德加肩膀，说：“又加班了？有个事你得有数。你工资不能再降了。饭都不够吃了，至少要活命，对不？活你要多干，咱这帮老不死没话说。要是你想——和上面闹一闹，大家帮你！”
埃德加苦笑，没答话。目光左右扫视身处的建筑，墙体高大厚实，顶端一抹玻璃，玻璃外红霞夕阳。这里，名为精制二所，第七厂繁荣时的骄傲。只是，现在，只剩下外壳。
锅炉大爷感受到埃德加的目光，失望抿抿嘴，神色黯下来。长叹一声后，拍拍埃德加手臂，迈开脚步，从埃德加身边绕过去。
埃德加这时才说：“我家欠第七厂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锅炉大爷脚步不停，远远吼道：“屁！祸害第七厂的是你老子，关你屁事！迂腐！”
锅炉大爷步步远去，他徒弟转过头来，担心地看了眼埃德加。埃德加垂下头，没再作声。他的工作裤两年没换了，膝盖位置损了线，裤腿堪堪够长——幸好这两年没再长高。
这些年，埃德加多余的钱，都为第七厂书库添了些书。不知不觉，八年过去了，年纪也到了二十。只是书库的书渐渐多了，但书库的人却少了。每次埃德加在书库看书，看到空落的书库，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第七厂萧条，埃德加的债更加偿还艰难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埃德加转过身，厂长爱德华缓缓走近。四十未到，年华正盛时，爱德华金黄头发已半白，金黄与雪白交织如焰，在爱德华冷峻的脸庞上方，扬起一丛热烈。
埃德加向爱德华低下头，轻声叫唤：“爱德华……叔叔。”
爱德华立定，久久不言。空气凝固似的，微风抚过，有些活物填进了两人之间。爱德华双手插进口袋，说话了：“我父亲，待你父亲如血亲。可是，你父亲心狠如近仇。九年了，我仍今未忘你父亲。”
埃德加的头垂得更低。即使对面男子的皮鞋，也让他羞愧难忍。他目光在躲避，他怕，怕父亲的薄凉再被提起。
爱德华平静了声调：“如果你能为我做一件事，我们家将彻底忘却你父亲的事。”
埃德加冻住了，良久，猛地抬起头。
爱德华双眼冷峻如常，直直刺过来，没表情。
埃德加拼命平稳着自己的声音：“答应了，我答应，答应了！”
爱德华笑了。冰霜裂裂作响，雪渣间冒出了热焰。爱德华的笑，中间有种东西叫失控。
埃德加挺起胸，加重了承诺：“你的事，我应下了！即使赌上性命，售卖掉灵魂！”
爱德华蓦然哈哈大笑，头颅高高昂起，长长笑完胸膛的气息，最后猛地俯下视线，盯着埃德加，说：“好一个售卖掉灵魂！不愧为天才伊莱之子，连灵魂都能卖啊！哈哈，伊莱之子，你的灵魂，我爱德华买下了。现在起，伊莱之恨，在爱德华家族将不存在。然后，我的要求是：给费雷特历克帝国和杰夫联盟之间，一个战争的理由！”
埃德加瞳孔凝固了。
爱德华笑声低了下来：“多么讽刺！鹰的父亲，却有一个鸽的儿子。而鸽的儿子，却要渲画鹰的血色——只因为鹰欠下的情。用万千生命描画的血色啊，多么绚烂！天才埃德加阁下，用您的智慧，实现卑微在下的愿望吧。您劳心了。在下告退。汉米敦第七机修厂的业务，就拜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