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清明雨
天色阴沉,似马上要下起雨来。正是人间四月,地面上却杂草枯败,尽显颓然之态。古道蜿蜒,沿途的古碑被荒草覆盖湮没,似久无人踏足。道途尽头,矗立着一座黑黪黪的城。
义城。
城墙下伫立着一人影。但凡是出城、进城的人看见他,无一不是绕路而行,像是躲避着什么瘟神。
宋岚在城门口已经站了很久了。
他抬头看着那黢色的城墙,想起魏无羡的一句“多去熟悉的地方走走对恢复灵魂有好处”,终于是攥握成拳,大步迈入。
城中依旧被白雾包裹,往来之人俱面带戚色,行容匆匆,在雾中穿梭,身形闪烁,似人,亦似鬼。
也是,住在这里的人,成天跟死人打交道,不是尸体,也总会沾染上几分死气,使形容枯槁,不成活人气候。
宋岚于城中行走,思绪有些恍惚。
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大概真的有很久了吧,久到连义城都有人住了。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天地再大,也不过是万物之逆旅罢了。
而何处又是他的逆旅呢?
在城中晃悠了一圈,锁灵囊还是毫无动静。云色惨淡,一会儿竟下起雨来。宋岚止住脚步,进入一家客栈,以避一时。他步入大堂坐下,周围的人见了他,竟忙不迭地起身结账,有几人走得急甚至忘拿了伞,大堂一下子空了一半多。几个小二推推搡搡,终于是有个胆子大的哆哆嗦嗦走上前,话说得极不利落:“客……客官,要来……来点什么?”
宋岚偏头看了那人一眼,抽根筷子在桌上刻道:“一壶清酒即可。”那小二像得到了什么赦免,大汗淋漓地下去了,一会儿一壶酒被端过来,当真清亮如水。
斟酒一杯,宋岚凝视着杯中倒映的人影,怔愣出神。说起来,他饮酒的习惯,还是星尘带给他的。
那时,二人初识,恰如故人重逢,兴致浓时,于观中秉烛夜谈。那日下雪,夜里积雪深重,压折了院内几株细竹,晓星尘忽然就停住话头,朝他一笑:“子琛,今日一会,你我颇为交心,不若借酒一盏,共结知己,如何?”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知己尚可。只是观中无酒,我也从未饮酒。”
而后,两人就着酒与茶的优劣大论特论,谁也说不过谁。到最后,还是以茶代酒,话至天明。
只是自那以后,白雪观中就多了几坛竹叶青;而晓星尘的身上,也总会带上几包雨前龙井。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宋岚闭上眼,再睁开。酒水清亮,恰如故人之眸,只如今,那眸子长在他身上罢了。
他又斟了一杯酒,随后,将怀中锁灵囊轻轻取出,安放于酒盏前。他将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
星尘,你说过的,酒比茶好。
你说,酒可怡情,亦可消忧。
一点都不对。
明明,明明是愈喝愈发忧愁……
大堂内的客人已经尽数走光,几个小二缩在一旁看着那凶尸喝酒,大气也不敢出。掌柜的脸色极为不好看,一甩袖往后院而去,不一会儿一道高亢的女声由远及近传来,气急败坏:
“……怎么!难道还怕他不成?!”
宋岚抬头,就见一妇人手持扫帚从后院直冲前堂,掌柜紧跟在她后面穷追不舍。那妇人满口市井俚语,劈手来打宋岚,却怎么也打不到,干脆拄着扫帚,右手叉腰:
“天杀的!你这妖魔,生前怎么死的,别赖我们头上!”
“真是晦气!怎么没有道士收了你去!”
“#&%*£……”
宋岚莫名其妙看着她,沉默不言。那妇人见他不搭理,以为是怕了她,一时心头恶起,抬眼看到桌上那个精致的锁灵囊,以为是钱袋之类,竟伸手去夺,不料被宋岚一下捉住手腕,反手就是一拧。
“嗷!杀人了!杀人了!凶尸杀人了!”
听着这有如杀猪般的嚎叫声,宋岚皱眉,不再理会那断了手的妇人,揣起锁灵囊出门,扬长而去。
他宋岚,也有被人用扫帚赶出门的一天。
细雨扑面,衣襟微湿,宋岚一个人在街上走,四面无人,心中郁结。
“道长,这位道长,请留步。”宋岚转过身,见一年轻男子气喘吁吁跑上前。他似是没看见他脸上的尸斑,“这位道长若是不嫌弃,可否来鄙人茶舍小坐片刻?”
宋岚朝他所指方向望去,那是一所小茶馆,与先前那家客栈不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见状,宋岚略微沉吟一番,便跟着他走了过去。
果真是最普通的茶馆,桌椅极为简陋。宋岚方坐下,那店主便端了两碗热茶过来:“道长慢用。”
宋岚瞧着那两碗热茶,心中明了自己方才被人赶出之景早已落入他人眼中。他抽了根筷子,写道:“你不怕我是凶尸?”
“作恶的凶尸,我等寻常百姓自是害怕得紧”那店主忙着擦桌子,“只是道长面色颇正,一身傲骨,想来也并非那等邪佞之人。”
宋岚默然,从怀中取了那锁灵囊,置于茶盏前。
还是没有一点波动。
那店主擦完桌子,突然道:“道长可知……今日是清明?”
宋岚恍然。
清明者,祭扫之日也。他竟是连这等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宋岚忽然就明白了方才那妇人缘何那般歇斯底里,定是以为他在祭奠什么吧……也是,在别人做生意的地方做出那种举动,的确是很不吉利。
店主把茶馆收拾完,端着一小碟花生米慢悠悠走过来,到宋岚对面坐下,他仿佛知道宋岚在想什么:“道长不必有所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