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
前言。
为盗者，虽然不清不白却也非大奸大恶。上了公堂最大也就才记上一笔民事纠纷。但要处在动辄就腥风血雨的江湖里，传说总是要有的。
盗圣白玉汤。
以夜闯将军府偷取御赐九龙杯的业绩成了盗界的楷模典范，更是跻身上位成了六扇门头号通缉犯。三年未曾抓捕归案。在突然的宣布金盆洗手后销声匿迹，九龙杯案因此成了六扇门最大的悬案被无限期搁置。
同年。
关中七侠镇上一个叫同福客栈的小店正式开业。
不过几年，在这店里就相继的死了盗神姬无病，抓了平谷一点红，折了公孙乌龙。
就在黑道杀手排行第三的姬无力丧命于此，江湖月报都戏言同福客栈快要成开成名门正派的帮教之时。黑道公开了一封姬无力死前密信。
同福客栈窝藏逃犯，客栈跑堂的白展堂实为盗圣白玉汤。
黑道对同福客栈积怨已深。早就是欲除之而后快了。当即针对白玉汤布下江湖追杀令。
盗圣白玉汤，为洗前罪假借退隐之名与朝廷合谋行走狗之实，罔顾江湖道义灭姬家三口，更迫害道中兄弟无数。如此祸患，我道必除。
此令之后，遇白贼人，杀！
包庇之人，杀！
阻拦之人，杀！
•
白展堂这几年一直没想明白，明明自己是退出江湖了，可这几年过得却比江湖刀口的日子更凶险。直到他看到他老娘加急寄来的那道江湖追杀令，他终于确定了他心里一直以来那个隐约的猜测。是了，他是个罪人，哪儿那么容易就能把自己摘得清白，躲得了人，也避不过报应呐。但是客栈的众人没有错，不该跟着他一起承受。现如今，更不必为了他就要舍下一身寡。
于是白展堂趁着夜黑去了趟县衙，拿回了那块放在衙门牌匾后的“盗圣”玉牌，摸着月色走了。
客栈的众人担惊受怕的找了他两日，终于在第二日的日落时分得了条消息，从蜀中传来的。
盗圣现身除盗会，白玉汤自蜀中复出。
自此，七侠小镇再无白展堂。
•
白玉汤千难万险才从除盗会上闯出来，提着一口内息愣是跑了大半夜都没敢松，直到天快亮了才躲到一处密林里。
左肩的肩胛骨被刺穿了，早些时候只来得及封了几个穴道止血，这会儿空下来一看，血呼呼的一个大窟窿。
“这帮孙子心忒黑，钩子都是三棱带倒刺的。”
白玉汤越上高枝，借着杂乱的枝叶堪堪遮掩着身子，提溜着一对贼亮的招子观察四周。半晌，确定无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拖着都痛麻半边的身体穿过林子，打算找处破庙之类能暂避风雨的地方处理伤口，不然就怕没死在那群黑心肝的手上倒先因为伤口感染溃烂丢了小命。
蜀中不似关中，地势复杂得多，加上失血过多本来就已经不大清醒的脑袋几个左拐右转的就被绕得失了方向。万幸，找到了条泱泱蜿蜒的小溪，顺着河流向上终是走出了林子。那小溪也原是一条大河的支流。像这种大河一般都会在上流的某些关键处搭几个小茅房方便附近的人在汛期来守水情。现在这已是秋后时节，白玉汤估摸着或许能寻到处空草屋就打定主意往上游找。
草屋还没找到，白玉汤却是在一处缓坡先看到了一个横在地上的人影，半截身子还泡在水里，也不知死是没死。
白玉汤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只心里骂着晦气不打算理会。。
但走出还不足一丈远便停住了脚步。转身，边嘟囔着又挪回去。
死了，死了，千万保佑要是个死的。
抓过那人的手腕，入手冰凉的皮肤触感还让白玉汤庆幸般的咧开嘴笑了笑。待两指搭上脉搏，微弱的跳动却让白玉汤无法忽视。
中毒了，落水时肺里应该是呛了水憋得昏迷了。
白玉汤把他从水里拖了出来，一只手抵着那人后背，将一股内力打进他身体里，逼出了肺里的积水。
白玉汤有些头晕，坐在昏迷的那人身边缓了半天才能再站起身。愤恨的踢了那人两脚。
“咋那么大的命呢你！”
认命的扶起那人，让他靠着自己没受伤的半边肩膀半托半拽嘴上还骂骂咧咧的捡走了。
•
楚留香醒的时候入眼看到一个茅草屋顶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聪明的小半辈子的风流盗帅楚留香栽在美人计上，为了逃出那要命的温柔乡又不慎落水，平日里仗着轻功一绝踏水无痕的也从来不屑学什么浮水。这一险二惊，让刚刚捡了条性命回来的楚香帅想起来都忍不住自己羞愧掩面。

一身白衣带着浓重的湿气粘在身上，脸上粘着开始干裂的淤泥，肺腔里也逐渐回升起钝痛之感。楚留香皱着眉头从冰凉的地上爬起身这才看到隔着两步之远便是一张矮榻。
躺在床上的人睡得很熟，肩头的白布显了大片的红可能是伤口裂开了，却也不见他醒，连声喊疼的梦呓也没有。
捡了根枕边的白条细看了眼，这才明白自己莫名不见的里衣原是被这小子给撕了当布条用。
到底这人就了自个儿一命。捡起散在地上的药瓶想帮他换换药。掀开被褥，一身里衣搭在身上半遮半掩，露出些或深或浅的伤口全都卷着边儿露出里头的红肉。怀里揣着的似乎是块玉牌，滑了些红线头出来，楚留香干脆顺着红绳给他拽了出来。
盗圣
“白玉汤。”
楚留香看眼玉牌又看眼人。
愣了半晌。
“我与一点红原是旧友，你害了他，可我如今又为你所救。”楚留香摇着头暗叹天意弄人，让自己陷进这等进退维谷之境。
•
白玉汤迷迷糊糊间闻到一股浓郁的甜香，肚子一阵咕咕作响就给饿醒了。
一碗南瓜米粥 被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送到了面前。
“吃些清粥吧，都睡了两日了。”
白玉汤转过脸去看那人。
玉冠束发，剑眉星目生得极俊朗，一身翩翩白衣。心里暗笑难怪这人先前竟会中那种药，原来是长了张人模狗样的脸勾了母老虎的春心。
白玉汤毫不掩饰的打量他，楚留香也不恼，知道他的肩伤，一只手臂抬不起来，就挨着他也坐上榻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勺打算亲手喂。
白玉汤伸手挡开。哪怕是两个男子之间，白玉汤也觉得这人举止有些轻佻了，但见他这般淡然自若的模样，估摸着是平日里就这般惯了。
“闪远点儿，闪远点儿，你谁呀？”
“被你救回的人。”
“我是问你姓什么叫什么。”
“知不知姓名你都是救了我，总是欠下了你一条命。”
白玉汤见他胡言乱语着打哈哈似乎不愿如实回答，也没那么多耐心，白了他一眼。单手夺过粥碗喝得呼呼作响。

“告诉你，爷可没那么多耐心，小心爷这俩指头一动再给你把这条命收走咯。”稍微垫了垫五脏庙，白玉汤嘴上得了空就威胁着道。
楚留香听着他故作凶狠的话语，叹了口气，“不是不愿如实相告，只是…哎，罢了。在下，楚留香。”
“谁？”白玉汤心中惊呼一声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下意识去摸揣在怀里的玉牌，却是早就没了踪影。听这语气，也多半猜到他已然知晓自己就是白玉汤。
白玉汤惨白着一张脸尴尬得哭笑不得，真的是再没见过自己这么上赶着送死的人。
“白玉汤，我既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也不是趁火打劫之徒。我保你八日安全，加上之前你昏迷的两天一共十日，然后我俩恩怨相抵。八日之后如若再有不幸江湖相见，便生死由天。”
楚留香负手站着，白玉汤只能抬起头望他，“你这便宜占得也是真不害臊啊，楚香帅。”
楚留香挑着眉弯了腰凑近，“白盗圣，你是真不知道你现在是多大个烫手山芋呀。”

白玉汤看着咧着嘴笑得如沐春风般的楚留香只觉得阴森森的，背后凉风飕飕的刮。
当即郑重的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成交。”
•
白玉汤醒来后不久楚留香便出门了，没说去哪儿，去干什么。白玉汤本想借此机会离开，不是说不相信楚留香，而是觉得没必要。可是他肩头的穴道被楚留香封住了，内息受阻运行不畅。白玉汤闯荡江湖，保命靠的是他武林第二的轻功，打架的本领则是师承葵花派的点穴手，这一臂被封等于直接断他半条命。就眼下这光景白玉汤可不敢冒险。
左右无事，便坐在门坎上等楚留香回来，数着时间一刻钟一刻钟的过去，忒无聊。
……
白玉汤又饿了，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恨不得要把午时那个粥碗翻出来再舔一遍了。
“***的，就这么饿着你救命恩人的啊？”
“还想着你挺实诚的一个娃娃不想害你，哼，爷现在还就赖上你了，被连累了活该。”
白玉汤大为光火的把那门坎当成是楚留香，一边踢一边骂。人没骂回来，自己却是先脚疼了。扒拉着木质的门框又缩回去坐着。
“楚留香你再不回来，爷明天就把你被人下春药的事情写成告示发出去。”白玉汤说得咬牙切齿。
“你要发什么告示？”
苍凉的月色下那个模糊的白影慢慢靠近，慢慢清晰。
楚留香一手拎着一个食盒，一手拎着几副药剂微微侧身就抬腿跨进了屋里，连看一眼都没舍得施舍给坐在门坎上的白玉汤。
白玉汤也不在乎这个，眼睛冒着绿光就去抢食吃。打开食盒一看只有一份扬州炒饭和一小碗酸豇肉沫鸡蛋羹。
嗯……挺大的一食盒，挺大的一部分都被酒占了。
白玉汤连掩饰都不想了，眼睛翻得就只能瞅见眼白。
可内心再嫌弃还不是得端起碗一粒米不落的往嘴里送。
“楚留香你下午是不是喝花酒去了？费这不老少时间的。”白玉汤手上不停的又舀了勺鸡蛋羹吃，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却也不碍着他埋怨楚留香，斜着眼睛看楚留香那眼神就是直白了在说，爷也是早就听说过了盗帅楚留香的风流在外的。
楚留香不回。看了眼白玉汤而后又示意般的撇了眼酒壶，“斟酒。”
活跟他白家二大爷似的。
白玉汤也曾经是贪杯之人，断断续续的戒了几年。
这酒顺着壶嘴流进杯中的时候香气四散开来，白玉汤只闻着都要醉了。乐呵呵的倒了满满两杯，也不跟谁招呼特别自觉的就自个儿端起一杯。
这酒刚送到嘴边，手腕却被楚留香伸手擒住了，白玉汤想挣开，却又肝儿疼这美酒怕洒了。

“干嘛？”
楚留香握着白玉汤的手腕，食指骨节抵着白玉汤腕关节，生着薄茧的大拇指摸上白玉汤手腕内侧细嫩的皮肤上打了几转然后滑溜溜的就钻进了白玉汤温热的手心里，痒酥酥的。随后用力一捏，就让白玉汤的手就松了力。楚留香稳稳的接下那杯酒端回自己面前，还很是得意的凑近了鼻尖轻嗅酒香。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半染戏谑半含笑意，直勾勾的盯着白玉汤将一杯美酒入喉。
“啧，这花酒喝着确实不错。”
一阵恶寒从白玉汤的脊梁骨升起又轰的一声冲上了头顶。偏偏又脸颊上火，烧得火辣辣的疼。手腕处像是有蚂蚁钻进了那层薄薄的皮肉，在血管里爬，一直痒到了心窝子里，却又不好意思这时候去挠一挠。
白玉汤端着碗坐回门坎上。
早晚要把告示给他贴出去。
•
“白玉汤，”楚留香招招手，“过来换药。”
白玉汤一开始踌躇着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自己老大的一个大老爷们儿怕他干啥？直挺着腰板就走过去挨着楚留香坐上矮榻，还自己颇为坦荡的主动脱了上衣。
“楚留香，你封我穴道干什么？给我解了！”白玉汤对楚留香凶着一张脸说。
楚留香正在解缠绕在白玉汤精瘦的胸膛上的纱布，顺手就用两指将内力打上白玉汤受伤的左肩上的几处穴道，依着他的要求给他解了。
伤势已经开始逐渐好转，肩背上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可纱布沾了血会粘在伤口上已经结成了干硬的血痂和皮肤贴的严丝合缝。
楚留香稳住手，捏着纱布，对白玉汤说，“是你要求我解穴的啊。”
白玉汤没听明白，向后侧过脸有些茫然的问“啊？”
纱布就在这一瞬间被揭开。
“嗷！”
突如其来的疼痛跟针似的直扎上脑门，让白玉汤禁不住痛呼出声，手攥成拳头指骨都泛白，弓着背，额前布满了细汗。
疼啊！这比肩胛骨被刺穿的时候还疼啊！
一口气呼出去后半天没敢再进。
“楚…留…香！”白玉汤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三个字咬碎在嘴里。
楚留香却很是无辜的摊了摊手，“点你这穴原本就是之前给你换药时不想让你无故挨痛再遭一回罪，这会儿是你自己不领情要求的解开，我可还问你了啊！”
“我不过就说了一句你去喝花酒，你就一定要这么记仇吗？”
楚留香此刻的就跟只露着森森白牙的老狐狸一模一样，“差不多吧，不过，我也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大度君子呀。”
白玉汤被楚留香这近乎无赖的直白堵得是哑口无言。
“转过来。”楚留香也不想跟他多啰嗦，“你这伤是前后贯穿的，同样的还得来一次，长痛不如短痛吧。”
……
这天，白玉汤对江湖传言的可怕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你看。
自己这不过干些小偷小摸的飞贼被造谣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绝世魔头。
而明明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楚留香被歌颂成了盗之侠者的模范楷模。
同样是“盗”中传说，却命运殊途。

•
“我今天得了条消息。”
“什么？”
“六扇门里有人在私下查探你的踪迹。”楚留香话里有些意味不明的试探，问“白玉汤，你觉得，他们是想杀你还是…救你？”
“你看你这话问的……”
白玉汤嘴角上扬。漆黑的夜里，草屋没有窗户，关上门后就连月色都透不进来。楚留香看不见白玉汤自嘲的神情。
“一群兵…找一个贼，你还用问我吗？”
“可这不是个普通的贼呐。”
楚留香说完沉默了几秒。
“这是个和兵有交情的贼。”
“哦？多大的交情？”
“交情到……刑部亲发了他一块免罪金牌。”
凭心而论，楚留香是不信白玉汤真的跟朝廷勾结的。江湖事江湖了，这是混江湖的基本规矩。而白玉汤在曾经混迹江湖的那些年都没有被朝廷找到，他一心退隐后官府的就更加不可能找到他，他又何苦上赶着去找朝廷合作，就为了洗清罪名？就此隐姓埋名不是更安全自在。
白玉汤觉得这些人着实厉害，那块免死金牌能签下来中间有自家老娘不少功劳，可因为他娘的身份需要保密于是连着这块金牌的签发也是刑部机密，连六扇门中都只有高层才知道。却如今，被他们得出了消息。也不知这事抖落了多少出来，别是让自己这个不孝子到头来终是祸害了自个儿老娘。
“不错，是有这份交情在。”
楚留香却只当他是承认了，眉头几不可闻的轻皱了下，“可我在你身上从未见过这块牌子。”
“自然是我不要了，那块金疙瘩可比不得玉牌的珍贵。”
“哦？怎么比？”
白玉汤呵呵一笑，一手环胸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说话的语气颇为鸡贼，真就又是个贪图便宜的飞毛小贼了，“我那玉牌的玉质可是世间顶好的，我琢磨着啊，我要是以后娶媳妇就把这玉磨成个戒指给她当聘礼。”
楚留香自是知道白玉汤这是不愿如实相告跟他打哈哈呢，心中不悦，口气就更是不能和善，“那你可听过一个词叫＇怀璧其罪＇？”
白玉汤摇摇头，“我不过俗人一个，上哪儿听这个去？”
“怀里揣着太好的东西是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你虽有命拿，可不一定有命保得住。”
“所以这不是得体现你的作用了嘛，我要自己有命保，小楚你可就得欠下我一个大人情还不上了。”
白玉汤还是继续开他自以为好笑的玩笑，楚留香却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过身闭眼睡觉。让这傻子自个儿乐去。
今夜的晚风有些大，这茅屋又临着河岸，潮湿加上穿墙的风，白玉汤睡着有些冷，一身病骨头受了凉又有些酸痛，于是往被子里缩了些。
床榻小，两个大男人睡难免得挤手挤脚，不过这个时候还能让白玉汤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个暖绒绒的会喘气的活人，也还挺不错的。
……
白玉汤这夜又没睡安稳，他做了个梦，梦到佟湘玉大骂他是个负心汉，还要扣光他的月钱。她哭得特别伤心，可手里攥着他留给她的那块免罪金牌却怎么也舍不得扔掉。
这块金牌一来能让同福客栈免受“窝藏罪犯”的罪责;二来，自己一个贼，搜遍了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它最干净了，给人留念想总要留个好的不是。

怀璧其罪（二）
•
楚留香仰躺在铺满琉璃瓦的子莲居屋顶看天，秋后的天空总是显得格外的高远，蔚蓝色的，没有云朵但偶尔会有几只错过了迁徙时节的大雁飞过。吹着丝丝微凉的秋风，楚留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子寿桃的香甜味儿。
有些幽怨的歪着头看白玉汤这个煞他风景的小毛贼，“不是说你盗圣是红白不沾的吗？这是人家庆祝七十大寿的寿桃。”
“我知道，可是我觉着我最近太倒霉了，借他屉寿桃冲冲喜。”白玉汤说着还将那屉热腾腾的寿桃端到楚留香面前问，“你吃不？”
楚留香摆摆手拒绝了白玉汤的好意，“算了吧，我又不需要冲喜，你自己冲吧！”
楚留香突然觉着当时白玉汤喊饿的时候自己就该直接把他踹到茅屋不远处的那个水库里让他自己抓鱼吃，而不是把这幺蛾子带出来。原本打算带他来这子莲居是要吃顿好的，谁知道他非得看上人家那笼寿桃。得！闹心了吧！楚留香，你就是自己活该！
“你是不需要冲喜，但是小楚你也总得吃点饭吧，从昨儿到今天我就光看你喝酒了。”
“不，吃。”楚留香一字一顿跟白玉汤重复。
“得得得！”白玉汤横了他一眼，自己拿起一个，一口就咬了大半，边嚼着边说，“不识好人心，真要把自己整成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了还。”
楚留香捏着扇骨的手不断收紧，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努力了好久才让自己克制住了要动手的冲动。
可再睁开眼时，这走路没声音的小飞贼却是又跑没了影。
得！楚香帅只能认命的抱着那一屉寿桃沿着街道满房顶的蹿着找人。
当时为什么不把他踹进水库里？
……

子莲居是一家大酒楼，高七丈五，立在蜀中的一个主要渡口的附近。眺目远望，风景是极好的。
白玉汤本来坐在子莲居的楼顶吃着寿桃赏着景，满心都是从鬼门关闯回来后的对生命珍贵的感悟，也不管他身边的楚仙女闭着目是在养神还是在吸天地灵气修炼仙法。却不想他那双好用得跟千里眼一般的招子就瞅见有船工模样的三个人从一条货船上鬼鬼祟祟的在运一个麻袋。白玉汤感觉不对悄悄跟了上去，等他们到了一处幽闭的死胡同里，打开麻袋竟是从里面拖出了一个不过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娃。
对方人数多所以白玉汤打算偷袭，能定住几个算几个。从地上捡起颗石子打了过去，却不想竟是被那人察觉，一颗石子被闪着寒光的刀面弹开。
“滚出来。”
白玉汤也自觉惹上麻烦人了，知道藏不下去便从拐角的阴影处走出来，正面迎上那凶神恶煞执着刀的三人，心中暗骂自己没脑子没有拉上楚留香一起， “几位兄台，大白天的就敢干这拐卖儿童的勾当啊？”
“你是白玉汤？”为首的一个人将他认出，笑得更加狰狞，“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各行如隔山，白某人与几位应该不曾打过交到吧。”
“你我确实无怨，不过，你这条命现在在道上已经被人公开叫价到了黄金5五百两，我们跟钱更没有怨。”
白玉汤咬牙，对方咄咄逼人，此番只能硬闯了。
这三人招式间互相配合又阴毒凌厉，白玉汤没有武器，点穴吧，近不了身;轻功呢，被三方围在中间逃不出。只能以防守为主做着困兽之斗。白玉汤以一敌三，不到五十招便开始力不从心，弱势渐显。眼见着面前就是一刀已经劈过耳畔，刀风作响，就要卸下他一条胳膊了。
咻的一道半粉半白的影闪过，面前的人应声而倒，被砸得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彻底咽了气。
“我说你能不能安分点儿不要总是给我惹麻烦好不好啊？”
没有人的声音再能比楚大仙女的腔调好听了。白玉汤闻声便知是他到了，心中欢喜自己的胳膊保住了，命也丢不了了。笑着转头果然就看见楚留香仙人风姿一般站在墙头，手里还端着那笼寿桃。心里想，合着这人是被寿桃砸死了。不过他也不冤。
楚留香不过看了眼他们背后不远处还半装在麻袋里的那个小女孩便明白了事情原委。
转身一跃从墙头直接到了白玉汤身边，将那屉寿桃塞回白玉汤怀里，打开折扇摇着要扇去自己一身蒸面馒头的味儿。
鄙夷的看着那两人贩子连带着把对刚刚看到白玉汤功夫之差时的鄙夷也加到了他们身上，“给你们两个选择，自首或者异首。”
……
“小楚，你说他俩真的不会反水把我招出来吗？”
回了草屋的白玉汤还是有些担心的问。
“不会。”楚留香轻轻把那被下了药还在睡的女娃放到了榻上，摸了摸鼻子说，“反水也不碍什么事，虽然我不太清楚你是从那儿学的这本事，但你躲官府追踪的本事绝对比你本身的功夫要高得太多。”
“哈，”白玉汤被楚留香嫌弃惯了，这么突然一夸，反倒有些意外的羞赧，装模作样的朝楚留香作了一揖，“谢香帅夸奖。”
楚留香喝着一杯白凉水，老神在在的点点头，给白玉汤也倒上一杯，“赏。”
“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肝义胆。”
今日的惊喜多了些，白玉汤都隐隐的有要往天上翘尾巴的势头，楚留香斜着瞄了他一眼，接着说，“不过我更没想到你一代盗中传奇武功竟然这么差，你老实告诉我，你除了点穴手和轻功还会什么招式？”
这一问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淋下，白玉汤垂着脑袋有些心虚的吐出两字。
“擒拿。”
听得楚留香右眼皮直跳。
这时，床上的女娃动了动逐渐转醒，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茫然的看着白玉汤和楚留香却并没有害怕而哭闹，白玉汤觉得这一定是因为自己长得面善的功劳，一看就是个好人。
白玉汤笑得温柔而真诚轻声问小女娃，“小闺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声音清脆，“娘亲说不能告诉陌生人。”
“那你娘亲叫什么？”楚留香看了眼笑得也快跟个人贩子一样了的白玉汤，接过话问。
“不知道娘亲叫什么，都只喊娘亲叫娘亲的。”
“那你知道家里谁的名字？”
“没有了，家里只有娘亲和我。”
白玉汤摸了摸小女娃的头安慰她，“那你还知道什么，跟你娘亲有关的，比如她常去的地方，你在哪儿跟娘亲走丢的。”
“只知道娘亲说来蜀中找父亲的一个故友，我晕船睡着了，再醒过来就只见着你们了。”
白玉汤和楚留香就换了一下眼神，棘手了。
“那这样，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姓白，叫白玉汤，现在你就认识我了，你再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女娃仰着头，透亮的一双眼打量了白玉汤很久，才再次开口。
“我姓盛，盛秋月。

月黑风高夜。
蜀中衙门的大牢来了一个人，披着斗篷看不清身形，大半张脸也都被遮在了帽檐里，只露出精细勾勒过的红唇。
门口的衙役警惕的拔出刀要拦，却被那人一挥袖推到了一旁，修长的手指拈出袖口里的令牌冲墙角的衙役晃了晃：“咱家奉了上头的命令来提审这牢里关着的两个犯人，懂吗？”
那衙役忙不送迭的爬起来收了刀鞠着躬把那太监大人往牢里迎，“懂懂懂，公公您请。”
“咱家且问你，今日自首的那两人可有招出什么？”
“招了啊！拐卖儿童，怎么，公公特地为了这俩人贩子跑一趟，可是被这人拐走的是京城哪家的公子小姐？”
“多言必失，这么多嘴，是不想要你这条狗命了。”
“公公恕罪。”衙役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自己掌嘴。
“公公，就是这儿了！”
那衙役还自觉的拿出一串钥匙将牢门上的琐打开。
“你且出去侯着吧。”
衙役走后，那太监也不啰嗦，冷言问。
“孩子呢？”
牢里蹲着的两人嘴里叼着草根，对眼前的这太监很是看不上，“想知道孩子的下落，你得先把我哥俩弄出去，还有，当初的一百两是绑架的钱，但是现在我大哥为此赔了命，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必须加钱。”
黑色的帽檐下一张鲜红的嘴唇勾起唇角，邪魅得可怕。
不过一眨眼间，一柄匕首便插进了方才讨价还价那人的心脏上，苍白的手握紧刀柄又往里转着扎得更深。刀口拔出的时候带出鲜红的血溅到了斗篷上，瞬间便被黑色湮没。
旁边的另一人吓得张大了嘴却不敢发出声音。
“孩子在哪儿？”
“不……不知道，被白玉汤和一个白衣服的高手带走了。”
“白玉汤？呵！这倒是省了咱家一些事儿。”
“公公饶……”
一句求饶还未说完便被一刀刺穿了颈动脉抽搐着倒地血柱子喷得老高。
等衙役再看到那个黑斗篷从牢里出来时还隔得远远的便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公公……”
“东厂办事，警告你家县衙老爷，言多必失。”
……

•
今日是原定的人贩自首案的开堂公审。可到了开审时间，衙门不仅没开门反而出来了一群带刀衙役往外哄前来听审的百姓。
“都散了吧散了吧，今日不会再开堂。”
有人八卦着问衙役，“咋个突然就不审了？”
“人都畏罪自杀了还审什么审，快走快走，别堵着衙门口。”
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上白玉汤坐在茶铺里磕瓜子听说书，讲的恰好还就是盗圣力战姬无力。听得忒无趣，可楚留香带着盛秋月说是去买糖人，还没有回来。
白玉汤打着哈欠起身出去寻人，抬脚刚跨出门，茶铺角落里的四个人便相继悄悄跟了上去。
卖糖人的那家小摊上围了不少孩子，盛秋月个头偏小挤在人群里啥都看不见。楚留香就干脆把她抱起来，视野好，让她慢慢挑。
再等楚留香付了糖人的钱，白玉汤刚好朝他们走了过来。盛秋月一声“白叔”还在口里没喊出去，楚留香便先凑近了盛秋月耳边，“嘘。”
盛秋月不解的看向楚留香，楚留香只装出父女情深的样子去亲盛秋脸颊的时候轻声说，“有坏人跟着你白叔。”
这是白玉汤已经走到楚留香跟前了，冲楚留香使眼色挑挑眉，意思是跟他说，“楚大侠，这回我可听了你昨天的话遇到事先来找你了。”仗着背后四个跟踪的人看不见，还对着盛秋月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哄她让她别害怕。然后装成陌生人一般的路过两人，开始把四个人往人少的城外引。
楚留香对白玉汤的学习能力很满意，自己昨天就跟他提了一次让他下次遇到事情要先通知自己，很显然，他是认真听进去了，而且照做了。楚留香看着尾随着白玉汤而去的四个背影，笑着对盛秋月说：“秋月，看着了吗？这就叫螳螂捕蝉。”
盛秋月认真的点头， “我知道，秋月就是黄雀。”
楚留香用食指刮过盛秋月的鼻梁，“聪明，走，咱们去救你白叔这只笨蝉。”
……
白玉汤没能将四人引出城，这四人跟了一路似乎是终于发觉了不对意识到了白玉汤的意图，决定先下手为强，将白玉汤堵在了漫水桥的湖心亭上。
五人对峙，楚留香就这么万众瞩目的从天而降。
“敢问四位拦路前辈的大名呀？”楚留香问。
“不用问了，我认识。”
白玉汤接下盛秋月，将她拉着护在自己身后。
“江南四大贼王。”
“难为白兄弟还记得我们哥四个。”为首的人冲白玉汤抱拳拱手，言语客套，仿佛他们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又向楚留香做了一揖，语气里甚是恭敬，“楚香帅。”
虽然同是贼祖宗，但楚留香可以没见过他们，他们却不能不认识楚留香。
“不难为，若没有四位前辈，今日这白玉汤的业绩簿里都不知道得少多少可讲的传说呢。”白玉汤冷哼一声，“就是不知四位今日现身所谓何事？”
“今日之事，说起来着实有些为难？”另一个老头边摸着自己一把半白的胡须一边说。
楚留香双手环胸在白玉汤身前站着，一手拿着白扇在肩头轻敲，闻言好奇的伸了伸脖子问，“哦？有多难？”
“难啊！”四个人皆是苦笑着摇头“想要活着从楚香帅手中拿走白玉汤的命？香帅，你说这事情有多难？”
楚留香皱着鼻子摇头对这个事情不予赞同。
“你说你们都一大把年级的了，继续隐身渡你们都晚年有什么不好，偏生要跑出来为难小辈。为老不尊。”
“非是我们哥四个想要如此，只是……”为首的还想要解释解释，却被身后的一人打断。
“大哥，何须再说这些，反正今日不是他白玉汤死就是我们四兄弟亡。”
楚留香挥开折扇，借着扇面遮掩冲白玉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盛秋月先走。
“那你怎么办？”白玉汤压低声音问。
楚留香冲他眨巴眨巴眼睛，语气里是近乎欠揍的自信，“放心，别说四大贼王了就是十大贼王，也伤不了我。”
“那还真是美得你了。”白玉汤没好气的丢给他这么一句话，单手抱起盛秋月，施展轻功大摇大摆的跑路。
四大贼王要追，可楚留香主动出击，四个人连防守都是自顾不暇根本分不出多的精力和人力。
“楚香帅，我们敬你是侠义之人才劝你一句，别淌白玉汤这淌浑水。”
“不可能。白玉汤的命我楚留香保定了！”
“可你保不下啊！”
那贼王苦苦相劝，可楚留香步步紧逼，招式越发凌厉，惜命的老贼简直要急得跳脚。
楚留香看准时机，摸出一粒瓜子当成是暗器弹出，打在那人的穴道上定了他的身，猫着腰躲背后袭来的剑招的同时抬脚将身侧的人踹翻出去老远。再顺势反手将剑夺下，隔空一掌拍出，也不知道得断了那老骨头多少根肋骨。最后手腕翻转，剑锋直指最后一个人的咽喉。
“楚……楚香帅！有话好…好好说。”
“现在，白玉汤的命我能保下了吗？”楚留香双眸中闪过寒光，脸色不悦的问。

那人不答，面如死灰半垂着眼皮，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留香扔了剑，“好，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好好说。”
“四大贼王挑衅盗圣败落而归，从此金盆洗手，这个事情我听说过。若是为复仇，你们此次复出看起来并不情愿，若是那五百两黄金，你们也是做过贼王的人，不必如此冒险。你们放才说若不是白玉汤死就是你们亡，所以你们应该是受了胁迫。”楚留香一边慢悠悠的打量四人，一边说着自己分析。
确实一语中的。
“不错。”
“但四位也算得上黑道的前辈，黑道上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势力能压迫到已经退隐田园的四位吧。那么，你们现在到底是在为谁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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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气定神闲的盯着那个唯一还能好好站着跟他说话的贼王。那气势是非要他给个准确答复不可。
“东厂。”
为了说出这两个字那贼王都快要把一口老牙磨碎掉。以前虽然不光彩但怎么也算得上是传说，却不想退隐了人老了却晚节不保了。
“朝廷？”
楚留香那语气根本不是再问，而是在讥讽。甚至都想要再仰天大笑一番。
可不得笑嘛。黑道对白玉汤发追杀令就是因为勾结朝廷为祸江湖人士。如今这些人为除白玉汤竟然也勾结还不如朝堂的东厂。
那贼王也自觉羞愧，脸都快埋到地上了。
“我今日不杀你们，留你们一命是要借你们之口去通知你们的上头，白玉汤的命已经归我楚留香了，让他们都别惦记了。”
楚留香说完便收了折扇转身抬脚欲走。
“楚香帅！”贼王急急喊住他。
“还有何事？”
“京城六扇门总部郭巨侠被停职查办。”
楚留香停住脚，转回了身。
“白玉汤刚出江湖时年轻气盛盗了回贵妃镜，从此便被皇城朝堂记住了名，此后那些人凡是出了什么大祸便都有了顶罪的名儿。不瞒香帅，当年我们四兄弟与白老弟之事也是我们编出来的，就想找个体面点儿的由头退隐。白玉汤身上摊了太多事儿，他不能清白，因为如果他一旦无罪了，那些个将军啊，大官啊就得遭殃。他的免罪金牌是郭巨侠签发给他的，听说是因为他娘和郭巨侠有私情，抚远将军便联合东厂以此为由对付六扇门，上书弹劾。这件事情早就不是白玉汤与黑道的恩怨了，而是朝堂斗争。只有白玉汤死了，死无对证，他们才能继续枕着荣华富贵过安生日子。我们兄弟的踪迹就是被他们摸出来的，不只我们，东厂已经买通了多方势力，白玉汤，必死无疑。”
楚留香静静的站着听完，逆着风口，寒风吹得湖面涟漪阵阵，吹得楚留香衣袂翻飞。
他突然又想起了他告诉过白玉汤的那个词，怀璧其罪，原来最大的罪人其实才是最无辜，原来白玉汤怀里护着的那块招引杀身之祸的璞玉竟是他自己。

“还是刚才那句话，回去告诉他们，要白玉汤的命来找我楚留香拿。”
“楚留香！你怎么就不能听一句劝，东厂现在只手遮天，连六扇门郭巨侠都被他们诬陷拉下马，你没办法的。该是谁的命就是他的命，你的同情只会连着害了你自己。”
同情？楚留香听着这话，在脑子里快速了过了一遍。不对，虽然这番突然要他找出个舍命相护的理由他找不出，但是绝不是同情，他从来都不同情白玉汤。
“楚某谢过前辈告诫。”楚留香对那多次告诫的贼王谦和的微微躬身。
可那贼王见状却反而愣住了身形。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虽然同样在盗界，但楚留香成了侠盗而自己成了贼王。
“楚香帅，老头我受不起你这一礼，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又多番劝阻，并非是好意，不过……为了拖延时间。”说着，那贼王抬头想冷静一腔杂乱又苦涩的心绪，却满目尽是压城而来的黑云，浓烈的阴郁直压上心头。“东厂昨日便得了消息，说是白玉汤有高人相护，今日我们兄弟四人的任务便是打探情况并伺机分散你们二人，真正下手的人……是苗疆五毒教的新任长老。当初死在同福客栈的金银二老的衣钵弟子。”
楚留香的双眼在一瞬间睁大了数倍，瞪着他。目眦尽裂，血丝漫上瞳孔，眼角通红。
一口内息涌进丹田，施展开他排位天下第一的轻功就往白玉汤离开的方向赶追去。
喘口气的功夫，湖心亭上就只剩了四个垂暮之年的四个老头，半伤半残。
后生可畏呀。

怀璧其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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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汤抱着盛秋月往城外跑。
一根银针嗖的划破风声袭去。
白玉汤灵敏的察觉到异动，轻巧的侧身躲过。停下脚步把盛秋月放到地上。四下无人，可白玉汤清楚那藏匿起来的危机。“阁下，咱俩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但是这孩子不过是被我顺手捡来的，可否放她离开。”
“呦，堂堂盗圣这是转行干起拐卖孩子的勾当了？”
从银针射来的方向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那女子衣着暴露，柔弱无骨的攀在男人身上，声音尖利，说话的时候简直让人感觉耳膜都要被她的声音戳破了。
“女娃娃，你过来，姐姐留你一命。”女子阴恻恻的笑着对盛秋月勾勾手指。
盛秋月只有两只手，又想捂眼睛又要捂耳朵，简直忙不过来，最后干脆放弃。摇着头躲在白玉汤身后，紧紧抱着他的腿不放开。
“嗤，不识抬举，原还想着拿你养养蛊，看来你是没命享受这福分了。师哥，咱快些收了他的命吧，免得那四个糟老头拖不住他那个帮手小白脸。”
白玉汤听到这话才明白原来自己和楚留香是中计了。伸手扒开盛秋月的手蹲下身与她平视，“秋月，白叔跟你保证，一定让你安全，但是你必须答应白叔，站在这，一动都不许动。”
盛秋月有些犹豫，但她一向懂事明理，两手交缠着有些哆嗦的抓住自己的衣襟领子，郑重的对白玉汤点点头。
白玉汤有些欣慰但更多是心疼的揉了揉盛秋月的头。转身迎上那对不速之客。
“白玉汤，我师兄妹二人今日就先拿你祭我们师父金银二老的在天之灵。”
那女子使的一把银刀，柄盘金龙，朝着白玉汤刺来。白玉汤轻功好，速度快，但那女子身段，灵活度更甚，白玉汤每一刀都是堪堪避过，虽然避过了皮肉伤，但可惜了楚留香送他的一身上好的料子做成的衣服被划得破烂不堪。这败家孩子。
“你们师父是被自己的毒毒死的怎么要找我祭灵。”
白玉汤两指出手，势如闪电，那女子却突然向后下腰，一把银针从她身后的男子手中弹出。
“尊师丧命于同福客栈，尸体被官府火化，现在当然是你想说什么便是什么。”
白玉汤双脚点地往上一跃，却突然又想到自己身后几步的距离还站着盛秋月，在空中急忙凭空借力一个后空翻伸长了手抓住盛秋月的后衣领将人提了起来按进胸膛死死护住往侧方向退。
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后背便被一刀捅穿。吐出一口腥血，白玉汤满嘴都是铁锈的味道。松开盛秋月，白玉汤忍着剧痛，手按上抽回到一半的刀柄，制住那女子的动作，另一只手快速点了止血的大穴，封了痛觉。抓着那女子的手，将刀完全从自己身体里拔出，白玉汤还是能感觉到血液在不断外涌，濡湿了衣服。
白玉汤手肘打上女子手臂上的麻穴，在她手腕**的瞬间将刀夺下，横着刀锋将飞来的银针尽数劈断，身影一转绕道女子背后，封喉一刀，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