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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7-06-05 23:40回复
    第一篇 龙门围猎
    自洛水逆流向西,穿斜谷,过密林,至龙门山处,乃见洛阳。城东前外,龙门山脚,一条小路横切而过,盘山而上,没入山林。路口旁立着一枝旗杆,杆上挂一只黑色酒旗,酒旗藏在一株桃树上,越过桃树,正引出一家酒店。
    观月持玉二人正坐在酒店内喝酒。他二人自接了师父梅山老人的书信,便即刻动身,一路北上,终于来到龙门山下。如今,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观月倒了一杯酒,将酒杯放在唇边轻轻啜了一口,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苦笑道:“我一向喝不惯烈酒,太过辛辣苦涩。”
    这时,店家正端了一盘兔肉上来,听到此话,陪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店的酒都是自家酿的,虽然辛辣,却并不苦涩。细品之下,还有些甘甜醇美。以前,山上的穆老爷就十分爱喝小店的酒。”
    一旁持玉忽然问道:“你说的穆老爷,可是龙门山穆子盟穆大侠?”
    店家点了点头道:“穆老爷以前常唤叶随风来我店里打酒,只是自从叶随风去世以后,他就很少下山了。”说罢,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向后厨走去。
    观月道:“近三年来,穆前辈已闭门谢客,不与外人来往,也不知是真是假。”
    持玉将酒杯放在鼻前,嗅了嗅,接着一饮而尽,咂了咂舌头道:“这酒倒不坏。师父与我们约定三月十五日在龙门山下相会,如今已过了三日,怎么还没消息?难道有什么事耽误了?”
    门外酒旗猎猎,随风招展,旗下那一株桃树刚落了一地花瓣,长出许多新叶。
    观月望着那株桃树浅浅一笑,说道:“南方的花早已败了,北方的桃树才刚刚发出嫩芽。说起来也只是这几天的事,可总让人觉得过了很久。”
    持玉望着观月,微笑道:“师兄,你又想起叶随风了?”
    观月叹了口气,指着门外那株桃树说道:“我曾与他在此树下对饮多时,叶随风剑法既高,为人也爽利,不似他师父这般固执,真是牛脾气。”
    持玉也不知他是在夸叶随风,还是在数落穆子盟,也盯着门外那株桃树,愣愣地出神。
    一阵风起,吹起地上散碎的花瓣,扬到半空中,宛如一阵花雨。观月突然想起小时候师父传他回风剑法的情景。当时,也是在桃树下,只是此刻门外只一棵,那是却是一片,此刻门外桃花落尽,那时却开得正好。
    持玉走到屋外,四下里望了一眼,周围百姓打渔的打鱼、挑担的挑担,似乎也并不把这一株桃树放在心上。
    观月端起一杯酒,正要喝下,斜眼间看见门外几人行色匆匆,自门前向内望了一眼,随即一闪而过,便对持玉轻声说道:“这已是第三拨了。”
    持玉点了点头,走回屋内,拿出腰间玉笛放在手里把玩,口中却道:“自我们进了这家酒店,每过一个时辰就有一拨人从门前探望,他们却还装作并不在意。”
    观月笑道:“越表现的不在意,往往越是在意。”
    持玉点了点头道:“看来师父飞鸽传书与我们确实有急事,看这情形,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他二人看似十分随意,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师父既然传书与我们,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不知不觉,两大壶酒已经下肚,此时观月已有些醉意。看看天色,已到傍晚,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前,说道:“今日也是如此,罢了,我们回城吧。”
    持玉也站起身来,二人付了酒钱,便回洛阳。
    观月熏熏欲醉,一路上东一句西一句说个不停,一会儿说道当年六国会盟一战,叶随风如何如何使诈,胜了他一招半式;一会儿又说道三年前穆子盟如何如何不仁不义,将叶随风赶下龙门山去。说到激动处,忍不住破口骂了起来,也分不清是在骂叶随风胜了他,还是在骂穆子盟不仁义。
    持玉一语不发,良久才道:“师兄,你一直在说叶随风。”
    观月一愣,微微苦笑道:“他已死了三年,今日故地重游,难免伤怀。”
    二人自城中大道向南行去,穿街过巷,左转右转,来到一座破败院落前。观月抬头一看,见院落房屋大门破旧不堪,墙头长满枯草,忍不住说道:“这房屋怎么破败成这个样子?我们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见大门上有一匾额,上书“许府”二字,便又说道,“听说许由许先生以前也住在洛阳城中。不知道这个许府是不是他的住处。”
    持玉道:“师兄,你喝多了,无意中带我来到此处。”
    观月尚自不信,反问道:“是吗?”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门内无人答应。
    观月又唤了几声。
    门内依旧毫无声音。
    观月便用手轻轻一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二人向院内望去,只见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忽然,东边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从里面跑出三个少年。那三个少年浑身破烂、衣不蔽体,脏兮兮,油腻腻。见了二人,先是一愣,随后三人中个头稍大的上前问道:“你们是谁?敲我家门做什么?”
    持玉微笑道:“我们是过路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来了。”
    少年道:“身上有钱没有?”
    观月从怀中取出几枚钱。
    少年一把抓过,笑嘻嘻地说道:“谢大爷赏。”说着,便拉着另外两人向外跑去。
    观月兀自望着少年留在自己手上的污泥,轻声笑道:“原来是三个乞丐。”
    不远处小乞丐满眼放光,高声叫道:“大哥,有钱了,我们有东西吃了。”
    另一个乞丐问道:“那我们还上龙门山吗?”
    他一提“龙门山”三字,观月持玉二人均是一动。又听大乞丐说道:“当然要去,这几个钱,填不饱肚子,今晚我们要去龙门山大吃特吃。”
    三人欢呼雀跃,一阵烟跑了出去。
    等到三人走远,持玉轻声说道:“这三名乞丐要上山。”
    观月点头道:“他们多半要去龙门山偷东西吃。”
    持玉道:“我们既然来到此地,还未拜望穆前辈,不如今日上山,也好打个招呼。”
    观月点了点头道:“也好,也好。”脸上却对持玉挤了挤眼,低声说道,“有人跟着我们。”
    持玉装作不知,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山。”
    二人便跟在三名乞丐后面,一路尾随。
    过了城门,向东行约五六里路,来到龙门山下。越过几座土丘,进入一条小路,沿小路走了片刻,又转而向西,几经转折,俨然将近半山腰上。
    观月心中暗暗惊奇:“若非跟着这三个乞丐,哪里知道这几条近路,转眼间就快到了龙门山庄。”
    三个小乞丐一路畅通、轻车熟路。虽然山上尖石坑洼众多,可在三人脚下,宛如自家庭院一般。
    忽然,观月持玉二人突然站住,伏下身子,躲到一旁,侧耳细听,只听身后草地上窸窣响动。二人忙摒住呼吸,潜身隐迹。
    不一会,走来一个人,那人本来跟在观月二人身后,此刻不见了他们身影,便四下里探视,巡视不着,心中便知道有些不妙,转身欲走,正看见观月二人正站在来时路上。
    那人纵身一跃,拔腿就跑,早被观月按在地上,一脚踢翻。
    持玉走上前去,见那人短小精干、双目有神,便问道:“你是谁?跟着我们做什么?”
    那人闭口不语。
    观月喝道:“你若不开口,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脸一横,道:“我只奉命行事,只要跟着你俩。”
    持玉道:“你奉的是谁的命令?”
    那人又不说话。
    观月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捏着那人的嘴巴,笑道:“你不说话,看来这条舌头也没用了,我就帮你把它割下来。”
    那人见了短剑,心下甚慌,忙道:“我奉的是不归山小蝶姑娘的命令,跟在二位身后,倘若二位一上山,就即刻通知。”
    观月咦的一声,似是听了小蝶之名甚为惊奇。持玉道:“怎么?”
    观月将手中短剑收回腰间,一指将那人点倒,说道:“小蝶姑娘来龙门山做什么?”
    持玉问道:“这个小蝶就是三年前与叶随风私奔的人吗?”
    观月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叶随风被赶出龙门山的时候,小蝶正在山下等候。那时叶随风跪在山庄大堂前面的院子里,只希望穆子盟能允许他卸去六国公子之职,以归隐山林。穆子盟大怒,一掌把叶随风打出山庄,二人便在山路上打了起来,从山腰直打到山脚,恰巧碰到相候的小蝶。穆子盟一怒之下,一剑刺伤了小蝶肩口,并宣布将叶随风逐出师门。从此,叶随风与小蝶浪迹天涯,远走他乡。
    观月道:“她这次前来,莫非是为了寻仇?当年穆子盟刺了她一剑,深可及骨。”
    持玉叹了口气道:“叶随风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仇恨可言。”
    观月低下身子,对着软倒在地的那人说道:“小蝶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紧闭其口,并不答话。
    观月笑道:“你倒是不打不招。”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那人吃痛,忙道:“小蝶带了许多人来,说是要向穆子盟要天池龙宫的地图。”
    观月似是吃了一惊,轻声说道:“已经五年了吗?是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转身对持玉笑道,“看来师父叫我们前来,为的就是此事。想不到小小一个不归山,也要费这么大的周折。”
    那人躺在地上,口中说道:“你们可别小瞧了,此次不仅不归山要来,赵高的人也要来。三路人马汇集一处,就是要拿穆子盟。”
    二人听了这番言语,当下变了脸色。观月问道:“你说赵高的人也要来?来的都是谁?”
    那人已经闭上了眼,不答话。
    观月抽出短剑,恐吓道:“你不说,我就在你身上捅个窟窿。”
    那人却不为所动。
    观月暗叫不好,伸手去探他鼻息,原来已经停止呼吸;摸了摸脉搏,也已经不再跳动了。
    持玉惊道:“死了?”
    观月点了点头,剥开那人衣物,仔仔细细察看一番,见他心口左侧有一点细细的伤口,宛如针扎一般。
    持玉道:“这人本想一针刺他心口,让他当场毙命。想是下手偏了半寸,所以没有立死。”
    观月吸了口气,道:“要说天下有人能在你我面前,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我打死都不相信。”
    持玉道:“那么是之前下的手了?”
    观月点了点头,说道:“只怕是你我藏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人刺了一针。”
    持玉道:“看来,敌人这次是下了狠手来的。”
    观月笑道:“论剑法论武功,我还不知道有谁敢在龙门山撒野。走,上山瞧一瞧,看看穆老头去。”


    2楼2017-06-05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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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快赶一阵,又赶在三个小乞丐之后。忽然,观月止住持玉身子说道:“有人。”便俯下身形,等了片刻,便听见右前方草丛中有人说道:“老大,过去了三个人。”
      一人道:“莫非是梅山弟子观月持玉?”
      一人笑骂道:“**,刚才明明说是过去了三个人,怎么会是他们两个?”
      那人答道:“倘若加上梅山老人,不刚好是三人。”他话音一落,山上登时安静下来。良久,才听得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观月持玉身材高大,刚才三人却十分矮小。而且听山下的兄弟说,观月持玉已离开此地,回城去了。”
      一人说道:“咱们这次出来办事,人还未齐,梅山老人与他两位弟子便先后来到,莫非有人走漏了风声?”
      观月二人听得“梅山老人与他两位弟子先后来到”一句,心道:“原来师父他老人家早就到了。”
      那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要说走漏了风声,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此次我们三方合作,自三月初才定了下来。然而,有兄弟们却打听到,观月持玉二人半个月前就已从梅山动身,除非他们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否则这事绝无可能。”
      有人便应和道:“多半是巧合吧。”
      观月持玉相视一眼,均想:“这伙人连我们的行迹都查得一清二楚,到底是下了苦功夫。”
      一人又道:“眼下三路人马也已到齐,山下各个路口都有人把守。就算穆子盟与梅山联手,这次也绝无逃脱可能。哎哟,谁打我?”他话音未落,只听得“啪”一声脆响,那人便高声叫道:“谁他妈打我?”
      那粗犷的声音怒道:“打你还算轻的,再口无遮拦,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不服,口中嘟哝道:“怕什么,就对付两个老头,吓成这个样子。”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轻不可闻。
      众人便都安静下来,观月持玉停留片刻,终听不见有何动静,二人便悄悄向一旁走去,藏身到一处洼地。观月轻声说道:“原来师父早就到了。听他们话语,他老人家还在山上。”
      持玉想了一想,说道:“似乎这几路人是冲着穆前辈来的。”
      观月道:“事不宜迟,你我这就上山,与师父、穆前辈会合,共商计议。”
      持玉摇头道:“四周皆有暗哨,且人数众多,只怕你我还没走到山上就已经遭了暗算。”
      观月略一思索,道:“不如我们在山中放几把火,虚张声势。一来敌阵后方失火,定会大乱;二来穆前辈与师父也必会有所警觉;三来我们正好可趁乱上山,与他们合在一处。我们几人联手,克敌制胜虽然未必,想走的话,也没几人拦得住。”
      持玉道:“这个办法好。”二人商议已毕,便取了一段枯木,点做两个火把。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放火烧山去了。
      山中路口把守之人见山上突然起火,纷纷打起暗号,有哨声,有鸟叫声,也有嗷嗷大吼、桀桀怪叫声,一时间,山中噪杂之声四起,乱成一团。
      那三个小乞丐原打算趁着月圆之夜,山路明晰可辨,到山上偷些东西裹腹。他三人本来就对龙门山十分熟悉,山上多少条山路山谷山沟,多少个小道斜道暗道,他们都一清二楚、烂熟于胸。
      三人走了几条小路,转到上山的大路上。走不多远,只觉得山下乱糟糟、明晃晃、热烘烘的。本来三月中旬的天,虽然春色渐浓、日头渐暖,但晚间依旧十分寒冷。三人起初觉得身体发热,只道是走多了路,直到一阵山风吹起,听得身后喊声大作,这才一惊,回头看去,半山腰上竟已燃起了五六处大火。山上枯枝败叶厚厚积了一地,再加上山风阵阵,更助火势,烧不多时,已有两处连在一起,火势愈大。
      三人心中甚慌。小乞丐见山林中禽鸟四散、走兽乱奔,忍不住吓得哭了,拽住大乞丐衣角,懦懦地道:“大哥,谁把龙门山给烧了,我们不会被烧死吧?”
      大乞丐强自镇定,道:“没事,我们先去龙门山庄躲一躲,山庄东侧便是伊河,大火肯定烧不到河里。”
      三人便一路狂奔,往山上跑去。
      正奔跑间,前方山路忽然跳出两名大汉。其中一人闷声喝道:“渔阳郡高阳氏在此行事,什么人敢来阻挠?”
      他这一喝,既沉且响,宛如一声闷雷。三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看见月光之下,两名凶神恶煞的持刀男子正睁圆了大眼,瞪视自己。
      三名乞丐顿时吓傻了眼,喏喏地说不出话。
      一名汉子嘿地一笑,说道:“不知哪里跑上山的娃娃,也不怕给狼叼了去。”
      另一名汉子道:“正事要紧。”
      那汉子嗯了一声,道:“山下放火的,已经查清。”另一名汉子点了点头,看着三名乞丐,道:“这三个是他们的引路人,多半有干系。”
      那汉子道:“先捉上山,再做计较。”收了刀,插在腰间,一手一个,把两名乞丐夹在腋下,转身向山上飞奔而去。
      大乞丐眼见两个小乞丐被抓走,挣扎不得,正要发问,只觉身上一轻,随机双脚离地,已被另一个汉子夹身抱起,急忙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那汉子理也不理,向山上奔去。
      不多时,两名汉子携着三个乞丐来到龙门山庄。山庄外站着一群人,各各持刀佩剑,约束整齐,分别围在各处。携着大乞丐那名汉子走到门前,亮了亮腰牌。看门人扫了一眼,便让到一边。两名汉子推门而入,来到山庄前院。
      进了山庄,又见堂前站着十来个人。两名汉子一甩胳膊,将三个乞丐甩到在地。三人吃痛,跌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
      一名汉子走上前去,对着其中一名华服男子拱了拱手,低声说道:“公子,已经查清楚了。”
      众人纷纷看来,那汉子看了华服男子一眼。男子道:“但说无妨。”那汉子点头说了声是,继续说道:“放火之人,正是梅山两位弟子,观月持玉二人。”
      华服男子冷哼一声,道:“果不其然,他二人去而复返,又放火烧山。我早就猜到,梅山此行,定与我等有关。”
      人群中一名女子走出两步,望了望三个乞丐,问道:“他们是谁?”
      那汉子答道:“这三人正是观月持玉二人的向导,否则,我们重兵把守,他二人绝无上山放火的可能。”
      那女子呵呵一笑,对三个乞丐说道:“是你们在帮敌人引路了?”
      大乞丐连连摇手:“没有,我们没给任何人引路。”
      一侧一名汉子怒道:“小子,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抽出刀来,作势欲砍。
      三个乞丐吓得哇哇大叫,抱成一团。
      众人见了乞丐这般狼狈胆小的模样,有人轻笑一声,有人叹了口气,有人头也不回、不屑一顾。人群最中间一名男子皱了皱眉,说道:“拉下去。”
      两名汉子相视一眼,并不行动,看向面前的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笑道:“既然林公子发话了,那就拉下去吧。”
      两名汉子道了声是,便伸手去抓三个乞丐。
      那姓林的男子道:“高阳氏的家教当真不错,手下人听话的很。”
      华服男子也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讥讽,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三个乞丐见那二人走来,忽然间跳起,像三只撒了欢的兔子,向正堂跑去。
      一名汉子忙高声叫道:“****,给老子回来。”欺身向前,对着大乞丐拦腰抱去。那乞丐滑的似一条泥鳅,身子一低,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
      那汉子抱了个空,重心不稳、脚下一滑,一头撞在一座石凳上,登时撞了个七荤八素、头破血流。疼的他龇牙咧嘴,冷汗直冒,骂骂咧咧地跌坐在一旁,大口喘着气。
      华服男子眉头一皱,对另一名汉子说道:“你去。”
      那汉子一拱手,飞身而起,一掌拍向大乞丐。他这一掌拍出,掌风猎猎。人群中一声惊呼,有人便想:“高阳氏向以掌法名天下,想不到手下一个跟班竟也有这等身手。”
      华服男子面容含笑,微微点头。
      眼见这一掌就要拍在大乞丐身上,大乞丐忽然高声叫道:“穆老爷,救命。”忽然,一阵风过,那汉子宛如断了线的风筝,直溜溜摔了出去,撞在院中凉亭的石柱上,一动也不动。
      华服男子一惊,盯着正堂大门,冷冷哼了一声。
      正堂大门紧闭,不见得有任何动静。
      三个乞丐走到大门旁边,靠在门上,大乞丐将一只耳朵贴在门上,似乎在听里面人说话。
      华服男子心中一顿烦闷,正要开口,却听见刚才在石凳旁跌坐的汉子呀呀大叫,口中喊道:“死人,死人。”
      华服男子微微怒道:“闭嘴。”
      那汉子指着石柱,依旧叫道:“死人,死人。”
      人群中有人轻笑道:“本以为高阳氏家教严厉,自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想不到居然个个都是脓包,一个被一阵风给吹死了,另一个却直接给吓破了胆。啧啧,厉害厉害。”
      另一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位仁兄多半不忍心残杀无辜,所以掌出一半,自己把自己给摔死了。”
      那人道:“不是被风给吹死的吗?怎么又是自己把自己给摔死了。哎哟,一阵风就吹死了,也是很难得啊。”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华服男子早就怒不可遏,握紧拳头,回头又看见那汉子指着石柱喊道:“死人,死人。”更觉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一掌拍在那大汉脑门。那大汉双腿一软,登时毙命。


      3楼2017-06-05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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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那名女子轻声说道:“可惜了,他所说的死人并不是指你的手下。”华服男子正自发怒,没有听见。那女子叹了口气,转身望着正堂,一拱手,高声叫道:“不归山小蝶,与林家堡林少松公子、高阳氏高阳虎公子前来拜谒穆老前辈。”她声音清脆悠扬、婉转嘹亮,把院内院外的声音都盖了下去,山庄顿时安静下来。
        三个乞丐正侍立堂门两侧,大乞丐耳朵侧向屋内,听屋内人说了几句话,便点了点头,转身对众人说道:“穆老爷说了,寒舍简陋,不足待客。况且穆老爷已闭门谢客多年,今日让诸位白跑一趟,多有歉意,还请诸位多多包涵。今日天色已晚,恐夜深山路难行,诸位就请回吧。”
        小蝶微微一笑,说道:“龙门山的景色,我是见过很多次了。山庄雅致非常,景色美不胜收,正是旧友故交的好聚处。况且我们来都来了,怎么也要见上穆前辈一面,三年前之别,穆前辈亲自送我下山,这份恩情我小蝶是万分不敢忘的。”
        门内忽然一声长叹,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响起:“小蝶姑娘,三年前你唆使我龙门弟子叶随风弃万千同仁于不顾,而欲相濡与村野山林,此事乃是我龙门山之痛。自叶随风被逐出师门之后,你与此地再无瓜葛。三年前我将你赶下山去,确实有失人情,你若为此事前来寻仇,我不怪你。”
        小蝶双目微红,道:“风哥既身为你龙门弟子,我对他虽然情深义重,不过却也并未插手他的公事。这事,我并不怪你。”
        门内声音道:“那么所为何事?”
        小蝶道:“我家公子因齐国田姜氏公案而被牵连,被囚于天池龙宫内。如今五年期满,还请穆大侠践行前言,放了我家公子。”
        穆子盟道:“清光入煽动齐国姜氏为乱,意图颠覆齐地,致使姜田两家相斗,伤亡无数。重罪之人,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
        小蝶道:“姜田氏之乱实为齐国内斗,与不归山并无干系,况且既然约定五年之期,期限已至,自然就该放人。”
        一旁高阳虎冷笑道:“姜氏也好,田氏也罢,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尘埃。天下已经归秦,姜田氏之乱,不过是一群失去权利与地位的贵族在做困兽挣扎罢了。”
        穆子盟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既然约定如此,就这么办吧。”
        小蝶喜道:“果真如此?谢过穆老爷子。”说罢,对着正堂大门深深鞠了一躬。
        穆子盟道:“如此,诸位就请回吧。”
        小蝶眉头一皱,随即笑道:“穆大侠既然答应了,就请把天池龙宫的地图交与我吧。我等好去迎接我家公子。”
        穆子盟道:“天池龙宫地图我已交还给鬼谷老人了,诸位若要,请去云梦山取吧。”
        众人面面相觑,小蝶脸色微变,似是没想到穆子盟会如此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高阳虎笑道:“我们来取时,地图便还给了鬼谷,也真是巧的很。小蝶姑娘,你倒不走运。”
        门内哦一声,穆子盟接着说道:“方才在我院内纵容手下行凶者,莫非就是这位仁兄?老夫虽未亲见,不过你的大阴阳掌用的不错,高阳氏原本是渔阳大族,却皆不得长寿。如今高阳广撒手人寰,只剩下一名独子,着实令人惋惜。”
        高阳虎听他说出自己家门,心中又惊又喜又悲,惊的是穆子盟身在屋内,房门紧闭,他却能得知自己家数武功,确实十分了得;喜的是穆子盟夸赞自己掌法,高阳氏家传绝学大阴阳掌确实名声在外;悲的是高阳氏一族本来人丁兴旺,却在近几十年,老一辈人相继去世,新一代人又多早夭,就连他父亲高阳广也是死于战乱之中,到头来,高阳氏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
        高阳虎背负双手,挺胸而立,说道:“在下正是高阳之后,单名一个‘虎’字”
        门内又道:“原来果然是故人之子,我与令尊令兄皆为旧识,不知何时高阳氏与不归山走得如此亲近?”
        高阳虎道:“自东山之会,已过多年。晚辈于人群之中,得瞻前辈风采,敬仰不已。那时叶随风于众多青年俊彦之中,一战成名,得‘天下公子’之称,令人歆羡。前辈德高望重,素有威名,向来不会失信于人。今日我与众人前来,正是为清光入一事。他刑期已至,于情于理,都该放人。”
        门内长长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又道:“那么林家堡林大公子,也是为了此事而来了?”
        人群当中的男子拱手说道:“还望穆前辈成全。”
        门内说道:“众位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原来竟都是为了清光入,不归山好大的面子。也罢,既然期限将近,也该放他出来,只是地图确实不在我这里。”
        小蝶道:“当年手持地图,亲手将我家公子囚在天池龙宫之人,可是前辈。”
        门内哈哈笑了两声,道:“当年囚禁清光入是诸位长老共同商议的结果,岂只单是老夫?我话已至此,诸位请便吧。”
        堂门外大乞丐便高声叫道:“穆老爷说诸位请回,恕不远送。”
        小蝶冷笑道:“话还没说明白,怎么能就此下山?”与高阳虎、林少松相视一眼,使了个眼色,接着一步迈出,飞身向前,伸手便去开门。她右手还未触到大门,便觉得门上似有一股弹力,将自己右手弹了出去。手上发力,那弹力也随之增大,始终推不开门。三个乞丐在一旁瞧的惊奇,均想:“这女子右手举在空中做什么?”小蝶忽然一声断喝,双手并用,那门上反弹之力陡然猛增,只听呼地一响,将她弹出一丈开外。
        高阳虎低声说道:“动手。”众人便四散跳开,将屋子围在中间。林少松抽出手中长剑,直指堂门,高阳虎一双铁掌,径奔三个乞丐而去。
        忽然哐一声响,堂门大开,三个乞丐本来站立在堂门两侧,此时却像有一阵风一般,卷着三人向屋内飞去。
        高阳虎一掌拍空,眼见三个乞丐飞向屋内大厅,立在一名正襟危坐的老者身后,既感叹穆子盟武功当真出神入化,虽不见动静,却自能运筹帷幄;又恼怒他两名手下本来就在三个乞丐身上栽了跟头,此时自己全力一击仍然不中,更是令自己颜面尽失。
        穆子盟端坐在太师椅中,淡淡一笑,说道:“大阴阳掌高阳氏、神风剑法林家堡、蝴蝶舞步万花谷,三家传人集于我龙门山,幸会幸会。”
        小蝶轻哼一声道:“我早就不是万花谷的人了。”
        穆子盟点了点头道:“也是,小蝶姑娘与我龙门山叶随风一样,都是弃徒。早间听闻万花谷剑术步法独步天下,未尝一见,小蝶姑娘既有‘有影无踪’的名号,终不知到底如何啊。”
        小蝶冷笑道:“那还要请穆大侠指点一二。”话音未落,手中长刀早已刺出。她身体距离穆子盟虽有丈余之远,然而身法极快,犹如一道蛇影,瞬间来到穆子盟身侧,长刀径直刺向他心口。
        穆子盟轻弹右指,一指将刀弹开。小蝶借势在他身后绕了半圈,来到穆子盟左侧,刺向他右肩。穆子盟头也不回,右手拇指在食指上一捏,用力一弹,又将她这一招弹开。
        小蝶蹭蹭蹭向后退了几步。此时高阳虎双掌已至。大阴阳掌本是一门极高深的掌法,掌法中暗合天地阴阳之术。高阳虎左手阴掌,阴柔寒冷,泛着青色;右手阳掌,刚猛凌厉,泛着赤色。双掌齐出,拍向穆子盟前胸。
        穆子盟端坐在大厅之中,岿然不动,只用一只右手相迎。高阳虎双掌齐发,阴阳掌同时击出。穆子盟却用单手先与其右手对了一掌,将其击退,再轻轻一转,用手背一拂,卸去了高阳虎左掌之力。他这两下虽然一先一后递出,然而速度之快,仿佛同时并用两掌。
        又听得一声轻喝,一个声音叫道:“穆前辈,小心了。”林少松手持神风剑,一步跃起,刺向穆子盟面门。穆子盟双手一夹,将长剑夹在双掌之中。正在此时,两侧刀光霍霍、掌风呼呼,右侧小蝶、左侧高阳虎再次袭来。穆子盟喊声去,将林少松长剑甩出,而后凭空跃起,连带着三名乞丐,向后退去。
        穆子盟端坐太师椅中之时,分别用一指、一掌、双手击退三人,倘若不是三人联手,而是一个个单打独斗,只怕想要逼得他站起身来,都十分困难。如今穆子盟既然起身,只怕更难对付。猛虎闲卧,尚能吓退群狼。他如果当真发起狠来,胜负之事,犹不可分。
        穆子盟向身后招了招手,道:“羿小狐、莫小熊、王小虎,你们过来。”
        三个乞丐向穆子盟身上靠了靠,附耳过来。穆子盟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对着三人说了一阵,三人频频点头。之后,穆子盟抬起头,说道:“退下吧。”
        三个乞丐退到一侧。
        小蝶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道:“穆子盟多半将地图秘密告诉了这三个乞丐,我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穆子盟对着小蝶等人说道:“你们武功虽然不弱,却也拿不住我,就此收手吧。”
        高阳虎道:“山上山下精悍之士有百余人,穆大侠,你觉得如何?”
        穆子盟微微轻笑:“乌合之众,不足一哂。”
        林少松道:“山庄上下把守之人,多半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侠士,穆前辈并无胜算。”
        穆子盟哑然失笑,说道:“不归山的剑奴、林家堡的管家、高阳氏的鹰犬,也当得起‘侠士’二字?”
        小蝶道:“我们自然知道穆大侠的手段。”
        穆子盟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手段,仍然在此对峙,难不成诸位对于此行很有把握?”
        小蝶笑道:“这个自然。”
        穆子盟冷哼一声,随后对着门外高声喊道:“彭公子,倘若你再不现身,老夫可就要走了。”
        小蝶三人大惊:“原来他竟知道我们另有高人在此。”
        忽听得门外哗啦啦几阵声响,接着传来兵刃碰撞的声音,继而一个声音高声应道:“穆伯伯,先别管彭不更了,小侄给您请安来啦。”随后,两个年轻男子跳了进来。
        这二人正是观月持玉。他们在山下放了一阵火,烧了路口把守的几个据点,又趁势把敌阵搅得鸡犬不宁,这才飞身上山,前来相助。
        穆子盟脸色一变,随即迎了上去,抓住观月持玉二人的手,微微笑道:“贤侄来的甚好,来的甚好。”
        观月笑道:“我二人前几日便到了,只是一直未曾上山拜望,还请穆伯伯不要见怪。”
        穆子盟哈哈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持玉向四周望了一眼,心中狐疑道:“怎么不见师父?”看见小蝶正手持长刀,站立一侧,吃了一惊,说道:“哟,小蝶姑娘在此,近来可好?”
        小蝶面带微笑,答道:“托公子福,一切安好。”
        持玉又对着林少松微微一笑,说道:“林公子,多年不见,更加意气风发了。”
        林少松道:“多谢持玉公子称赞。”
        持玉点了点头,看向一旁高阳虎,抬了抬手,说道:“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高阳虎道:“在下区区贱名,自然入不了梅山公子之耳。”
        持玉道:“不才孤陋寡闻,还请赐教。”
        高阳虎拱手还礼道:“在下姓高阳,单名一个虎字。”
        持玉哦一声,道:“原来近几年声名鹊起的大阴阳掌高阳虎便是兄台,久仰久仰。”
        高阳虎面露得色,微笑道:“不敢不敢。”
        观月眉头一皱,说道:“持玉,你啰里啰嗦说些什么?”
        持玉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曾经旧识,不想今日竟然要兵戈相见,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他自说自话,观月却听也不听,靠近穆子盟轻声说道:“庄外强敌环伺,高手众多,不如早撤。”
        穆子盟面不改色,心中却想道:“这梅山两位公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时竟也说强敌环伺,只怕藏在暗处的高手并不止彭不更一个。”斜眼向一侧看去,三个小乞丐已不知何时没了身影,便微微对二人点了点头。
        三人身形便渐渐聚在一处。
        高阳虎瞧这架势,知道对方想要逃走,也不见彭不更等人现身,心下焦急,频频向林少松示意。
        林少松置若罔闻。
        高阳虎又看向小蝶,却只见小蝶眉宇自然、举止恬静、面露微笑、神态自若,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模样。
        穆子盟三人相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喊一声走。三人同时跃出,破窗而走。
        高阳虎飞身而起,一双手掌向穆子盟后心拍去,只是穆子盟身形极快,他这一掌还未拍出,穆子盟身子已然跳到屋外。林少松起身欲赶,刚迈开步子,却又忽然停住。高阳虎回头叫道:“追啊。”
        林少松收了长剑,跳到门外。
        就在此时,小蝶忽然仰天长笑,笑声又大又响,远远传了出去。
        高阳虎吃了一惊,随即怒道:“你疯了?”
        小蝶依旧狂笑不止,一边笑,一边喊:“梅山老人,你死的好惨啊!你死的好惨啊!”
        话音刚落,众人大惊。高阳虎怔怔地望着小蝶,口中喃喃说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小蝶恍若不闻,跳到门外,对着观月持玉二人背影,高声喊道:“观月持玉,你师父梅山老人被人打死了。梅山老人,你死的好惨啊!”她运足了内力,声音浑厚嘹亮,夹杂着呼呼山风,向四周蔓延出去,只听整个山头都不停地回荡着“你死的好惨啊!”


        4楼2017-06-05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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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月持玉原本与穆子盟已跃出大堂,站在墙边一棵高树上,正欲向庄外跳去。忽然听得小蝶话语。二人霎时犹如雷劈,呆呆站在树上,惶惶不知所措。待听到小蝶再次狂笑,便要下来问个究竟。
          此时,树下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正堂四周人手也纷纷敢来相助。穆子盟喝道:“莫中了敌人奸计。”他这一喝,观月持玉二人顿时回过神来,观月颤声道:“可是她说,她说师父他......”
          穆子盟见人越聚越多,忙抓住二人手臂,喊声走,向墙外跳去。
          眼见三人就要跳出墙外,不知何时,小蝶已从凉亭内石柱旁托出一个人来,口中嘿嘿笑道:“观月持玉,你瞧瞧这死人是谁?”
          那人青衣皂袍、满头灰白、面目慈善、短小精瘦,只是双目已闭,歪歪软软,被小蝶双手托着,偎在她身上。
          观月一声大叫,挣开穆子盟手臂,一跃而起,向小蝶扑去。院内众人一哄而上,顿时刀光剑影、斑驳如织,尽往观月身上招呼。
          观月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左右连挥,使出回风剑法,一时间狂风四起,卷起地上树叶尘土,乱成一团。又听得乒乓连响,接着几声闷哼,已有人从阵中飞了出来。观月击退众人,奔上前来,短剑直指小蝶。
          小蝶忙将手中死人向前轻轻一推,随即向后退去,站在林少松身侧,说道:“观月公子,你看此人可是梅山老人?”
          观月接过死者,月光之下看得分明,不是梅山老人是谁?他抱着梅山老人躯体,摸其鼻息,早已没了呼吸;查其心脉,也已停止跳动。就连身体也已经冰冷,想是死去多时了。
          观月再也抑制不住,抱着梅山老人躯体嚎啕大哭,院内众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有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一发喊,便持刀向他砍去。
          观月正自悲痛欲绝,疏于防范。众人眼见就要得手,忽听得持玉喊道:“师兄小心。”观月猛然警醒,一挥剑,击退二人,又抱着梅山老人躯体就地一滚,躲过余人劈砍。众人还要追杀上去,持玉早已赶至,手持一枝玉笛,连退数人,护在观月右侧。
          观月泪眼婆娑,对着持玉哭声说道:“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被人给害了。”
          持玉早已是泪流满面,咬着牙,望着众人道:“师父被奸人所害,此仇不共戴天,我们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给师父报仇。”
          观月抱着梅山躯体,右手指着小蝶,狠狠地道:“是你?是你杀了我师父?”
          小蝶连忙摇手道:“公子千万不要乱说,我与梅山老人素无过节,况且以我的手段,怎么伤得了梅山老人?”
          观月道:“就算不是你亲手所为,你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又指着林少松道,“那么是你?”
          林少松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此事,不比二位早。梅山前辈既已遇难,两位还请节哀。”
          持玉斜眼看了一眼梅山老人,见梅山老人闭着双目,仿佛熟睡一般,然而他却再也醒不来了。一想到此处,悲痛难当,忍不住哭出声来。
          忽然,持玉指着梅山老人道:“师兄,你瞧。”
          观月顺势看去,只见梅山老人前胸隐隐有些痕迹,忙揭开他上衣,赫然见躯体左胸处有一只淤青掌印。
          观月怒指高阳虎,说道:“原来是你杀了我师父,奸贼,纳命来。”放下梅山老人躯体,径向高阳虎奔去。
          高阳虎急道:“观月公子,你这是何意?梅山前辈之死与我无关。”
          观月怒道:“我师父当胸被人打了一掌,不是你又是谁?”
          高阳虎急忙退回到人群之中,道:“天下用掌的人多了,难道所有被手拍打死的,都要怪到我们高阳家吗?”
          小蝶咯咯笑了几声,扬声道:“高阳公子,你大阴阳掌威力无边,近日又有此功绩,更是可以名扬天下了。”
          高阳虎怒道:“你血口喷人。”他忽然想起刚才自己手下指着石柱喊道“死人”,起初大家都以为他喊的是那名被堂门穆子盟掌风击中的大汉,此时方才明白竟指的是被藏在石柱下石台旁的梅山老人。当时,只有小蝶话里有话,知道内情。想到此处,高阳虎恍然大悟,指着小蝶叫道:“是你,是你杀了梅山老人。”
          观月此时早已杀来,一柄短剑直刺向高阳虎咽喉。高阳虎边退边躲,口中连连解释。小蝶柔声笑道:“高阳虎大阴阳掌威力极大,观月公子小心了。”她话声一落,观月进逼愈紧,一旁有几人忙跳了出来,与高阳虎一起抵御。
          持玉走上几步,来到小蝶身前,说道:“原来你竟然会齐姜氏的摄魂功夫,说,我师父是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用摄魂术挑唆我师兄与高阳虎?”
          小蝶笑道:“常听人说,梅山两位公子,观月刚直、持玉细腻,果然如此。公子睿智稳重,常人难及。”
          持玉并不言语,只怒气冲冲地望着她。
          小蝶继续说道:“尊师之死,确实与我无关。”
          持玉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死讯和遗体?”
          小蝶道:“那不过因为我刚才恰巧看到了而已。”
          持玉冷笑道:“听姑娘言语,可真是巧的很啊。”
          小蝶叹道:“其实尊师上山,我三天前就看到了。那时我正在山下,正巧看到尊师。起初,我只道是上山打柴的百姓,然而见他身形矫健、脚步迅捷,才知道他身怀武功。多方打听,才听手下有人说是梅山老人。我只怕他是穆子盟的帮手,所以十分在意。于是,当晚我就摸黑上山,想要探查些情况。然而等我上得山来,山庄内却是静悄悄的,乌黑一片。走到近处,才发现东边屋内点了一盏油灯,窗户上映着两个人影。我运起龟息之术,凝神屏息,悄悄走近。听见他们说什么万仙山白龙洞。我一时听不真切,又近前几分,听得他们说起铁崖、叶随风的旧事。想来他们是在叙旧。”
          持玉道:“我师父与穆子盟一向交好。”
          小蝶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又听到他们说起一个被人刺伤的傻子,那傻子有一门十分了得的点穴功夫,居然像极了龙门山的七窍连环穴。我听的惊奇,还待继续听下去,他们却都不说了。我只怕被他们发现了踪迹,不敢停留,于是悄悄地溜了出去。”
          持玉沉思道:“一个傻子也有这般高深的点穴功夫,师父原来到万仙山去,难不成与这个傻子有关?”
          小蝶又道:“第二日上午,我又偷偷爬上山去,隐在庄外一棵高树上,远远观望。此时,梅山老人与穆子盟正坐在院中凉亭里,二人像是在争辩些什么。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最后好像吵了起来,梅山老人似乎很生气,吵了一阵子,一掌拍在亭中石台上。”
          持玉转身向凉亭看去,见凉亭石台上,确实有一个掌印,掌印周遭石屑石沫犹自新鲜,知道小蝶所言不虚。
          小蝶接着说道:“穆子盟连连摇头,转身向屋内走去,过了片刻,端了壶茶出来。穆子盟一直安抚梅山老人,梅山老人这才消了气,接连喝了几大碗茶水。这时,穆子盟频频向我所在的高树上看来,我知道他多半已经发现了我,所以急忙稳住身形,悄悄下山去了。”
          持玉心中思索道:“不知道他们二人在谈论什么。”
          小蝶道:“我下山之后,因知道二老厉害,当晚就没有上山,今天傍晚,我们三路人马集齐,这才一起围困龙门山,威逼穆子盟交出天池龙宫地图。刚才在院内与穆子盟交涉时,偶然间看到了梅山老人遗体。尊师之死,我也很难过,只是公子不可因私交原因,认错了凶手。”他这‘私交’二字语气说的很重,似乎有所暗指。
          持玉点了点头,思索道:“若依小蝶所说,师父自上山以来,就一直没有下山。况且他与穆前辈争论激烈,莫非起了什么口角?况且小蝶于这私交二字说的极重,难道另有所指?”
          一念到此,突然哎哟一声,暗叫不好:“这小蝶善使摄魂之法,只怕刚才与我说话间,也在悄无声息地误导我。”想到此处,便觉得师父之死,绝非那么简单。而此时对方人多势众,穆子盟又不见踪影,况且山庄外高手众多,今日只得退去,凶手一事只好从长计议。
          于是,对小蝶一抱拳,道:“多谢姑娘告知此事。我们自当细细查明,为我师父报仇雪恨。”转身向观月看去,他正与高阳虎等人斗在一处。持玉连忙叫道:“师兄,且住。”
          观月止住身形,跳到持玉身旁,道:“仇敌当前,叫我何事?”
          持玉将梅山老人负在背上,轻声道:“敌众我寡,凶手未明,先行撤退。”
          观月重重吐了口气,道:“只好如此。”对着众人冷声说道:“今日梅山遭此大噩,我梅山子弟绝不会善罢甘休。等查明缘由、水落石出,定将凶手碎尸万段。”说罢,与持玉转身便走。
          高阳虎站在远处叫道:“两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观月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怎样?”
          高阳虎看了小蝶一眼,小蝶轻笑一声,带着几人回正堂搜屋去了;又看了林少松一眼,林少松侧了侧身,转而向东边厢房走去。
          高阳虎双手一供,继续说道:“梅山老人之死,实在出人意表,两位还请宽心,恕不远送。”转身向小蝶走去。
          观月冷哼一声,便与持玉下山去了。
          高阳虎走到正堂厅内,待二人走远,这才对小蝶说道:“如今穆子盟不知去向,梅山二人又下山去了,小蝶姑娘却一点也不着急?”
          小蝶道:“穆子盟他走不了,梅山弟子留着也无用,只会徒增仇怨。”她领着几人在屋内搜寻良久,把屋内翻了个底朝天,仍不见地图。门外有人禀报说东边屋内也无发现。小蝶心下便有些着急,暗暗想道:“这么大一座山,倘若当真想藏什么东西,随便埋在一棵树下,可到哪里去找?”叹着气,忍不住敲了敲墙壁。
          此时已到夜半,明月皎皎,自后窗照射进来,小蝶咦的一声,突然问道:“这窗户是谁打开的?”
          众人皆道不知。
          小蝶又问道:“那三个乞丐呢?”
          众人这才发现三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小蝶纵身一跃,从窗户钻了出来,来到山庄后院,后院空无一人。
          小蝶忙回头问道:“后院何人把守?”
          屋内跳出六个人来,道:“是我们在把守。”
          小蝶怒道:“你们为何不守在这里?跑到屋里坐什么?”
          一人答道:“刚才穆子盟三人从屋内跳出,我们几人前去前院相助。”
          另一人道:“这窗户莫不是穆子盟飞身推开的?”
          小蝶摇了摇头道:“穆子盟从前窗跳出,且前窗已经破碎。这是后窗,而且完好无损,显然是有人从屋内打开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作答。
          小蝶环顾四周,见院内墙边皆种有高树,走近巡视一圈,在一棵树旁围墙上发现了一串新鲜脚印,知道这必是三个乞丐爬树翻墙留下的,料定他们走不远,便纵身越到墙外。
          墙外有一条小路,直抵伊水,是龙门山庄取水之地。小蝶沿路追去,在入河处,见河滩草地上有大片水渍,说道:“这水渍多半是他们跳河时留下的。”便顺河而下,一路追寻。
          伊河水虽然很清,水流却急,倘若一路顺水而下,只怕不多时就能到山脚。况且伊河归于洛水,若三人游到洛水,逃到他处,这么大一片天地,又到哪里去找?小蝶越想越是着急,忍不住加快脚步。她脚上功夫本来就好,不多时已过了山腰,将近山脚。
          忽然,小蝶隐约间听到有人说话,便停身细看,见林中草地上坐着三个瘦小的身影,正围着一处炭火取暖。
          小蝶心中大喜,暗道:“这三个小子倒让我好找。”悄悄靠近,听得叫羿小狐的大乞丐说道:“这几伙人,当真****,又是烧山,又是杀人。他们把山烧了,我们以后衣食却没了着落。”
          叫莫小熊的乞丐道:“大哥,等这件事一了,我们就去城西住吧,听说那边讨饭容易些。”
          羿小狐道:“我们还要赶往具茨山一趟,穆老爷的嘱托可不能忘。”
          最边上叫王小虎的小乞丐问道:“具茨山远吗?”
          羿小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咱们烤了烤火就赶紧走吧,别被他们发现了。”说着,三人便欲起身。
          王小虎道:“大哥,我困了,不如先回家去,明天一早再出发吧。”
          羿小狐叹道:“咱们的家只怕回不去了。”
          王小虎道:“为什么?”
          羿小狐道:“他们这伙人人多势众,肯定能查到咱们头上,再说了,咱三个在洛阳城也算是小有名气,肯定一查一个准。”
          莫小熊道:“我们不过到山上偷吃东西,这也犯了罪了。”
          羿小狐起身说道:“谁说不是呢。”一转身正看见小蝶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当下妈呀一声叫了出来,拔腿就跑。
          小蝶一步赶上,一脚踢翻羿小狐,右手一挥,又把莫小熊打倒在地,本想也给王小虎一巴掌,但见他身体瘦小,面容可爱,就没忍心下手,笑眯眯地道:“小乞丐,你想不想回家呀?”
          王小虎一把抱住小蝶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边咬边嘟哝道:“你打我大哥,你打我二哥。”
          小蝶一把把他甩开,说道:“你若不老实,我连你也打。”说着,从手中抽出长刀,在王小虎脸上抚来抚去。
          小蝶手中长刀长二尺四,宽三寸余,有刃无尖,有形无貌,倒像是被人削去顶尖的一柄长剑。王小虎只觉得刀身上寒光肆意、冷光遍洒,也分不清是刀光还是月光,只是一把明晃晃的兵刃在脸上来回摩挲,当即吓得哭了出来,口中叫道:“大哥,大哥。”


          5楼2017-06-06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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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小狐被小蝶一脚踢中右肋,踢出了两丈远,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此时听到王小虎喊叫,便强忍疼痛,站了起来,见小蝶手中明晃晃的兵刃,失声叫道:“你要干什么?”
            小蝶把刀架在王小虎脖子上,说道:“天池龙宫地图在哪?说,不说我就一刀杀了他。”
            王小虎听到要杀了他,当即吓得不敢哭出声了。羿小狐道:“我不知道,你放开我三弟,我就告诉你。”
            小蝶冷笑道:“你又说不知道,又说放开他就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说着,手中一横,作势欲砍。羿小狐忙摆手叫道:“知道,我知道。”
            小蝶手势稍缓,依旧把刀架在王小虎脖子上,道:“那么,你就说吧。”
            羿小狐暗暗叫苦,道:“我们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地图,你让我说什么?”
            小蝶道:“刚才你口口声声说受穆子盟之托,要去具茨山,难道不是在说地图?”
            羿小狐急道:“那事和地图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蝶道:“那你们去具茨山为了何事?”
            羿小狐说道:“我们要去找公孙狼。”
            小蝶又道:“找公孙狼做什么?”
            羿小狐咬了咬牙,狠心道:“穆老爷要我们去具茨山风后顶古剑山庄寻公孙狼,让他去万仙山找他师兄叶随风。”
            小蝶一听,霎时立住,怔怔地待在原地,许久,口中才振振有词地嘀咕道:“去万仙山找叶随风,去万仙山找叶随风。”
            王小虎见小蝶愣愣的出神,便朝她手背上咬了一口,小蝶右手吃痛,长刀便掉在地上。王小虎忙跑向羿小狐,扑在羿小狐怀中。
            羿小狐向小蝶看去,见她浑若不知,只是喃喃地嘀咕道:“找叶随风,风哥不是死了,找他做什么?”
            羿小狐与二人点了点头,喊一声跑,三人拔腿就跑,向河边奔去。
            小蝶听得喊声,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见三人正向河边跳去,便纵起身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羿小狐背上拍了一掌。只是羿小狐正在向前跳起,而小蝶出手又晚,这一掌就没打实,羿小狐只觉身后一股大力推来,反而帮了自己冲进河中。
            三人自幼在龙门山下长大,年年春夏秋三季,更是离不开山林河水。每当饥饿难耐之时,往往要到山上打些野鸟,去河里捉些鱼虾。如果碰到打不到鸟捉不到鱼的时候,也是到山里找些野草、去水里摸几只水螺,如此这般,已不知度过了多少年。
            三人水性极佳,此时危难之际,更是潜力勃发,一入河中,当真如游鱼入水、飞鸟归林,刺溜一声,已划出几丈远。小蝶不通水性,以为他们跳入水中,必会立马浮出水面呼吸,哪知等了半天,仍不见人影,水面上渐趋和缓,只有潺潺水声萦绕于耳。
            小蝶心中暗叫不好,忙捡起长刀,沿河水向下追去。
            羿小狐顺势顺水,转眼间游出数里,眼见洛水在前,登时心宽。正要拨水上岸,忽然看见岸上一道人影闪过,原来小蝶已经追到。
            三人吓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然而小蝶却不停留,一闪而过,见洛水边有十来艘渔船,便寻思道:“我一路追来,两岸都没有上岸痕迹,难不成他们没有上岸,却躲在渔船里?”于是飞身跳上一艘渔船,定睛细看,渔船内空空如也。她又跳上另一艘船,船内依旧什么都没有,一连查看七八艘,都只是空船。
            小蝶皱了皱眉,见不远处有艘大船,船上建有木屋,想是专以打渔为生,吃住都在船上的人家。小蝶纵身一跃,跳到船上,船身晃也不晃。小蝶推开门帘,就着月光,向舱内看去。见船屋内有些木箱木柜,一侧有一张木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躺在床上熟睡。小蝶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确定船上并无外人,这才转身离开。
            羿小狐三人躲在河边水草丛中,瞧见小蝶在几艘船上飞来跳去,渐行渐远,这才缩着手脚向那艘大船游去,躲在船身后面。等了半晌,见小蝶又顺着伊河向山上巡去,便慌忙爬上了船。
            三人坐在甲板上,冻得瑟瑟发抖。莫小熊问道:“大哥,我们为何不上岸?”
            羿小狐道:“上岸肯定会留下水渍,压坏草地,一看就看出来了。”
            正说间,羿小狐忽然捂住两人嘴巴,月光之下,小蝶去而复返,在河口两岸仔细搜寻。原来小蝶只是假装离去,故意引三人上岸。三人连忙噤声,悄悄钻进帘子里去。
            小蝶在岸边搜寻一阵,见并无异样,又跳上那几艘小渔船,重新搜索起来。
            羿小狐三人忙躲在木箱木柜之后,心想:“这下糟糕,只怕要被发现。倘若果真如此,只好再跳入水中了。”
            小蝶搜索一阵,又跳到这艘大渔船上,隔着门帘,站在羿小狐三人身前,相距不过几步。此时已是后半夜,月光皎洁,小蝶隔着帘子向船舱内扫了一眼,却看不分明。正要掀开帘子,却脚下一滑,哎哟一声,险些跌落水中。小蝶稳住身形,低头向甲板上看去。羿小狐暗道不好,只怕要发现我们留下的水渍。对着莫小熊二人一招手,准备再度跳入水中。哪知小蝶啊一声叹了口气,却从怀中取出一只绣帕,低下身子去擦拭鞋面。原来她这一路上山下山,沿河奔走,一双绣花小鞋早已被污泥粘了个满面。
            小蝶擦拭半天,把一只绣帕擦成了抹布,鞋上依旧污秽不堪。小蝶重重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三个臭小子,若被我发现,非得好好打你们一顿,出出这口恶气。”说罢,纵身一跃,跳到岸上,沿来路飞奔上山去了。
            三人长长吐了口气,羿小狐道:“她这一去,只怕一会儿还要回来。我们不如就此离开。”
            莫小熊道:“我们上岸吗?”
            羿小狐摇了摇头,道:“不上岸,就用这条船,走得远远的。”
            王小虎点头道:“大哥,我们不如先驾船离开,半路上再上岸。”
            羿小狐喜道:“这个主意甚好。”三人便解开缆绳,收了船锚,张开船帆。渔船得风顺水,一路向东驶去。
            三人坐在甲板上,遥望洛阳城。月色之下,洛阳城城东大门雄伟壮丽、美轮美奂。两侧箭楼上灯光闪烁,仿佛静静安眠的百家灯火,在黑暗之中迎风摇曳。羿小狐想起这十几年来在洛阳城中受尽屈辱,备尝冷暖,终日乞讨,食不果腹。莫小熊王小虎比自己小了几岁,依旧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只为了能吃上一口剩饭。
            羿小狐望着皮包骨头的两位兄弟,莫小熊王小虎望着瘦骨嶙峋的带头大哥,眼睛里竟泛起了泪花。
            羿小狐看向天边一点一点逝去的明月,含泪笑道:“二弟、三弟,我们就要离开洛阳城了,你们难过吗?”
            莫小熊看了羿小狐一眼,声音轻微却很坚定地说道:“不难过。”王小虎眨了眨眼睛,道:“大哥,我们以后不回来了吗?”
            羿小狐笑道:“不回来了。我们去找一个能吃饱饭,不受人欺负,又有人瞧得起我们的地方,不做乞丐,堂堂正正的做人。”
            此时,水势渐急,风声又紧,吹的船帆呼啦啦的响。渔船越走越快,两岸景色来回变换,如白驹过隙,如日月轮转。
            天空中的冥冥皓月,一点一点落下了帷幕。羿小狐三人坐在甲板上,正看见朝阳一点一点升了起来,霞光潋滟,充斥了整个天空。


            6楼2017-06-06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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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 始祖山上
              旭日初上,清风徐来,洛水水面上的薄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散去,远处炊烟袅袅,在微风的吹拂下,四散萦绕。羿小狐三人经一夜折腾,早已是疲惫不堪,此刻正趴在船屋床边,酣然入睡。
              岸边几处鸟叫清丽嘹亮,宛如鸡鸣,船上老翁翻身醒来,正要下床,一脚踩在羿小狐腿上,哎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羿小狐猛然惊醒,见阳光照射进船舱内,知道天已大亮,忙拍了拍莫小熊与王小虎道:“快醒醒,天亮了,趁老头没发现,我们快逃吧。”
              莫王二人揉了揉眼,站了起来。王小虎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对着河水,脱下裤子,狠狠地撒了一泡尿。
              船内老翁张大了嘴巴,瞧着三人走上甲板,一时间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了一下,便爬了起来,追到舱外,问道:“你们是谁?”
              三人呀一声吓了一跳,羿小狐陪笑道:“我们是过路的,因走的累了,所以在你船上歇息歇息。”
              老翁指着三人身上衣服道:“你们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原来羿小狐三人身上衣服早已湿透,于是在船上翻箱倒柜,找出了几件老翁的旧衣服,就穿在身上。老翁身体瘦弱,与羿小狐相近,所以羿小狐正合身,莫小熊穿起来也还可看,只王小虎体型娇小,显得十分肥大。
              羿小狐挠挠头道:“我们的衣服湿透了,所以借你的衣服穿一穿。”
              渔翁微微怒道:“既然如此,现在脱了还我。”
              羿小狐笑道:“不急不急,先靠了岸再说。”
              渔翁道:“等船一靠岸,你们三个撒丫子跑了,我却怎么追的上?”环顾四周,却见河岸宽阔,水流湍急,两侧树木茂盛、蒿草繁密,哪里还是洛阳城东?当下问道:“这是哪里?”
              羿小狐道:“渔船顺水漂了半夜,也不知到了哪里。”
              渔翁怒道:“你们三个**,把我老头子的船放到这里,我却怎么回去?”
              莫小熊歉意道:“老伯,对不住了,这事原本是我们不对。”
              王小虎笑道:“你是住在船里吗?到哪里去不是去?”
              渔翁怒目圆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小虎忙吐了吐舌头,躲在羿小狐身后。
              羿小狐道:“不如我们先将船停住,再做计较。”
              渔翁也不答话,瞥了他一眼,调动船头,向岸上靠去,将船系在一棵树上,抛了锚,又转身质问道:“你们几个到底干嘛的?”
              羿小狐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三人本是龙门山下的乞丐。昨夜因到龙门山上觅食,却无意中卷入了一场争斗,因此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他处。”
              渔翁疑道:“龙门山上的争斗?就在穆老爷眼皮底下?”
              羿小狐正色道:“此事正与穆老爷有关。昨夜几路人马上山,要找穆老爷的麻烦,龙门山也被人一把火烧了大半。”
              渔翁睁大了眼睛,盯着羿小狐,半晌,一巴掌打在羿小狐头上,口中骂道:“臭小子,不说实话。穆老爷是万人敬仰的大侠士,谁敢找他的麻烦?”
              羿小狐捂着头,哎哟哎哟叫了几声,说道:“我刚才所说千真万确,谁骗你***。”
              渔翁听得出他话中暗骂自己是***,当下恼了,抄起一支木桨,迎头便打。
              羿小狐三人忙跳上了岸,就要逃走。
              渔翁突然叫住他们,见三人矮小瘦弱,心生怜悯,便说道:“你们等一等,我拿些吃的给你们。”
              三人连说不要。
              渔翁心下甚是奇怪,嘀咕道:“还有乞丐不要饭的?”转身回屋,却发现自己屋里的食物早就被吃了个精光,立马跳了出来,高声叫道:“臭小子,你们把老头子几天的粮食都吃了个精光,哎哟,别跑,你们给我回来。”
              三人一口气跑了四五里,这才停下。王小虎笑道:“大哥,我们把他的饭菜都吃光了,他会不会饿死呀?”
              羿小狐道:“怎么会,你没看见他有船吗?他会打鱼。”
              莫小熊道:“那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羿小狐看了看周围,道:“我们这就去具茨山,找公孙狼。”
              三人不识路,逢人便问。只是一连问了五六个人,都说不识。直问道一个行路商人,那人才道:“具茨山又名始祖山,是轩辕黄帝故里,在新郑地界,一路向东便是。”
              新郑在上古时候又称有熊,乃轩辕黄帝建都之所。始祖山不仅是黄帝屯兵练兵之处,也是风后所封之地。是以具茨山以轩辕黄帝庙为主庙,以风后顶为主峰。
              羿小狐行了七八日,已到新郑地界。三人一路沿街讨食,再加上风餐露宿,早已是蓬头垢面,肮脏不堪。好在饥肠辘辘之时,总能讨上一口饭吃,所以也并不在意。打听得始祖山已只有十余里路,便大步前行,不多时来到山脚。见一旁有一条小溪,三人便跳入溪水中仔细清洗一番。这才笑嘻嘻乐呵呵上山去。
              越过几个山村,见路旁有一空地,地是石砌而成,台上有座庙,庙里供着一位神将。羿小狐三人走近观看,见上有一块匾额,两侧有一副对联。王小虎不识字,问道:“大哥,上面写的什么?”
              羿小狐笑道:“你们常说许先生教我识字是白教的,眼下知道用处了吧。”抬头细看,上联写的是“双目观日月”,下联写的是“一指定乾坤”。羿小狐看罢哈哈大笑,指着对联说道:“二弟三弟,你们瞧,好大的口气。”
              王小虎忙问道:“写的什么?写的什么?”
              羿小狐道:“他说这个人两只眼睛能看日月,一根指头可定乾坤,可不是口气大的没边吗?”
              王小虎又问道:“这上面供的是谁?”
              羿小狐又去看那匾额,见上面有两个小字写道“天师”二字,中间四个大字乃是“牧马童子”。羿小狐这才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
              莫小熊问道:“大哥,这牧马童子是谁?”
              羿小狐答道:“《庄子·徐无鬼》中说起,当年黄帝以七圣为伴,欲往具茨山,访大隗。到了襄城之野,众人迷了路。问一牧马童子是否知道具茨山方向,小童说知道。又问他是否知道大隗,小童也答知道。黄帝十分惊奇,就与他讨论治理天下之法。说完,小童就消失不见了。因此,黄帝拜他为天师。”
              王小虎悠然神往,叹道:“这小童这么厉害啊。”
              羿小狐道:“天下奇人异士多了。”见供桌上放着些果品,虽然干瘪失色,尘迹斑斑,却并不在意。拿起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口咬掉一大半。莫王二人见状,也各拿一个,大口吞咽。王小虎边吃边拜道:“牧天师啊牧天师,吃你一个果子,助我成为大人物。”
              羿小狐四顾看了一眼,见道路对侧有一张桌子,一个年轻人正伏在桌子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羿小狐见那人一副庄稼汉打扮,想是山前山后的农户,便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兄台你好,请问如何称呼?”
              那人也不还礼,仔仔细细在羿小狐身上打量一番,笑眯眯地说道:“你样子一变,快让人认不出了。”
              羿小狐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道:“不做乞丐还有点不适应,你以前认得我吗?”
              那人也不回答,继续说道:“姐姐被你骗的好苦,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连夜赶去万仙山白龙洞,然而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叶随风的影子?”
              羿小狐听他自称姐姐,又提到万仙山白龙洞,已知道她是小蝶,暗道一声不好,转身就要逃走。那人向前一步,一指将他点倒。羿小狐只觉得四肢发麻,口齿难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
              小蝶笑嘻嘻说道:“你小子模样倒挺俊俏,等姐姐将你兄弟二人杀了灭口,再来好好陪你。”转身抽出兵器,向莫王二人走去。羿小狐大急,然而自己丝毫动弹不得,又说不出话,只憋得他双眼通红,青筋暴出。
              就在此时,从山上跑下几个人来,小蝶见状,忙收了兵器,抱起羿小狐躲在一旁。
              莫小熊王小虎二人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听见有人喊道:“什么人,敢偷吃供果?”
              二人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五六个人,各持兵器,围了上来。
              王小虎咬了一口干瘪的苹果,说道:“这是牧马童子的东西,吃几个有什么打紧。”
              一人挺身说道:“这些是我们给牧马天师上供的供品,岂能是随便吃的?”
              莫小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忙把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藏在身后,悄悄放回盘子里。
              王小虎忽然叫道:“大哥,我大哥呢?”
              一人指着王小虎叫道:“师兄,他们还有同伙。”
              一人又道:“这些供品,都是我们费尽辛苦采摘的时鲜果品,我们自己尚不舍得吃,你们居然吃的自由自在、有滋有味。”
              王小虎噘着嘴道:“明明是干瘪发霉的果子,哪里时鲜了?”
              那人一步上前,揪住王小虎左耳骂道:“你还敢顶嘴,小爷说是时鲜果品就是时鲜果品。”
              另一人对着中间一人说道:“三师兄,不如把他们带到山上,交由师父发落。”
              王小虎哼一声,说道:“去就去,吃几个干瘪果子,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了?”
              莫小熊忙鞠躬行礼道:“这事是我们不对,求求你们原谅我们吧。”
              三师兄道:“偷吃几个果子也不打紧,或许是山下的孩子,可别伤了和气。”
              那人说道:“山下乡亲的孩子我都认识,这二人不是本地的。”
              三师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牧马天师是人祖轩辕黄帝的引路圣人,容不得别人对他不敬。我们古剑山庄既然作为始祖山之主,自然应当尽起守护的责任。你们二人偷吃供果,侮辱天师,六师弟,你看该如何处置?”
              六师弟眨眨眼,说道:“偷吃供果者,当罚钱五百,苦工三月。”
              三师兄嗯了一声,道:“我古剑山庄向以宽厚待人,钱五百就免了。”
              莫小熊忙赔礼道:“多谢多谢。”
              六师弟道:“这个苦工三月嘛,却是免不了的。以勤补过向来是我们古剑山庄的规矩。”
              三师兄对莫小熊说道:“罚你们二人苦工三月,你们可愿意?”
              王小虎叫道:“不愿意!”
              莫小熊也轻轻摇了摇头。
              三师兄道:“既然如此,那就按规矩办事吧,不能因为宽厚坏了本分。钱五百,苦工三月。”
              六师弟道:“是。”众人便上前拿住二人。王小虎连连挣扎,高声叫道:“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莫小熊唉声叹气,跟着众人走在后面。王小虎道:“二哥,快跑,他们整治我们呢。”
              莫小熊眼角含泪,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说道:“走吧,上山去吧。”
              六师弟咦的一声,笑道:“你倒聪明得很呢。”
              三师兄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既然身处始祖山,自然要遵守始祖山的规矩。”对左右一摆手,那几人一哄而上,便要绑住二人双手。
              王小虎四肢乱挣,口中高声大哥,就是不愿被他们绑住。一人上前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只抽的王小虎半边脸肿了起来。王小虎哇哇大叫,哭的撕心裂肺。莫小熊忙前去相护,被一人一把推倒。那人狠狠的道:“今天我非要把你绑了。”几人过来按住王小虎手脚,将他手脚绑了个牢牢实实。王小虎哭声叫道:“大哥,大哥。”
              羿小狐紧咬钢牙,急的眼泪直流。
              几人扛起王小虎,一人拎起莫小熊,上山去了。
              三师兄转身对六师弟道:“你在这里等着,他们既然偷了东西,自然要家里长辈给个说法。”对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把大的也弄上山。”
              六师弟咧嘴一笑,低声道:“这个不需吩咐,我自然晓得。”
              众人连骂带吼,将二人押上山去。六师弟见众人走得远了,在供桌上挑了一枚果子,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只觉干瘪如絮、绵软无味,呸一声吐了出来。转身见一侧有一套桌椅,奇道:“是谁放了这些家伙什?”走到桌子前,在椅子上坐下,闻到桌椅上一阵花香气息,忍不住猛嗅几下,笑道:“好香好香,这多半是一位美人留下的。”便在桌子上左蹭右蹭,嗅来嗅去。
              小蝶躲在一旁,见那人猥琐恶俗,忍不住一阵作呕,突然跳出,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出几丈远。那人身子飞出山路,骨碌碌滚了下去。小蝶回过身来对羿小狐说道:“你不是一直说要到古剑山庄吗?如今就到了山下,你兄弟二人给你探路去了。”


              7楼2017-06-06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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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小狐连连给她示意,要她解开自己身上穴道。
                小蝶接着说道:“古剑山庄的人,个个凶狠毒辣、不仁不义,你兄弟二人倘若惹恼了他们,只怕要被埋尸荒野的。”瞧了羿小狐一眼,见他眉头紧皱,一脸不安,便语气一转,轻声说道,“倘若你听话,乖乖地把天池龙宫地图交给姐姐,姐姐一定帮你救出两位兄弟,如何?你若同意,就眨眨眼。”
                羿小狐不假思索,连连眨眼。小蝶登时眉开眼笑,立马解了羿小狐的穴道。
                羿小狐周身经脉顿时舒畅,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
                小蝶笑吟吟地伸出手,说道:“拿来吧。”
                羿小狐道:“拿什么?”
                小蝶道:“地图啊。”
                羿小狐道:“地图不在我手上。”
                小蝶问道:“那在哪里?”
                羿小狐道:“你救了我兄弟,我自然告诉你。”
                小蝶笑道:“你告诉我,我自然去救你兄弟。”
                羿小狐心一横,说道:“你先救我兄弟出来。”
                小蝶脸色一变,怒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羿小狐摇了摇头道:“你不救我兄弟我是不会说的。”
                小蝶连说三个好字,咬着牙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不过我救他们出来,你若不说或不知道,我就杀了他们。”说罢,转身欲行。
                羿小狐急忙拦住,说道:“他们已经上山,人数又多,你怎么救?”
                小蝶笑道:“这几个毛贼,我还不放在眼里。”一提气,早已奔出老远。羿小狐见她步法神奇、身形迅捷,心下稍宽,便坐在椅子上休息。
                等了半晌,从山下跑来几名男子,来到牧马童子庙前停住,当先一人说道:“五师兄,六师兄所说,便是在这里被人踢下山去的。”
                一人四处张望,正看到羿小狐坐在一侧桌椅上休息,便高声叫道:“快看,那有个人。”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羿小狐急忙站起,说道:“你们做什么?”
                一人上前说道:“你是不是有两个兄弟被我们师兄弟带上山去了?”
                羿小狐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兄弟不懂事,求你们放了他们吧。”
                那人一把抓住羿小狐,叫道:“五师兄,就是这个人把六师兄踢死的。”
                羿小狐心中大骇,忙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踢死你六师兄的另有其人。”
                那人问道:“是谁?”
                羿小狐本想说踢死他的正是小蝶,但倘若这么一说,对方如果问起小蝶哪里去了,总不能告诉他们她正往山上赶去,要在你们手中救人。于是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人见羿小狐不做声,以为他默认了,当下抽出长剑,高声叫道:“我要给六师兄报仇。”
                羿小狐辩解道:“当真不是我,我是受穆子盟之托来找公孙狼的,他现在正在你们庄内。”
                那人嘿嘿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看剑。”一剑向羿小狐刺来。
                羿小狐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踩到一块山石,脚下不稳,便摔倒在地。
                那人持剑追来,羿小狐突然拔地而起,撒腿就跑。
                几人忙叫道:“别跑,别跑。”
                羿小狐心想:“你们要杀我,我不跑难道等着被你们砍死?”脚下跑得更快了。
                众人在身后追赶,羿小狐在山林中穿来穿去,几个转折,就把众人甩在远处。
                此时薄暮西垂,山风渐起。一弯弦月静静挂在天边,羿小狐见天色渐黑,心中便有些焦急,寻思道:“也不知二弟三弟他们怎么样了。况且此时天已黑了,我在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碰到豺狼虎豹,小命休矣。”想到这里,便欲寻路下山。然而他逃跑时慌不择路,早已迷失方位,哪里还回得去?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走了半晌,见有一处石阶。羿小狐登上石阶,四下里望去,远近山林中有几处火把晃动,铺成一线,向自己走来。羿小狐暗叫:“不好,显然是他们搬了救兵,满山搜索起来。那些人穷凶极恶,又把他们六师兄的死怪在我的头上,只怕一见面,就要把我乱剑劈了。”当下走得更快了,一步用作两步,连跨几个石阶。
                石阶向上延伸,右侧是一处斜坡,一块巨石赫然而立,占了山道大半。越过巨石,转而向左,却是一片平地,地上种了些花花草草。平地一侧有一石壁,石壁下方有一个洞口,洞口上刻着“黄帝屯兵洞”五个大字。
                羿小狐见屯兵洞洞口不过几尺有余,忍不住疑道:“这小小的山洞,如何屯得下千军万马?”走进洞口,忽觉阴风袭来、寒气阵阵,身体便打了个哆嗦。石洞内隐隐散发出些许火光,羿小狐蹑手蹑脚,悄悄靠近,原来洞内立有许多泥雕,沿石壁一线排开,那火光正是泥雕座前的长明灯的灯光。
                羿小狐走近当先一座泥雕,见那雕像举止优雅、神色文静,眉须整齐、气定神闲,手持一卷卷轴,底座上写有“文昌”二字;与之并列的泥雕豹眼圆睁、面目狰狞,举止威武、不怒自威,左手钢鞭右手金锏,底座上写着“武盛”二字。
                羿小狐拍手赞道:“文昌武盛,当真妙极。”赞叹一番,观赏一番。洞内泥雕众多,既有方明、昌高等七圣,也有应龙、女魃等神将,各有其态,栩栩如生。
                走到尽头,见一泥塑老者侧立一壁,乃上古先祖神农氏。羿小狐心中颇有感慨,念神农氏之丰功伟业,忍不住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喃喃说道:“老祖先,求你救我两位兄弟脱险,他日必来此地,重塑法身。”
                石洞尽处中央,立着的正是华夏始祖黄帝轩辕氏的泥塑雕像,羿小狐不由分说,匍匐便跪,口中说道:“人祖啊人祖,今日救我一救,倘若我能躲过此劫,他日定当翻修此洞,光我炎黄。”说罢,“腾腾腾”磕起头来。
                磕头已毕,羿小狐便站了起来。石洞内冷气侵骨,犹如寒冬腊月泡在冰河里一般。羿小狐被冻得牙齿打战,四肢僵冷,心想:“若不是山中有人追杀于我,我死活也不愿待在这里。”这么一想,又觉得是对炎黄二帝大大的不敬,连忙拱手作揖,直说自己的不是。
                如此挨了半个时辰,羿小狐实在难以忍受,心想若继续在这个洞里待下去,追兵不到,自己就先被冻死了。搓了搓手,抖了抖精神,便要向洞口走去。
                这时,忽听得洞外脚步登登,也不知来了多少人,正举着火把,围在屯兵洞之外。
                羿小狐心如死灰,暗骂自己愚蠢,倘若是在山林中,夜色之下,也好逃脱,此时身处一石洞,可不是小鱼撞在了鸟嘴里。
                洞外有人开口说道:“兄弟们,只差这里没搜了,二师兄,咱们马上进去,一定要把杀人凶手抓起来,为六师兄报仇。”
                一人高声喝道:“放肆,黄帝屯兵洞乃是我门圣地,岂可随便乱搜?况且六师弟一事尚未查清,待事情水落石出再下定论。”
                那人低声回了句“是”。
                一人问道:“二师兄,眼下如何是好?”
                二师兄正色道:“众位师弟端正衣冠、静心除念,我们一同去给先祖上供。”
                众人皆道甚好,当下有人拿出几样果品,取一木盘盛了,二师兄端在身前,领着众人往洞内走去。
                羿小狐听得众人渐渐逼近,心中砰砰直跳,想到若被捉去,定是先遭一番羞辱,然后被他们乱剑砍死,不由得悲从中来,抱着黄帝泥塑哭声道:“黄帝老爷,救我一救,他们要来杀我了。”他声音本来不大,只是洞中空间狭窄,石壁又反声,这几句话便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
                人群便有人说道:“洞里有声音,他在洞里。”
                一人冷笑道:“羿小狐,你跑呀,你还能往哪里跑?”
                羿小狐听得他叫自己名字,吃了一惊,随即想道:“是了,他们定是拿了小熊与小虎,问出了我的名字。这么说小蝶没能救出他们。”心中焦虑,抓着黄帝泥塑的手便多用力几分。
                那泥塑本来年代久远,又在阴冷潮湿的洞穴之中,再加上常年失修,所以脆弱不堪。羿小狐虽用力不大,只轻轻地摇了两下,泥塑却轰然一声,坍塌一片。羿小狐大惊,不知所措,心里沮丧道:“看来连黄帝老爷也不愿救我。”
                众人听得塌声,便加快脚步,向里赶来。羿小狐知道自己已是插翅难飞,便不再挣扎,瘫坐在地上。
                谁知,他屁股刚着地,又听得轰隆隆一阵声响,泥塑身后的石壁竟然裂出了一条缝,洞外暖风吹来,扑在羿小狐脸上。羿小狐慌忙坐起,望着撒入的淡淡月光,嘀咕道:“难道泥塑坍塌,竟然震坏了石壁?”仔细一想,又觉得绝无可能。
                那石缝越来越大,终于,石壁一转,将羿小狐连同泥塑泥台一同转到了石壁之外。
                羿小狐呆在原地怔怔发愣,此时他已身处石洞之外,犹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天空中银光挥洒,映得满山玉雾笼罩,宛如仙境。
                羿小狐向身后看去,只见一座坍塌的泥塑泥台,堆在一处。石壁早已是严丝合缝,毫无痕迹。
                愣了片刻,羿小狐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多谢多谢,黄帝老爷,今天多谢你了。”捡起泥台上散落的一枚供果,也不管上面有无泥土,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甘甜,甚有滋味,当真比肥鸡还要好吃。对着泥台上坍塌的泥塑深深鞠了一躬,笑道:“他日,我一定再来拜访。”说罢,转身离去。
                哪知他一脚踏出,却踩了个空,身子一歪,滴溜溜滚了下去。一路上尖石劲草、坑洼土丘,摔得他头破血流、鼻青脸肿,晕头转向、疼痛难当。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一摸脸上,热乎乎一片,鲜血满手,也不知是头上流的,还是脸上流的。
                羿小狐心中委屈,他自小与许由一起住在洛阳城。自八岁那年,许由上昆仑山以后,便与莫小熊二人在城中乞讨,后来捡了个幼童,三兄弟便开始了“朝食千家饭,夜宿古庙旁”这种神仙般挨饿受冻的日子。然而日子虽苦,却也自在,一心只放在吃饭穿衣上,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危、迫害之险。但是这些天来,三人却经历了种种苦难,不仅动不动就有人拿着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也有不由分说、被人持剑便砍的凄惨经历。如今不仅要为吃食担忧,还要时刻提防,以免自己有杀身之祸,再加上背井离乡,思乡情重,两位兄弟又不知生死,羿小狐越想越悲,越想越凄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惨沉痛,绕着山谷来往回荡,久久不散。
                哭了半晌,羿小狐擦干眼泪鼻涕,站起身来。好在血已经自行止住,料是伤口不深不大。羿小狐环顾四周,要找路而走,忽然,只觉得四下里阴气重重、森森郁郁,极目望去,见好大一片山谷,到处立着些石碑。定神一看,那石碑竟然都是墓碑,这片山谷,竟然是一座坟场墓地。
                羿小狐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啊呀一声,吓得双腿发软、内心惶惶。手中碰到一块墓碑,隐约间摸到上面有字,便怯怯地低身去看。见那墓碑中央,大大的刻着一个“剑”字,右下方有一行小字,上面写道:“古剑山庄代字辈七长老”。
                羿小狐觉得奇怪,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里为何只写了一个‘剑’字?也不知道这七长老到底是墓中之人还是立碑之人?”心中犯疑,便向那碑上的字看去。他刚才一眼扫过,尚能看清碑上‘剑’字,此时定睛细看,却只觉得头晕目眩,看不分明,那‘剑’字也仿佛隐约模糊,似有若无。
                羿小狐暗暗称奇,心中嘀咕道:“难不成我眼神也不好使了?”睁大了眼,趴在墓碑前,使劲盯着那个剑字。看了半天,只觉得碑上似乎有那么个字,一旦仔细看去,又好像没有。
                忽然,羿小狐只觉得自己双目隐隐作痛,头昏脑涨,一股困意袭来。
                羿小狐摇了摇头,只道自己是困乏饥渴、疲惫不堪所致,也不十分在意,只是对碑上的字却起了十二分的兴趣。
                霎时间,羿小狐眼前一恍,那“剑”字起首的一撇便微微清晰起来。羿小狐觉得有趣,更加全神贯注,细细观看。那一撇如一把钢刀,一点一丝,在碑上刻画出来。
                羿小狐心口突地一疼,仿佛那一撇不是刻在石碑上,更像是刻在自己心口一般。只是他此时头脑昏沉,双目无光,所以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过了片刻,碑上剑字那一捺也清晰可辨了。羿小狐又觉自己左肩一动,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这疼痛起初并不十分剧烈,只是痛感越来越长,开始时只在肩头,后来蔓延至左臂,最后整条臂膀都有些酸麻胀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碑上剑字终于全都看的清晰了。羿小狐长长吐了口气,咧嘴笑道:“这碑上文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此时他双目半睁,模样痴呆,倒像是未醒一般。
                这片坟场名为墓林剑冢,是古剑山庄长老先辈的埋骨之所。场中墓穴虽是他人所凿,碑上文字却是自己所刻。刻“剑”字入碑是古剑山庄的不传之秘,这剑字又名一字剑意,是此人剑术造诣的精华所在,而能入住墓林剑冢者,无一不是在剑术上有极大造诣之人。况且此地乃是古剑山庄的一个秘密所在,一般子弟别说来到此处,就连听也没听过。羿小狐只道碑上剑字好玩有趣,强自观看,殊不知他本已疲惫不堪、身心疲惫,此时强观剑意,十分心神,已损其一。


                8楼2017-06-07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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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一处碑文,羿小狐跌跌撞撞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墓林剑冢内,越是深处,年代越是久远,虽然时代相隔,一字剑意各有千秋,但精深绝妙之列,往往不乏其数。
                  羿小狐走的气喘吁吁,便蹲下身子,扶在一块石碑上休息。那石碑上枯藤碎屑厚厚地积了一层,被羿小狐轻轻一碰,哗啦啦掉下大半。羿小狐侧身向那碑中看去,碑中剑字依旧隐约难辨,只左下角一行小字十分清晰,上面写道:“古剑山庄万字辈大长老”。
                  羿小狐不知古剑山庄如何排辈,也不知这万字辈大长**代字辈早了几代,只觉得他既然是大长老,碑上的字应当更有趣些,低头向那剑字看去。
                  这万字辈大长老的碑中剑字,与代字辈七长老有所不同。万字辈时,嬴政尚未统一中国,各大国间,都有自己的文字。郑都属韩,碑上所用文字乃是韩字,与秦字略有出入。
                  只是华夏文字,皆始于仓颉,虽然承继、衍化各有不同,但总体看来,都是大同小异。羿小狐也不知道此剑字比之秦字哪里少了一点,哪里多了一点,只是一心要把剑字看得真切。
                  石碑剑字只寥寥数笔,与刚才七长老庄重工整、一笔一划的笔法出入甚大。此剑字许多笔画一气呵成,从首贯穿至尾,却在最后一笔上断断续续,难以衔接。羿小狐隐隐察觉此字走势十分古怪,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莫非这大长老不会写字?”刚想到这里,那剑字起势一笔忽然清晰,接着急转直下,草草一笔,却已将整个字写了个大半,其后连勾数笔,停在左半边收尾那一横上。
                  那剑势停了几息,又继续向右半边游动,只是势头渐缓,又有些断断续续,最终停在最后一笔上。
                  羿小狐正觉得奇怪,忽然,那剑势蓦地一快,羿小狐心中也随之一紧,头脑便有些发蒙;那剑势又忽然变慢,羿小狐心口也随之一松,头脑便稍微清醒。羿小狐忙大口喘气,谁知那剑势不等他呼吸均匀、心神安定,又向下极速划去。羿小狐心口猛然一震,只觉得耳边咚咚连响,也不知是自己的心脏跳动声,还是当真有什么人在他耳边敲锣打鼓。羿小狐头脑昏昏沉沉,那剑字势头时快时慢、忽急忽缓,羿小狐心神也随之一张一弛、飘忽不定。就在此时,羿小狐背上一动,便有一股凌厉的气息自他后背及右肋经脉中冲出,奔向他丹田上方关元穴中。羿小狐霎时间只觉得腹痛如铰,心神俱碎。
                  这墓碑上所说万字辈大长老,乃前人中一位惊才绝艳之辈,其剑法之精妙高深,不知比代字辈七长老强了多少。羿小狐不知深浅,强观剑意,心神所受创伤,比之刚才又重了几分。此时他九分心神,又损了三分。
                  此时月牙西斜,山雾大盛,已经是后半夜了。羿小狐躺在地上,明明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反而还有一丝亢奋。此时他浑浑沌沌、迷迷糊糊,眼睛半睁不睁,只留有一丝朦朦胧胧的视线。
                  四周树影斑驳、墓碑林立,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在树林间呼啸,林中顿时山鸟悲鸣、野兽哀嚎,愈发显得阴森可怖。羿小狐受了惊吓,心中悲悲戚戚,背上冷汗涔涔,强自打起精神,爬了起来,弓着身子,漫无目的的向前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石台。羿小狐抬头见台中有一巨石,椭圆细长,似一把巨剑,直插在地。巨石中央刻着三个大字“天心石”。字体苍拙古朴,和平中正。
                  羿小狐瞧见“天心石”三字,眯着眼睛想了许久,喃喃说道:“也不知这天心石是说天外陨石?还是指天下中心之石?”他只想了这个问题,就已是思索半天,绞尽脑汁了。
                  此时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虫鸣鸟叫尽皆不见,四下里死灰一片,寂寂无声。羿小狐气喘吁吁、虚汗直出,有气无力地瘫坐在石阶上。因四肢酸痛,便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手刚伸出,却碰到一件圆滑冰凉的物事,低头细看,赫然是一件头骨。羿小狐大惊坐起,见周围散落着一堆堆白色碎石般的骨头,少说也有十几处,心中大骇,挣扎着站了起来,暗道:“这里处处都是古怪,呆不得。”扶着巨石,喘了两口大气,便要离开。一抬头,见那天心石旁有一底座,上书:“千古无绝代,天地只一招”十个小字。羿小狐干笑两声,张口骂道:“当真无耻,狂妄之极。”只是他既笑不出来,也骂不出声音,只听得他口中呵呵连声,几不可闻。
                  忽然,天心石上寒光大胜,一股剑气充盈其中,羿小狐尚未反应过来,那寒光突然变成一柄利剑,倏地射出,击中羿小狐眉心。
                  羿小狐啊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翻山倒海一般,双手捂着眉间乱揉乱挠。石上寒光越来越亮,起初宛如一颗明珠,继而渐如火炬,最后竟变得太阳般明亮耀眼,把整个墓林剑冢照射的好似白昼一般。寒光不衰,剑气不灭,连绵不绝地向羿小狐眉心射去。
                  羿小狐一声闷哼,口中鲜血狂喷,身子歪歪扭扭、摇摇晃晃,终于,一个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冷风悄悄和缓,山雾却越来越浓,东方天空上,那轮红日依旧藏在厚厚的晨霭之中。黎明既过,山脚处几声鸡鸣,引得林野中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羿小狐睡了半夜,被鸟雀吵醒,揉了揉眼睛,怔怔地爬了起来。他四肢僵硬,头脑昏沉,眼睛半睁半闭,倒像是个傻子,想要向外走去,却是举步维艰,走上一步要等上三步。山上尖石坑洼,鳞鳞皆是。羿小狐也一个跟头一个跟头摔了个遍体鳞伤。
                  磕磕绊绊走了大半上午,这才来到平地,羿小狐听得溪水叮咚,知道不远处便有水源。他折腾了一天一夜,早已是饥渴难耐,歪着身子,便向叮咚处走去。
                  小河边正坐着十几个人,个个穿盔戴甲,挎刀持剑。人群中央一个少年将军,正坐在小河边钓鱼。众人三三两两散坐各处,或擦拭兵器,或闲坐聊天。见羿小狐傻愣愣地走来,皆感奇怪,当中一人扯开嗓子,吼了一声:“喂!”
                  羿小狐恍若不闻。那人又道:“干嘛的?”羿小狐又似没听到,有人便笑道:“杨将军,傻子。”
                  众人哄然大笑。
                  那少年将军转过头来,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忙笑嘻嘻地指着羿小狐道:“杨将军,我说山上下来个傻子。”
                  那杨将军便向羿小狐看去,见他蓬头垢面、血迹斑斑,目光呆滞、举止僵硬,连个傻子模样都算不上,忍不住皱眉道:“怎么像是被打了个半死逃出来的。”
                  羿小狐闭着眼睛,穿过众人,径直走向河边,本想低下头去喝水,哪知身子一歪,只听噗通一声,一头栽倒水里。
                  河边忙有人上前,把羿小狐捞起,放在岸边。有人惊呼道:“这小子浑身青肿,都是伤。”
                  有人答道:“像是从山上滚下来似的。”
                  杨将军搭了搭羿小狐脉搏,摇头道:“是被剑气所伤。”
                  众人均感惊奇,便有人扒开羿小狐衣服,见他身上虽然青一块紫一块,却并无兵刃所留的伤口。翻过身子,露出后背,一人叫道:“在这里了,你们瞧。”
                  众人向羿小狐后背看去,见他背上有一处淤青掌印,另一人指着羿小狐右肋道:“这里也有。”一人道:“右肋那地方,倒不像是掌印。”
                  杨将军扫了一眼,说道:“这一处是踢伤,想必伤他之人善于使剑,将剑气运于掌中足尖,这才导致他体内剑气肆虐,伤其经脉。”说着,他又低下了头,思索道:“只是这两处伤并不足以致命,此人到底为何心神俱碎,奄奄一息?”他呢喃片刻,又拿起鱼竿,叹道:“可惜了,好好一个少年。”
                  羿小狐躺在地上,口中呻吟道:“水,水...”
                  人群中有人笑道:“这小子刚才扑倒河里,却还没喝够。”
                  杨将军道:“濒死之人,也无他求,给他口水喝吧。”便有人递了水壶过来,一人接了,打开塞子,喂给羿小狐。
                  羿小狐喝了大半壶,便止住嘴巴,躺在地上,渐渐睡去了。
                  众人见他一语不发,许久没有动静,有人便问道:“他不会死了吧?”
                  杨将军道:“只怕这一觉睡去,他便醒不过来了。”
                  身侧一名大汉身形一动,望着杨将军,欲言又止。
                  杨将军淡淡笑道:“你怪我见死不救?”
                  那大汉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子挺可怜的。”
                  杨将军放下鱼竿,说一声“苍生如我,我如苍狗。”转身扶起羿小狐,又去搭他脉搏。
                  羿小狐正自昏睡,睡梦中梦见自己被人追赶,赶上后一顿拳打脚踢,朦胧中又想起莫小熊王小虎二人,不由得悲从中来,低声哭泣,边哭便嘟哝道:“二弟,三弟,你们在哪?大哥要死了。”
                  那大汉看了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又看着杨将军。
                  杨将军扶羿小狐坐正,双手抵住他背心,内力运转,助羿小狐修复经脉。
                  杨将军初探羿小狐经脉,只觉得他体内空空荡荡,毫无内力。正自诧异,忽觉羿小狐身体一动,自其关元穴中涌出两股真气,一路横冲直撞,向杨将军双掌袭来。杨将军双手一麻,即被弹开,摇了摇头道:“伤他之人内力既高,手法也怪,难难难。”
                  他一连说了三个难字,众人相视一眼,面面相觑。杨将军又伸手在羿小狐胸腹间几处大穴推揉按摩,道:“眼下只得护住心脉,等他清醒过来,说几句遗言吧。”
                  众人默不作声。
                  杨将军又转过身子,依旧拿着鱼竿在河边钓鱼,他从早上直坐到午间,一条鱼也没掉上来。
                  羿小狐昏睡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悠悠转醒,他经杨将军按摩几处穴道,虽然内上依旧,神智却清醒的多了。坐了起来,见一种官兵围在周围,先是吓了一大跳,好在众人也还算是客气,见了他都笑眯眯的,这才稍微安心。人群中有人递水过来,羿小狐忙双手接了,喝了满满一壶,道了声谢,便站了起来,见一个少年将军正坐在太阳底下钓鱼,便忍不住说道:“错了错了。”
                  有人问道:“什么错了?”
                  羿小狐指着杨将军道:“不对不对。”
                  杨将军回头奇道:“你说哪里不对?”
                  羿小狐道:“时辰错了,方位也不对。”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糊里糊涂。羿小狐又接着说道:“可不曾听前人说过,‘春钓雨雾夏钓早,秋钓黄昏冬钓草。’这样春夏交接的时候,你坐在太阳下只怕一条鱼也钓不上来。”
                  杨将军哦一声,似乎不大信,扫了羿小狐一眼,对他笑了笑,又继续盯着水中浮标。羿小狐吐了口气,道:“夏天到,鱼难钓,鱼难钓啊。”
                  有人嘿嘿笑道:“现在春日正好,夏天还远着哩。”
                  杨将军提起鱼竿,看了看鱼钩,钩上的蚯蚓依旧挂在上面,都泡的烂了,旁边一人说道:“小将军坐了半天,连个咬钩的都没有,莫非水里无鱼?”
                  羿小狐嘻嘻一笑,坐在草地上,望着蓝天,高声说道:“钓位选不好,等于瞎胡闹。”低头看那浮标,那浮标在水中荡了半天,忽然上下微微颤动。众人面色一喜,皆道:“有鱼有鱼。”杨将军握紧鱼竿,摒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一张嘴,把鱼儿都给吓跑了。
                  羿小狐摇摇头,扭了扭身子,闭着眼睛说道:“朝钓鱼,晚钓虾,中午钓个,”
                  他话未说完,杨将军嘿地一声,紧握的鱼竿猛然提了起来,羿小狐慢悠悠地说道:“中午钓个癞蛤蟆。”他这癞蛤蟆三个字一出口,杨将军的鱼钩也提了起来,然而阳光之下看得分明,只见四条短腿乱蹬,一张大嘴咬着鱼钩,可不就是一只癞蛤蟆吗!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有人打趣道:“难怪小将军半天钓不上来鱼,原来是来钓癞蛤蟆来了。”
                  羿小狐拍手笑道:“癞蛤蟆癞蛤蟆,鱼钩的滋味好吃吗?”
                  杨将军微微一笑,解下癞蛤蟆,丢回水里,把鱼竿放到岸上,对羿小狐说道:“你很会钓鱼吗?”
                  羿小狐笑道:“每逢夏天,我一半时间都在水里,另一半时间都在岸边,钓鱼这事,自然清楚得很。”
                  杨将军道:“你居然有如此雅致,酷爱钓鱼。”
                  羿小狐哈哈大笑:“我平时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会有什么闲情雅致,不过是常年要在水里捉些鱼虾充饥罢了。”
                  杨将军点了点头,道:“那你说我为何钓不上鱼?”
                  羿小狐指着天空说道:“古语有云‘早晚钓边,中午钓远。’你不仅方位时辰不对,下钩的地方也有问题。现在大中午的,你把鱼钩放的这么近,哪里钓得到鱼?”
                  一旁有人叫道:“刚才鱼钩也是放在河心远处,一样不见鱼。”
                  羿小狐道:“太阳高照,河心处又无阴影遮蔽,自然无鱼。”指了指远处河面道,“那里有鱼。”
                  杨将军便重整鱼钩,挂好鱼饵,将鱼钩抛到羿小狐所指之处。钩刚入水,水中浮标蓦地一动,荡出一层小小的涟漪。人群中有人低呼:“上钩了,上钩了。”
                  浮标晃了两晃,便猛然一沉,没入水中去了。
                  杨将军毫不迟疑,用力一拉,水面上甩出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鱼。
                  杨将军眉头舒展,呵呵笑了两声,众人喜笑颜开,有人打趣道:“难怪小将军许久不钓鱼上来,原来一直在等它呀,啧啧,这么大一条鱼,大家伙中饭又着落了。”
                  羿小狐伸手帮他摘下了鱼,笑道:“你这钩下的浅,钓出的是鲢鱼,倘若下的深些,可以钓出大鲤鱼。”


                  9楼2017-06-07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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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生三人相视无言,钟无艳道:“几枚石子我还是躲得过得,不想却有劳持玉公子出手。”她嘴上虽这么说,可语气间尽是欢快之色,显然对二人到来十分惊喜。
                    持玉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钟姑娘躲得过,旁人却躲不过。”回头指了指身后,钟无艳顺势看去,却见草丛中卧着个小乞丐,正伏在地上发蒙。
                    钟无艳笑道:“原来你是为了救他。”
                    那小乞丐正是羿小狐,他本来跟在众人之后,坐在石头上,见双方僵持不下,说着说着便动起手来,于是躲在草丛中看热闹,哪知钟无艳刚巧停在石头上,这才险些被侯生石子射中。
                    观月回头看了看羿小狐,道:“我们又见面了。”
                    羿小狐挠了挠头,心想:“这人是谁?好像见过我似的。”
                    卢生上前问道:“不知道观月持玉二位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观月道:“我们特来叙旧。”
                    持玉笑道:“我二人与钟姑娘向来交好,今日前来,特为看望钟姑娘。”
                    钟无艳行礼道:“多谢二位。”
                    石生收了短尺,笑道:“梅山上有事你们不做,却跑来厮混,倘若梅山老人泉下有知,多半要气死了。”
                    观月勃然大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侯生冷哼一声,高声叫道:“梅山老人于三月十八日毙命于龙门山上,天下皆知。你们瞒得过自己,却瞒不过天下人。”
                    观月咬着牙,就要站出来,持玉止住,轻声道:“此在下家事,不劳天下人挂心。”
                    钟无艳脸色大变,问持玉道:“他说什么?梅山伯伯死了?”
                    持玉黯然道:“这事等下再说,我们前来,正为此事。”抬头对众人说道:“诸位若要在此停留,那就请便,只是不要打扰钟姑娘清净。否则,你们就不会太清净。”
                    侯生嘿嘿笑道:“我们自然不愿打扰几位好事,美景美人,公子福气。”
                    钟无艳听闻梅山之死,满心烦躁,又听侯生不干不净的话语,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长剑,径直向他刺去。卢生大叫:“四弟小心。”便起身相迎,哪知钟无艳速度既快、身法又奇,一扭身晃过卢生,一剑刺在侯生肩头。若不是先有卢生提醒,只怕这一剑早已穿胸而过,血溅当场。
                    一旁杨雄见状,持剑刺来,钟无艳以剑相格,打落他手中长剑。众人才知道钟无艳不仅脚上功夫了得,手中剑法也十分高明。卢生石生忙飞身而起,左右夹击,早被观月持玉二人拦下。
                    钟无艳将长剑掷在地上,对着众人高声说道:“我念扶苏厚待之心,屡次相让,你们却一再以武力相逼。诸位若再兵刃相向,就别怪我不客气。”
                    侯生捂着肩头,说道:“钟无艳,他日......”他话未说完,钟无艳一声大喝“滚”。卢生忙扶住他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与众人一起离去了。
                    钟无艳见长剑犹自横在地上,随脚一踢,长剑顺势飞出,正追上众人,射入一名士兵剑鞘里。转身对观月说道:“寒舍狼狈如此,二位不要见怪。”
                    观月长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钟无艳嗯了一声,请二人在院中石凳上坐下,便又问道:“刚听他们说,梅山伯伯,他老人家仙去了?”
                    观月点了点头,道:“三月十八日晚,不归山、林家堡、高阳氏三家合围龙门山,家师便死于此间。”
                    钟无艳低头思索良久,问道:“这事可与小蝶有关?”
                    持玉道:“关系重大。”
                    钟无艳一拍石桌,高声骂道:“这贱婢,总是胡作非为。倘若此时果真是她下的毒手,我万花谷一定不会包庇藏私。”


                    12楼2017-06-09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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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月点头道:“钟姑娘正气凛然,让人钦佩。”
                      钟无艳苦笑道:“这小蝶本就是我万花谷弃徒,师门出了如此败类,理应是我万花谷之过。”
                      正说间,羿小狐忽然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指着观月持玉道:“是你们,洛阳城中闯入我家的人是你们。”
                      三人扫了羿小狐一眼,观月叹气道:“多日不见,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持玉问道:“他还有得救吗?”
                      钟无艳摇了摇头,道:“难说。”招了招手,让羿小狐走近,看他身形不稳,便知道羿小狐受了内伤,问道:“是谁打伤了你?”
                      羿小狐呆呆反问道:“你是说我被人打伤了吗?不觉得呀,只是在山上摔得厉害。”
                      观月便伸手捏住羿小狐脉搏,一探之下,吃了一惊,忙褪去他上衣,见前身皆是磕伤碰上,便翻过他身子,只见他后背背心处,赫然有一个淤青掌印。观月指着那掌印对持玉说道:“持玉,你看像不像?”
                      持玉脸色一变,说道:“当真是一模一样。”
                      观月问羿小狐道:“你这背上掌印是谁留下的?”
                      羿小狐挠头想了半天,才想起当时龙门山上跳河之时,被小蝶一掌拍到背上,便道:“正是带头围攻龙门山的小蝶留下的。”
                      观月持玉相视一眼,持玉道:“果不其然,当时我质问小蝶时,便知她言语间半藏半掖,家师前胸心口中了一掌,与此掌如出一辙。”
                      钟无艳一把抓过羿小狐,看视良久,说道:“此掌化自蝴蝶剑法‘断空式’,此式专以剑气阻其经脉运行见长。小蝶这一掌本无杀念,只想要他动弹不得。只是这一掌力度没有用上,所以便无效果。只是剑气却自掌中发出,侵入他体内。”
                      观月道:“按理说,以小蝶的手段,并不是先师对手,就算加上林少松高阳虎一众人,只要先师不求战,他们也未必伤得了先师分毫,只是小蝶这一掌却正中前胸,向来令人十分不解。”
                      钟无艳想了想,说道:“莫非是另有高人在场,前后夹击,打了梅山伯伯一个措手不及?”
                      持玉点头道:“钟姑娘所言极是,小蝶这一掌并不足以致命。我二人察视先师遗体,就在其后背中央发现了一点印痕。”
                      钟无艳哦一声,问道:“是剑伤?还是暗器所伤?”
                      观月道:“看似像是被铁莲子、小石子一类的暗器所伤,然而那一点印痕之下,却有一片殷红,仿佛被人隔着皮肤割断了血脉。那殷红起初也只半寸方圆,隔了两日,竟变成手掌大小,一直聚在印痕之下,凝而不散。”
                      钟无艳道:“这么说,背上这一处,也是被剑气所伤。”
                      持玉点了点头,道:“依我们之见,当是被人以剑招一指点在后背,只是,这一招蹊跷之处,却并非招式本身,而是这一指中所使的功夫。”
                      钟无艳喃喃说道:“一点印痕之下,其后殷红不止。这番话怎么如此熟悉?”思索半天,突然起身叫道,“叶随风,是叶随风。”
                      观月惊道:“钟姑娘,你说什么?”
                      钟无艳道:“当年叶随风被人一剑斩落在铁崖之下,并没立死。虽然伤口深可见骨,却并没伤及心脉内脏。小蝶遍寻良医,都说只要伤口能愈合,人就有办法医治。然而说来奇怪,再好的医生,再名贵的金疮药,始终无法让他伤口愈合。小蝶强行用针线缝住,又以百枯草堂名药创伤膏外敷,那伤口虽然暂时外皮长好了,皮肤之下,却是殷红不断,血流不止。小蝶曾托人传书与我,要我念在同门之谊,救他一救。来信中说起叶随风伤口,便是这几个字‘一点伤痕之下,其后殷红不止’。”
                      观月持玉二人闻言大惊,观月道:“如此说来,杀害先师之人,就是杀害叶随风之人?”
                      钟无艳点头道:“如果伤口确如两位所说,那么此事多半不假。”
                      持玉忽然说道:“叶随风与小蝶情深义重,既是如此,那小蝶断不可能与杀害叶随风之人联手,对付我梅山一派。”
                      观月摇头道:“或许小蝶并不知情也未可知。”
                      钟无艳站起身来,招了招手,那只小花猫不知从何处跳了过来,蜷在她怀中,钟无艳抚摸着小猫皮毛,问道:“你们既然知道梅山伯伯致命伤口,那么可知道凶手是谁?”
                      观月叹了口气,道:“眼下只有猜测。”
                      钟无艳道:“你们猜的是谁?”
                      持玉道:“钟姑娘想的是谁?”
                      钟无艳道:“一剑刺中,伤口难愈,只怕只有画影承影两把剑有此功效。这么说,伤害梅山伯伯的人,不是清光入,便是赵公子歇了。”
                      观月起身道:“我们也是这么想。”
                      钟无艳沉吟道:“只是赵公子歇自与公子嘉争夺代地失败后,便销声匿迹,了无声息。若说是出自他手,我绝不相信。”
                      持玉道:“那么,如果是清光入呢?他手持画影剑,剑法高明,内力深厚,为人又十分机敏谨慎。”
                      钟无艳摇头道:“清光入五年前被穆子盟等人囚禁在天池龙宫内,他又怎么杀得了叶随风,偷袭梅山老人?除非...”
                      观月接着她话说道:“除非清光入压根就没被关进天池龙宫,或者他早就逃了出来。”
                      钟无艳疑道:“这天池龙宫本是天堑地壑,里面又尽是迷宫绝境,要说他能从里面逃出来,这却不大可信。”
                      观月道:“这天池龙宫也不是铜墙铁壁,思前想后,再加上这种种迹象,只他的可能最大。”
                      钟无艳道:“既然如此,两位如何行事?”
                      观月与持玉躬身行礼道:“我们正有事相求,还请钟姑娘相助。”
                      钟无艳忙还礼道:“两委只管开口,不必客气。”
                      观月道:“此事关系重大,若钟姑娘愿意出手,助我兄弟二人得报深仇,我们自当费尽辛苦,找到公子歇下落,以宽姑娘之心。”
                      钟姑娘听得此话,心中砰砰直跳。当年赵国覆灭,公子歇与公子嘉反目成仇,公子嘉入主代地,称代王,公子歇却销声匿迹,不见踪影。钟无艳巡防多年,依然毫无消息。而观月持玉二人交友甚广,若得他们相助,定能有所收获。想到这里,忙躬身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观月大喜,道:“如此,先行谢过了。”
                      钟无艳道:“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
                      观月道:“以我们虽然怀疑是清光入下的手,但终究只是猜测。况且他是否当真逃了出来也未可知。因此,我们二人决定去天池龙宫一探究竟,倘若清光入好好的在那,那凶手便另有其人;倘若清光入不在那里,那基本可以断定是他无疑了。”
                      钟无艳点了点头道:“观月公子所言极是,只是这天池龙宫如何去得?”
                      持玉道:“这个我们自然晓得,所以请钟姑娘出手,帮我们取一下地图。”
                      钟无艳道:“这地图不是在穆子盟手里?”
                      观月道:“本来是在的,但三年前,叶随风被逐出师门,穆前辈心灰意冷,已将地图还给鬼谷老人了。”
                      持玉道:“请钟姑娘辛苦一趟,去云梦山走上一遭,姑娘步法独步天下,必是手到擒来。”
                      钟无艳面楼难色,支支吾吾道:“这个却是,却是...”
                      观月惊道:“莫非钟姑娘不愿帮忙?”
                      钟无艳叹了口气,将怀中小猫放到地上,转身走进屋内,不多时,取出一封书信,交于观月道:“两位请看。”
                      二人见信封上写道:“万花谷钟无艳亲启”,打开信封,是一张发黄的信纸,入手干涩清脆,想是已经有些时日了。
                      观月打开信,轻声读道:“无艳贤侄,久不相见,近来可好?吾与尊师素有渊源,十八年前,与尊师云梦一会,以剑论道,意态畅然。知尊师虽为女子,中原男儿多有不如。且尊师步法既无畏于天下,剑之一道,亦无匹敌,某与黄石向来钦佩。”观月读到这里,忍不住疑道:“鬼谷老人与黄石老人,两位皆为大能,为何对尊师如此推崇?”
                      钟无艳微微笑道:“家师白氏,名讳是莲花二字。”
                      观月喃喃说道:“白莲花,白莲花,好生熟悉。”
                      钟无艳道:“当年家师初入中原,以一柄长剑尽败大河两岸英雄。那一日于黄河之上遇到黄石公,二人一见如故,便坐在一处谈论剑道。后来黄石公便要与家师比试一番,家师侥幸,胜了黄石公半式。”她说来虽只寥寥几句、平淡无奇,可在观月持玉均是心惊。钟无艳继续说道,“后来黄石公与家师一同前往云梦山,寻鬼谷子。鬼谷子听得比剑一事,当时技痒,便与家师相较起来。家师侥幸,也胜了他半式。”
                      二人不可思议地看着钟无艳,许久,观月才喟然长叹道:“尊师天下无敌矣。”
                      钟无艳笑道:“我派剑法是很好的,二位岂不知‘蝴蝶长剑将军印,乌龙短刀莲子心。’这蝴蝶长剑指的便是我派剑法。只是先师既改蝴蝶谷为万花谷之后,又禁止门人弟子使剑,再加上这几十年来只我与小蝶两个弟子,所以人才凋零,不为人知了。”
                      持玉叹气道:“遁甲知天地,晓阴阳;鬼谷治经纬,连纵横;黄石善剑法,长武功。三老败其二,实在匪夷所思。”想了一想,忽然想起一句话,便问钟无艳道,“天下人皆道‘生子不如扶苏,生女不如花姑。’尊师莫非就是花姑中的大金花?”
                      钟无艳点了点头道:“正是。”
                      观月二人又是一番赞叹,低头看信,见那信上接着写道:“然,近日有女子名小蝶者,潜入云梦山中,仿燕太子丹,行鸡鸣狗盗之事。某念昔日情谊,不忍重罚,杖四十、禁三月。特此告知。尊师既殁,贤侄身为万花谷梁柱,理当严教子弟、广大门楣,使不枉故人之心,亦不辜某之所念。”落款是云梦山鬼谷五字。
                      观月读毕,道:“小蝶曾到鬼谷行窃?”
                      钟无艳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接到此信,便动身前往鬼谷,小蝶被重重打了四十棍,关在石室之内。原来她潜入云梦山中,却被机关所陷,难以脱身,不得已大声呼救,这才脱险。”
                      观月暗暗笑道:“偷东西的却喊被偷的救命,可笑可笑。”
                      钟无艳道:“小蝶入门时日虽不及我,但她随身侍奉先师左右,所以常得先师指点,进益较快。先师号称‘无影无踪’,我号称‘有踪无影’,小蝶却号称‘有影无踪’,由此可见,我二人均逊色与先师许多,彼此却差别不大。她既然深陷鬼谷机关之中,难以脱身,我冒险而去,也必是一个下场。”
                      持玉道:“不如我们备下重礼,恭恭敬敬上山,将此间事情都告诉他,借他地图一用如何?”
                      观月道:“倘若他要是借给我们自然最好,只是鬼谷老头生性高傲,清光入又是他与穆子盟等人送入天池龙宫之内,若说清光入逃了出来,这老头多半会生气,还要指责我们嫌弃他做事不利,没有囚禁好清光入,以至于犯下如此重案。他若一念及此,不借我们,又该如何?”
                      钟无艳道:“不如这样,我们先去拜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若肯借,自然最好。他若不借,我们便在山上盘桓几日,等摸熟地形,再下手取来不迟。”
                      二人大喜,都说这个主意甚好。三人商议一阵,便约定时日,准备前往云梦山,拜访鬼谷子。
                      羿小狐呆在一旁,蹲坐在草地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大半天,心中早就有些不耐烦,只是听他们说自己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这才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们说完。见三人都不在言语,便开口说道:“打扰一下,你们刚才说我身上中了剑气,不知到底如何?”
                      持玉答道:“你在龙门山上,被那名叫小蝶的女子一掌打中后背,被她剑气所伤。”
                      羿小狐挠头道:“既然是一掌打中后背,又何来的剑气,这个我却不懂。”
                      持玉一时半会也解释不太明白,便避而不答,说道:“后来你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导致心神受损,引动剑气,这才酿成了重伤。”
                      羿小狐听得重伤二字,心中便有些害怕,忙问道:“能治吗?”
                      观月指了指钟无艳,笑道:“小蝶师姐就在这里,能治不能治你要问她。”
                      羿小狐一听是小蝶师姐,只道她们是蛇鼠一窝,心中大惊,忙对着钟无艳磕头道:“我并没有冲撞小蝶姑娘,还请师姐大人明察。”
                      钟无艳道:“她已被逐出师门,我也不再是她师姐,你起来吧。”
                      羿小狐心下稍宽,低头站了起来。
                      钟无艳道:“你这内伤起初并不严重,只是心神受损太过,引动体内剑气横冲直撞,伤了经脉,所以难以医治。”
                      羿小狐闻言,噗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哀求道:“你们武功既是同源,想必一定有法子。还请师姐大人施展手段,救我性命。”
                      钟无艳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内伤,须得从自我入手,除了修习本门心法,再难医治。就算我强行助你,也只是挡得了一时三刻,挡不了终生无虞。”
                      观月瞧了瞧持玉,努了努嘴,持玉便点了点头,说道:“万花谷蝴蝶剑当年风采,真可谓是人人瞻仰、个个钦服。如今人才凋零,只有钟姑娘一人。那小蝶既被逐出山谷,传承师门的重任便落在了钟姑娘肩上。”
                      观月忙附和道:“只是钟姑娘闲云野鹤,素来不喜参与江湖纷争,如此下去,再过个三五十年,只怕天下间再也没人知道万花谷这一名号了。”


                      13楼2017-06-13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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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加精,谢吧主


                        15楼2017-06-13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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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玉道:“倘若是我,定当广收门徒,将我派剑法武功传之于人,也好让后人知道我门武功之高妙。”
                          钟无艳左支右吾,良久才道:“两位公子心意,我自然明白。只是我曾发下重誓,不收徒弟。”
                          观月唉声叹气道:“如此,蝴蝶舞步与蝴蝶剑法绝于姑娘之手,可怜可叹,可悲可感。”
                          钟无艳脸上一红,低下头不说话,却伸手抓住了羿小狐手腕,仔仔细细给他把了一回脉。羿小狐不敢言语,观月二人也是急忙噤声。
                          钟无艳寻思片刻,对羿小狐说道:“你所受的伤虽重,若救治得法,却也十分容易。只是天下间能救你的,也只有我与小蝶二人。可惜我不愿收徒。”
                          羿小狐暗暗叫苦:“小蝶是万万不可能救我的,况且此时此刻也不知她在何处。你若再不出手,我不是要在此等死吗?”不由得想起了许多悲伤事来,两只眼眶内泪水滴溜溜地打转。
                          钟无艳道:“我虽不收徒,你却可以拜我万花谷门下。”
                          观月奇道:“莫非钟姑娘肯收回先师遗命,重录小蝶入门,将这小子拜在她的门下?”
                          钟无艳摇头道:“先师遗命,绝难收回。我的意思,是让这小子拜我师为师,叫我一声师姐。”
                          观月听她如此做法,倍感好笑,心想:“原来收徒弟还能这样收法,自己不要,却给死去的师父收了个关门弟子。呵呵,这白莲花既然已经仙去,那也算不上关门弟子了。”
                          钟无艳说完,问道:“你拜在我万花谷门下,可愿意?”
                          羿小狐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钟无艳道:“那么,你拜先师为师,叫我师姐,可愿意?”
                          羿小狐道:“愿意愿意。”
                          钟无艳嗯了一声,对观月二人说道:“既然如此,请两位做个见证。”
                          观月笑道:“万花谷喜得高徒,江湖之幸。恭喜恭喜。”
                          钟无艳起身还礼,一边备下香案,请出白莲花灵位,钟无艳拈香行李道:“恩师在上,弟子钟无艳叩首。我万花谷时至今日,人丁稀少、威名不存,弟子每念及此,常常心痛。今日既有机缘,遇到”,回头问羿小狐道,“你叫什么名字?”羿小狐忙答道,“我叫羿小狐。”钟无艳继续说道,“遇到羿小狐,弟子便将他录入我万花谷门下。然而弟子曾与数年前立下重誓,终生不收徒弟,因此特让他拜在恩师足下。一来可保我派香火延续;二来也可助我门发扬光大。弟子再拜,特此上告。”说罢,对着灵案磕了三个头,羿小狐跪在她身后,忙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钟无艳起身,对羿小狐说道:“你来与师父行礼敬茶。”
                          羿小狐走上前来,接过茶盏,向上拜了几拜,洒在案前地上。说道:“我叫羿小狐,今日得拜”,钟无艳轻声说道:“师父跟前,不可称我。”羿小狐忙改口道:“弟子羿小狐,今日得拜万花谷门下,实在是我一生之幸。我,弟子定当努力奋进,光耀门楣。”
                          钟无艳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你便是我万花谷的弟子了。”
                          观月持玉走上前来,连连贺喜。观月从怀中取出一枚石子,笑道:“这是咸阳城切玉庄所产的雪花石,送与羿兄弟,聊表心意。”
                          羿小狐心道:“送礼还有送石子的?”当下谢过,揣入怀中。
                          钟无艳笑道:“切玉庄的金玉器具、珠宝玩物天下闻名,观月公子的礼物也太过贵重了。”
                          羿小狐心中哎哟一声,暗自叹道:“我只道是一颗普通石子,原来竟是一枚宝贝。”
                          观月道:“一枚石子,何足挂齿。”
                          持玉捧着一把匕首,递给羿小狐道:“我身外无物,只有一把长笛,一柄短剑。今日将这短剑送与你,期待他日羿兄弟大施拳脚,江湖留名。”
                          羿小狐大喜,连连称谢。
                          钟无艳备下几个小菜,取了一壶酒,就于篱笆院内石桌旁坐下,四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吃了饭,三人又就云梦山之行商议一番。羿小狐将碗碟收拾干净,又把院内打扫一番,把那些断枝落叶清扫一空,他本想将那间被卢生打破的茅屋收拾收拾,只是自己体弱气喘,脚步虚浮,便坐在一旁休息。
                          傍晚时分,观月持玉二人便要离去,到附近镇上投宿。钟无艳因与羿小狐初识,恐多有尴尬,便强留二人。二人无奈,便住在东边一间茅屋内。钟无艳叫来羿小狐,让他坐在竹床上,以真气探其经脉,其后,对羿小狐说道:“你这身上的内伤,若要化去,十分容易。只需按我们内功修行之法运行几个周天,体内剑气自然化去。只是你心神受损过重,需要慢慢调养。”
                          羿小狐连连点头。
                          钟无艳道:“大凡世间修行之法,莫不是练气与炼体两个路子,我万花谷与练气一路,注重气、意相合,就连剑术步法拳脚,也是以气意为主。我万花谷蝴蝶舞步独步天下,世人莫不歆羡。我们师父将蝴蝶舞练到极致,飞身腾挪、跳跃回转,无不是瞬息皆至,巧妙之极。江湖人称‘无影无踪’。你师姐我只学的她老人家一半功夫,人称我为‘有踪无影’。我们万花谷弃徒小蝶也学得一半功夫,人称‘有影无踪’。”
                          羿小狐问道:“师姐,你与小蝶都学了师父一半功夫,名号却恰恰相反,到底有什么不同?”
                          钟无艳听得他一声师姐,内心颇有些颤动,她这许多年来,一直是一个人浪迹江湖,只一个小蝶还算沾亲带故,可惜与自己一向不合。此时听得这么一个俊俏少年,稚嫩嫩地叫一声师姐,当下脸上一红,竟有些娇羞之色。定了定神,问道:“你可曾见过小蝶施展蝴蝶舞步?”
                          羿小狐想了想,道:“见过的。”
                          钟无艳道:“那好,你看我这一招。”说着,身形一转,只见一道云光闪过,她已不知何时走到了门旁。钟无艳问道:“你看清了吗?”
                          羿小狐低头沉思,半晌不说话。
                          钟无艳道:“你再看。”右脚一抬,一道云光闪过,她又自门边来到了竹床前。
                          羿小狐沉吟道:“师姐的步法好像与小蝶有所不同。”
                          钟无艳脸色一喜,忙问道:“有何不同?”
                          羿小狐略作思索,说道:“师姐步法虽与小蝶同样十分迅捷,只是师姐身形模糊,难以辨别,走快些我就看不到了。小蝶身形虽不及师姐快,可是走起来似乎十分随意,左一步右一步,走起来十分流畅圆转。”
                          钟无艳呵呵笑了两声,点头道:“不错不错,你只看了我一遍就说出了我二人的根本所在,十分难得。我二人各学了师父一半功夫,便彰显在此。我喜安静,若无心思就很少走动,师父正是看出来我这一点,所以传我步法时要我以意动气,所以我每当走起蝴蝶舞,必是意先到,气随后。因此,师姐步法井然不杂乱,也因为师姐步法意图过于外漏,而速度奇快,因此才有了‘有踪无影’的名号。师弟,你说说看,小蝶的蝴蝶舞又强在哪里?”
                          羿小狐道:“小蝶既然是‘有影无踪’,与师姐相对,想必是以气带意,师弟斗胆猜想,她走蝴蝶舞步时,多半是气之所动,身之所向。走起来看似眼花缭乱,十分精妙,其实步法有些杂乱,难以克制。”
                          钟无艳咦的一声,似是十分惊奇,问道:“你这又是从何得来?”
                          羿小狐道:“我在龙门山上曾遭小蝶堵截,她几次施重手于我,都落了空。又沿河追我,却也追不上。因此我知道她的步法看似精彩,实则太过杂乱无章。”
                          钟无艳大喜,赞道:“不错不错,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只是小蝶既然有‘有影无踪’之名,也是十分厉害了。倘若我与她比较起来,也未必能胜。”
                          羿小狐问道:“师姐,你打不过她吗?”
                          钟无艳抿嘴笑道:“我不过是说步法,这是我们一切武功的根基,倘若比起拳脚剑术,她可差得远了。”
                          羿小狐嘿嘿笑道:“那就好。”
                          钟无艳道:“我先传你气意互动之法,等你熟悉之后,即可意气互动,修习我万花谷内功。”
                          羿小狐喜不自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钟无艳道:“气之一词极好理解,就是意之一物,却难明说。”伸手在羿小狐关元穴上轻轻点了一下,羿小狐忽然哎哟一声,直很疼。钟无艳指着他关元穴道:“你瞧,弄疼你的,便是小蝶的剑气,那你若想要抵御这疼痛,该当如何?”
                          羿小狐苦笑道:“疼痛难当,难以抵御。”
                          钟无艳道:“那我刚才不碰你,就没有那么痛。”
                          羿小狐低头凝思,忽地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师姐是说我在运气抵御。”
                          钟无艳点点头,说道:“你虽然没有练过武功,可人体内自然都有气。你无意中运起抵御疼痛的,便是你体内之气。”
                          羿小狐连连点头。钟无艳又道:“那你身体又没动,又无外人助你,又是什么使你运气镇痛?你又如何催动气息,使之为你所用?”
                          羿小狐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腹,又静坐在竹床上模拟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原来这就是师姐所说的意。”
                          钟无艳嗯了一声,笑道:“你很好,我不过随意说了两句你就能够明白。”
                          羿小狐忙跳下竹床,深深作揖道:“是师姐教诲得好。”
                          钟无艳道:“你既然明白了这一层,那将我派内功融会贯通便指日可待。你坐好,我来教你运气的路子和经脉。”
                          羿小狐道:“师姐,我不识经脉。”
                          钟无艳道:“无妨。”起身从一侧竹篮里取出一幅卷轴,一个铜人。打开卷轴来看,是一幅经脉图。图中画有两个裸体男人,一正一背,人体各路经脉标注的清清楚楚。铜人上布满了针针点点,针点旁都有小字标示,写着各处穴道名称。钟无艳取了一张竹桌,放在羿小狐面前,摆上经脉图和铜人,对羿小狐说道:“你看下这些经脉穴道,我在一旁助你。你按我说的法子运行一周天,然后慢慢熟悉。”
                          羿小狐大喜,见那铜人栩栩如生,眼睛鼻子都刻画的一清二楚,铜人上的字体虽然十分细小,一笔一划都十分清晰,制作十分精致。羿小狐又去看那经脉图,图上除表明人体十二正经之外,还有任脉、督脉等奇经八脉,每一经脉上又标注了几处重要穴道。羿小狐扫了一眼,大概清楚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的位置,想着虽然知道得并不清楚,若是一边看一边练,再加上师姐从旁协助,必然事半功倍。因此拍拍胸脯,说道:“师姐,来吧。”
                          钟无艳见羿小狐干劲满满,十分欣慰,笑道:“我辈习武之人,一怕不肯下苦功夫,二怕半途而废。须知一点进益许下十分功夫,日积月累方能积少成多。切记切记。”
                          羿小狐一一记在心里。钟无艳便指着经脉图道:“我们万花谷蝴蝶舞步,虽然以一双腿脚走遍天下,可是又有几人知道,我们内功的命脉并不在腿上。”说到这里,钟无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为人既恬静文雅,笑起来也是半掩着口,咯咯咯咯笑个不停。羿小狐也不知她笑些什么,但心里莫名地觉得好笑,也跟着嘿嘿嘿嘿地龇牙咧嘴。钟无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江湖中多少人觊觎我派步法,私以为蝴蝶舞走的这么快,步法又这么神奇,肯定是在腿脚上下了苦功夫。因此一个个专注于六足经,更有奇怪的只练足少阴肾经和足太阳膀胱经。想着只要腿上经脉练得好了,定能飞檐走壁,无往不利。哈哈,结果一个个变成了身子短小,双腿粗大的怪物,别提多有趣了。”说着,钟无艳又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羿小狐见钟无艳美艳动人,忍不住说道:“师姐,你真好看。”
                          钟无艳脸一红,微微变色,说道:“说什么胡话!没大没小。”她口中虽然这么说,不过天下又有几个女子不喜别人夸她美貌的。羿小狐挠了挠头,知道师姐是真的生气了,便不敢说话。
                          钟无艳道:“我派内功,专以肺经为核心。与手阳明大肠经互为表里,相互作用。上接足厥阴肝经于肺,下接手阳明大肠经于指。我派内功重呼吸,讲气韵。要将呼吸吐纳融入于步法之中,就连剑术拳脚也不例外。因此,我派内功专以调呼吸、纠气韵为主。你可明白?”
                          羿小狐听得似懂非懂,只得说道:“有点明白,也有点不明白。”
                          钟无艳点了点头,道:“那你就是明白了。你先按我说的经脉穴道路子,跟着我走一遍。”从一旁搬过一张竹椅,盘腿坐在椅子上。将气息走势仔仔细细地说给羿小狐听,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比着经脉图和小铜人一一对照。羿小狐铭记在心,便按照钟无艳所说的方法运起气来。


                          16楼2017-06-13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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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小狐本是第一次练功,不仅练功的方法一窍不通,就连经脉穴道也认识不了几个。钟无艳在旁边一步一步详细指点,这才勉强练完一遍。羿小狐累的满头大汗,起身下床,也觉得身体疲惫不堪,只是觉得精神特别好。走到门外,一看天空,竟然已经黑透了。
                            羿小狐忙叫道:“师姐,天都黑了。”
                            东边茅屋内忽然哈哈两声大笑,接着观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们一直练了两个时辰这才结束,天早就黑了。来吃饭吧。”从屋内搬出一张小桌,持玉取了几张小椅,放在篱笆院中。桌上有一只肥鸡,一条煎鱼,几样时鲜小菜,几张油饼。羿小狐早就饿了,又见这么多美味,口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观月请二人入座,羿小狐毫不客气,美美地吃了一顿。钟无艳只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饭毕,持玉将羿小狐唤进屋内,拿出一套淡青色衣服,一双鞋袜,递给羿小狐道:“羿小兄弟逍遥放浪惯了,不甚注重装束,今日既然拜在万花谷门下,与往日更不相同。这一套衣物鞋袜送与你吧,也算是我一点心意。”
                            羿小狐忙捧在手里,笑道:“白天已经收了你一柄短剑,又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说罢,将衣服在身上比了比,正合身,便飞奔也似的跑出去,叫道:“师姐师姐,持玉公子又送我衣服了。”
                            钟无艳在屋内说道:“既是公子美意,你就收下吧,定要好生谢过两位公子。”
                            羿小狐忙答应了,心里却想:“这是持玉公子送的,却要我谢过两位公子,难道他们两个当真不分彼此?”走回东屋内,对着观月持玉二人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两位公子。”
                            观月道:“羿兄弟不必客气。”从一旁取出一把剑来,递给羿小狐道:“你万花谷一派善于使剑,我身无长物,只这把剑乃是故人之物,今日送了与你吧。”持玉一惊,望了观月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说。观月微微一笑,将剑递在羿小狐手中。羿小狐满心欢喜,忙又鞠了几个躬,连连道谢。又跑到钟无艳房内,拿出长剑,在她面前晃了两晃,笑道:“师姐你看,观月公子送的。”
                            钟无艳看了那剑,吃了一惊,说道:“拿来我看。”羿小狐将长剑摆在桌上,钟无艳抽出长剑,只觉一阵剑光飞起,映得满屋霞光灿灿。细细看去,那剑长约三尺半、宽两寸,剑身淡黑,隐隐泛着些赤色。钟无艳观剑惊道:“这是离火剑,天下名器。”拉着羿小狐就往外走,来到东屋内,将离火剑放在观月面前,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观月反问道:“怎么?”
                            钟无艳指着离火剑道:“此剑乃是一把名剑,公子送如此贵重的礼物,意欲何为?”
                            观月道:“这把剑本来是先师收藏之物,放在梅山上,多年未曾示人。先师既殁,总不能将这把剑带进棺材里。今日就送了羿兄弟吧。”
                            钟无艳道:“既是尊师遗物,那我们就更不能要了。还请公子收回。”
                            观月笑道:“我师兄弟素来不喜收藏兵器,只爱些金石玩物,唉,等师父大仇一报,再帮钟姑娘找到公子歇,我便归隐山野,不想再做这打打杀杀的营生。这把剑若跟着我,只好砍柴杀鱼了。”
                            钟无艳呢喃道:“公子,这,又何必如此呢?”
                            观月叹了口气,道:“如今暗流涌动,强秦铁骑征战不休,六国旧部又蠢蠢欲动,北胡南蛮、东夷西羌,四海之内南无平日。我看着天下,不久便会战火四起、连年厮杀,想想还不如趁早脱身,躲在远处闲度此生。”
                            持玉笑道:“况且以我们的本事,有无此剑,想来差别不大。”
                            钟无艳点了点头,道:“如此,那就多谢了。”拉过羿小狐,让他恭恭敬敬给观月行礼道谢。羿小狐一揖到地,连说几声谢谢,便拿起离火剑,把玩起来。
                            钟无艳转身回房,羿小狐待要跟去,却被观月叫住,道:“羿兄弟,今晚你在这里,我与你好好说些江湖旧事。”
                            羿小狐一心要观赏离火剑,又没听懂观月的意思,便说道:“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再说不迟。”说罢,就要跟着钟无艳走出去。
                            钟无艳撇嘴道:“天色已晚,你还不休息?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甩手关上了门。
                            羿小狐暗道:“怎么师姐突然嫌弃起我来了?”细细一想,才知道天色已晚,她要回房休息,而男女授受不亲,便要自己留在此屋。当下出门找了些干草,铺在屋内,就要睡在地上。
                            持玉笑道:“羿兄弟不必如此,我们三人做个通铺,正好彻夜长谈。”把床收了,将被褥铺在地上,合身卧倒。羿小狐见自己身上泥泞不堪,尴尬一笑,说声稍等,便跑到小河边,仔细洗了个干净,换了新衣新鞋,这才回来,坐在一角。
                            持玉道:“你这一番打扮,任谁也认不出是当时那个乞丐了。”
                            羿小狐嘿嘿笑了两声。观月忽然问道:“你那两个兄弟哪里去了?”
                            羿小狐叹气道:“我兄弟二人在始祖山下被古剑山庄的人捉了去,说是要做三月苦力。”
                            观月道:“前几日秦廷派人巡视始祖山,古剑山庄近秦一派要向当朝示好,于是修葺房屋,整治庭院。听说人手不太够,你兄弟多半被他们带去做工去了。”
                            羿小狐忙起身行礼道:“请两位公子略施援手,救他们一救。”
                            观月道:“这个容易,等明日一早,我二人上山去,与他们说个明白。我与古剑山庄颇有交情,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羿小狐大喜,连连称谢。持玉又道:“你们不在洛阳城中,怎么跑到新郑来了?”
                            羿小狐叹了口气,见二人待自己十分不错,便说道:“我们本来受穆子盟穆老爷之托,前来古剑山庄寻公孙狼,只是事有耽搁,不曾山上。等明日请二位一同将此事告诉公孙狼,就说穆老爷让他前往万仙山白龙洞,寻他师兄叶随风。”
                            他话一出口,观月猛然坐起,怔怔地望着羿小狐,半天说不出话。持玉斜眼看着观月,良久才道:“师兄,这?”
                            观月正视羿小狐,问道:“这是穆子盟亲口对你说的?”
                            羿小狐点了点头。
                            观月又问道:“他原话怎么说的?”
                            羿小狐思索片刻,道:“当时我们站在龙门山庄正堂内,与小蝶等人对峙。穆老爷让我们近前,告诉我说,要我即刻动身,前往具茨山风后顶,到古剑山庄寻公孙狼,让他立马赶到万仙山白龙洞,寻叶随风。”
                            观月道:“你可知这叶随风是谁?”
                            羿小狐笑道:“这还能不知?他是穆老爷的大徒弟,公孙狼的师兄,天下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不知怎的,被穆老爷赶下山去,至今还无消息。这下好了,他既然在万仙山,他们师徒便可早日团聚。”
                            持玉脸色微变,对观月说道:“师兄?”观月一摆手,止住持玉,问羿小狐道:“这叶随风已死了三年了。被人一剑刺死,摔在铁崖之下。”
                            羿小狐哈哈笑道:“怎么可能?他那样人物,谁杀得了他?况且他既然死了,穆老爷又怎么会派公孙狼去寻他?难不成穆老爷在逗我们吗?”
                            观月思索良久,又对着持玉说道:“你怎么看?”
                            持玉道:“当年铁崖一战,小蝶在场。叶随风落败之后,她更是遍访名医,终究不治。叶随风是小蝶亲手所埋,许多人都在场,况且其中不乏许多名士。碑文也是小蝶所立,你我都见过,不会有错。”
                            观月呢喃道:“今年正月,师父说要去三川郡办些事情,没对你我细说,便匆匆去了。其后三月初,又让你我即刻赶往龙门山,在山下等候。想想这万仙山便在三川郡内,而穆子盟也说提到万仙山。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持玉忽然说道:“师兄,杀害叶随风的凶手和杀害师父的凶手只是一人,难道你竟忘了?”
                            观月豁然道:“原来如此,师父定是前往万仙山,发现了其中许多秘密,然后急忙奔向龙门山,在此间,被人下了毒手。倘若果真如此,或许叶随风真的还在世上,又或许是师父找出了杀害他的真凶,所以被人灭口。”转身又问羿小狐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话没有?”
                            羿小狐摇了摇头,道:“只说让我们远离洛阳,不再回来。”
                            观月嗯了一声,又对持玉说道:“此事的关键还是在叶随风身上,当时就有许多传言,说不归山之主清光入对小蝶青睐有加。叶随风与小蝶双宿双飞,惹恼了清光入,便被他设计于获嘉铁崖之上劈了一剑,伤口难愈,流血不止,最后失血而亡。如今从师父伤口看来,这清光入的嫌疑越来越大。”
                            持玉点了点头。观月道:“所以,此次我们云梦山之行,定要志在必得,到天池龙宫内一看究竟,查个水落石出。”
                            二人商议到半夜,一会儿说些报仇雪恨的话,一会儿有说些旧时往事。羿小狐在一旁静静听了片刻,便觉得困意袭来,卧在一角和衣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羿小狐便被钟无艳喊了起来,揉了揉眼,走出屋内,见院内石桌上有些米粥糕点,旁边有一纸条。钟无艳将纸条递给羿小狐道:“原来你还有两个兄弟,他们去古剑山庄,帮你兄弟解困去了。”羿小狐心中感激不尽,与钟无艳吃了饭,便被她叫住,要羿小狐将昨日所学的内功修行之法原原本本的演上一遍。
                            羿小狐盘膝坐定,以意御气,将体内气息从手太阴肺经始,自足厥阴肝经止,又归于肺经,一丝不差运行一遍。钟无艳虽面无表情,却频频点头称赞。运行已毕,又去看羿小狐内伤。钟无艳道:“你体内剑气虽然还未化去,不过已经不再伤害经脉了,而且隐隐有随着你气息运行化为己用的迹象。再过五六日,剑气化尽,你便周身无碍了。”
                            羿小狐听罢,欢天喜地,连翻了几个跟头。
                            正午时分,观月二人便从始祖山回来了。持玉手提着一个食盒,见了羿小狐,笑道:“你两个兄弟在古剑山庄好生自在啊。”放下食盒,取出几样精美菜肴,招呼钟无艳二人吃饭,又对羿小狐说道,“我们到了古剑山庄,问得你兄弟二人,却听山庄掌门说道,那日山庄几位弟子以偷吃供果之名将你兄弟带上山去,最小的那个却大吵大闹,骂将起来,惹得山庄内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群人都去看热闹。最后掌门人出面,得知此事,重重地责罚了那几人一顿,便要将你兄弟二人送下山去。谁知,那小子说你也被他们掳了去,只管向他们要人。口中又搬出穆子盟来,说是奉了穆子盟之托,前来始祖山,却被你们当贼人一样待见。后来公孙狼出面相劝,这才平息。你兄弟却赖在山庄之内,不肯走了。”
                            羿小狐道:“我三弟虽然年纪幼小,不过善于撒泼。那公孙狼还在山上吗?”
                            持玉摇了摇头,道:“公孙狼从你兄弟口中得知龙门山变故,早已下山,赶回洛阳去了。”
                            羿小狐便不再言语,几人吃了饭。观月持玉便与钟无艳商量云梦山之行。羿小狐挂念莫王二人,便要上山去寻。观月道:“我已委托过山庄掌门,好生相待,羿兄弟不必挂心。”
                            钟无艳也道:“我们即刻便要动身,你尚未入门,内伤未愈,便跟着我一起前往魏地,等此事一了,你再寻你兄弟不迟。”


                            17楼2017-06-13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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