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06
chapter08
新婚后的第一天才最为忙碌,新婚夫妇要面见公婆。我与楚景一身盛装,给楚家老爷和夫人奉了茶,收了红包……一系列程序走完楚景被传话的小厮叫走了,我被送回了房间。许是身体的记忆,我不自觉的走到案子后坐了下来,坐了一会才提笔誊写着放在桌角的一本《心经》。
“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 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 亦复如是。……”我不知道我抄了多久,只知道只有这时候我才可以抑制住不去想母亲,不去想他。
沉淀下的思绪被楚景的推门声打断。他脸色不是很好,好看的眉头微皱,手里依旧拿着那把张扬的羽毛扇子。我盯了他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子湄,你母亲已经被王上派来的人带走了。你父亲也跟去了。”
我撂下快要被攥断了的手感甚是不错的狼毫笔,抬起头,有些迷茫的问他:“我父亲和母亲会怎么样?”
他走到案子对面,坐下来直面着我对我说:“王上和红诏国国主互相牵制,王上想除去你母亲却忌惮于红诏国的势力,红诏国想夺权却也忌惮于王上的手段,所以你的母亲暂时还安全,直到两方有一方先放弃或者王上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可以治罪于你母亲的办法。”
最狠不过帝王心。切莫生在帝王家。
“只要红诏国还有一点想篡权的心思,无论你母亲是否有这心思,王上不会放过你母亲的。”楚景看着发呆的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我的心忽然就空了一块儿。脑海里又浮现出母亲在花圃打理那一簇簇月季的场景,做错事的我对她撒娇的场景,她晾晒衣服劳碌的场景,父亲和母亲打情骂俏的场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欢笑的场景……想到这些,眼里已噙满了泪水。“不能哭,不能哭。”胡乱的用袖子抹掉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并不想让自己如此狼狈,但是突然失去这么多,怎样都是控制不住。
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拉起,惊慌的我被紧紧禁锢在楚景怀里。忘了哭泣,忘了擦去脸上的泪痕。
“本大爷会一直在你身边啊。”从他胸腔传出来的声音更富有磁性。
“谢谢,但是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真的很感谢。”我轻轻的推开他,他也不恼,轻笑着揉了揉我的头。这样一个动作,又让我想起了手冢国光。
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上天竟如此对我,剥夺了父母对我的爱,还要抢走手冢。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如意的呢?
我忘了楚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他离开前对我说父亲母亲给我留了一封信。我颤抖着拿起桌子上似有千斤重的信纸,展开读了起来。“吾女子湄,见信如晤。或许为母自此以后再也无法与你相见,便以此信与你道别。
与你父亲相识的这十七年来,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婚后的生活更是因为有了你而多姿多彩。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快,在我脑海里,你还是那个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儿,转眼间你已嫁为人妇。楚景是真心喜欢你,他为了你竟同意楚家此后世代不会入朝为官。母亲没留给你什么,反而让你与挚爱分别。但你身上流的是皇家血脉,就只能默默承担。事已至此,母亲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放下国光,跟楚景好好生活。即愿闺安。”
信纸上的字已被泪水氤氲的斑驳不堪,起身走向不远处为照明所用点燃着的蜡烛,信纸一靠近火苗,便付之一炬,只剩一摊残灰,风一吹,便散了。
就像我的过去,散了便散了吧。
chapter08
在楚家的日子过得闲适又枯燥。会试的成绩都已经放榜了。听下人闲聊时所说,手冢国光还是高居榜首。这是当然了,毫无惊喜。
会试和殿试的时间间隔并不久,楚景时常会告诉我手冢的现状。我表面上虽然不会表现出什么,但是只要听到手冢的消息,我总归是很开心的。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楚景满脸气愤的看着日渐消瘦的我。每次看到他气愤又无奈的表情我都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但我不知道的是,在他眼里我的笑容是无力又苦涩的。而他不知道的是我只是想单纯的笑他罢了。
我躺在床上任由他为我找来的各地名医号脉诊断,喝着看起来黑乎乎闻着极苦却毫无用处的汤药。
我竟然已经到了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的地步。
当我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是一脸憔悴的楚景。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我。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呵,居然不是羽毛扇子。
他见我醒了,对我说到:“这些是手冢国光寄过来的信。”
“什么时候?”我看着他手里不少的信封问他。
“从你我成婚到现在。”楚景平静的说。
他居然能这样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他怎么能这样!
“你……咳咳咳……”还未等我说些什么,觉得肺部积压的难受,我剧烈的咳嗽起来。
“子湄!你听我说!我认为忘了他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否则你看着这些信你又能做些什么!你忘了你母亲对你的要求了吗!”楚景连忙拍抚我的背,又递了水过来。见我不咳后又继续说:“我知道你还忘不了他。但我不能让你再陷入进去。所以我宁可亲口告诉你他的现状,看你眼神里发出不一样的光芒,我也不想让你再陷入进去!手冢走前既已多次嘱咐我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便有资格不让你再苦苦思念他!”
我竟然没有一丝反驳的理由。我有母亲的要求加之于身,他有家族的地位禁锢于他。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结果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对不起楚景,我知道了。”虽然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但我还是心有不甘。不过那又能怎么办呢。我所经历的这些真像个笑话。
他把那打儿信放在床边,转身离去,在关上房门前说到:“现在我把这些还给你,只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折磨我。”
屋里突然安静,只留下柴火在铜盆里发出的哔啪声。我仿佛又一次被全世界抛弃。
我抱着那叠信件,突然就哭了。这次我没有抑制自己,我哭喊出声。楚景说的没错,即使我看得到这些信又能如何,我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为手冢忤逆他最敬重的国一爷爷的原因。母亲是对的,忘记是最好的选择。我抱着信,用尽全身力气迈下床,一步一步挪到火盆旁,烧尽了我和他的回忆与未来。
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了。我瘫倒在火盆旁沉沉的睡去。那些用情至深的文字就在火苗里湮灭了。“等我回来”四个字就在一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