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自古以来,就是襄武古邑、南安福地。
记得在陇西上中学时,地理老师是个陇西人。那年农历四月八,他带我们一帮学生娃娃去莲峰山春游。当乘坐的大卡车行至西二十铺的红山头时,张老师跟伟人一样,一手叉腰,一手指点面前横卧的红山头,发问:"为什么陇西自古以来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不等回答,他便迫不及待地自答:"就是因为有这座和渭河北岸那座红山头,这两个山头是保卫陇西的两把宝 剑!"于是,我们壮怀激烈,四顾渭河冲击平原,一片浩浩荡荡。一路上,张老师还讲了许多传说,都是关于陇西的。
说那年那月,外族攻打陇西城,全城老小紧闭城门,浴血奋战,坚守了七天七夜。最后,弹尽粮绝,南门失守,敌人攻入,直杀得血流成河。最后只留下死守钟鼓楼的为数不多的几十人,才使陇西人没有绝种。钟鼓楼是一方大印,是陇西人的再生之地,是陇西的象征。
又说陇西汪家洞先辈汪氏家族,是当时陇西90余姓中的望族,汪氏历仕三朝,荫职封爵,便一定要在陇西本土上建造一座气派的院宅。相传汪氏厅院建筑格局是仿效京城的皇宫,他家有一头黄牛吃万里京城一日还",每日窥来皇宫建筑模样后,汪氏家人就照黄牛所述修建自家屋院,很是气派。忽一日,黄牛不知被城里哪家红眼人塞住了脏门,一头神牛就被活活憋死了。此后,汪氏家族日渐衰败,直至消失。后来,从安徽抄来《汪氏家谱》,知道汪氏主人叫汪世显,此家谱据考证是陇西最早的一部家谱。讲过之后,老师感叹地说:"陇西人见不得(看不起)巩昌人"。
在外地的陇西人过一段时间总愿意回来转一转。一来看望亲人,二来联络朋友,但最终是放松自己。他们感觉一踏上陇西这块黄土,人会不由得松懈下来,享受到一种外面无法找到的悠闲自在。朋友们听说你的到来,会欣喜激动,接下来不到十分钟,只需几个电话,当晚便会有三五个或者七八个老相识老朋友老同学为你接风洗尘。尽管你可能会醉,但这纯粹是你全身心 放松的反应,你会觉得这场酒似乎洗去了你在外的人事烦恼,也只有你的到来,朋友们才能喝上地地道道的"李氏宗亲"酒,体会"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美妙境界,平日他们也只是固守在"陇花"中寻找自己的福地生活。
陇西的地道就在于它的固守,不妨拿吃来说吧!
豆浆油条这些外来的吃食总是卖不过担担面、饸饣各 , 面,跟北京人喝二锅头、兰州人吃牛肉面一样,陇西人早上攒堆等吃地摊上的手抓担担面,另加邻摊两块钱的卤肉,这是陇西早市的一景,可别小瞧这碗担担面,它可决定着陇西人一天的精神状态。尤其令人不解的是,只有过年,担担面才有了略微的变化,出现了糊汤与清汤之别。这清汤就是辣椒醋汤,辣椒醋面从初二早上上市,意思是过年人吃得油腻,喝得头昏胃 不适,此汤正可解油解酒,吃一碗便可清心明目,稍作提神静气之后,方可应对初二、初三、初四的走亲,初五、初六、初七的访友,初八、初九、初十的回拜。这段时间,每日最爽心的就是早晨的辣椒醋面一碗。这辣椒醋面说来也怪,只卖到正月十五便里然而止,一日不多卖,也不多买一日。从此,不管人们多想吃辣椒醋面,也只能等到来年的初一到十五。不知是没人卖还是没人吃,从经济、风俗、饮食、文化等理论角度都不得其解,县志上也没有记载。这使得陇西的年比别处更有了期望值,说俗了:就是为了那一碗辣椒醋面。
说起荞粉更有意思。荞粉成形于小盆大碗中,故称之为"粉陀"。粉陀圆润饱满、细腻而有弹性,拿在于中,置于掌上,戏说如女人丰满的臀,触手即颤,一颤三日…… 陇西荞粉有三吃,呱呱、皮子和粉。老汉大都爱吃粉,它掺得均匀细腻,柔软滑爽;呱呱是锅底焦巴压制而成,粉硬质柔,易入味儿,口味重的酸辣女人都爱吃;年轻人爱吃皮子,它是粉陀表面晾干的一层,劲道有弹性。有灵性的卖粉人一看来者,便可"对症下粉",卖者吃者毋需多言,一切喜好尽在不言中。陇西人吃粉有三'怪,且坚信:提回家吃的没有在摊子上吃得香,用消毒碗吃远不如用抹布擦过的碗吃着香,菜板上切的就是没有在手掌上连切带刮的香。一碗一碗,一代一代,卖粉人刮白了手掌,陇西人吃的就是这个味儿。细心的吃粉人会发现,陇西荞粉以马家老汉、刘家婶为代表的传统老字号荞粉,调料讲究大黑酱、红皮蒜、甘谷辣椒、醇敖醋,外加家传绝配及制作工艺,其味纯朴地道。粉摊摊也是家传挑子,老刀铜盆、青花碗,铜皮包边,雕花纹。此挑子虽说老旧,可每天都得摆上,讲究个"摊场"。而近年以陈氏、王氏等中青年为代表的创新派在调料上略有改动,溶入了味精水、芝麻酱,挑子变成了手推车,碗碗上套上了塑料袋,筷子变成了一次性,至于切粉,依然是在手掌上连切带刮。陇西人认为粉就要在陇西的摊摊上吃,要半碗者,买粉人会把粉片片错落搭空摆放以现其多; 要一碗者,粉要堆尖,碗边另搭一两片,表示满溢。粉碗碗跟着调料勺勺上下忽悠,宛如一曲旋律悠扬的民间小调,真是"未成曲调先有惰",此种享受,除非在摊摊上才有。却原来,陇西人这粉吃出了艺术,吃出了讲究,吃出了自信。为此,陇西人总愿意以自赏的心态,带一两个粉陀送给外地人作个小人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