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6-27 18:17:58
延和元年五月初三
周汀 采女 太平宫 太平宫北偏
榴树下搭了个秋千,就上头一坐,喊了浒秋来推。先低后高,先缓后急,看得见绿水桥平,身边是醉红乱旋。有的是平日里没有的惊奇刺激。
猝不及防处一声高呼,裙裾扬起,露出里头好五色纳纱护膝来。
徐萍 采女 太平宫 太平宫西偏
入宫一两日,循例请安的初一十五,又初出落脚,闲杂所事不多,也说不上少,一直到今天才得闲下来,想起昨日在北偏见着的槐树,是以开花了。从前府里,终归有个人想着备上一点儿槐霞糕,如今也不记得是几个年头,像很久没再甜到心底里的吃食。我记着那个味道,却是再没能做出来,年复一年的,也试了许多次,多不过聊以慰藉。想到此,唤橘柚备了个垫有白绢的雕漆大盘,格外嘱咐要一朵一朵小心地采,切勿扰了旁人,也别伤着了枝芽。
周汀 采女 太平宫 太平宫北偏
余光一闪,牵出西角上一个纤瘦的影子。浒秋将秋千放稳,搭着人手慢慢地坐起。心头犹荡漾着澹澹绿水。
寻思着宫里的人也该多见见,指浒秋往人跟前去见个礼,自个慢慢的挪腾:“这是?”槐香盈腔,如一只无骨的手,轻易揉酥了骨头,“好香。”
做个礼,道了身份。
徐萍 采女 太平宫 太平宫西偏
橘柚走后,又拾刚裁半的料子。是近端阳,先想着做个艾蒿香囊,禳毒气,祛恶避鬼。我原不大会捣鼓零小物件,左右旁人做的好,却总有一两不合心意,万般事物都比不着她的好,又徒唠我想她念她
“你信人有魂魄吗,你信神鬼呀,肯定是信的嘛,话本儿上说啦,你对我最好了,要这般一直同你一起…”
骤的指尖儿上一疼,回过神来细细瞧瞧,那细针是戳出了颗血珠子,末了没来及多想,听见橘柚在外头惊叫了声儿,连连从屋里急急的去,槐树拔高拔高的,莫不出事。橘柚见我,赶忙整袖裙,半带委屈的说是小凳子没站稳,先摔下来,又撒了些花儿。也难怪她,万幸人平安,其他的说不准是……没缘分,不能强求。刚想与橘柚一道回去,便看见前后一二人走过来,是急不了了。
我唤橘柚再多采点,她如今也不肯上去,一茬一茬的与我磨着,抱着大盘说:“这么多—呀,您够吃半年的茶水啦。”这样一说点醒了,朝以木兰坠露,夕餐秋菊落英,是雅趣,官家小姐炊米作羹汤的,是掉身份。我原先没想到,何止橘柚不比月月,宫里也不比徐府。
橘柚见着我不言语,怕是心里头慌了点,又添上一句:“您要想要嘛,我…我就去采了……”话说完呢,人就过来了,橘柚看着旁人到是安静,宫里估摸横竖也就我说不过她。
她说她自个儿是周氏,想着应该是北偏殿的采女,怕不是方才橘柚吵着人家了,多少有点窘迫,手上绞着帕子,听着问速速忙答到:“是kui…槐花”
想着不妥,复端行个礼,细声细气的说道:“您安,妾是西偏殿徐氏”
“方才,方才怕是妾的婢女吵着您了,您…”一时也不知该说哪些句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头上的青砖,音儿越来越小了。
周汀 采女 太平宫 太平宫北偏
“采槐花做什么呢?”
瞧她眉眼端端正正的,行为却畏畏缩缩,心中便有些不大欢喜,刺了句:“青砖上有黄金吗?”
又怕吓着人不妥,复端了笑,葱脂自那漆盘中取出一点花瓣,指腹反复摩挲间,便有清透的汁水顺流而下,香气愈发馥郁:“徐采女不来,我还不晓得这儿有些好东西呢。”长黛一挑,尾音带笑,“只是既来了我北偏,有好东西也合该分我些。怎么这样不声不响的,托了个丫头来?”
徐萍 采女 太平宫 太平宫北偏
看着她的手搅到花朵儿里,着实不舒服,可一朵朵挑着选着摘的,都是顶顶好的吃食,容她这般糟蹋。正巧左右想不出什么话说,便让橘柚把花盘搁在一旁的石凳上,回宫拿套茶具,再带上蜜浆和雨花茶。我瞟了一眼远远一片白槐花,忽的像极了是头七烧包袱的白素布。第一最重要的是好好活着,当初她托人说与我听的最后一句话。后来我一直不甚明了,如何算好好的,白父说大约是不得罪不怪罪,我觉着是有道理,一直记到今天。
终归是在说谈,不好坏了规矩,不好得罪别人。
这一念顺了一口气,听着她的意,眼神儿抬起来一点,又不知该往哪儿搁,想一句说一句:“妾小家门户,举止多不得体,不比您。”
瞧着橘柚来去快,东西倒是备齐了,又琢磨着该怎般是好,怕得落得个挖耳当招的名头,硬着头皮一点点解释:“是妾想差了,原以为是从前闺阁留吓的糙陋之举,难登大雅台面,没想着周姐姐有此趣意,妾唤橘柚支个场面,您若不嫌弃,赏脸鉴一鉴?”
说完又觉着不妥当,一说喝了茶,又把人家好端端的姑娘降个身份。真真是道起来无心,也不知听者有怎地想呐,顿了顿又接一句:“您若喜欢,过两人花骨朵开了,妾再给您送去一盘,也给东偏殿的姐姐送去一盘。做蜜饯点心,或是晒干后,差人缝个容臭都不妨。”
我是一片赤诚心,只得盼着周姑娘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主,不成着一句话能冒犯一宫的姑娘,也算得上是愈发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