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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陵志.【晒戏】剑陵志第三季晒戏20170717期——寒木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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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7-07-16 18:1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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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宁明。乐章断,血脉续,医者仁心难医心
    2.清音。今生债,来世偿
    3.远睿。妙手难罹症
    4.宓芷。清风明月,断水玄霄
    5.瑜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6.逍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5楼2017-07-16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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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宁明。乐章断,血脉续,医者仁心难医心
      -------------------剑陵-----------------
      时间:嘉平十一年 三月
      地点:召南
      人物:春水剑。白宁远 无骨惊弦。东方明姬
      剧情:白大夫,就是要你白。
      ----------------------------------------
      无骨惊弦·东方明姬
      耳畔杀伐之声不绝,剑走惊鸿,龙吟声声,以墨逍的武功,要孤身一人闯出重围,轻而易举。东方明姬从不怀疑这点,然而此时,墨逍的双手抱着她,稳稳地将她因失血过多而逐渐凉透的身子拥在身前,以怀襟相暖。刀剑无眼,偶然间当召南弟子的剑刺向明姬时,墨逍的身上,便带出了几道伤。
      暗夜无垠,此时明姬太需要平静,也太不想经历厮杀,陷入混战。而她抬眸,只看见墨逍将召南弟子刺来的剑一咬,转首间割断了旁人的脖颈,热血溅在明姬垂下青丝之上,滴入墨逍足下泥土。
      “墨逍哥哥,别打了。”
      她气若游丝,只能顷刻被刀剑之声没去。墨逍足下如风,将她护得妥当,然而动作间,她却难免牵动伤口,眉头紧紧蹙起,冷汗覆了满额,汗水落入眸中,刺痛她干涩双眼,混淆了身边暗夜血色,与召南弟子一一倒下的情境。
      春水剑·白宁远
      秋声瑟瑟,裹在一片刀剑相击之中,浓夜一片,将血色掩盖得只余下腥味。
      踏枝履叶,衣扫新露,向来连剑招也徐徐的人,影作奔电,朝剑光盛处而去。
      春水剑出鞘,搅入纷纷剑影之中,剑走春水,如春雨密织一般,隔开一道屏障,挡在墨逍及召南众弟子间。
      “退后。”
      他嘱了一声,只守不攻,剑意似春风一般缓而不虚,温和而坚定地,格挡住墨逍杀招,为身后之人筑一道屏障。
      他是医者胜于他是剑客,剑声杀气间的瞬息万变,未能占据住他全部的精力,因而墨逍怀中女子的呼吸言语,也未漏过他的觉察。
      “若再打下去,便连我也救不了她。”
      他稍皱了眉头,容不得置疑的语气。
      无骨惊弦·东方明姬
      明姬曾学过逆春水,当初是为了景少桓,向来不喜武学的她,竟也能将那以招式奇变,迅疾见长而著称的逆春水剑,学出几分火候来,可如今看来,不但她的手再也握不了剑,也再不会有那样的执着。她算得深谙逆春水剑意,所以当春水剑雨临时,明姬颇有所感。
      她只远见过白宁远采药救人,也只听说过春水与逆春水的不同,但亲身经历,才能知晓,这是两种截然相悖的剑意。景少桓的剑,亦有细雨连绵处,却是逆风不解意,摧花折枝;白宁远的剑,也是有春雨密布,而那却是润物细无声。她想着景少桓教她逆春水的时候,招名在耳,她却从未听出那深隐的戾气。
      思及此处,明姬心口蓦地疼了一疼,侧首向使春水剑的人看去。涩眸,只能瞥到一角白衣,与他沉声话语。怀抱她的墨逍,也止下杀伐,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冷声一句,“你最好救得了她。”
      耳畔话音才落,明姬将头侧回,望上墨逍,轻声一句,“不要打了,我信他。”
      春水剑·白宁远
      “扶好她小臂,手不能垂着。”
      白宁远借着夜色一瞥明姬双手,眉间便挤出“川”字深痕,白骨血痕交错,筋肉淋漓,他行医数十年,也极少见这般惨象,而出手的,竟然是谷中的景少桓,刹那间他竟心生几分杀意。
      他收了春水剑入鞘,从护臂上取出一卷银针,刺入她腕上臂上数穴,权且护住心脉,缓住气血衰竭之势。
      “护好她不得有任何巅跛。”
      白宁远嘱了一句,拨剑斩枝,在前头开路,他居处药庐距此不远,然谷内地形繁复,若从大路而行,却也得小半个时辰。明姬双手可见骨肉层解,筋脉尽离之像,快一分医治便能多恢复一分,行大路恐怕嫌晚。他手中剑影纷风,三尺青锋只作樵夫刀斧,于乱枝深林间,拓出一条小径。
      无骨惊弦·东方明姬
      长剑划风,劈开重重荆棘与交错树枝,夜中山林向来为明姬所怕,于是她别过目光时,墨逍已会意地将她首护在胸前,替她遮去那树林阴翳,这本是不经意之举,却在此时,惹得明姬心中涩意更深。
      “墨逍哥哥。”
      她唤了墨逍一声,是因心中怯意层叠,她既害怕着自己的手,再也不能治好,也害怕着在治手时,不久前那剔骨之痛又将重演。此刻,墨逍也只不过是将她稍垂下的手扶起,她便已是疼得不能自已。
      “等会儿,如果很疼很疼的话,就不治了好不好。”
      墨逍细声宽慰入耳,明姬却仍旧不甚安心,只能余光看着路过树移,直至白宁远的药庐前。
      春水剑·白宁远
      “莫怕。”
      明姬还如同个小女孩,少桓究竟是如何下了这般狠手,他竟从不知,若非亲眼所见,也不会信,那个稍有些叛逆的师弟,竟是这样的怋尽天良。
      药庐的灯火昏黄,白宁远推了门进去,简单吩咐了数句,随他多年的两名弟子,立即将一应的灯烛针钳以药物准备俱全。
      “闭上眼睛。”
      四十九根烛布在药庐四角,白宁远伸手止住弟子点灯的动作,嘱了明姬一句。又起身取了些食盒,往墨逍旁边一置。这本是他备给温容的,他不清楚温容爱些什么口味,便各式都备了些。
      “你吃些东西,想睡就睡一觉。”
      他看了墨逍一眼,语调一如既往地温柔,显然,这是说给明姬听的。
      灯烛被尽数点燃,四际而来的四十九根烛,照得暗影俱消,而那双手也更显得狰狞可怖。
      “现在有点疼,过会就没感觉了。”
      白宁远持长针在调的药汁里浸过,刺入明姬双臂穴位,预估着药力将至的时间,将明姬双手,置在了药汁煮过的白布上。
      无骨惊弦·东方明姬
      白宁远引她与墨逍入他药庐,合一声木门开合声响,明姬便将眼一阖,心中怕极了他们召南谷药庐中的摆设,她不知是否会有如同密室之中,排列齐整的刀具。她自然是,再也不想看到那些东西了的。那是她此一生的噩梦,永难消此魔障。
      墨逍将她轻轻放下,轻抚过她因回忆而紧紧蹙起的眉眼,又抚过她柔软青丝。明姬听得什么东西放在边上的声音,又闻白宁远的话,一双眼稍稍睁开,往边上看了一眼,又看过墨逍,一块糕点已顺他手,送入明姬口中。然而那清甜淌在口中,还合着几分药香,明姬却连轻咬的力气也若有若无,只能咽下。
      她听得白宁远似乎说了什么,侧眸望去时,一枚长针刺上手臂,疼得她眉头又是紧紧一蹙,还未咽下的点心在喉中一噎,愧得墨逍早有预料似的送上一杯水才顺下。
      此刻,她的手,动辄便是剧痛,她盈了水雾的眸一侧,望向为他诊治的白宁远,咬了的唇苍白,颤着声断续问道。
      “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弹琴了。”
      春水剑·白宁远
      “一年半载要恢复如初时那般灵巧,怕是有些难,但若是好好调理,别太着急,以后还是可以的。”
      明姬双手经筋骨肉尽解,初看之下只觉药石惘然,然再辨伤处,却又极具章法,经筋离而不断,骨肉分而不损,这自然不是少桓手下留情,但他究竟所求何事,白宁远自来便看不透这师弟。
      烛火已燃至半,秋声瑟瑟,庐外虫泣风呜,白宁远屏神凝气,将明姬双手尽量归复原样,又取了煮好放凉的药汁,极小心极轻地滴在血迹斑斑却始具原样的双手上。尔后,长而薄的纱布洒了满药粉,将一根一根手指包裹起来,在手腕处系出工整的结。
      “可以睁开眼了。”
      列布的刀具浸在水里,由弟子端了入内,四十九根烛熄了,余下面前七支。白宁远抬头看了看他的病人,单手搭上了她腕部。
      外伤已处理毕,然她受激过甚,气血耗损,内伤也轻易忽略不得。
      无骨惊弦·东方明姬
      恢复初时那般灵巧,其实连明姬自己都想着,怎么可能。莫说如她伤成这般,一般习剑之人,筋脉若有所伤,那只手,只怕也再难将剑挥得如同从前那般。那她呢,又如何再手随意行,去抚那把箜篌。她眼中仿还是那把箜篌的形样,八十八弦,天下唯此一把,也只有她一人能够奏它。
      无骨惊弦,这个称号她原本那样为之骄傲。可如今,却是对她最大的讽刺,什么无骨之手,如今,不也只是一双白骨了么。明姬不觉,已是紧紧咬住了自己下唇,深色血渍本结了痂,如今又绽出了血色来。
      她轻“嗯”了一声,别过了目光。


      6楼2017-07-16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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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水剑·白宁远
        脉如按滚珠,虽尚且不显,却是滑脉无疑。他微锁了眉头,正欲言语,见明姬身际墨逍,便又吞咽了下去。
        明姬已有月余身孕,而这孩子只怕是少桓的。若明姬不愿留这孩子,他自然也不会阻拦,然墨逍在场,大概他只须吐露一语,便绝了腹中孩子生机。
        “她内里有些虚竭,需要一味现取的药。”
        白宁远转头看向方才诊治之时,被他视为无物的墨逍,斟酌了片刻,道:
        “召南西岭饲有药猴,性狡身敏,平日取血都得数人布阵,今日仓惶,谷中未备。现下若急取……”
        他语稍一顿,似有为难之色:
        “只得有劳阁下。”
        无骨惊弦·东方明姬
        闻言,明姬看过墨逍,对上他眸中几分难以捉摸的神色在望过自己时,烟消云散,转而便化出温和笑意,与她说了一句去去就回,便离了。白宁远待人温和,亲切之至,要在往常,明姬自然不会怯生。但如今不同,她已然有些,不知道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的混淆。所以墨逍一去,留她一人在此,未免心生忐忑。
        她目送了墨逍身影渐远,垂了眸,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猜想,总觉得,白宁远是有意要将墨逍哥哥支开一般。于是她又侧眸向白宁远看去,对上他眉眼,问了一句。
        “你是真的要墨逍哥哥去抓药猴,还是……昂?”
        春水剑·白宁远
        “依他的武功不会有事,只是少得要半个时辰。”
        明姬忐忑之色落入白宁远眼中,他只当她是担心,宽慰了一句。
        望闻问切,多有涉及病人隐秘之事,白宁远摆手,弟子知意退下,并将门扉合上。
        “你癸水是不是迟来了。”
        白宁远目光落在她小腹处,一月身孕尚且不显,她神色间也窥不见为人母的坚韧及成熟,犹存一片大悲大痛洗涤未尽的少女的天真。
        “你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他此刻地话语,正回应了她刚才的问题,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看着她,容她慢慢接受或抗拒,由少女变为母亲这一事实。
        烛光摇得安谧,烛芯燃得有些过长,白宁远持了剪子,将灯花剪短。
        无骨惊弦·东方明姬
        白宁远语气温和,言语却似在明姬头顶炸开一个惊雷,将她所有神思皆滞住,亦像是将她所有心绪一瞬从脑中抽离,将她置于一片空白之中。她面上本因白宁远提及女子之事而泛起的绯红,也刹那之间惨白。这个消息,若她早知一天,不,早知几个时辰,该是如何欢喜雀跃,那情境,也应是挽他臂弯,依他怀襟。而不是,现在的形容。
        明姬想,是不是如果少桓知道她已有孕,便不会那样残忍,也许会放下从前,好好和她在一起。然而当明姬忆起密室之中的一切时,心存的幻想,自然是刹那破灭,她怎么可以忘了,白宁远是大夫,景少桓也是大夫,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想到此,想到景少桓的狠心,明姬自然是,泪如雨下,她蓦地将头侧转过去,紧紧地阖上了眼。
        “他是不是肯定也知道。”
        久之,一段压低了的哭声戛然而止,明姬在悲泣中,想到了墨逍。自她听闻这个消息起,便未生要褫夺未出世的生命之想。所以她想,若墨逍得知这个消息,震惊不会亚于她,然而出于对她的爱护,他又必然承诺,视如己出。但这是不可能的,她了解墨逍,了解他是那样一个人,这个孩子的存在若让他知道,终归难逃一死。
        几乎是一瞬间,明姬已作了抉择,她本心所想,仍旧是要留住景少桓的血脉。她回过身,恳切地望着白宁远。
        “我相信你的医术,可你有没有办法,不要让他看出来,我只要半年时间。”
        春水剑·白宁远
        “他是不是也知道。”
        明姬的悲泣回响在秋声中,白宁远听得心中一沉,双眉也便绞了起来。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残忍如少桓,他同情明姬,然他纵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却也医不得心。
        他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宽慰,只是摇了摇头,替她擦了颊上的泪水。
        白宁远他不懂男女之爱,即使少年时对清还有过极为深沉的钦慕,也在漫漫数十年间,均匀地分摊给了他眼中的每一个人。他从不少爱谁一分,也不再多爱谁一分,连温容也不。所以他不懂明姬作为少女,一颗心尽数付予少桓的执著及热忱,自然也不明白这欺骗背后撕裂开的豁口该如何填补。
        不幸或万幸,母性的坚韧免她于深陷悲痛,他看着明姬的眉眼,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想要救下自己孩子的母亲。
        “半年未免伤及胎儿和母体,我的极限是五个月。”
        他沉沉叹了口气,他无力左右人心,此刻对医术却也生出无力之感。
        无骨惊弦·东方明姬
        五个月,五个月……明姬目光稍黯。
        从安康之去徽州有一月路程,自徽州再往玉门关,最快,也要两个月,如此算来,亦还有两月宽裕,应是够了。明姬紧咬了牙关,丧了魂般点了点头应下。她望向已空的榻侧,还记得墨逍哥哥临走时予她宽慰笑意,还有往事幕幕,或笑,或泣,或喜,或忧,她这短短十八年的岁月,满是他的踪迹,他的呵护。
        可在他与景少桓之间,明姬仍旧,不假思索地选了后者。情之一字,本来就不讲道理,向来也不是付出多少就必然有所回报的,如同她之于少桓,墨逍之于她。她没给自己寻什么借口,她也不是不想以此残躯拖累墨逍。她只是,对她从小倾慕的那个哥哥,仍旧恨不了,怨不了。
        “那就,劳烦你了。”
        明姬强着说出这几字,已是无心再顾其他,由得自己躺于这榻上,紧紧阖上了眸,也任眼泪不断冲刷面容。回忆之中,有景少桓千幕风姿隐约在氤氲之后,那形容清晰一分,心中钝痛便也与之俱增,却又唯余两字耳。
        奈何?奈何?
        结戏


        7楼2017-07-16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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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醉留评】
          这场戏中,白宁远诠释的尽如标题,医者仁心。仁之一字,郭嘉把它代入至白宁远身上,描绘的淋漓尽致。就如一个刻向白宁远身上的标杆,引领着他一直作为召南正途的代表人物在行走。开头这一大段的回合,我认为,剧情的展开上是有些拖沓的。因此,导致医疗的过程推迟着,有些偏移了着重点。本场戏中,医手其次,医心为主。明姬的感情和伤心,展示在这场戏中时,嘉嘉承接应连的分外到位。叹息与慨然,医者的悲悯,医者的善良,尤其以是支开墨逍的举动,更在这点上凸显了一分智慧,一分人世沧桑的通透。于明姬情绪激烈转化的时候,白宁远的人物塑造力,联合郭嘉一贯对人物背景于性格上的影响把控。把白宁远感情上面不到位的点也承接出来,更强化到本场戏的主旨:医心。正如医治不了少桓,便如医治不了明姬。这两颗心,一个是残忍,一个是坚韧,两种极端,又是两种对于医者医术的无奈。我觉得这场戏后,白宁远可以深思一番,领悟出于医学上,更深入一个点面的刻画,由召南本身的剧情整桩事件中的体悟,有小时间的慨悟。其实仁之一字,对至亲至爱,又是何其残忍。这一分公平之上,恰是万物春风,普惠众生的一份善念。
          明姬。这场戏里。整个环绕着明姬的,是巨大悲惨后的蜕变成长。只是一个过渡,所以明姬的展现并不大。也并不能去要求一个,天性纯真,自小如一颗明珠被娇养的女孩,瞬间成长把形象变得坚毅不堪。她心中,还是一个情字大过天。小土的塑造中,明姬无疑,也是残忍的。我想明姬了解墨逍,是故会说,墨逍对孩提会做出无良之事。这又与白宁远的洞悉不同。明姬向来,很不清楚她在墨逍心目中的位置,也因墨逍擅用冷言冷语去封闭着隐匿的情感。所以,明姬没有想到,这一些情意,她可以通过央求,通过绕指柔,化了墨逍心肠结中的百炼钢。再言戏中,明姬有一个表现值得关注,就是她想到不能再弹箜篌时,她坚韧着,隐忍着,不是哭闹也不是喊叫,更非大肆的啼涕。她这刻,稍稍是长大了,是一个为人母,历经了残忍后,心性慢慢全熟的女性。后文中的对比,明姬和少桓,小土再一次通过对人物心理充分的刻画,把两者的差异间,体现出了明姬的善良,明姬的纯真,明姬那一抹最不容忽视,也是身上最鲜明的色彩。她向来是一个,倔强到底的小姑娘。这可能,也是她和秋水唯一的相同点。她的倔强,就是赴汤蹈火,付之一炬,她也不会回头的情爱。她对少桓,少桓对之岚,墨逍对她,这是何其纠缠缭绕的一段情。最恨情中之人,无一不是专情之至。奈何?奈何?


          9楼2017-07-16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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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清音。今生债,来世偿
            -------------------剑陵-----------------
            时间:嘉平七年 八月初
            地点:风华阁
            人物:帝鸾阁主。迟清 寒缨毒使。冯之音
            剧情:弃子回城
            ---------我只是一条粗暴的线--------
            帝鸾阁主。迟清
            犹记得她被景少桓送回来那日,陆迟清站在阁楼高处,楼外的情况尽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她身上伤痕累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入眼底,陆迟清面上不禁露出了半分鄙夷半分同情。她不屑的是她为了情爱而迷失方向,丧失了自己的灵魂,在众人面前展露弱者一面,强者之姿荡然无存,不仅丢了自己的面子,还让风华失了颜面。
            她又有几分同情她,与其说同情,不如说怜悯。她去时还以为背后真的有强大的支柱为她撑腰,然而她只不过是在棋局上被人玩弄的一颗棋子。如今以落魄之姿,退出这一局,以弃子之态,回到原点。
            冯之音归来,武功尽废,风华上下哗然,且召南朔方君同行,一时间不少流言蜚语在阁内盛传。和惜只是下了一道口令,不许任何人议论此事,违者诛。这期间,陆迟清并未以阁主身份发话。
            她归来第五日,陆迟清去了她的居所,摒退左右,独自入屋。
            一道视线落在迟清身上,顺势望去,是那瘫在床上的人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毫无血色的肌肤愈显苍白,憔悴的面容,干裂的嘴唇,以及不能动的身体,形如废人。
            “心有不甘么?”
            寒缨毒使。冯之音
            日光缭乱洒在面上,是惊痛眼眸的烈艳,似是在嘲笑着我的不堪和屈辱,我想遣人将帘箔取下,任由我腐朽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但就连开口,都是极为难艰的事。你可知我的痛?抽筋剥骨的痛楚,不及我胸臆间翻涌的半分。我的至爱啊,他亲手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破了气海穴,让我数十年来的疼痛,达到了巅峰。那时,宽大的袍袖摔在青石板上,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欺近我,却无丝毫抗拒。我甚至忘了,我的鞭,是风华里使的最好的;我的金环齿下,取过无数人的性命。
            我的武功,我的筋络,甚至我的性命。你想要的,拿去便是。
            我是那么的甘之如饴。
            送我回风华的那天,他跟我说了生平最多的话,他说,都是我咎由自取,他还说,我留你一条命,就是为了让你痛苦。看着他锋锐又明朗的眼,我是那么的欢喜,欢喜到,泪流满面。
            我早就料到了这下场,是而我又着红衣,鲜血似红药灼目,更衬的容面雪一般的惨败。她款款步入,一如往日的高华清逸,我牵动唇角,承着下一刻的剧痛,艰难的冲她笑笑。
            “是我…咎由自取。”
            帝鸾阁主。迟清
            她惨淡的笑容,眼里再无爱恋的波澜汹涌,如同一潭死水。不过几日,眼窝深陷,面容削瘦,身形消瘦,去时还是绝代风华的美人,归来时却已经形如暮年,旁人不忍,她却心甘情愿。
            真是太傻了。陆迟清脑海里突然蹦出两个字,愚蠢。现在的下场,是她早该料到的结果,他面容清冷从风华离去,便是她多年爱慕的结局。以风月入局,她输得一败涂地,而背后的我们却悄然赢得了胜利。
            若不是被爱情蒙蔽双眼,以她的才智,又怎会看不出背后的意味?哪怕只有半分。
            微垂眸,映入眼帘的是红衣,似血鲜红。陆迟清蓦然想起冯之音是一个不愿认输的人,她总爱身着红衣穿梭在长廊各道,红衣印记,已经让她在诸多弟子心中的刻下烙印。记得和惜曾说,她亦是一个拥有傲骨的人,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之际,绝不低头。
            即使现在她躺在床上,亦不愿低头。
            “此行,你辛苦了。”
            她望向她的眼神里多添了一份怜悯。
            寒缨毒使。冯之音
            我以相思熬成缠绵的红豆,为伤口添一分赤红。五年,这江湖里口耳相传的是何物?是我冯之音,未知音,不识愁,妄想触及皎月清寒,却被灼的体无完肤。然那夜,大雨如瀑,他的剑锋,堪堪擦过我的霜肩,仅偏一寸便是心窝,我那时竟以为,他眼中的温柔缱绻,与我有关。
            筋脉尽断时,我未哭;骨骼俱损时,我未哭;可与他四目触及的一刹那,桃花灼灼,我亦灼灼;飘零如雨,我亦潸然。
            我以为,那天,我已经流尽了我所有的泪。
            可她试探投来的眼神,温柔怜悯,我阖上了眸,干涸的眼里却凝了一颗泪。我想抬手去拭,可就连指节的屈伸,都是徒劳无功。千帆阅尽,百转千回,流光空逝。我再也无法乘风孑立,红莲曜目,我再也无法长鞭挥舞,破风袭空,我失去了一切,却还是深爱着那个男人,我用我的所有,换取了我通彻的欲求。我的余生,我形同废人的余生,将要用来缅怀埋葬我的爱情,鸦青羽睫颤颤开合间,那颗泪顺着眼尾滑下,绽出一朵鲜艳的花。
            白骨鲜血,痛彻心扉,用情至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我的眼风扫向她。
            :“她呢?”
            君和惜,我曾经的,挚友。
            帝鸾阁主。迟清
            她微偏头,干涸的喉咙不再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声线里头是无穷无尽的悲戚,略带沙哑。眼神飘向远方,也许是她的心空了,一切都缥缈无垠。
            “她?”
            陆迟清心知那个她指的是谁,她啊,心真狠。所谓挚友,下一刻便能反目成仇。这世间无人能真正给予信任,所有秘密都应该埋在心底,葬在胸间,谁也不能相信,能相信的只有那个一路陪着自己踏遍风雨、乘风破浪的自己。
            永远只有自己清楚自己,她这一局走得最错的一步,就是将心意交了出来。如今这个局面,顺理成章,仿佛连上天都觉得本该如此,只能叹她愚。
            “她晚些会来看你的,你放心。”毕竟,你可是她走得漂亮的一步棋子,她肯定会来的。
            把手放在与那红衣极为不相衬的白棉被上,轻轻拍打,似是安抚,红唇轻启,淡淡的声线缓缓吐出背后的晦暗。
            “若不是你,又怎能引蛇出洞?”稍作停顿,瞥眼,尾指丹蔻那一抹艳红挥之不去,她勾唇淡笑。
            “这个人,也只能是你。”
            寒缨毒使。冯之音
            她说,只能是我。曾经,艳帜大张是我,非池中物是我。而今,毁天灭镇是我,冤孽深重是我,形同废人,也是我。扼过无数无辜咽喉的双手被挑断,我深知,犯下的债,迟早都是要偿的。一切远之又远,好似落在了那双惶惑恐惧的鹿眸里,她金钗之龄,天真无邪,梨花带雨的求我放过她,但我却毫不犹豫的捏碎了她的喉管,血迹拖曳弥远。我杀红了眼,却也哭红了眼。
            耳边的哭喊声渐行渐远,我并非善徒,彼时我的心魂神智,都牵萦在那人飘渺的衣袂间,我所做的一切,那些白骨鲜血,都是为了献祭,为了我能一辈子活在他的梦魇里,他应该明白,我一腔热血,深情款款的眼神下隐藏的疯狂和痴恋。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但她们冷眼旁观,看着我一步步的走向今天,那些人中,还有旧时之交,得知我所有绮思缠绵的人,我竟以为,她只是面冷心热,但却从未料到,她一颗玲珑心,也冷的那么通透。眼帘一掀,直直的盯着面前人那双苍白的素手,唇一弯,嘲讽而尖锐。
            :“她来的时候,我想问问她,你们这样对我,是否有一点点愧?”不管我是死是活,这一局,你们都赢的太漂亮。
            战栗都做不到的我,眼风却凛冽如锋芒:“她啊,太了解我。这次,我输的一败涂地。”
            帝鸾阁主。迟清
            正因为了解,所以才能在背后狠狠地捅你一刀,而你却了然不知。
            人这种奇怪的动物,既想有人了解她内心深处,又不想别人伤害她,可是没有伤害,没有战争,哪来的宏图霸业?所有的和平,都是来自战争。
            她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然而一双眼眸却依旧如鹰眼般,尖锐而精明。
            “愧?”
            陆迟清笑了,笑容里不带一丝怜悯,那是切切实实的嘲笑,她在嘲笑冯之音,嘲笑那拥有各种情感的人心。难怪成佛之前,先要放下尘世间的七情六欲,她总算懂了。
            无数个晚上,夜深人静寂寞聊赖的时候,她也曾问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那双比起女红更适合拿起长鞭的双手,真的没有做错过么?答案是肯定有的,无数生命因她手起刀落而亡,他们之中,有些人并没有犯下过错,甚至他们生前的嘴脸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有的面容狰狞,嘴里说着肮脏咒骂的话;有的神色惊恐,泪珠挂在眼角,哭爹喊娘,只求生存;有的在死亡面前呆若木鸡,没有留下一句话语,甚至连惊慌的时间都没有;有的临危不惧,死战到底……太多太多了,她一路走来,见得最多的不是至亲,而是尸体。
            久而久之,心也麻木了。
            “若说没有,那是心狠手辣;有,那便难成霸业。”她为她抚平了棉被的皱褶,替她将棉被盖好,放低声线,轻声细语,“你猜,是哪一种。”
            寒缨毒使。冯之音
            丹蔻一点,无瑕可指,温柔的掖好被角,细微的动静都牵动着我的剧痛,人皆道帝鸾阁主面慈心善,但她的狠辣阴毒,并不比君和惜少半分。侧眸瞧着窗外芭蕉绿浓,墙角芳华似乎悄然正盛了,风光晴好,远处迢递来沉稳的钟声,秾艳的朱曦缓缓淌下,流连在窗槛上,而游荡的冷风,恣肆的透过我的肌肤,侵袭我的五脏六腑。无论暮春娇景,或是骄阳烈日,过了今日,都与我不再相干。
            不曾接过她的话头,笑里风清,吁出一口浊气,兀自从檀唇间流出一句清音,渺远又安详,似是道于她,又好似喃喃自语。
            :“后生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眉眼如初,细语轻声。
            :“你走吧。”
            今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魇,我深爱的,伤我最深;我心中至重的,背弃利用我;我自认风姿气度不输旁人,金鳞岂是池中物,只是风月此劫,到底渡不过。被屠戮覆盖的双眼又是一片清明,我开始怀念那时与和惜把酒临风,畅聊古今的快意。我跌跌撞撞,伤的体无完肤,可濒临绝境,我最后的一根稻草,还是召南的那位少年。沉香燃尽,一朝梦醒,华胥将尽。
            我对今生的一切,无怨无悔。但若有来生,只愿无情无欲,死生不复相见。
            帝鸾阁主。迟清
            哀莫大于心死,本该蓬勃迸发的生机因绝望而枯萎,如鹰眸般锐利的眼神闪烁着,渐渐暗淡,最后熄灭。她的眼里不再有自傲的勇气,她曾自信满满的站在祭坛上,率领手下弟子俯首叩拜,她的金环齿下,无数白骨埋葬。曾经威风凛凛的站在高山悬崖上迎敌,最终,只能在暗无天日的悲哀中心如死灰,坠入黑暗无边又无法逃离的深渊。
            陆迟清坐在床边,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听她低声喃呢,淡淡的一句话,她为自己定下了这段情路的结局。陆迟清微垂眸,替她拂去棉被上的灰尘,清白干净的去往来生。
            敛裙拂袖而起,走至门前,近侍已在门外恭候。回首最后望她一眼,回头,平静的声音留下最后告别的话。
            “你永远都是本座与帝鸿阁主最钟爱的弟子。”
            走出去时,阳光洒在身上,霎时神清气爽。吩咐近侍上前,神情淡然
            “传本座口喻,革去冯之音寒缨毒使一职。”
            尘世间的功名利禄,带不过奈何桥,净身出户,到了九泉之下,喝下孟婆汤,愿她能忘记今生的痛苦,来世做一个平凡人。
            是夜三更,近侍入内禀告冯之音在茗雅居咬舌自尽,陆迟清闻言默然。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去跟帝鸿阁主通传一声吧。”
            遣退近侍,陆迟清呆坐良久,至五更,才再次入眠。


            10楼2017-07-16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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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醉留评】
              华胥一引,未降临到少女一颗怀春真心。她敢爱敢恨,叫艳色罗衣,成了名门正派眼底劫,身上难。佛言一念生,则万恶做。累赘的是情,若无情,若无爱,她尚有前途光明,一条康庄大道可行,可恨的是,情字误人。和惜是友,却利字当头,把风华放于首位,无可厚非,负了之音,然无从指责,她是风华的主,风华即全部,何来其它?迟清亦如此啊,她神情的淡然,一夜沉思的良久,一切重来,亦是无悔。


              11楼2017-07-16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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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朵留评】
                感觉看病这种类型的戏,是世上最容易水的戏之一,但是这场戏却一点都不水,甚至在最后一段,还给未来的换心剧情埋下了伏笔。
                这场戏给我印象最深的人物不是谢睿和白宁远,而是林澈,林澈在这里的戏份虽然不多,起了个引剧情的作用,但是林澈无论是动作或者说过的话,都给人一种很讨喜的感觉,尽管是个心智不全的少年,但还是觉得特别的喜欢。
                整体来说不会水的原因,应该是把整个看病的过程把握的很好,从相见到寻个没人地方再到诊脉最后到提出隐瞒病情和开药,只通过这一场戏,都仿佛能看到谢睿十多年来被病痛折磨的情景。
                而白宁远则将一个医者的形象很好的写了出来,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暖男医者,哎...突然有点舍不得杀他了咋办。


                13楼2017-07-16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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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陵-----------------------------
                  时间:嘉平十七年六月
                  地点:陶然居
                  人物:清风明月。谢宓 断水轩主。晏清芷
                  剧情:姐姐和未来弟媳?[晏清芷我不承认脸]第一次见面
                  ---------------------------------------------------------------
                  清风明月。谢宓
                  时正值季夏,碧梧苍竹,疎影离离,独孤芙蕖泽芝花开极盛,绿塘瑶光莲蕊香尘,熏风过境,引碧波涟漪,荡清雅香气,阳彩焜耀,透澄湛碧旻,穿明窗木镂,投于花梨书案上那一方墨染云蓝。
                  案几蓝雪淡雅,端端立于纸砚之前,支支朵朵,宛似轻笔淡墨的山水,清淡恬雅,皦皦扶春阳,探手拂弄花瓣,玉华流动,如诗如画,眸眼随之漾开笑意,居独孤已逾半载,伊洛之水,养她心鉴止水,也丰她所闻所知,见所亦多,心性便与前不同,人道字如其人,心性已异,笔书也自然。
                  敛目凝云章,虽不似谢英字势奇拗,而行气贯通,字断神续,行笔取涩势中锋,恣睢清刚;也不似谢睿从容衍裕,而气象超然,不与法缚,怀溢之于胸腔,雅流之于楮墨;却可字势相顾,含清刚于婀娜,行遒劲于婉魅,如清风和雅,丰神润朗,虽不激不厉,而能风规自远。
                  思及谢睿事繁倥偬,她已数日未诣,便拾一蓝雪落英,放芳墨之上,拈指轻柔卷起,步出屋舍,循廊庑曲长,见夏日独孤,明眸微垂。
                  谢府桂椒兰芷,秀而繁阴,人处其中,则有天阔云疏,浪静风平之感,而独孤瑶台琼室,画栋飞薨,越处其中,越觉巨制恢宏,矞矞皇皇,盖因独孤庄甚欲溢之于表,未及深思,望见不远处落叶乔木郁郁笼葱,一庄的枫树,只有陶然居这处开的最好,也只有她的四叔谢睿,方得如此风雅,眸色柔亮,飞快斩断神思,置宣纸于袖,步履无声迈出,见林澈临门引她,便清靥噙笑,瞬若水华临风,难言清雅云淡,写意琳琅。
                  断水轩主。晏清芷
                  碧空如洗,风光静好,夏季鸟鸣婉转,花香馥郁,葱茏枝叶遮了骄阳,投下光影斑驳,热而不燥,让人不禁流连此处,不愿回返。这里,是谢睿的陶然居,碧波涟漪,菡萏正好,而这雕栏画栋,矗立于此毫无维和之感,反是一派诗情画意。
                  这样的陶然居,也只有被称为风月无欲的谢睿才能打理出来,所谓九州英才风骨,谢明之当占一半。
                  至少,晏清芷是这般认为的,从此前对副盟主的听闻,到圣门之内的第一次真正接触,在到今日她与谢睿的相谈,无不让清芷肃然起敬。晏清芷是很少敬佩旁人,只因了她天姿聪颖,是难得的奇才,也因了她有着李出云这样的师父,玄霄这样的宝剑,多少,晏清芷是带着傲气的,所以即便是谢家公子谢胤每次来寻她,她也是冷漠以待。
                  但对谢睿这个长辈,她却是少有的自心中尊敬,因了谢睿的性情,为人,都不得不让她敬佩。
                  有风轻拂,吹起额前碎发,晏清芷缓步而行。
                  自二战突围至今,清芷重伤将养,未曾想谢睿果真履行当日所言邀她来此品茶,然清芷知道,二战九州惨败,盟内诸事繁多,她自不便过多叨扰,遂未曾多待便起身告辞,离开陶然居。
                  只是所谓巧合,不外乎如今她要离去,谢宓刚好到来,迎面相对,清芷确是不好直接走过,然而她也并非会有过多寒暄之举,只待至跟前时,垂眸唤了一声:
                  “谢小姐。”
                  言罢,便要绕其而行。
                  清风明月。谢宓
                  青天如幕,云海高阔,庭中嘉木深深,绿叶华滋染透檐廊,微风如许,衣袂翩跹,她迎风望去,那枫叶碧翠簇着的木刻匾额。
                  陶然居。
                  有云:“歌既阙,幽情畅,白露下,初月上,陶然一适,混乎无象。”此居意取陶然,夏绿乔木,虽乘独孤高堂琼楼之构,却无碧瓦朱甍 ,玉楹珠帘之奢。
                  青衫流于深浓碧色中,撒开飘逸倩影,一丝柔适泛在唇畔,清靥如许,正欲迈进陶然,而见一人迈出,白衣若仙步步莲生,秋色长衣曳地如烟,墨羽泓波似是揉碎落融九天的冰雪,如天湖碧水之澄,如山川溪涧之澈,又擒淡淡华韵清傲。
                  世间美人不少,可得谢睿所邀客者,寥之又寥,她之所见,不过独孤璇玑九歌一人,而已。
                  谢宓一时直眉,两痕秋水滞了片刻,无意垂袖间,方才置袖不深的雪笺顺势滑下,未及应,纸已半展于地,枫叶间隙筛下的光影投在云蓝笔墨上,依稀可辨“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数字。
                  正欲躬身去拾,却闻一声‘谢小姐’入耳,明澈秋水潋滟微动,温婉中透着几丝疑殆:“姑娘认得我?”
                  未及人答,俯身捡起散落于地的《齐物》笔墨,端在手中轻扫一二,安然一笑,还好无染土垢,荑指卷书,执于手中,自觉行甚失之,施礼大方一笑,点点娴雅清婉,气带谢意道:“姑娘见笑,四叔罕邀人客,今见姑娘自陶然出,一时愕异,怠慢了礼数,还望姑娘不较。”认真凝那泠然墨色,谢宓秋眸漾起清光,矜持而淡沲,雅音淡朗:“谢宓眼拙,不知……姑娘芳讳?”
                  断水轩主。晏清芷
                  人淡如菊,娇艳似霞,这几个全然不相干的字眼尽数展现在谢宓身上,她的端庄优雅一如秋月高悬,却又不显清寒,她的美目流转,是那春风十里漾起的碧波深潭的涟漪,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但这,并不是让晏清芷有所驻足的原因。
                  庄周梦蝶,不知周变蝴蝶,还是蝴蝶为周,流连真实与虚幻间,终是旖旎迷梦而已,只是梦中人不愿醒。
                  “好字!”
                  清芷轻语呢喃,眼眸微眯,目光定格在那半展开的纸张上,依稀可见里面的浓墨所书,矫若惊龙,非男子的刚劲有力,又非普通女子的秀丽,反带了些许从容温雅,刚柔并济,实属上乘佳作。
                  旁人均知清芷素来爱剑,却少有人知道,她亦爱字如痴,且书法造诣甚高,虽不及名者书画大家,却也绝对可让旁人赞不绝口,然刚自惊鸿一瞥,见此佳作并不在自己之下,因此便在也离不开眼,待的回过神来,那《齐物》书墨早已重回谢宓手中。清芷抬眸,正闻谢宓所问,方知刚自失礼,重收回目光
                  “在下晏清芷,在九州盟内见过谢小姐一面。”
                  清芷居独孤山庄亦有许久时光,虽不长四处走动,但也闻得璇玑九歌请了谢家大小姐前来做客,后有一日,见得谢胤与她交谈,事后方知,其人便是谢宓,谢胤的亲姊。
                  “今日清芷不过有幸,来前辈这喝了一杯茶。”
                  晏清芷未曾过多言语,神情保持着一贯淡漠,但她的余光却是不断的看向谢宓抱于怀中的字,然后忍不住的问出:
                  “这副字,是何人所书?”
                  清风明月。谢宓
                  谢宓本是一色沉静,却因那姑娘名讳异了神色,聆轻语呢喃,宛似泠泠七弦上的清越,听来甚为舒沁,柔风微微的吹拂着,乱了墨色长发,也吹皱了心中波澜不惊。
                  清者,沧浪之水,疏丽淡远;芷者,芳香泽芬,含薰自知;清芷一名读来,风致楚楚,高洁美好,便连唇齿也生香,极衬她风华,是很好的名字,也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一者,居九州日久,凡闻晏清芷一名,议者必称之,有是,断水轩主,医术不凡。有是,逆春水,玄霄剑。
                  二者,想到这第二个缘由,唇角不免染了些暗味,略弯眉眼,一色春水柔亮,这个名字,不知听小胤若有意若无心的提及了多少遍,山霖流岚江河湖海,焦尾木桐琴瑟与之,那字句掩映着的无限柔情,万千思慕,皆是少年心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可知?
                  “晏清芷。”含笑复其名,清雅秋眸自那笑中抬起,葳蕤生光:“原来姑娘就是晏清芷。”极淡的一笑,覆了清柔娴雅,本异何人得谢睿邀客之荣,知得是晏清芷,便也不足为奇,语声湛湛道:“好名字,好风华。”
                  凝清芷明眸,顺其目光看向手中雪笺,忽然忆起谢胤昔日见她搦管时,无声低语喃喃清芷好书,她本无心一听,却不知怎得记在了心里,顾清芷明目,清吟笑眸,纤指如兰,手腕轻转,将手中笺纸递与她观。
                  “素闻召南山水明池,甚为养人,想必姑娘也写得一手好字,谢宓尚通文墨,勉强涂鸦之作,只怕是要,见笑于大方之家了。”
                  断水轩主。晏清芷
                  “谢小姐知道我?”
                  鸦睫轻扬,她看向谢宓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疑惑,虽道晏清芷之名九州盟内当有不少人知晓,但清芷却未曾想如谢宓这般的深闺小姐竟也听闻过她,甚至,似是久闻。
                  华阴谢家涉及朝堂,可谓家教森严,谢宓作为谢家的嫡出小姐,那自然是端庄大方娴雅文静有之,中规中矩也应有之,然今日一见,方知其前者虽有,后者却未必,没有哪个深闺小姐会去了解江湖事,江湖人。
                  也许,并非谢宓愿意了解,而是无意听闻,只是清芷不知罢了。
                  “过誉了。”
                  面对谢宓的夸赞,晏清芷并没有过多表示亦或谦逊之词,依旧用那寡淡清冷的口吻淡淡回应,只是在接过那副书墨时目光如炬,现出些许期待之色,尔后展开,在看清字的刹那,唇边露出些许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小姐才是好风华。”
                  想来魏晋风流,盛唐遗风,如飘之悠云,又如空谷幽兰,比之清芷所书,别有一番风骨。这副字,晏清芷是真心夸赞,她向来很少夸人,即使是谦逊寒暄之词也从无,但今日所见,她却是脱口而出,好风华。清风明月,名不虚传。
                  “我的字尚不敢称大家,但若谢小姐有兴趣,可来此一观。”
                  晏清芷喜静,几乎从未邀请过他人去自己所居处,有与她亲近者如沈琅华,有近日总寻她的如谢胤,均是不请自来,而今因了一副字,她竟毫不犹豫相邀,当是知己难求。
                  素手柔夷将字墨收好,重新递与谢宓手中,晏清芷知道,谢宓带此来陶然居,自然,是要送与这陶然居的主人。
                  清风明月。谢宓
                  那方,是清芷娉婷芳姿,哪怕国手丹青,亦恐难描一二,极有华姿,也极有风骨。是她欣赏的女子,于是眼角便不自觉的染了几分清清笑意,“我虽久居深闺,却也心往江湖,姑娘在洛阳如此盛誉,谢宓自然知得。”字音一顿,想起自己那平日里提及‘晏清芷’一名便会耳尖泛红的弟弟,眸色变得更柔婉了些。
                  “不过遗憾了,未能早日与姑娘相识,只有在小胤的字句里,才得以孺仰姑娘风采。”她状若无意的提及谢胤,语声淡淡一带而过,眉眼却染了几分深意。
                  见晏清芷敛目观她所书笔墨,便止了言语,移目看向陶然枫树,清郁的绿色映在眼里,愈发衬得秋波静雅,陶然的枫,夏日青绿,秋日檀红,恍惚想起往日谢府赏枫,神思被拉扯的渺远,忽闻清芷一声赞誉,她方回神莞尔。
                  自少及长,谢宓听到的夸耀不少,或因她的身份而阿谀奉承;或为庸人之言,俗不可耐。于此二美,她素来不稀得一听,也不觉有多忻悦,今日晏清芷道一句好风华,她的心底,却是欢欣的。
                  也许是平日里从谢胤所言中,知晓了晏清芷的脾性,明白这一句赞誉,只因她是她,而非她名曰谢宓抑或其他。
                  叶隙筛下的光细落她眉眼,似是将明眸衬得更亮了些,眸光如水淌过清芷面颊,“得姑娘一句称誉,不知羡煞多少人。”这般说着,已素手接过卷纸,羽睫微垂,在颊上覆下淡淡的阴影。
                  谢宓目光本凝于手中素卷,是因清芷一句邀客之言动了秋眸,抬眼,依是清雅的微云淡淡,依是泠然的明澈湛湛。
                  但,却可勘得那掩于软雨轻轻后的讶异,得谢睿邀客者寥,得晏清芷邀客者,鲜矣。
                  微风拂得她衣襟淡飞,也吹散了眉间的讶异,复了春风容颜,清浅的吐出四个音节。
                  “却之不恭。”
                  断水轩主。晏清芷
                  心向江湖,不过是因了被约束太久,久到单一而无趣,于是向往着江湖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正如面前的谢宓,沉稳娴静,但亦少不了属于她的年少轻狂,这样的女子,犹如一副清雅的山水墨画,意味绵长。
                  不知怎的,晏清芷脑海中忽然忆起了谢胤的身影,那个身为谢家未来希望的人,义无反顾的投身到了九州盟内,陷入了这江湖的纷争。许是听他说的多了便不知不觉记了下来,纵然在清芷眼中,并不会对谢胤的剑法有何驻足,也不会对他的高谈阔论有何心动,但偶尔总会不经意的一瞥,看谢胤谈论起这江湖局势时的模样。
                  正自稍有出神,忽闻谢宓提起谢胤之言,眸光稍动,看过谢宓后转瞬间垂眸,面上神情无甚波动,但却依旧因了这一句,乱了心房。虽然,是连晏清芷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短暂。
                  这一句,清芷终未曾回应,那垂下的眸光依旧是那三尺的寒潭,不会因随意的一个人而波动,但,终将会有涟漪。
                  “我只是如实所言,谢小姐谦逊了。”
                  言罢,报以浅笑,颌首以示,外间和风正好,熠熠生辉,翠绿环绕间,衬出陶然居的风雅,即使是冰山一角也当让人赞不绝口。
                  “静候佳音。”
                  同样是四个音节,来回应着谢宓的应答之语,待得言罢,清芷稍一侧身,与谢宓擦肩而过,一袭素白衣衫被风吹的不断摆动,脚步轻缓,面无波澜,向陶然居外,走去。


                  19楼2017-07-16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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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虽然剧情未见十分跌宕,然平淡却有余香。通篇以对话来推进剧情,一段简单的对话,关联到了,笔墨,以及谢胤与晏清芷这条感情线,承接十分自然,没有什么硬伤或违和之处。
                    剑陵五大世家,书香气重的,不过谢沈两家,而将这份书香气与世家风骨,融合塑造得最好的世家小姐,定是以谢宓为首。每次看谢宓的戏,都有潇湘灵秀之感,或许很多人喜欢将女皮比作花,可谢宓却总让我联想到湘妃竹,那凤尾森森,碧色清透。温柔,谦逊,有礼,很是不失一位华阴谢府长房嫡女的气度与风华。
                    然而,这张皮的憾处,也同这场戏一般,在谢宓的每一场戏中都有之。那就是,江湖气的缺乏,诚然,谢宓这张皮,很难有这样的江湖气,局限于自身的设定。然而我觉得,既然是一个对江湖有无限遐想与向往的女子,她的内心,应当没有那么静。她也会为了这份向往,一试逃离谢家大院,也说明了,这个女子的心中,应当有一份不为人知的野,这种野,不是粗野。谢宓有别于其他世家小姐的,就在于她敢于追求过自己想要的,那我认为,谢宓的心境,胆量,是有待考量的。
                    将一切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说,就是谢宓虽然戏得好,但是在人物塑造上,还有点浅,如果能再挖掘下去,表现出这个人物更深层面的心理,就会戏得更好,也就有了契机,将这张皮,往江湖中靠。
                    不过,可惜,这张皮,就打算戏死了。不过,死前,我觉得,也是值得再花一番心思的,也算完美谢幕。
                    晏清芷这张皮,我认为,最初在召南谷的时候,是很仙气的。慢慢地,仿佛到了九州盟之后,就开始沾染了了俗尘,虽说没有完全失去仙气,但到底还是打了折扣的。从这场戏来说,其实晏清芷的神情,以及语气描写,都还是往那绝殊异俗的设定上的。其实令仙气折扣的所在,是所思,所想的描写。例如,景物上的鉴赏,例如对于人物的评点,再比如对于事情的分析,揣测。在心理描写上,语气显得有些泯然众人,不够超脱,同时,有些部分,就有些太过于复杂。不是说晏清芷不聪明,看不出,而是以那样一个仙女的人设,她不该想那么多,她在意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多。
                    【华阴谢家涉及朝堂,可谓家教森严,谢宓作为谢家的嫡出小姐,那自然是端庄大方娴雅文静有之,中规中矩也应有之,然今日一见,方知其前者虽有,后者却未必,没有哪个深闺小姐会去了解江湖事,江湖人。】
                    比如这一段,对于谢宓的分析,虽然毫无错处可挑,但是并不像是晏清芷应该去关注的东西,她有更高的追求。她更应该表现出一个,一心向剑道之人的简单与超脱。
                    诸如,朝堂,我就认为,这根本不该在晏清芷的世界里出现。那就像是与她无关的存在。
                    不过,不得不说,陶然虽然晏清芷的度还未在这场戏中把握得很好,但是戏的思路却是很对。不强行带节奏,接梗,抛梗,逻辑清晰,令人一目了然,无论如何,是很加分的。撇开人设来谈。
                    陶然和谢宓这场戏,也可谓文采斐然。


                    20楼2017-07-16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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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瑜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剑陵————————
                      时间:嘉平十六年 三月
                      地点:神庙
                      人物:质子。拓跋瑜 月神。安迟玥
                      剧情:在劫难逃,索性不逃
                      ————————————————————
                      月神。安迟玥
                      神庙之门向两旁开敞,尽收晚照夕阳之残红漫卷,金乌西斜,即将消隐于南迦巴瓦的雪巅之后。有雀鸟此时从檐上落下,双翅平扬划过半道圆弧,金尖勾般的爪点三两道阶,转又腾跃上它欲栖的枝桠。
                      雀鸟该是第一次见她,可她已见它过无数次。换言之,她已从预见的碎片中将今日度过了无数次。
                      雀鸟已经落下了,他现在应已登上了三十三阶。她盘坐的身姿纹丝不动,移目与壁画中抱琵而歌的神女对望一眼,扶膝的双掌随腕动翻转,分置两侧,掌心面天。这是最使她平静安宁的姿势,现如今每一物、每一景,便连她自己,都与所预见的分毫不差。
                      安迟玥阖眼,下一瞬拓跋瑜已跨踏过门槛,向她步来。他逆光而行,步伐缓慢却利落,长长的影慢慢地向她的蒲团接近。那从满地余晖中拓出的一斜,就像一座她他间的桥。
                      他与她之间本该有桥,因他是她命定的劫数。
                      命里该有的,她从不逃。甚至于他此刻在她面前站定,她仍不急于睁眼亲看他一眼。她只不咸不淡地重复着向每位族人的那句:
                      “是有所惑,还是有所愧?”
                      质子。拓跋瑜
                      这里是千山之巅、万水之源。
                      金乌西坠,危耸的皑皑雪峰下,牧民们两三结伴,唱着悠扬的小调踏余晖而还。耗牛扬蹄疏懒,藏羚羊闲闲昂首,拓跋瑜负手穿过它们,越过长及脚踝的辽阔青草地,朝着那座神秘的庙宇而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从看管眼底下逃脱时,拓跋瑜便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定要走入那座殿中。他无意听做针线的老阿妈们说,这里住着美丽的月神,相传少能预言天下事,能传达上天的旨意。是而,每每入眠时,他总是要远眺一眼庙宇的星星之火,仿佛有什么诱惑了他般,从无相忘。
                      当他叩响那扇雪域神秘之门时,一束残留的红照正落拓在少女的身上,晕的她恍如仙女,那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的眼睛温存明亮,像是从天上九霄奔流而下的江水。而那浑身自然流露出的高贵气质,足以让她的臣民心甘情愿,虔诚匍匐在她脚下祈祷。
                      拓跋瑜被这美丽如月般的女子吸引,朝前恍惚徐行了一步,方记起自己是为何而来。从沦为质子以来,他扬起的牧鞭只能抽打在奴隶的脊背上、而不是厮杀的战场。他挽起的长弓只能射下肥美的猎物,而不是敌人的头颅。不觉间,他攒起眉心,浓黑的眉骨如刀裁,带着乌黑的深邃双眼,一起投向神女:“两者皆有。”
                      从怀中掏出标识着拓跋王族的徽章,拓跋瑜郑重其事拂过,垂头并不看她:“对养育我的族人愧疚,对我的明天疑惑迷茫。我听人说你是神女,你在我的身上,看见了什么?”
                      月神。安迟玥
                      “他们在问我前,总会先发愿。”
                      她的声音淡得像一抔茶,几不可察的叹息氤氲在空中,融开三两分早春的寒气。她闭阖的双眼曾看过无数族人匍匐着的虔诚,他们揖拜、默诵,又战战兢兢地跪坐在她面前,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想要她给一个答案。
                      她又何尝不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只是想要那个他们想要的答案,可她何能可变易定数。她之双眼,只不过较他人看得稍远一些罢了,既自深知知天无用,她便也从未问过她自己的命数。
                      之于他的,纵她不去问,那些画面也时常翩翩而来,扰她心神,挥之不却。她看过那双如藏瀛洲的眼睛温柔注视她的眼神,也看过它在未来因愤怒赤红的样子。可是如今这双眼睛的主人垂头立在她面前,对他的未来一无所知……他又想听到什么?
                      她这样想时,也就睁开眼去寻他此刻神情。她目光盈盈若两泓清泉,流转过他掌心拓跋徽章,却因他此刻低首,无法汇入他眸中的此间汪洋。
                      “你又希望我看到什么呢。”
                      说是疑问,却更像她平日寡淡的叙谈,像他们眼波间溪川为大海阻荡开的回响。
                      质子。拓跋瑜
                      已是季春,东风泛过,裹挟入这深深庙宇中,冲淡了浓厚的香烛味道,还人来片刻清明。在火盆中,松柏、香草焚烧的煨桑有声,升起的霭霭烟雾有声,连同月神身后的神像,都似乎在诉说着千百年来的低喃。这庙中种种,是如此沉静中的喧闹。
                      可唯独,在这之中,只有她睇来的目光,是静而无声的。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他的眼中,绕过曲折萦回的骨骼,转过深弥蜿蜒的血管,最后到达他的内心深处,停下了滚动,无声地、缓缓地,停住了。终究,成为他寂寞人生里,遇到的第一抹繁华。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的眼底不再布满踌躇和迷茫,明知是、求泥像无用,却跪坐在这儿希冀着天神的庇佑。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一心想要寻求月神告知上天旨意的拓跋瑜,直到真正跪坐在月神面前,方知道,他只是太寂寞了。寂寞的人,总是想要寻求些飘渺的精神寄托。偏偏是拓跋部落即将升起的新星,却被留作质子,陨落在这片山阴之中。
                      “余生,有三愿——”
                      看着眼前这个如摩诃萨般不改温和的女子,圣洁如月,姿色如月,他心里这般赞美着月神,竟不觉妄想到,若能有一日,这月光只笼罩着他一人,只为他的喜怒而阴晴圆缺,只为他而银色倾泻一地,该是南迦巴瓦的勇士们,都梦寐以求的一桩美事:“能知月神名讳者何,此其愿一也。”
                      月神。安迟玥
                      拓跋部王子瑜,质于安迟。
                      她曾从无数萦绕于怀的未来中知晓了这一事实,又自身边人细碎的只言片语里验证了他的身份。故他来,他问,他此刻跪坐在她与神像面前,她只以为这位拓跋部的天之骄子之所求,无非是握牢部族的权势,或挣出质子辱没身份造出的囚笼。
                      他抬头看向她的那刻,眼中并没有她料定的错惘。而他发出的第一个愿誓,令她也有一分始料未及。天生的矜贵使得她惯了沉静,故而本该现于面容的讶色,只沉入安迟玥眼眸深处的平地无澜,可这并不妨碍她在心底添上一分对他越过命数的留意。
                      她的名姓并不是什么隐晦的秘密,族中众人无论银发老妪或垂髫小童,大约悉知。而拓跋瑜竟以得她名讳为平生一愿?
                      年轻的月神审读过质子的眉眼,浮浪之色一无所获,那双如点墨漆黑的眸无保留地倾吐着他的赤诚。
                      “我出身安迟氏,名玥。”她言语简略,达成了他余生一愿。
                      君上为她取单字“玥”为名。玥,神珠也,是君上予她生来的无上尊贵。可是神族之内,他们敬她称她月神,可以唤她一声阿玥的人寥寥无几。这样好的字与她,大概是寂寞在一处的。
                      而他呢,他孤身远离故土,周围的人身上流着他陌生的血液,他是不是也会有一些寂寞、有一些孤独?这样一个孤单的人,难道平生所希冀的,都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吗。安迟玥杏眸忽闪,对他余下的两个愿望有了一丝好奇。可她却没有开口去问,只在香烛噼啪中静默,等他自己来说。
                      质子。拓跋瑜
                      “阿玥,我出身拓跋部落的王室,单字瑜。”
                      拓跋瑜学着安迟玥的口吻,道来自己的名讳。他这般熟稔称呼着安迟玥,神色自如,像是两人已经相识了数年般:“当然,倘或你不介意,也可以,如我这般唤你,来唤我。”
                      不待她唤,拓跋瑜已絮絮说了下去。他的声音愈发清越,像是牧民们吹的小调,在山坳中低低回转。即便离开了山坳,让人不知不觉中,还会轻声哼起那首小调。在做质子的这些年,如果说他学会了什么,那么最精通的,当属是端足了虔诚朴实的模样,蛊惑着他人,等到敌人放松戒备,再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不过自然,安迟玥不是他的敌人,但足以可以作为他换取自由的跳板。
                      “阿玥。”他这般温和地唤她:“你知道吗,我白日里,要在轮岗的勇士们眼皮子底下活动,即便和人说话,也不能窃窃私语。不能和安迟部落的孩子们玩耍,也不会有孩子看得起我这个质子;我晚上,自己独自睡在土炕上。翻身似乎都翻不到边际,每次以为自己一定会翻下去时候,猛地惊醒才发现,我似乎永远都翻不到土炕的边际。那一刻,这座空荡荡的屋子里,除却月光,唯有我。我甚至,已经有些忘记了人身上,该是什么样的温度。阿玥,你明白那种寂寞吗?”
                      他随即笑笑,突然伸手,覆盖上安迟玥分置两侧的手心:“你一定明白,你的子民们视你为神明的使者,必定不敢多加亲昵。他们敬畏着你,臣服着你,轻易不敢亵渎你、亵渎神明。你除了这座庙宇作伴,也是寂寞的。所以我这番话,只有你,也唯有你能明白。”
                      拓跋瑜的手并没有丝毫逾越的举止,似乎,只是想覆在她的手心,汲取一点点稀薄的温度,或者,是想记住这温度。他正视着安迟玥的眼睛,徐徐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想成为阿玥的挚友,此其愿二也。”
                      月神。安迟玥
                      他是第一次见她,这个少年从重重看守中侥幸逃脱,一步步穿过牛羊群来到这座庙宇于此日与她第一次对视,带着像多年旧友一般的熟稔。
                      他不该有那样对她的亲昵,可是她知道他会。她也知道他经年长于安迟部的孤独,那些关于他的记忆如潮向她涌来的时刻,不带情感的片段却偏偏能让她感知到他的心情。她明白他的寂寞、不甘、隐忍,甚至于隐藏在每一分谦恭背后坚定得有如实质的野心与欲望。
                      她都知道,可是面对一连串他紧逼的询问,她沉默下来,什么都没有说。背负秘密的人并不比面对未知茫然顿挫的人好受,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背负了,也习惯了寂寞。
                      这是站在高处的人该有的代价。过去的因果,当下的人我,未来的命数,都有他们该有的秩序。她的不变,就是对这秩序的维护服从,而她之外的万变也不过是对不变秩序的另种顺从。
                      早春的东风在她的掌心落下寒意,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地隔开春寒与她,源源送暖。
                      她张口唤他,没有矫正他唤她的称谓,玉躯纹丝不动,未抗拒他的举动,可那个称呼已无形拉正了他们的距离。
                      “拓拔瑜。”
                      她重复地唤了一句。
                      “拓拔瑜,你僭越了。”
                      没有责难,也没有少女的欲拒还迎,她甚至都没有推开他的手。可是他们平视的时候,她的声音却像从高处传来——那个她习惯已久的高处。
                      她知道他会得偿所愿的,她也知道命运对她两人有特殊的安排,可是她还未理清当中的脉络。
                      她没有焦急,也没有逃避,因为顺应当下,即是顺应命运。
                      质子。拓跋瑜
                      没有丝毫的难堪,也没有丝毫的局促。相反地,他面上神情甚为平和。若论常人,早已被月神的不怒自威而震慑住了,可拓跋瑜心志到底不同凡者,他是何其从容地,徐徐收回手掌,继而扶膝,绝无半点狼狈之色。
                      他低低叹息道:”这样看来,我的第二个愿望,是落空了。“
                      月神没有应他的话,她的沉默,已回答了一切。少女的老成、月神的孤寒、安迟玥的摄人心魄之美,犹是一朵雪山之巅的圣花,即便粉身碎骨,他也要一睹花瓣绽放的瞬间。拓跋瑜的声音一点一点哑下去,落至最后一个字,声音轻的像一团云,靡靡扰在人心头:”从我三岁走入那座圣殿,每个人都在说我不配,我僭越。好像我是神明遗弃最肮脏的玩物。我这个人,不值得拥有任何美好。就是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一句,拓跋瑜。这是你该得的。“
                      两个人顿时静了一静,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拓跋瑜看向墙壁上的神女,幽幽说道:”可是,月神,你还没有听我的第三个愿望。“
                      当少女向他投来问询的目光时,拓跋瑜流露出一种近似于得逞的笑容。那不是奸佞之辈的伪笑,也绝非善用阴谋之徒的狞笑。他面上,更似是稚子得到喜爱的马奶糕时,全心全意满足的笑。如果有一方铜镜可鉴别,连拓跋瑜自己,都难以分清,此刻他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我想,明天见你的时候再告诉你第三愿,你没听全我的愿,就不能不见我。你若不见我,就违拗神灵,违拗你月神的身份。”他飞快的说完,生怕安迟玥会反驳,又飞快地补充:“不过,永远都有下一个明天,只要我没说完,你便永远不能拒我于门外。”
                      说完这句近似于胡闹的话后,他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踏出神殿,惊扰了檐牙下栖的雀鸟,跟着他一道,延伸向远处。夕阳正落下最后一线红照,夜幕中,云在遮月,风在逐云。
                      晚风和暖,原来春已到了。
                      结。


                      21楼2017-07-1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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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回雪留评】
                        这场戏,对戏两方差距有点太大了。月神戏得太好,相衬之下,本就戏中存着很多不妥的拓跋瑜,就显得逊色很多了。
                        安迟玥,感觉是个十分不负神族安迟王族公主,及月神之名的皮。第一段,就把整场戏,逮到了一定高度,让读戏者,仿佛随着神族的贵气,而走入神秘的敦煌石窟般。月神的预言,对于命定劫数的顺其自然,以及不咸不淡地一句,有所惑,还是有所愧。让我觉得,月神已然会是一个剑陵中,让人不能忘怀的角色了。
                        剑陵中,虽然有很多皮,会有能卜算天命的皮。但是仿佛,都没有月神的预言那样,令人觉得美,美得像是走往希腊神话一样的梦境。整场戏中,月神几乎给我一种,像希腊神话中的天女一般的感觉。我觉得,是我评戏以来,最惊艳的一张女皮了吧。或许是因为神族的设定之超然,不过我觉得,安迟玥,是不负设定的。
                        所以,别弧了,回来戏。
                        拓跋瑜,这场戏,说实话,我看到最后都有点没看懂。【他无意听做针线的老阿妈们说,这里住着美丽的月神,相传少能预言天下事,能传达上天的旨意。】我觉得,这个简直就像=-=,三岁小孩。首先,神族中人,即便是拓跋族,也同样曾经是神族的人,难道对神族的祭司不了解么。这里,我几乎觉得,拓跋瑜是在写格林童话。
                        然后,接下来,余生三愿。更是一个,让人不知所措的梗。我觉得,奉聿需要在回戏的时候,把整场戏的情境,好好构思一遍。在那样一个情境,心境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说什么样的话。
                        一上来,就对神族的少祭司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不知道名字?),然后想成为挚友。我觉得,很奇怪,特别奇怪。如果非要说得通的话。我只能说,莫非拓跋瑜这个人的人设就是天真至极,向往童话的纯良男孩儿吗。
                        席城好嘛。
                        约莫是,剧情发展得太别扭,以致于,月神在最后一两段,其实有点走偏的倾向。不过,还是留下了非常经典的一句,“拓拔瑜,你僭越了。”
                        但拓跋,没有接住这个梗。最后的关于第三愿的话。实在是,怎么说呢。太尴尬了,体现拓跋瑜这个人,特别的无知,自以为是。不知道在这场戏里表现出拓跋瑜,如何在日后力挽狂澜,追到月神。希望更进一步更认真地钻研一下。


                        22楼2017-07-16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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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逍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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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嘉平十六年 五月
                          地点:靖君楼主楼墨逍房间
                          人物:圣门靖君。墨逍 火凤辰妃。卫秋水
                          剧情:东华不打女人 墨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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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修南王·墨逍
                          靖君楼十二道紧阖朱门陡然震开,碎木激飞,砸得主楼玉阶崩裂。仆役惊愕瞿然,顾首初初看清了来人面容,敛色颤巍地上前,便成池鱼殃及,被盛怒下的墨逍挥袖拍飞,朝两侧摔落,巨响振彻整座偌大地靖君楼,空荡缭绕着哀嚎与抽泣,及一股无人可阻地肃杀之气。
                          墨逍双拳攥握,牙关紧咬作响,蓝眸充溢着凛冽愤懑,似蕴着冲天怒火,任三山五岳地水浇灌而下,都无法覆灭其心头燎原之火一分。
                          如果当今世上有什么事,有什么人,能令镇定自若,傲岸自负地墨逍动怒失态至此。那必然只有一个名字,一个人,不是他即将大婚的妻子卫秋水,不是曾辱他有深仇地敌人,是那个,已与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作了永诀的青衣女子。那一个,曾无数在回荡他梦境,给予深夜寂寥中,一点安慰温暖,盼望追思的青衣女子。
                          东方明姬。这四个字,被天下人轻描淡写。在墨逍心海,重若千钧。她,足以把控掌握,牵引带动墨逍所有的喜怒哀乐。她自然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也没能留名武林过久,甚至整个人,都消弥在所有盛况空前的九洲圣门新史烟海里。但她,就是墨逍那根软肋,毕竟于墨逍而言,她一度是他,全部的世界。
                          墨逍这样的盛怒,自然与东方明姬切切相关。他的杀意,却源于迁徙入靖君主楼,婚期在即的女主人,卫秋水。哪怕这一刻杀了她,墨逍的怒,墨逍的恨,墨逍的痛,也足不能抵消分毫微厘。但他总要找一点方法,来慰籍自己。这情绪中,有多少盛怒,就有多少失望。
                          那扇雕绘新漆,素雅新妆的寝居正门内,一道曼影依依。墨逍冷眼相顾,长袖挥开了门,五指成掌,径直前侵,掐住了秋水若鹄颀长的秀颈。如此骇人的力度,仿若下一秒,就能毫不容情的掐断他未婚妻子地脖颈。墨逍眯着眼,冷冷地锁向秋水,一字一句道“明姬,在哪。”他手掌又使上一分力道,眸内划过痛色,一瞬冷冽“她,在哪!”
                          火凤辰妃。卫秋水
                          琼楼十二阙,玄鸟环顶而飞,秋水倚着窗便,侧首轻靠,寒玉簪着青丝,水色长裙如烟曳地,颜色清淡,正如其人。高处,风总是急了些,拂乱秋水两鬓青丝,飐起岫烟两袂,她那一副纤骨,总透着一股子,立刻就要被风吹散的意味。
                          不单单是在远处,望着秋水候她吩咐的婢女如此觉得,秋水自己好似也有这样的感觉。她虽形容静谧,却早已心乱如麻。她思索中的那一片阴郁之色,好似预言着,蛰伏在某处,正如风似电,向她迫近,要将她摧折的风浪,顷刻将至。
                          那许是每个女人,都准得没有道理的直觉;更像是一个习武之人,对戾气和杀气的敏感。很多行走江湖多年,刀口舔血的高手,在面对生死瞬间的危险时,都凭着这种感觉。
                          墨逍回来了,风风火火地回来了。秋水垂眸向楼下望去,可见是那一片狼藉。断木碎玉,盛在她眸中,是上天予她,最后的警告。因为她该知道,那是墨逍,是一个自负孤傲,临乱而沉着的人。那他动如此雷霆之怒,为的是什么,他回靖君楼,又是做什么的。
                          几乎是在秋水猜到的那一刻,墨逍已至她身后。她才回身的间隙,一只手掌已然紧紧地锁住了她喉咙,将她气息瞬得掐断。然后,她听到了那个名字,最终证实了她的直觉与猜测。
                          他终究是知道了,纸永远都是包不住火的。
                          秋水紧紧攒着双黛,面容蓦然惨白,血色全无。她抬手紧紧攥在墨逍手腕,却都只是无用功。其实她心中,已然全是灰暗,毫无颜色了。墨逍知道了真相,他再也不会原谅她了,再也不会和她在一起了。
                          承诺,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秋水不会去提,因为这件事,终究是她错得太过离谱。
                          她断了墨逍与东方明姬再续前缘的可能,也断送了她自己和墨逍。秋水忽然后悔得很,因为她觉得自己,得不偿失。她双眸氤氲着水雾凝向墨逍,窒息着不吐一字,干脆阖了双眼,一心求死。
                          灵修南王·墨逍
                          墨逍掐着的脖颈,曾数度绸缪在掌。面向他神情哀戚,泪眼空蒙的女子,亦将携手余生,连理共结。不得不说,墨逍的心底,已有一处独僻,任秋水徐徐绽开,扎根萌芽。那相较于十年如一日,癫狂痴醉,倾尽所有的感情,实在微不足道。
                          可,这一点动容。这一份信任。这一念相守。对墨逍这样心性脾气地人,已很难得。只因那一个人是东方明姬,所以其它一切相加,都已经不重要,不可比。
                          墨逍是该杀了秋水的。她欺骗了他,她眼睁睁看着他的希望摧毁,看着他失去而悲痛,冷眼旁观,任那女子离他生命天涯海角,一世作诀。
                          原来,东方明姬,来找过他。知道这一件事,就足够让墨逍雷霆震怒,追悔莫及。而他顷刻间,就能毙命秋水于掌下,可他眼里的无情,他眼里的愤怒,以微毫须臾地消弥。乃至他神情犹豫,迟疑,绷着面庞,猛地松力一摔,将秋水整个扔到玉阶。
                          墨逍下不了手。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他没有那么狠心。毕竟前一刻,他还精心筹划着盛世婚礼,欲许她一生幸福。他心底地冰霜,也层层融雪,为她而化春水。他到底是恨意怒多,抑或,对这整个人世他最信任的人,也曾为之欺骗,感到痛心疾首,悲戚转怒。墨逍这刻,已无理智。
                          “你想清楚了回答我。她,在哪。”墨逍宽袖一掷,甩出一本纸折。正是驻守圣墓地左右副使,克日送达地文函。署名辰妃收。墨逍想着,嘴角轻勾冷哂。若不是将行大婚,夫妻坦诚,他也不会妄自插手去分担她公务。也不会,发现这桩她隐瞒了四年的大事。是,这不是大事,这对于明教和圣门,微不足道。但隔在他们二人间,令墨逍于世最为看重在意的,这是头等事。“你真是对得起我的信任。”墨逍冷冷地道,眸底掠过一丝痛苦。
                          火凤辰妃。卫秋水
                          她再一次,在墨逍盛怒之下,被这样摔上玉阶。阶沿在她身上撞得如何疼痛欲裂,已不消言辞多加形容。只因此刻,秋水心中绝望之痛,不及肉体之痛千分之一。她咬住苍白的唇,极力抑着气息,徐徐调顺,氤氲眸光望向他掼在地上的纸折,几行黑字映入眼中,所写乃是:
                          东方明姬已有半年未曾回信,遍寻不得,疑有意外横生。
                          秋水心口钝痛着,她素手攥上胸前那一角衣衫,指节紧紧硌着心口,以痛制痛。无论如何,她都再也无法挽回这个局面了。东方明姬,仅仅以白纸黑字的存在,就足以让墨逍将她天诛地灭,她又拿什么,去和那个女子比。
                          秋水眼泪默默而下,被她素白手背悄然拭去。也如销脂粉铅华般,将悲戚之色抹去,重端得一派淡然,既无转圜,又何必哭天抢地,让自己难堪。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徐徐将身体支起,眸子对上墨逍双眸,隐忍着那句信任之语予她的痛苦。
                          “五年前,你要离开圣墓山的时候,她来信找你,她遇到了麻烦,不知道怎么处理。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你的。可那时候,你说要带我一道来中原。”
                          秋水紧紧抿起了双唇,似是不堪忍受再将这件事,多解释一字了。
                          “我的确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
                          她说着,已然站起了身,就立在墨逍面前,那泪痕尚明,神情全然不见悔意,却是视死如归得很,甚至唇角还有几分讽刺的笑意,勾着她就此一求解脱得以释然一腔爱恨的弧度。
                          她开口,轻描淡写,没有任何犹豫,“你杀吧。”
                          灵修南王·墨逍
                          畴昔历历,过目浮散再聚。狼狈也罢,绝望也罢,那座黑暗深渊已远。墨逍能回忆关于禁锢时光地情感,是每一滴水落,每一分流失中,他数度辗转,数度勾描,数度思念地那一道影子。万里黄沙,白云疾翻,绝尘而去。他也以为,这是他们一生的落终。
                          可原来不是。原来真的不是。原来她渴望过温暖,原来她寻觅过家园,原来她冉升过彷徨。墨逍料事如神,可他料到明姬的懦弱,而没料到秋水的欺骗。这叫他情何以堪,这叫他如何原谅。原谅她的隐瞒,原谅她的背叛,原谅她把他的信任践踏,视若无睹。
                          “你还要骗我。”墨逍冷眼睨向秋水,凛冽乍寒,双手一拽其领,拎起朝床榻一摔,掠步而前,两指擒着她下颔,迫得目光不能离,神情不可转,四目相凝,神情孑然。“你知道她是何其蠢笨无能的一个**。双手残疾,武功低微,饱受西域风沙的摧残。孤苦无依,举目无亲,她要有多害怕,多恐惧,多无助吗!她要是出了事,你拿什么抵偿,你的命?你的命算什么!”墨逍冷冷地道,一字一句地无情,一言一语地激动。
                          是啊。如此在他口中一钱不值的蠢笨女子。恰恰被他爱了半生。为了她,墨逍已经涅盘蜕变,成为巅峰之端的耀日。然而墨逍,也是曾愿意将一生荣耀卸去,与她寂寞归隐,无名而去的。连明教,都在他心里重不过明姬。他杀秋水的理由,似乎充足到无可辩驳,连墨逍他自己,都给不出不杀的借口。而他,还是没有动手。
                          “你……”墨逍咬牙狠狠道。他下不去手了。盛怒之下,他也下不去手了。他没有忘记,拯救他生命的人,就是秋水。陪伴他伤愈的人,就是秋水。鼓励他站起的人,还是秋水。他恨,他痛,他怒,因明姬之事,更因她的欺骗。“你为什么要骗我!”墨逍翻手一掌挥向秋水面颊,重重煽下。撤回地手掌于袖下,颤颤作抖,足见用力至大。
                          墨逍神绪紊乱,凝着掌心,满覆复杂地面容,陡的生痛。正值他游移涣散之际,一道强劲掌风扑面,直迫向墨逍背脊。墨逍回转,内劲提涌而接,承过一招后,一掌径直劈向他胸口,墨逍挫不能接,遭雄浑掌力,浑身朝后跌去,正倒在秋水塌前。他咳出一口血,眸光侧凝,来人冷漠孤绝,怒意满覆,一手指他骂道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秋水动手。”墨逍冷笑,咽下喉口的血,眸光瞥向秋水,在墨启与秋水间梭巡辗转,冷冷道“师徒情深。真是感人。”
                          火凤辰妃。卫秋水
                          墨逍冲动之下,戾气大盛,秋水感觉到,他肌肤甚至都因此而不断升温,这满殿空气,都为之而满载杀气,为之而凝。她没有任何闪躲,由得他拽起衣领,厌恶至极地摔上床榻。她思绪被震得一片乱,目光摇晃间被强而对上墨逍双眼,那是比一切疼痛都更残忍的行为。
                          因为此时此刻,秋水能承受痛,能面对死。可她最不想望见的,是墨逍恨毒了她的神情,和耳边,他那样关切东方明姬的字字句句。是啊,她算什么,她的命,在墨逍眼里,怎么比得上那个女子一句娇嗔。她从来不曾渴望一点公平,可她现在忽然很想问天要一个公平。明明一直是她为他做了更多,明明墨逍也是一个情深如痴之人,那为什么这情,这爱,没一点予她。
                          “可我也是你师妹,我也和你一起长大。”
                          秋水强忍着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字地艰难道出。而后,一记耳光掴在了她脸上,用力之大,将她整个倒在榻上的身躯都向侧一掀。那一刻,墨逍荡在殿中的吼声余音她都听不见了,墨启怎么到的靖君楼,她也未察。秋水只沉在这疼里,只觉半边脸,都刺疼得失去知觉。
                          她身体失力地往榻下一坠。
                          东方明姬,东方明姬,东方明姬。这个名字,不断地充斥着秋水的思索。她不知道自己欠了她甚么,为什么要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她后悔了,真正地悔透了,她不该有私心,最不该的,还是爱上墨逍。
                          失神少时,她恍然发现师父正立在殿中,而墨逍仿佛中了一掌,正跌在她身侧。那一刻,尽管四肢百骸都疼得不可动弹,她还是,立刻向墨逍挪了过去,仓皇着扶起他身体,素手忙得去拭墨逍唇下血迹。
                          “师哥,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你快起来,我先帮你疗伤。”


                          23楼2017-07-16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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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修南王·墨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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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逍一言不发,松开钳制,重重甩开秋水。他踉跄着,靴跟靠向柱沿,慢慢站直了,挺直了脊背。他眸光笔直,直射向墨启的冷面。
                            “这是你第一次安排我的人生,我接受,我也会娶她,婚期照旧。”墨逍平静地,淡漠地说。眼神与语调,都充斥着满满无情。他侧首,眸光对上秋水,残酷地道“你等着守一辈子活寡吧。”墨逍说完,再不看秋水一眼。
                            他走得很慢,脚步很慢。他的动作,依然潇洒负傲,依然端着一贯清俊。乃怕这一刻,他胸骨或许断裂,他喉间似乎涌着猩血。
                            墨逍有点说不出的情绪,埋在心底,不愿承认。那一刻,墨启出手救秋水的一刻,他有些庆幸。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怎么去澄清,他心软放手地理由。好像不该有人,有事,比明姬更重。但无疑,秋水的谎言,令他那颗已渐渐敞开向她的心,再度封闭,永无启日。
                            他其实想问墨启,他是墨启的儿子,还是秋水是他的女儿?秋水那一句痛彻心扉地话,墨逍听在耳中。是的,他们一起成长,春暖花开,面朝大海,圣墓经年,无限流连。正如墨逍对明姬的情,对明姬的好,秋水期盼。正如墨启对秋水的爱,对秋水的关怀,墨逍奢求。他们都求之不得,他们是两个漂泊的灵魂,注定相依。但秋水,不该骗墨逍,不该这样令他恼怒。
                            墨逍步出靖君楼,茫然无觉,空蒙迷路。他忽而一顿,眼神掺讥地凝地,扬长而离。那份文折中,夹着他更改数度,斟字酌句地婚帖,当年他教东华,女子婚嫁之重,莫逾婚帖,堪现夫君真意。而现在,无论是婚帖还是婚嫁,他都不在意,不重视,也不必要了。
                            墨逍已经不是墨逍。他不会再因私忘公,不会再沉沦情爱,所以他不回西域,他不去寻明姬。而这,也是因为,明姬在他心里,已释然了太多,已经,慢慢地放下。日后天高山远,江湖两忘,也就是前因后果,也就是他们的孽债还偿。
                            他不去找明姬,也不会,原谅秋水。
                            火凤辰妃。卫秋水
                            毫无转圜,覆水难收的决然,是墨逍钳住了她手,重重将她整个甩开,弃之如履,再无怜惜。秋水被那重力甩得背过身去,双手撑在榻前冰冷玉砖上,那寒冷之意直直钻入骨髓,穿透心房。
                            墨逍冰冷言语,落地有声,在这宽敞的殿里,荡着余音。那一句话,如生死簿落笔一般,好似已然断了她一生沉浮情爱。她绝望了,深深地绝望了。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本就是她自己,亲手推开了墨逍,断送了这一切。
                            那脸颊上的疼重新密密麻麻地覆上,在墨逍离开了靖君楼之后。秋水眸中眼泪无声落下,沉默地湿了她衣襟。她素手忍不住地在颤抖,是因适才被墨逍攥得太过用力,仿佛抽离了她对自己的控制能力。
                            她颤着手抚上自己渐红的脸颊,一双满蕴痛苦的眸紧紧阖上,继而,哭声便渐渐无法抑制。几乎是一瞬间,她所有的忍耐与理智都全然崩溃。她哭出了声,剧烈得令自己胸腔一阵翻腾,真气也于体中翻荡不已。她一直以为,嚎啕大哭,会畅快些。
                            可为什么,她哭得这般凄厉,痛苦却不能消减半分。因为她知道,她完了,她和墨逍,是真的完了。
                            墨启上前沉默着将秋水揽入怀中,抚着她的脊背宽慰。可秋水却抗拒着推开了,她自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塞到墨启手中,痛哭之余,仍然力求字字吐得清晰,她说,这是墨逍,调息内伤的药。
                            说罢,她似乎再也不能承受更多。形容抱歉着推拒了墨启宽慰,一步步往后推。直到退步至一道隔断内外间的木门后,阖上了门,上了闩。她将自己锁在一室中,双腿一软彻底跌倒在地上。那玉砖太冷,所以秋水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身体。
                            她知道自己错了。可终究是,知道得太晚了。
                            结戏


                            24楼2017-07-16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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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斯猫留评】
                              迄今为止,我一直追的最勤快的就是逍水CP了。从第一期接评戏开始,一路读来,时而扼腕,时而叹息。就如这场戏,一读再读后,下笔如有千斤重。
                              前几年网络上开始流行一句情话,说是,世界上最深情的告白,就是长久的陪伴。事实也是如此,我们可以对很多人说不离不弃,至死不渝的情话,但真正能守住这个不离不弃的,却是少之又少。秋水就是这样的人,她没有明姬的娇嗔可爱,她的性格也不会对墨逍明确表达不离不弃,但她的一言一行,都是至死不渝。如墨逍戏里写,她鼓励,她陪伴,她是墨逍最信任的人。也如她戏里表现出来的,即便被墨逍打了,她第一反应,还是要帮他疗伤,即便墨逍出口留下决绝的话,她痛苦不已,第一反应,还是留下给他疗伤的药。这大概,就是人间才有的情。回雪塑造秋水的笔力,不似朝歌、九先生那样下笔用词清雅,她塑造秋水,更重情绪的转折。就如最后,秋水在我印象里,第一次那样撕心裂肺的哭,隔着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她所传递来的悲伤,浓郁的化不开。
                              我始终觉得墨逍在面对朝后时亦或者朝歌时,都是圣门的靖君,只有面对秋水时,他才是墨逍。心理学上说,人们只对自己有绝对安全感的人发脾气,因为人们的潜意识里会有一个预设,就是发脾气,对方也不会离开。我想墨逍对秋水这样,除了明姬在他心中的分量外,还有就是他对秋水,是有一种安全感在的。沈醉在把握墨逍几个发怒的心理活动都很细腻,下不去手的情绪,从头铺垫到结束,这样将墨逍的性格填满,才是有血有肉,才是墨逍,这个人。
                              后排表白小公主墨唯,期待小公主的降生。


                              25楼2017-07-16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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