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以后不用讲话了,不就更好么。
白色纸张放在桌台上,是半个小时前萤用来安慰蜜柑的话。流畅地写下漂亮笔迹,却在句末停顿了下,因此洇开浓重的墨。
她是如此告诉哭得一塌糊涂的蜜柑的。
其实三天前。医生已经找过她,大概意思是只要她努力做康复练习,还是有很大机率能正常说话。
她的问题在于车祸的刺激太过强烈,导致心理阴影阻碍了语言神经。假若克服了阴影,就没有什么大碍。
她也被暗示过,可能会康复不了。
没想到真的会是这样罢了。
蜜柑不理会她无力的安慰,边用手胡乱抹着眼泪边朝她大喊。
小萤为什么你还要这样,明明、明明就不是什么不要紧的事啊!
[十二]
她知道不是什么不要紧的事。
而且说不定可以毁掉她。
但是,她要以怎样的姿势,才能在少女面前流露出自己的难过呢。
是怎样的痛彻心扉,也只有自己知道。一呼吸一眨眼的瞬间都满了苍白的伤口。心里那片幽深的黑暗的大海,在柔软的月光下无声无息地汹涌着。
表面却是风平浪静。
她不愿看到,更多人浮现出同情的神色。
[十三]
随后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
托付流架买了一本自学手语的书,逐渐心平气和,不时翻动着书页慢慢学习。偶尔会被少女缠着教几个日常的手语。天气好的时候被蜜柑拉去满大医院的散步,走到树荫下,仰起头可以看见细碎的阳光在叶隙间洒落。
听到越来越多的声音。
阳光轻微爆裂的声音。风拂过婆娑树叶的声音。夏虫低吟的声音。行人路过时的声音。
以及少女明亮的、欢快的、无瑕的声音。
都蜂拥而至,突然填满了她原本寂静的世界。
[十四]
她竟也忘了,少女迟早是要出院的。
流架利用蜜柑拆绷带的时间细细收拾着衣物,嘴角噙着宁静的笑。
她沉默地看着他,直到他已经整理好大部分东西只留下窗台那株雏菊。
雏菊没心没肺地盛开着,亮黄的花瓣上有细碎纹路。犹如她的手心一般交错复杂。
你喜欢她?
萤静静将纸张递给他。
流架看见上面的话语时明显顿了一顿,随即露出淡淡无奈的微笑。
对。
那个迟钝的孩子,你要好好待她。
当然。
等到蜜柑回来时,她没有留意到那两人安静得尴尬。只是挥舞着双手像八爪鱼一样扑向萤。
抱着她泪眼汪汪的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最终被护士以扰乱病人休息的借口攀了出去。
在门口回过头,尽力扯出萤所熟悉的笑容。
少女说,小萤,那盆花你要帮我好好养噢。我会回来看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