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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悬疑小说《死亡铁轨(已出版)》地铁、契丹、活祭,持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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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张面具、一场祭祀;地铁沿线、连环杀人;孤独少年、温顺的狼;对现代文明的仇视与古契丹隐藏千年的秘密。巧妙伪装的凶手,诸多恶念的聚集体,直到终结之时才露出真容。
  原题为《上海地铁杀人事件》
  事件发生在寺江,马场西路地铁站由于供电问题突然停运,并先后于隧道中出现了两具死法奇特的尸体,尸体面部覆盖金属面具。凶手指明一个看似与此无关的少年作为沟通凶手与警方的“神的信使”。
  刚工作的警员程浩在所长的授意下调查案件,并监控这名少年。其间,人类学教授蔡宜昌通过死亡方式、面具意义等直接提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祭祀活动,可追溯到千年前的古契丹族。并明确说明,第三场杀祭即将开始。
  在河北承德的燕山山谷里,程浩和少年匪夷所思地发现了一座古神庙,失落的契丹文明安然地位于其中。程浩借此推测出第三次杀人的时间、地点和方式。并在“杀祭”来临前赶到凶案现场——一座寺江百年老宅的地下密室。
  在最后关头,程浩是否可以救下“祭品”?少年的身世与此何干?凶手为何让他来充当线人?而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事实是残酷的,因为真相并非人们看到的那个样子。人性的绝望、悲悯和堕落,全部藏在面具之后。马场西路,也因此成了一道永不弥合的黑色伤口。
第一章:突发事故
  寺江,一座无与伦比的光耀之城。
  繁华的街景和壮观的楼宇是这座城市的华美乐章,在此生活的人也像这座城一样,穿着得大方得体、打扮得光鲜亮丽。白天,寺江是伟岸的国王,用高楼和长街来尽情展示着雄壮的肢体;夜晚,寺江是娇媚的王后,以霓虹和美酒来恣意散发魅惑的神采。
  人们喜欢这里的一切,她的一草一木、一街一景,称赞她“美得彻底、美得真实”。而在暗不见光的地下世界中,同样有着让人赞叹到无以复加的傲人之物——长度和密度都让人咋舌的地下铁路网——无可比拟的“地下王国”。
  盘根错节的隧道中疾驰过一辆辆满载着乘客的地铁,乘客们或玩手机、或笑着聊天。像世界上所有千万级人口的大都会一样,这是一派最常见的城市即景,常见到这种生活方式自一个半世纪以前于伦敦的诞生之时,就已经浓缩到现代文明的血液之中。
  短短几分钟,地铁便从幽暗的隧道中驶出,精准地停靠在下一站的站台。
  乘客们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到站的人风驰电掣地离开地铁,丝毫不对身后行驶在地下宫殿中的“钢铁长龙”有任何留恋。而一批新的乘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登上车厢,乘着平稳运行的列车奔波于城市的每个角落。
  人们从不会考虑黑暗且冰冷的隧道之中有些什么,就像从不考虑自来水和天然气从哪里来一样,因为它们都属于随手拿来就能使用的东西,再平常不过了。
  偶尔,他们会抬起头望着车窗外一帧一帧闪过的隧道墙壁,可能也会好奇是否有寄居此的地下生物、或者藏匿着被抛弃了多年的尸体,甚至有可能在一瞬之间看到了某一帧异于其他的画面。不过人们的反应能力基本上与列车的速度同步,迅疾便忘得一干二净。
  这些穿行于地下各条轨道交通线路的乘客,就像中学物理实验中撒在玻璃板上的碎铁屑,玻璃板下那一条一条标记有“一号线”、“二号线”的磁条,有序地牵引着人们,壮观且精细,无愧于“人类现代文明奇迹”的赞誉。
  而这个过程全部被记录在轨道交通指挥大厅的屏幕上。
  指挥大厅能够监控所有线路的运行状况,此时的运行状况图显示,寺江地铁二号线马场东路到赤乌阁一段出现大规模的人流拥堵。屏幕前的工作人员并未把这当回事,依旧吃着零食、有说有笑。因为“拥堵”是这个被以“伟哉、壮哉”所冠名的国际大都市最为闻名遐迩的名片,人们早已习惯了这般风采。
  这短短的几公里,是寺江最中心的区域。无论是地上的路面交通还是地下的轨道交通,在这里都显得力不从心。两分钟一辆的列车显然无法满足站台上黑压压的乘客,从自动扶梯和楼梯上涌下来的人更是让人窒息。
  每天的这个时间都如此:此时正是下午五点三十五分,晚高峰即将进入高潮。
  而今天的这个时间节点与往日不一样,人们在马场西路地铁站等了已经将近十分钟,列车仍未到达。站厅层通达下方站台层的楼梯上,人已经很难往下走了,他们索性站在台阶上;自动扶梯仍然在运行,只是在快到底的时候,前方的人由于拥堵而无法立足,后面尚未到达的乘客不得不用力推挤前方的人,避免自己被不断转动的滚梯带倒。
  现场的情形混乱不已。
  本就嘈杂的站台此时满是埋怨和疑惑的声音,逐渐人声鼎沸起来。


1楼2017-10-09 12:49回复
     这会儿,从电话另一边传来了一阵一阵的欢声笑语,是家庭聚会的场景。他瞪大了眼,如同看到了电话中用声音描述出的温馨场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围坐在圆桌周围,一个大约只有四五岁的男孩子正在吹熄蛋糕上的蜡烛,这是他的生日。
      镜头转向另一边,一对面孔模糊的夫妻将胳膊搭到彼此的肩膀上,他们应该正在开怀地笑,因为电话里仍然传来不断的笑声。而且他们边笑还边说着什么,直到这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小年,要阳光地生活下去,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你就是我们的希望啊···”
      随后电话便立即断掉了。
      他双腿一软,失了魂似的向身后的墙上倒去,因为这个“小年”正是他自己。
      小年大口喘息着,对着电话上的那串号码回拨了过去。他的胸口不断地起伏,回想着刚刚的场景,那是他五岁的生日,也是他最后一次过生日······电话并没接通,处于忙音状态。他接着又拨打了几次,依旧忙音,直到最后一次接到了空号的提示。
      小年此时鼻头一酸,他的父亲在他五岁生日后的几天意外离世了,他的母亲在不久后也选择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他的头很胀,也很烫,感觉大了三四圈的样子,就像烤箱里不断膨胀的发酵面包。难以置信——他不断地回想着电话里的情景。
      从马场西路地铁站涌向各条支路的人这时已经少了很多,但安保人员依然构筑起层层防线,几个地铁口全部被不同颜色制服的民警、特警和武警把守住了。小年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冷静片刻,然后再一次拨打那个奇怪的电话,电话仍旧是空号。
      难道是错觉?
      也许真是错觉。
      十五年来,小年对父母的思念并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浅淡,相反却与日俱增。他常常会有种似乎是可以称为“错觉”的生理体验,总会莫名其妙地看到父母的形象出现在视线之中,即便只是暗淡、模糊的人影。就像放了几十年的旧照片,微生物偷走了所有的清晰。
      有一回他看到父母坐在一辆驶过他身边的公共汽车上,他们将头转向窗外,神情滞重地直视小年。那一瞬间没有分毫犹豫,小年拔腿就追,一直追了两站地,才勉强追上这辆公共汽车,但上车后却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座位空空的,如同他当时的心。
      还有一次小年在夜里醒来,居然看到父亲站在窗外。月光下,他的脸是青黑色的,月亮的白光照射进他的眼睛,经过晶体的复杂反应居然投射出了阵阵银亮的寒意。小年并不害怕,他立即冲到窗口,父亲的轮廓居然愈发模糊,直至消失。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一种幻视和幻听的现象,他也因备受其扰而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他因为始终放不下父母故去的往事,所以才会在心底折射出最最思念的人的形象。医生开的精神方面的药他也在吃,起初还有些疗效,逐渐也就不管什么用了,但他还是会随身带着。
      小年是个性格孤僻的人,这无疑与父母的过早离去相关。
      他原本和叔叔一家生活在一起,但婶婶对他很不好,熬到十八岁之后便一个人搬回了老屋,他那个时候刚刚高中毕业,没有继续念书就出来工作了。如今,他在威海路上的一家书店找了个理货的活儿,负责书本的搬运。
      他是肯吃苦的,这全是因为在叔家多年的寄人篱下养成的好品质,书店的主管更是多次对他大加称赞。而小年想的是,找份如此稳定的工作实属不易。作为一个卑微渺小的小人物,他始终怀着一种感念之情。
      主管安排他有时上早班,有时则上中班。今天是早班,所以下午五点就下了。
      他像往常一样,打算赶到马场西路的地铁站乘坐二号线,然后换乘十号线返回江湾的家,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的意外,他只好乘坐附近的公交车了。不过,公交车站附近候车的人实在是太多,他在距离站牌二十米外的地方就已经挤不过去了。
      小年又看了看手机,将幻觉抛诸脑后,叹息着走回地铁站附近。他想着要不先去吃些东西好了,或许地铁很快就能恢复通行,因此他走向吴江路上的一家常去的面馆。
      在路上,几个年轻男女绘声绘色地讲着地铁里发生的事情,引来路人的不小关注。
      小年听到他们说地铁隧道里出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特别是其中一个染了红色头发的女孩子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刚刚乘坐最后一班进站的地铁,听到隧道里传来了很大声的嚎叫,当时车厢里的上百人都听到了,就像狼的哀嚎。随后,车厢里的灯全部熄灭了,除了手机屏幕外,没有任何发光的东西。人们大叫起来,有些人开始拥挤推搡。


    2楼2017-10-09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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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车窗外闪进来暗红色的光,就像恐怖电影里常会见到的那种色调,同时伴随着依旧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列车的速度明显减慢了。再到后来,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电力供应终于恢复,可能是启用了备用电的原因,行进的速度虽有加快,但相比于正常速度,仍然很慢。等他们到达马场西路站的时候,发现站台上空无一人,等车的人们早已被疏散。他们急急忙忙地跑到地面上,万幸自己没发生任何意外。
        看着那个女生这会儿仍然惊慌失措的举动,确实是亲历者该有的样子。而“听故事”的路人们,或是惊讶或是不怀好意地笑着,那些怪笑着的人们似乎怀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这是任何意外发生之后,在围观的群众中总会寻找到的一种表情。
        小年对于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他慢慢地远离了人群,一如往常。
        来到面馆右侧靠窗那个常坐的座位上,小年习惯性地点了碗牛肉拉面,另加了一个煎鸡蛋。店里的服务员很快便把他点的面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在这暑气十足的日子里一时半刻也难以下咽。小年索性把面碗推到一边,又从口袋拿出了手机。
        打开通话记录,那串数字显得十分扎眼。他再次尝试拨打了那个奇怪的电话,却仍旧是空号,小年索性把手机扔到桌上。此时的他已不敢再往窗外看,生怕再次见到父母的影子。同样地,他把双耳中的鼓膜顶起,拒绝接受任何外界的声响,害怕父母的声音突然惊现于不远的某处——这虽然是他十五年来所一直期待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真希望自己可以静一静——医生开的镇定的药物或许可以帮上些忙。
        小年打开药瓶,取了几粒出来,就着白开水喝了下去。
        从理论上讲,确实存在将电话中的忙音听成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小年听到的父母的说笑声。这种几率实际上并不算大,除非真的是父母亡故,并且自己又一直凄苦地生活,这种听错的几率就会大大提升了——而这正是小年的遭遇。
        因此,就连他自己都已经见怪不怪。
        这时,手机短信的提示声响了,三星手机经典的短信提示音。
        小年解锁手机屏幕:晚上九点,我去你家找你——这是阿华的短信。
        阿华是小年仅有的朋友,他们认识有几年了。阿华比小年大个三四岁,不过阿华初中毕业后就没有继续念书,而是一直在外打拼。在常人看来,阿华是个十足的地痞无赖,可小年却将他看成唯一在世的亲人。
        阿华从来都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哪里有钱赚就去哪里。前一阵听人说河北的毛栗子又大又甜,所以和几个朋友去河北趸货,估计应该是刚刚返回寺江。
        “晚上九点···”小年自语道。然后他把面碗拿到身前,囫囵几口把面吃完,他从来都不在吃饭这件事上浪费时间。离开面馆的时候,马场西路地铁站仍未能通行,好在公交车站等车的人已经不多。小年挤上了一辆驶往江湾的公交,车子晃晃悠悠地开往城的东北方。
        小年的老屋是个一室户,一栋九十年代初建起来的六层砖楼,他住在三楼正中的那一间。曾经此处一大片区域都是这样的六层砖房,但近几年拆迁的力度可谓前所未有。“复兴江湾”成了政府的一句时髦语,在开发商眼里,这句话与“有利可图”表达着同样的意思。在这样的背景下,这种六层砖房也越来越少了,如今只剩下小年所居住的这一栋,而且楼里的居民大多早已搬迁去了其他的住处。
        远远看过去,这栋楼周边尽是拆迁的废墟,傍晚走在这边,颇有些废弃厂区的感觉。而拾荒者也常会来附近找寻迁居的住户丢弃的旧物,小年有时也会看到一些比较完整或者尚能使用的家具、炊具等,他会把那些东西放在拾荒者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3楼2017-10-09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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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年走上三楼,打开了自家的门。屋子里仍旧是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灯光昏暗,满是杂物。他走到床边,狠狠地躺了下去,床垫顿时腾起一层灰尘。小年从来不更换房间的任何摆设,即便是八十年代末生产的老式转盘电话,虽然不用了,但他还是放在原来的地方。
          小年很执着,尽力保持父母在的时候的原貌。
          几年来,他在家里只添置过一样电器——桌上摆着的一台惠普的笔记本电脑。
          这台电脑花了他一个多月的工资。当时买的时候,也是阿华执意推荐他的型号。买完之后小年就有些后悔,因为这个型号已经过时了,内存明显不足,开个机都要等个三五分钟。可能是怕小年埋怨,在那之后阿华就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给小年拿了部三星的新款手机,也就是现在用的这一部。原来那段日子,他去香港倒腾水货手机去了。
          阿华总是莫名其妙地离开,又莫名其妙地出现。每次他回来都是与小年联系,小年从来不找他,因为想找也找不到。这些年,阿华卖过手机、收过电器、送过快递、倒过古玩,从来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他的性格和小年的截然相反,开朗、幽默、讲义气,脾气也有些火爆,像是四川人或者东北人一样。小年性子很柔,总觉得阿华是自己永远达不到的那种人。
          坐到电脑桌前,不知该干些什么,他又躺回到床上。
          窗外风声渐起,却让他感到些踏实,慢慢地小年睡着了。
          人体是很有意思的,可以在十五秒钟之内进入睡眠状态,却也可以让一个人十五年始终保持对一件事情的清醒。每当郁积于心中的情绪即将爆发的时候,小年总会自动睁开通红的双眼,他从未舒舒服服地睡过一觉。
          不过要是谈到这种情绪,却每一回都是由梦境带来,而且大多数都是连连的噩梦。
          这短短不足几十分钟的小憩也难逃噩梦的侵扰。
          小年梦到了父亲被一只巨大的鸟衔在嘴里,飞向了一座远山,在白雪覆盖的山巅,那只鸟把父亲抛在地上,然后用巨大的喙一口啄掉了父亲的头。由于天气十分寒冷,父亲脖子上的创口冒出了浓浓的热气,而父亲的头则被巨鸟抛到小年的脚下。
          小年低下头,父亲的双眼紧紧盯着他······
          他梦到过父亲的无数种死法,因为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从旁人的口中只是听说父亲死得很惨,惨到让见过父亲尸体的母亲突然精神失常,然后离家出走。所以在那时还很年幼的他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想知道父亲在离开的时候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颗种子在他的梦里结出了上千朵黑色的花,每一朵花都代表着一种死去的方式。到如今,这些花已经壮大为一座阴郁的黑色花园。花园被无尽的浓雾环绕,小年在花海里孤独地行走,只有手里的一盏昏黄油灯。
          “喂,快醒醒,我回来了。”一个年轻人突然窜到小年的床上,躺在他身边。


        4楼2017-10-09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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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地铁里的第一具尸体
            “阿华?”小年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愣头青”。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阿华看着小年惺忪的两只眼睛,右手拍了拍小年的脑袋。
            “没···我还没睡醒···有点迷糊。”
            “这才刚几点你就睡觉?”阿华嗤笑了一声,然后把手伸进自己的背包,“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阿华从包里摸出来一条翠玉的手串,手串上还有一个红色的菱形玛瑙吊坠,“这可是好东西,比玉器店卖的那些玩意儿好不少,而且绝对不是人工染的颜色。”阿华把手串对着光,干净得让人着迷,“哥骗谁都行,可就是不能骗自己的老弟。来,你快带上。”说着就把手串塞到了小年的手里。
            小年揉了揉眼睛,把珠串套到自己的左手上,玉珠子剔透极了,发着莹莹的绿光。若把珠子放在背光的暗处,竟还有些湖蓝的色质,看起来神秘莫测。
            “你从哪弄来的?”小年把珠子摘下来,立即问道。他怕阿华做了什么不法的事。
            “你放心老弟,这珠子是河北那边的村子里淘来的。还有这个···”阿华伸出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指,金灿灿的光照进了小年的眼中,“金戒指,也是从那家淘来的。”阿华的脸上露出了得意地笑,“你一个,我一个,咱哥俩够意思吧?”
            小年把戒指从阿华手指上取下。这戒指的样子十分特殊,看起来就像电脑游戏里面常会出现的那种设计夸张的“魔力戒指”,正面是近似正方形的,上面有让人头晕眼花的复杂图案,边角的地方由一圈细小的螺旋花纹修饰。
            小年试了半天,细细的手指根本卡不住这枚不知应该叫做戒指还是扳指的玩意儿。
            “你不是去收毛栗子了吗?”小年把戒指还给阿华。
            “没错,我是去收栗子了。”阿华从床上跳了下来,坐到了屋子中间的那把咯吱咯吱的老木椅上,“不过嘛,赔了···”
            “赔了?”小年问道,“赔钱了你还有心思买这金的玉的?”
            “不是我赔的钱,是别人,我这一趟就当是去旅游了。”阿华说道,“怎么讲呢,本来这桩买卖我也没花一分钱钱,是有个老朋友让我去的。因为河北、山东那边我之前常去,他们觉得我比较熟悉当地的情况,所以就拉上了我。如果赚了钱,他们就分我仨瓜俩枣的,当是劳务费了;如果赔了钱,也不用我出,而且这段时间的吃住也全归他们管。”
            “还有这好事?那赔钱的事是怎么搞的?”
            “这不正好赶上北方大雨嘛,辛辛苦苦收来的五车栗子刚开到徐州那边就全都浇透了,那个出钱进货的老板也没什么经验,还说雨水冲冲栗子上的土更干净,结果一到寺江就全发霉了。现在的天气这么闷,人都快要发霉了,何况栗子呢。”
            “哟,老板得赔了几万块吧?”
            “那可是,我们相中的这种毛栗子可是精品中的精品,五车整整二十吨。一吨就要三千块,是普通栗子的十倍价格。”阿华说得很是兴起,他继续说道,“这种毛栗子就是日本大街小巷卖的那种‘天津甘栗’,都是河北燕山这边产的,然后从天津港出口到日本,栗子又大又甜,好吃极了。就算放凉了再吃,也不会发硬,口感还是那么好。可不像这寺江的糖炒栗子,放几天再吃的话,全都跟胶皮塞子一样了。”说着,阿华便叹息一声,“想想***的可惜了,要真是能在寺江打开销路的话,绝对是赚大钱的买卖。”
            “那个老板怎么样了?”
            “老板啊···到寺江之后就傻了眼,这会儿正跟他雇来的伙计挑拣那些还没发霉的栗子呢。”阿华说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这桩买卖很难做成的。老板第一次做这种生意,太过犹豫不决,在进货的时候又不敢杀价,导致收货成本太高,虽然栗子的质量没话说,但那终究还是栗子啊。就算成功运回寺江,估计也砸到手里。”阿华点了颗烟,表情透着点运筹帷幄的意味,“如果是我,成本价至少可以往下压三成,然后供给寺江高档餐厅,也可以供给出口国外的高档食品厂,确实是稳赚不赔。”他吸了口烟,继续说道,“所以嘛,我一看苗头不对,这些天就没把心思放在栗子上。我就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晃来晃去,毕竟河北是京畿重地,明清很多贵族和大臣都埋在这边,肯定有不少宝贝。”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两个玩意儿都是死人的东西?”小年惊讶道。
            “这就不知道了,也许吧···反正是村民家里的‘旧物’。”阿华说道,“也有可能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夹带出宫的。反正无论来路如何,这两样东西可都是少有的宝贝。”
            小年用手指拨拉了几下翠玉珠子,“花了多少钱?”
            “我这个金的花了五千块,你那个玉的便宜,一千两百块就拿下了。”
            “是不算贵,这是真货?”
            “那还有假,我能让人坑吗?哥哥的眼神是不会错的。”阿华说道,“好歹我也倒腾了一阵古玩,这东西至少也是个清朝二品大员家的。我这个金的虽然不大,当成首饰卖也值不了多少钱,但是当成文物卖的话,估计能翻个两番。”阿华指了指小年手上的珠串,“你那个也得值个万八千的,好好戴着,可别弄掉了。”
            “这···这不就算是坑了人家吗?”
            “他愿意卖,我愿意买,这就是做生意,没什么坑不坑的。再说了,价格是他自己说的,我自然也不好回绝。”阿华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但透着一股精明劲儿。毕竟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阿华可是很少吃亏的主儿。
            “这么贵重?那我可不敢收···”小年推辞道。
            “别废话,跟我还见外?我给你的东西,那就是你的。”
            小年戴着手串的腕部,感觉冰冰凉凉的,玉珠接触皮肤的地方隐隐可见微小的凹陷。
            阿华猛吸几口烟,“唉···这半个月可是没少玩,虽然都是爬山,但也挺有意思的。河北那边的山很多,都是连绵不断的,这个季节进山里特别凉快。前几天河北没下雨,一直是阴天,就跟寺江现在差不多,感觉挺清爽的。后来那边突然之间就下雨了,我们就赶紧回了寺江,听说这几天北方的雨要南下了。”
            “是,这雨应该很快就来了。”小年转头朝向窗外,天空中的闪电依旧不断展示着自己的法力,让人心生敬畏。小年继续说道:“说起来真是羡慕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不像我,常年都呆在寺江。”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下回哥哥带你出去转转,别天天二号线换十号线,马场西路那边都让你走烂了。”说到马场西路,阿华似乎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对了小年,听说二号线停运了?怎么回事?”他把拉了好长的烟灰弹到垃圾桶中。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小年说着便打开了电脑。
            “你那会儿不在那边吗?”
            “在。下午大概五点半多的时候,我到了车站,发现今天车站里面的人比往日多了很多很多,可是车却一直没来,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在那里面热得我都快晕了,然后等了大概有十分钟,所有人莫名其妙地都被疏散出去了。”他打开几家门户网站的主页,二号线的事情占据了几乎所有新闻的头条。
            “网上怎么说?”阿华问道。
            “官方说是电力故障。”小年打开新浪新闻的链接说道。
            “电力故障?”阿华坏笑着把烟蒂弄灭,“一定有民间版本,是不是?”
            小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还真说对了,确实有民间版本。”
          “快说说。”阿华好奇心十足地催促道。
            “有人说隧道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难不成是闹鬼了?”
            “鬼倒是没有···我倒是听到有人说地铁隧道里面有猛兽的叫声,好像是狼。不过老百姓都爱弄点鬼神妖魔的出来,就像出点意外的时候没这些东西那就不叫事儿一样。”小年有些不以为然,“要不就找找乐子、开开玩笑什么的。”
            小年打开微博,搜索关键词“二号线”,几千条实时信息瞬间蹦了出来。有的是骂政府办事不利的,有的是说自己等了好久公交车才等到的,还有些人是纯属看热闹的,拿这件事写起了好笑的段子——这些司空见惯的反应更加印证了他的看法。


          5楼2017-10-09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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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没听到有什么狼的叫声?”阿华问道。
              “我没听到,不过我看到了很多特警队员,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特警都出动了,难道真出了什么事?”阿华诧异道,“然后呢?没有跟进的报道吗?”
              “我看看···”小年打开寺江发布的官方微博,第一条就是轨道交通部门关于这件事的最新权威发布,“二号线赤乌阁至马场东路段由于地下隧道电力供应出现问题,导致二号线全线瘫痪,目前施工人员正在调查原因,力争明早恢复运营,保证市民出行。”小年说道,“这是最新的官方表态。”
              “马场东路、市民广场、马场西路、赤乌阁,竟然涉及了四个站点,而且还是市中心。”
              “你看,下面还有一张配图。”小年指着电脑屏幕。
              随后他把图片点开,缓冲了几秒后,清晰的大图出现了,这是一张施工人员在地铁隧道中排查的现场照片。领导和施工人员站在一起,仰起头看着隧道中密布的各种管线,露出十分凝重的表情。
              阿华凑近屏幕,挤眉弄眼地调侃道:“怎么这么像摆拍呢。”
              小年瞅了阿华一眼,拿他这不知趣的调侃也没了办法。刚想点击右上角的红叉,阿华突然惊道:“这是什么?”说着便用食指点着照片的右侧。那里一片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来。他用手指比划着他所看到的那个东西的轮廓,只是小年完全看不出。
              “什么东西啊?”小年也将头靠近显示器。
              “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阿华再次指了指照片的右侧。
              这时小年看到右侧的地方确实有什么圆圆的东西,那里是照片中领导和施工人员身旁不远处的隧道内壁,由于电力供应的问题,灯光极暗,所以根本看不清晰,隐约是有些东西似的。那个圆圆的东西就在内壁的上方,如不留心的话,完全不会注意到。
              “让我来。”阿华把小年从座椅上赶下,一屁股坐了上去。他先是把照片的原图保存了下来,然后打开PS软件,开始调整照片的亮度和锐度等比值,直到照片上领导们的脸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白色,那个右侧的东西才完全清晰可见。
              “这···这是什么啊?”阿华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咧着嘴角讲道。
              小年仔细辨认了一阵:“好像是个面具。”
             “面具?”阿华再次端详起来,“没错没错,就是个面具。”说着便用手指比划起面具的外形和面具上眼睛、鼻子的位置。面具是斜着挂在墙壁上的,青铜的颜色,看上去十分厚重。而面具所在的位置相对较高、光线较暗,也许正是这样才没能被人发现。
              “看着就像是个文物。”阿华的两眼直放光。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这是哥多年摸爬滚打来的敏锐嗅觉。”阿华得意道。
              小年没顾得上搭理阿华,他把图片放大,面具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显示屏的中央。面具上的五官十分怪异,两只眼睛的眼角微微向下,嘴角也向下,弯成了一座桥的样子。看起来,面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静静悄悄地盯着前方拍照的几个人。
              “这可真是个大发现,要不要向领导同志们汇报一下。”阿华开玩笑道,“说不定好处可是大大的。”他搓了搓手指,做出数钱的样子。
              小年把图片关掉,“你快别闹了,这可能是隧道里电焊工的隔光面罩。”
              阿华笑了一阵,随后说道:“你呀,就是没有一颗创造性的大脑。”
              “怎么讲?”
              “什么电焊工,那分明是‘钢铁侠’的面罩好不好!”说着阿华就拍了小年的后脑勺一下,“不跟你闲扯了,我回去睡觉了,什么面具不面具的,都不是咱管得了的。”阿华起身向门口走去,“改天我再来看你。对了,那个手串,你可记得天天都戴着,我怕你脑子进水随便瞎扔到什么地方,那可是好玩意儿!”
              “知道啦,你路上小心。”小年把阿华送到门口,目送他下了楼。
              小年把手串摘了下来,放在手心上,分量不轻。
              阿华一直把他当成弟弟一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他一直觉得阿华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直到现在,阿华在小年常年的“独居生活”中也是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关上屋门,小年走回到床边,扒开床上杂乱的衣服和报纸,找了个空隙躺了进去。
              此时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是他一个人的时候最常做的事情。
              他想到了刚刚那张照片,如果自己的父母站在那些人中间该多好···如果自己的父母是地铁公司的领导,说不定可以给自己办个无限次使用的地铁卡,那就不用每次只紧巴巴地充值五十块了···如果父母还活着,自己就能安心念书,考个好大学,将来娶个漂亮老婆,然后生几个小孩,好好伺候年迈的父母,安度晚年···
              这种胡思乱想是常有的事,白天的胡思乱想叫做“白日梦”,晚上的胡思乱想就叫做“晚上的白日梦”。可能因为小年是个双鱼座,所以总是喜欢活在自己的“粉红色的世界里”,但他又多愁善感,从来不假装强硬,该哭的时候谁也劝不住。
              小年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把体内的全部气体都呼了出去,感觉肺部被压得扁扁的。
              几秒种后,他开始有些头晕了,这是因为呼气太用力导致缺氧的缘故。而父母的形象偏偏又适时地再次出现,小年一直看着屋子远端的那面白色的墙壁,他们就在那面墙上,朝自己挥着手,就像幕布上的电影一样。
              ······
            第二日清早,小年被一通急促的电话铃声叫醒。
              他赶紧咳了几声,装成醒来很久的样子,“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电话另一边说道,“请问你是机主年畅吗?”
              “对···是我,我是年畅。”听到“公安局”这三个字,小年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从桌上拿起不知道了放了多少天的凉白开的杯子,咕咚地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怎么了?”
              “昨天有个1235298的号码给你打过电话吗?”另一端问话的警官语气非常生硬。
              “有···”小年有些害怕,怯怯地回答道。
              “确定是1235298这个号码?”
              小年想了想,说道:“没错,就是这个号码。”
              另一端的警官说道:“好,我们这边有个案子,需要你的协助,请你配合。”说罢,便挂了电话,没给小年任何做出反应的时间。他还在纳闷到底怎么配合、怎么协助调查、甚至还没将电话挂机的时候,几乎与此同时,小年家的屋门咚咚地敲了起来。
              小年立即来到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细缝。
              “你好,我们是警局的,请你跟我们回局里配合一下调查。”一个男警官严肃地说道。
              “你、你们···”小年傻了眼,此时距离他醒来也不过才两分钟,有种还在做梦的感觉。
              “我们是刚刚接到通知,需要带你回局里接受调查的。”男警官说道,“刚刚那通电话是局里给你打的,因为你已经确定了昨天那个号码有给你打过电话,所以局里立即给我们下达了新的任务,要求我们带你回去,这才敲的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一直在我家门口监视我?”小年问道。
              “不能叫监视,我们只是出现在应该出现的时候,接到上级的安排,做出迅速的反应而已。”男警官字正腔圆地说道。
              “你们的速度···也太快了···”小年嘀咕道,“可、可我还得去上班···”
              “工作的事先放一放吧,这边的案子很紧。”男警官说道,“工作那边我们会有人替你请假并说明情况的,这点你放心。”他又问了一句,“你是在书店工作的?”
              “啊···对,我是在书店工作的,你怎么知道?”
              “没有我们警方不知道的事情。”男警官微微昂起了头。
              “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小年这才问到了正题。
              “这个嘛,你跟我们去了自然清楚,请配合警方的工作。”
              小年挠挠头,从衣架上拿了条常穿的短裤,找了件还算干净的短T,把手机和钥匙揣到口袋里,还有对付头疼的药片。药瓶虽不大,但却装了足足八十片白色的药片。然后他像每天上班前一样,习惯性地拿起了桌子上的地铁卡。临出门的时候,小年想起了阿华给的翠玉手串。他从枕头边上把手串拿过来套在了手腕上,手腕的皮肤一阵冰麻。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那咱们就走吧。”警官说道。
              小年点点头,随着三名警官一起下了楼。
              楼下停着一辆雪佛兰轿车,小年很喜欢雪佛兰十字样式的Logo,虽然这个Logo被很多人诟病为“卫生巾”,但小年还是喜欢这个简约、醒目的设计。只不过停在楼下的这辆雪佛兰是喷了“警察”二字的蓝白警车,让人颇有些畏惧。
              小年还是头一回坐警车,虽然几名警官还算客气,但自己终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车开了,刚刚那名警官就坐在他的身边,“对了,我姓程,叫程浩。”
              小年转过头,用余光看了看他。他看到这个叫程浩的人是个很年轻的警官,也许只比自己大个三五岁,或者叫“警员”比较合适。程浩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冲劲儿,可能刚刚投入工作的年轻警员都有这种至纯的力量,源自对这份职业天然的热爱。
              “昨天二号线的事情你知道的吧?”程浩突然问道。
              “你是说···停运的事?”小年回答道。
              “难道还有别的事?”程浩转过头看着小年。
              “没···没有。”小年赶忙摆手。
              “你不用怕,我们只是请你去局里录个笔录。”程浩笑着说道。
              “可至少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我怎么能协助你们调查?”小年的声音很微弱。
              “你说的也对。”程浩说道:“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二号线从昨天下午停运以来,到现在仍未能通行,一方面是电力故障的原因仍未得到解决,另一方面···”他犹豫片刻,“昨夜施工人员在排查的时候,在隧道中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的死因非常奇怪,而他的手机通话记录中只有你的电话号码。”
              小年“啊”了一声,“我的电话号码?!”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到布加迪威龙的最高时速。
              这时,程浩突然接了一通电话,他神情凝重地把头扭向车窗的方向。
              十几秒钟后,他把电话挂断,然后对开车的警员说道:“开往马场西路,所长在那边等咱们过去。”
              “不回所里了?”
              “不回了,直接过去调查案子,市里要求尽快处理。”
              “怪不得所长亲自过去了,嘿嘿,我看局长也别想闲着。”开车的警员把车顶的警灯打开,呼啸的笛声瞬间划破耳际。他娴熟地向左转了个弯,这时虽然正好是红灯,但直行的车还是慢速避让,警车的威风劲儿十足。
              车开的极快,小年看着车外的街景,有些要吐的感觉。
              他努力回想昨天下午的那个电话,还有那个淋漓呈现在眼前的场景。
              时间已近出行的早高峰,这条瘫痪的地铁线使得几十万以此通勤的人陷于愤怒、沮丧、失望的情绪之中,而全城和全国媒体都在密切关注这件事的进展。
              氤氲的晨雾仍旧弥漫,城市也依然阴云笼罩。
              雨还未下,几日来的电闪雷鸣似乎已到了淋漓尽致的终点。天上好像出现了另一座闪耀着妖冶电光的寺江,一座无可比拟的云端之城。


            6楼2017-10-09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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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青铜面具
                寺江——江河之寺,这命名的方式是人尽皆知的。
                宋熙宁十年,也就是公元1077年,王安石变法使得北宋逐渐“富国强兵”起来,虎视眈眈的契丹人所建立的辽国却陷入由盛转衰的历史节点。也正是这一年,宋人的朝廷在这片土地上设立了“寺江务”的职位,此地因此而在历史上留下了最初的印记。
                只不过,这座“命名之寺”如今已经找不到了。在庙宇林立的寺江城,竟没有一座寺是当初命名这座城市的那一个。城市文史专家找了很多年,希望有一天能挖掘到这座寺的哪怕一点蛛丝马迹,可能是一方地基,也可能是一片砖瓦。
                但始终没有下落。
                她是城市的源头,历史兴衰的见证。
                警车此时驶进了马场西路,这条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行人在徐行的车辆间胡乱穿梭,吵闹声和喇叭声不绝于耳。警车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才在地铁站附近的路面上停了下来,几乎等同于往返于寺江与苏州的时间。
                马场西路地铁站本有四个出入口,分别与几座大型的购物商场无缝对接。如今三个地铁口被封闭,只留下了一个。在这个尚能由警务人员、电力施工人员进出的地铁口附近,一条黄色的警戒线隔开了各路媒体和围观市民。这条路也被交管部门临时变更为一条只能由东向西行驶的狭窄的单行车道。
                由于在地铁站周边驻足的人太多,路面交通几乎已经完全瘫痪。
                小年随着三名警员下了车,走向马路对面可以正常出入的地铁口。一看到三名警员齐刷刷地出现,媒体的长枪短炮迅速搭了起来,闪光灯频频闪烁。小年的两条腿开始打颤,走路的姿势也变得僵硬。穿过嘈杂的人群,程浩把警戒线撩起,他们进入了地铁站内部。
                地铁站内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外界相比,喧嚣的声音并没少多少。
                由于供电使用的是附近商场的,所以站厅层的灯只开了一半,而且非常昏暗,仅仅能保证施工人员看清手里拿的是螺丝刀还是扳子。而这些往来的电力施工人员或背或提着大包小包,里面装满了常人不熟悉的设备和仪器。
                警局的同志们见到程浩到了,便让他带着这个叫“年畅”的年轻人快一点进入隧道之中,说是市局的领导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到市局的领导已经先一步赶来,程浩加快了脚步。
                小年跟在程浩的身边,嘴唇已经发白,对于脚底的步伐他已毫无知觉,有限的触感告诉他,似乎这会儿他正踩在软绵绵的沙地上。小年把两只手握到一起,手指不停地搓弄着手腕上的珠串,珠串还是那么冰凉。
                “一会儿局里负责刑侦的警官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许有隐瞒。”程浩嘱咐道。
                “我知道···我知道。”小年边说边随程浩进入了隧道之中。
                隧道中起初给人的感觉是十分凉爽的,在闷热的时节里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可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冰冷且潮湿,有一股寺江冬天的夜晚特有的寒意。
              这时,七八个穿着警服的人围成一团,出现在隧道的远端。
                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在以极其严厉的语气批评其他人,说他们无能,到现在还没解决问题。领导的声音十分洪亮,很有穿透力,在隧道里回声不断,连续地敲击着耳膜。其他的人则低着脑袋,不时地点点头,表情显得特别尴尬。
                程浩把小年带到后排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面前,“所长,他就是年畅。”
                小年突然觉得这位矮胖的所长有些面熟,他正是昨天在照片中见到过的一个人。
                “你是年畅?”所长的声音有些俗称的“公鸭嗓”,很是滑稽。
                “是我。”小年不敢抬头。
                所长赶忙将领导请过来,“李副局长,这个人就是死者手机上唯一通话过的人。”
                那位严厉的李副局长来到所长旁边,示意所长开始问话。此时,警员们也全部整齐地围了上来。
                “我问你,昨天下午五点半到六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所长问道。
                “我那时在等地铁,可地铁一直没来,然后我···我就随着其他乘客离开地铁站了。”
                “是我所说的那个时间发生的事?”
                “是的。”
                “那昨天下午五点四十五分你接到过一个电话是不是?”
                “对。”
                “号码是多少?你还记得吗?”
                “好像是1···235···”小年挠挠自己的头,他拿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298。”
                “1235298?”
                “对对,是1235298。”
                “电话里讲了什么?”这时的小年被裹在了警员们的中间。
                “电话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很嘈杂的声音。”
                “很嘈杂?你能不能描述一下?”
                “好像是列车摩擦铁轨的声音。”小年如实说道。
                围在周围的人们开始面面相觑,眉头紧紧地皱着。
                所长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难道只有摩擦铁轨的声音?”
                小年低头思索片刻,“没了···”他坚定地摇摇头。
                在不足三秒钟的思索中,小年再次回想起那通电话中自己五岁生日聚会的声音,笑意浓浓的父母、天真无邪的自己。然后,他果断地把这个声音归到了自己的潜意识之中。他无法相信这个声音来自于电话的另一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地铁中的死人。因为除了父母和自己,没人经历过他五岁的生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那一天——最后的幸福和快乐。
                所长的表情怪怪的,他不时地瞧着小年的眼睛,想借此判断小年是否讲了实话。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警把几张文件纸递到了所长手中,“吴所长,您看看这个。”
              所长快速地浏览其中的内容,随后他又问道:“昨天下午五点五十分到五十五分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五点五十分?我在面馆吃面。”小年回答道,“或者是在走向面馆的路上。”
                “有人可以证明吗?”
                “有的,面馆老板可以证明,我常去他那里吃面,他记得我的。”
                “好,我们自会调查。”所长说道,“你随我来。”
                小年跟在所长身后,又向前走了二十米左右,这时地上出现了一块白色的布。白布之下隐约可以看得出是一个人形的轮廓。程浩蹲下身子,把白布掀开,小年吓得向后挪了半步——一具死相可怕的尸体——他正好撞到了李副局长的身上。
                局长把小年扶稳,“小伙子,你不用怕。你看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局长倒是很可亲的样子,与之前教训下属的时候判若两人,有些大领导的风度。
                小年先是看了看随行的警员们,他们没有丝毫的作呕感。虽然盯着那具尸体,但就像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静物一样,职业素质是极度地过硬。小年屏住呼吸,靠近那个姿态扭曲的死人。程浩把灯照到尸体上,小年吓得有种要哭的冲动。
                这是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他的头部已经血肉模糊,似乎眉骨以上的头颅被切下去一半。他的眼角柔和地闭着,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一股十分享受的样子。死者的两条腿并成了“X”形,两只手的手腕被绑到了一起,置于头顶之上。小年慢慢地向前走去,他看着这个人的样子,确实一点都不认识。
                他摇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把头扭向另一侧,拒绝再多看一眼。
                局长说道:“看仔细了?真的不认识?”
                小年捂着口鼻再次摇摇头,退回到局长的旁边。
                李副局长这时对吴所长问道:“这个人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所长清了清嗓子,像汇报工作一样地说道:“李局,死者为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于昨天下午五点五十分左右身亡,死因为电击。警方于今晨六时左右发现了这具尸体,尸体被绑在隧道接近顶部的内壁上,所以昨夜施工的人员在断电无照明的情况下并没有发现尸体的存在。尸体的死法很特殊,头部眉骨以上的部分被截下去了,占整个头颅的将近一半,但却并没伤及颅内的大脑和小脑等器官,只是把半个颅骨取走了,死者在那时仍应该是有生命迹象的状态。只是···”
                “生命迹象?是法医说的?”这位姓李的局长显然不太认同所长的说法。换做是普通人,同样无法接受脑袋被削下去半个却仍然能存活的事实。
                “确实如此,因为颅内的大脑仍然是完整的,而且并没有大量出血的症状。”所长说道,“不过,即便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在短时间内也难以做出这样的手术来。”
                “这么说来,这个人有可能是从其他地方拉过来的,并且在放到隧道里之前就已经被削下去了半个头,否则难以解释得通。”李副局长自语道,“对了,你不是说死者是因为电击而死吗?那又是怎么回事?”
                “是的,确实是电击。”所长回答道,“我们发现死者裸露的大脑沟回之中密密麻麻地排满了细铜线,铜线的另一端则被接到了铁轨之上。大约昨天下午五点五十分左右,最后一班进入马场西路地铁站的地铁列车驶过这个地方,车身将悬于半空中的铜线带到了铁轨上,由于铁轨是带电的,所以死者被传导至大脑的电流一击毙命。”


              7楼2017-10-09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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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我其实已经看完了,但是真的没太明白其中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07-26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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