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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缺】君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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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邪皇看着铺天盖地的雨幕,觉得这雨下的实在是太过突然。
不过还算幸运,在雨刚开始下起来的时候,发现了这座建筑。
他和晴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刚在屋檐下站稳,大雨便倾盆而下。
在他们抵达之前,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看样子应该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困在了这里。
过了不久,这些人们便相继与周围的陌生人攀谈起来,最后索性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话声略显嘈杂,但被雨声掩盖大半,变得混沌模糊不甚分明。
元邪皇不太喜欢在旅途中与陌生人交谈,更确切来讲,是他不喜欢跟任何初次见面的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便变得热络。
他拉着晴儿站在一侧,尽量和其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抬头看看雨势,估算下时间,然后希望这雨能够尽快的停下来。
过了很久,雨势没有丝毫要停歇的迹象,周围的交谈声也渐渐的低了下去,最后归于平静,耳中只剩“哗啦哗啦”的雨声。
手被轻轻的拉动,低头看去,晴儿仰着脸看他。
“爸爸,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身后是座大厅,里面在办画展。之前的那些人不知何时也已进去了大半,大约是觉得反正无事可做,不如进去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看看晴儿略带期待的脸,便应允了孩子的请求。
“嗯。”
这次旅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多陪陪孩子,既然孩子喜欢,那去看看也无妨。
晴儿是元邪皇收养的族内孩子。他的父母在他幼时便因车祸而双双离世,而双方老人年事已高,对他的照顾便颇有些力不从心。
元邪皇在某次家族聚会中偶然得知了这件事,动了恻隐之心。经过数日斟酌,便去将晴儿带了回来。
当时晴儿也才刚四五岁的样子。
最初一段日子里,大约是陌生的原因,或者是自己不苟言笑,晴儿对他并不怎么亲近。他也着实有些郁闷,不过孩子终归还是纯真,只要真心对待,就会回报同样的热情,甚至更多。初时的陌生过去之后,晴儿便对自己日渐依赖。
一个人养育孩子的生活确实辛苦,来自亲人的反对也令元邪皇感到一些压力。
但在共同生活了一年之后的某一天,元邪皇下班到家后,看到晴儿匆忙向自己奔跑过来,并且改口称呼自己“爸爸”的时候,便觉得再辛苦也是值得。
平时工作太过忙碌,很少有时间陪孩子,所以便在这难得的长假里,带孩子出来看一看。
大厅被暖色调的灯光所充溢,墙壁上错落有致的挂着各种画作。人们三三两两的在自己喜欢的画作前驻足观视,并偶尔会低声交谈。
但元邪皇无暇他顾。晴儿刚十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又加上兴致高昂,难免会莽撞一些。他抓着元邪皇的手,在大厅里兴奋的跑来跑去。元邪皇有些皱眉,但想到孩子很少这么开心过,也只得随他,偶尔会出声提醒小心一些,不要撞到别人。
晴儿突然停了下来,手指前方回头看他。
“爸爸,我想看那个。”
元邪皇顺着看过去,前面聚了一些人,似乎有人在讲解着什么。
同意了之后便随着晴儿上前。
但走近了之后发现人聚集的有些多,已经没办法太过靠前。元邪皇便将孩子抱了起来,轻声问是否能看清楚,得到肯定回答后,便不再上前了。
讲解员的声音并不大,温柔甜美,但中气十足吐字清晰。所以即使比较靠后,也能听得清在讲些什么。
“……刚才说这五幅作品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下面我们来看这个系列的第三幅作品……”
元邪皇扫了一眼前面的内容。
第一幅作品采用的应该是写意风格。
画面上有一红色巨龙一白衣男子,皆是垂首萎靡之态,看样子已死去多时。男子被龙爪钉死在半山,而巨龙胸口处则被男子手中利剑穿过。
周遭则是山崩地裂的景象,不难推断出画中两者之间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恶战。
但是元邪皇觉得这幅画很有趣,透着一种诡异的矛盾感。
因为这样一场恶战的双方,死后的姿态乍看之下,却像是男子俯首在龙爪上小憩,而巨龙则垂首将男子护在怀里。只有仔细去看,才能发现两者最终的惨烈。
或许正是因为死后再不受意识控制,双方的躯体反而呈现出了这样亲密的姿态。
不过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想太久,元邪皇便打算去看下一幅画。
毕竟不管画中男子是什么身份,能够与龙交战,那便已经属于上古传说的范畴。
神话传说,听听也就罢了。
晴儿突然环紧了自己的脖子,附在耳边小声说道。
“爸爸,那幅画里的人跟你很像。”
注意力被成功的转移到了第三幅作品上。
画中只有一位男子端坐于案几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看装扮似乎是一位帝王。
眉眼之间与自己确实有几分相似。
但是还是轻声的回应了晴儿。
“爸爸没那么厉害。”
晴儿看着他,十分的认真。
“我觉得爸爸比他厉害。”
元邪皇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孩子总是会容易崇拜自己的父亲,哪怕并非亲生。
晴儿在说完那句话后,注意力便又被讲解员所吸引了过去,而元邪皇因画中人的原因,也留意听了几句。
“……总归来说,这位君王勤政爱民,是不可多得的贤明君主。”
看来对这幅作品的讲解已近尾声。
“关于这位君王,还有一则趣闻。”
讲解员的声音添了几分八卦的热情感,听讲的人们也很配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讲解员。
个头不高的小姑娘抬手扶了扶话筒,语调轻松活泼。
“正史上记载,这位君王可以说是非常专一深情。专一深情到什么样的程度呢?他一生只立过一位后妃,而这位后妃呢,身体特别的孱弱,与君王成婚两年多就病重不治去世了,君王极其伤心,在这位后妃去世后就下了诏书,宣布不再婚娶。就这么一个人过了一辈子。”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但是讲解员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呢,有野史在此事上对这位君王却有另一番评价。说这位君王其实好男风,而那位后妃也是因此郁郁而终。据说有人亲眼所见,后妃亡故不久,这位君王便将一男子带入后妃生前居住的寝宫,两人从此日则同食,夜则同眠。因为太过宠爱那位男子,所以这位君王便没有再婚娶。嗯,这倒也是挺专一的。”
最后一句风趣幽默,引得众人轻声笑了起来。
元邪皇也忍不住略微的笑了下,心里却想真是一派胡言。
笑声平息之后,讲解员便正了正脸色。
“当然,野史这种东西大多数都是捕风捉影,不足为据。大家不要当真。而且这位君王的政绩是可考的,这点不容抹杀。接下来我们来看第四幅作品。”
眼睛随着看了过去。
这幅画很简单。画上有一人与一座墓相对而立。墓已破败不堪,周围杂草丛生。那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手里握着几根枯草。
除此之外便是大量留白,连这一人一墓的画面,也只是以淡淡墨色,寥寥几笔勾勒而成。
但越是这样,便越觉得画面透出无尽的荒凉。
“……但是因为战争的原因,这对好友分开了。数年后,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从军的那位,得知了好友战死沙场的消息。于是他拖着病弱之躯,千里迢迢来到目的地。辗转找到了好友的葬身之处,但这个时候他也已到中年了。”
“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已不可考,这幅画的内容便是两位好友一别之后,再次相见已是阴阳相隔的场景。”
“古来征战几人回?所以,我们应当谨记,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
众人唏嘘慨叹。
但是站在身前的一位女孩子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男友。特别小声。
“你不觉得,这是个爱情故事吗?”
男生扭头皱眉。
“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女孩子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话题到了第五幅作品。
意料之外。
这幅图是以素描手法画了一支笛子,笛身以白玉雕成,上面有鎏金花纹,古朴雅致。
但是就只一支笛子。
讲解员清了清嗓子,继续讲。
“这幅作品在这个系列里比较特殊。据作者本人说,是因为看了某本志记,被其中的一则小故事所吸引,所以画了这支玉笛。”
“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说有一对相爱的有情人,因为不可抗的客观因素并没能够在一起。而是天各一方,彼此孤独终老,客死异乡。正所谓‘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其中一方,至死都珍藏着对方留给自己的信物,就是这支玉笛。大家可以欣赏一下。”
说罢,讲解员便稍微往后站了站,以方便众人观看。
对于最后一则故事,元邪皇想起了族中某位长辈的生平。
算起来,算是自己的高祖那一代人,偶然间听家里老人说过几次他的事情。之所以谈起那位高祖,也是因为自己相貌与其肖似,便引出了几次话题。
那位高祖也是孤独终老,但是远没有画作中故事那般浪漫,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到处游历。年轻的时候几乎不着家,中年以后才逐渐安稳,但也无心娶妻。对于父母的威逼也毫不在意。暮年时候时常独坐,很安静。
“但是临走前不久却突然说起了胡话。”
当时族中老人笑眯眯的对元邪皇说道。
“说他年轻出外游历的时候遇见过一个人。两人志同道合,结伴同行了一个月,之后便分别了。当时也没想过要交换联系方式,而且分别了,也就很快忘了这回事。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却反常的总想起来那个人的样子。真是奇怪。”
“他那段时间这话说了好几次,没几天人就走了。”
“大概是人老了,也就糊涂了。”
讲完陈年旧事的老人笑着摇摇头,便靠在一边打起了盹来。
人群中突然有人提问,将元邪皇的思绪拉了回来。
“请问,这个系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元邪皇抬头,看到了几幅画最上面的字——“君泽”
看向讲解员,小姑娘又扶了扶话筒。
“您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这几幅作品的主题各不相同,也无共通之处。我也不是很清楚作者为什么要将这几幅画作为一个系列,然后取这样一个名字。”
“因为爱情啊——”
之前情侣中的那个女孩子说道。她原本只是小声的自言自语,但是没想到人群在她开口之前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她的声音便显得清晰许多。
大家哄然而笑。
两位年轻人红了脸,男生一脸窘迫的拉着女孩子匆匆离开。
众人随着解说员走向下一区域,元邪皇并没有跟过去。
他在想外面的雨是否已经停了,晴儿差不多也该饿了。
他低头征询晴儿的意见。
“我们走吧?”
晴儿点头,然后挣着下来。继续牵着元邪皇的手,向外走去。
孩子应该是累了,不再慌慌张张。元邪皇也得以稍微放松下,慢慢的跟在孩子身后。
突然想起来第二幅画自己还没看。
在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
山涧竹林中,有溪流自上而下蜿蜒而过。溪流边有一巨大岩石,上面有两位男子,一坐一立,似是相谈甚欢。
坐着的男子微侧了脸,好像身旁之人与他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题,脸上呈现出淡淡笑意。
莹如昆山之玉,朗若秋潭之月。
而立于一旁的男子只画了半个侧身,看不到面容。饶是如此,也能从侧身线条中看出傲然之姿。
两人气质天差地别,却又相得益彰。
但也只是一眼,元邪皇便从画前走过了。
雨还在下着,但是势头比之前小了许多,相信用不了太久时间天气就会放晴。
元邪皇低头问晴儿饿不饿,晴儿摇了摇头,朝他身边靠了靠。
大厅里传来要闭馆的通知声。
元邪皇带着晴儿向旁边走了几步,以避开即将到来的人群。
不多时,人们从馆中相继走了出来。有些人看看已经小了不少的雨势,便直接冲了出去,而另一些人则打算再稍微等一等。
有人撑着伞远远的走了过来,原本以为只是路过的游人,但没想到一路走来,踏上了台阶。
大概是要去看画展的吧。
元邪皇拉着晴儿朝一旁退开一步,给来人留出可经过的路。却不想一瞥之下看到晴儿的鞋带乱七八糟。
他侧过身蹲下,给晴儿整理鞋带。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自己身后停下。
之后便听到轻微的合伞的声音。
抬头看了一眼晴儿,发现晴儿盯着来人,目不转睛。
“不要这样盯着别人看,不礼貌。”
“嗯。”
晴儿不再盯着来人看,而是低了头。元邪皇继续整理孩子的鞋带。
脚步声逐渐远去。
晴儿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
“爸爸,那个叔叔……”
“好了。”
话说一半便被打断了。
给孩子整理好了鞋带,元邪皇起了身。继续等待雨势停歇。
晴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来。不再说话。
但是……
刚才那个人,和另一幅画里坐着的人好像啊……
大厅内的游客已经全部离开,讲解员已经去掉扩音装备。朝着来人迎了上去。
“缺舟先生,没想到您来了。我现在就通知……”
“不用这么麻烦,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来人微微笑着制止。
讲解员只得安静听着。
这个人好像是老板的好友。她见过两次,带上这一次。
人是挺温柔和善,但是安静不言的时候却令人觉得难以靠近。
因为眼神太冷。
让人望而却步。
不知是不是天生就是这样。
“那几幅画,你们可以自行处理。不用再交给我。”
讲解员稍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点头说记下了。
自己只需要把原话转述给老板就算完成任务。其余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打听。
缺舟微微颔首,道了辛苦,便要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讲解员犹豫了下,忍不住开口。
“缺舟先生,很冒昧,有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缺舟停了脚步看她。等待下文。
“您的作品,为什么叫‘君泽’呢?”
自己实在也是很好奇啊!
缺舟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稍微的顿了一下,便微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言罢,便转身离开。
留讲解员一头雾水。
这句话跟那几幅画有关系吗???
雨终于停了,元邪皇松了口气。
再不停,就也要淋着雨走了。自己是没关系,但是孩子是会生病的。
下了台阶,突然想起晴儿刚才似乎想和自己说什么,但是被自己不小心打断了。
还是太粗心。
他低头问晴儿刚才想说什么。晴儿却茫然的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一派天真的开了口。
“爸爸,好男风是什么?”
“嗯…………”
元邪皇有点语塞,他觉得自己其实不该问的。
正在拼命组织语言的时候,孩子又开了口。
“爸爸我饿了。”
元邪皇感觉自己瞬间得救,他把晴儿抱了起来。
“那我们去吃好吃的。”
“好!!”
暮色降临。
远处,华灯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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