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o Hearts by batneko
翻译：黑藻
校对：EA
扫文/整理：猫界
原地址：http://archiveofourown.org/works/10686663
埼玉第一次意识到灵魂伴侣的存在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可能也是最不合适的一天。
在此之前，关于灵魂伴侣这回事，他还是有点在意的。学校里的很多小孩都早他不止一步，有的已经开始通过身体给对方留言了，再不济的也知道有对方的存在了。当然不是所有的人，因为总会有人觉得成年之前就卿卿我我不太合适。而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自己的灵魂伴侣，埼玉问母亲自己是否也会如此，母亲无奈地跟他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而学校里的其他人孩子总是用怜悯的眼神看他。
但是像他一样对自己灵魂伴侣一无所知的人还是有的，所以对于这个，埼玉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还有很多作业要做，漫画也还没看完，而且他马上就要当叔叔了。
事情发生在一周之前。埼玉一直都无所事事，他没有作业要做，也没什么想做的其他事，让他感到很无聊。
在事故发生以后，埼玉生活的每一天都是灰色的。姐夫已经给大家都准备好了早餐，如果这是还是七天前，埼玉会故意取笑他。而今他穿上那套姐姐买的不太合身的正装之后，和家人驱车去往寺庙。
治丧的事一直忙到中午，下午大家本打算为母亲下葬。埼玉昨天晚上无意间听到姐姐和父亲为要不要带他一起去而僵持不下，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不过能不能去他都不介意。
午饭之后，埼玉去洗手间洗手，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沾上了些墨迹，随即与大家会合。等他回来时大家都已经集合好准备出发了，姐姐从包里翻找出一小袋婴儿湿巾。埼玉不知道她怎么现在就准备好了这些，她的小宝宝两个月之后才出生呢。
“我的小英雄呀，你为什么——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她抽出一张来开始试着把他手上的紫线擦掉。
“我不知道。不是我弄的。”
“唉，好吧。”她还在和那些污渍抗争，但成效甚微。“你怎么会——好吧，这也不是大麻烦，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呢！我说，你应该不是会把手弄成这个样子的小屁孩吧。”
“姐，真的不是我。这些不知道是哪来的。”
姐姐抬起厚厚的眼睫看他，“嗯哼？”
“搞不好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把埼玉黑色外衣的袖子往上推，越往上，纷繁的线条就越多。紫色的歪曲的线条，粉色的圈圈点点，橙色的线越过它们一路俯冲下来，绿色的粗线条组成的十字一直蔓延到前臂。姐姐笑了起来。母亲去世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笑。
“哎呀哎呀，小英雄，抱歉。”她尽力忍笑，但话语里仍带着浓浓的笑意。“你的灵魂伴侣看起来可比你小的多。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没有吧，我不记得了。”
“她可能才五岁或者四岁，哎呀。”她看着埼玉。“这没什么啦！只不过你得等到至少25岁才能见她，不然会有人说闲话的。”
埼玉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些色彩鲜艳的鬼画符，“我的灵魂伴侣还是个小孩子呢？”
“等你长大了五岁算不了什么，我保证。”姐姐捋了捋头发，“只是现在除了等她妈妈发现再去洗掉，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欸！快看？”
埼玉低头，发现颜色已经开始褪去了。但是他竟然有点怅然，不想它们就这么没了。这些根本看不懂的线证明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即使她本人太小了，根本无法理解他们是为了彼此才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
而昨天的争论似乎是父亲稍占上风，最终埼玉帮忙在骨灰堆中挑出了母亲的骨头。
时光飞逝。小小的灵魂伴侣留下的记号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涂鸦虽然越来越少，技术却好了不少。唯一一次，埼玉用红色的笔在手腕上随手涂了一颗心形，马上就有一大堆热情的粉色小心心汹涌而来。
这让他感觉有点不太好。她的父母说不定会觉得他太缠着她了，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但是他现在也没想那么多啦，只是希望她能清楚地知道，他一直都在的。
有一段时间，手上的记号好久都没有出现了。埼玉强迫自己不要老去想这件事。可能她年纪稍大，不再随便在身上写写画画了；也说不定她现在开始上学了，开始学填色了。所以有时候埼玉上课无聊的时候，就在自己的手上画圈圈和方块。她偶尔会加入这个无聊的工作。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不在。
埼玉十五岁的时候，终于得到了第一条有内容的信息，他知道是她写给他的。那时他快要毕业了，入学考试渐渐迫近，埼玉不得不给自己记些补习班和作业的小抄到手上，不然他真的没法用脑袋记下这么多东西。
他尽量把这些写得小小的，挤在他的手腕上，这样可以很容易藏起来。然而实在太多了，埼玉心虚地加了个“对不起”来结尾。
这天，当他解决了数学题，正准备开始写历史的时候，发现右手臂上有新的字迹出现了。
你明天不是还有科学课。
埼玉盯着这几个字发神。字很大，但很整齐精确，写在他的惯用的右手，写的比他的还好看。他应该不会称呼自己“你”吧，但是他这会儿太累了，也不好说。
埼玉慢慢拿起一支笔，认真地在那句话下写道：“谢谢。”
不一会儿，一颗爱心桃浮现了出来。埼玉也添了一颗在旁边，才开始继续抄笔记。
接下来的几年，埼玉的灵魂伴侣开始拿她的——或者说他们的——右臂当便签纸用。姐姐当年的估计貌似是对的，她比他小很多，写在手上的作业和笔记都是埼玉小学就学到过的。
不过让他有点不开心的是，这个比他小六岁的女孩子竟然比他更能记清他们俩的作业。但大部分时间里，埼玉都感到很骄傲自豪，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以后居然会喜欢上她。
有一次，她在那头给自己打气：“篮球选拔赛！！祝我好运！”埼玉赶紧回复了“好运。”
几周后。她又写：“第一次上场！！！”而埼玉再次写“好运！”
然后有一天，她居然写了：“白色情人节快乐”，还附赠了一颗小小的心，这发生的太自然了，以至于埼玉一开始没有多想，很自然地回了她一颗。
白色情人节那天，班上的女孩子们都抱着收到的玩具和糖果，格外受欢迎的人还得额外拿袋子装礼物。埼玉自己也带了一些小礼物准备回赠给情人节的时候为数不多记得他的女孩。
这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恐慌地写下：“可我是男的啊。”
对方没一会儿就回复了，“我也是。”
然后他们一个星期都没有交流。
还会有这种情况吗？！埼玉根本没想到。为什么是他？他喜欢的是女孩子，至少以前一直都是。他现在已经17岁了，甚至还约会过几次，毕竟他的灵魂伴侣还那么小，这也没什么。如果没算错，她，不，他才十一岁呢。
但是我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埼玉想。他没用那种眼光看过其他男孩，也从来没想过。不过在此之后，他就慢慢好奇起来，观察起平时被班上的女孩们喊可爱的男生，或是研究男模杂志的封面。不过埼玉还是不太明白，和女孩相比男孩真的很普通啊。
因此之后几天，他渐渐不在意这件事了。这大概是个宇宙级别的错误，灵魂伴侣也可以成为朋友呀，不是非得是夫妻。而且这种情况偶尔也会发生的嘛，大概。
但是埼玉的灵魂伴侣可能就没他这么想得开了。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是可能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性向？而且年龄差在这摆着，他会不会怕埼玉是个坏人也不好说。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想要埼玉这个灵魂伴侣。
3月21号，白色情人节后的第七天，他开始惶恐自己期待了七年的爱情将来并不会发生，他终于忍不住了，凌晨3点从床上翻起来，在左手上大大地写上“我们之间还好吗？”
然后他才又倒下去，几个小时之后醒来时，右手上已经有字了：“我觉得挺好的。”下边还添了一颗心。埼玉没有多做犹豫，也添了一颗。
最后一次埼玉与灵魂伴侣联系是在21号。这个他不知道姓名的男孩跟他分享了他们最后一场篮球赛，埼玉照旧给他加油打气。几个小时后，对方兴冲冲地回他说他们一定能赢，埼玉回道：“我当然知道你行的！”
那天晚上，他躺到床上，心里却仍在想着篮球决赛的事。
但是对方第二天却没再回他了。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也是。
这不奇怪。他们本来也没有每天都联系，甚至有时候一整周都没什么交流。
第四天的时候(这还是埼玉事后仔细推算得出的日期)，埼玉说“考试得到一个B呢”，却没有得到回应，一个爱心或者一个感叹号都没有。
不过这也不是很奇怪。可能他的灵魂伴侣现在没什么心情回应，毕竟他还有高中入学考试和篮球比赛要操心。
然而很久很久了，依然没有回应。埼玉写：“你还好吗？”也得不到任何回答。
两周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你生我气了吗？”
没有回应。
一个月又一个月，埼玉祝过他圣诞快乐，也祝过他生日快乐，没有人回复他。他甚至试过在网上找死亡讯息，是否有15岁的男孩在车祸中受伤。
他也有找到几个相符的。这些孩子中可能就有那个孩子。他们有在巴士事故中受伤的，有在泥石流中失踪的，也许是被怪人袭击的北边小镇的孩子之一。
但是总会有人不相信他，不希望他们年幼的孩子和一个二十上下的男人有往来。
和灵魂伴侣失联的整整一年里，埼玉写下过他大学毕业的时间和地点。虽然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没有停下他的寻找。他想找到的那个人，说不定也在找他。
然而，依然没有任何回音。
时间过得很快。埼玉像往常一样送出节日的祝福。圣诞节，生日，还有白色情人节。然而寄出一封得不到回应的信，总是能使他低落的心情雪上加霜。
即使这样他也从不放弃尝试。
毕业几个月以来，埼玉带着绝望的阴霾求职数次无果，到后来他干脆坦白自己根本不关心工作的事情。这几年来，埼玉还没告诉过姐姐，他不小心弄丢了他的灵魂伴侣，而和老爹已经几年没说过话了。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为什么他必须得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还得假装和他人相处的很好？
想通之后，他翻出了他的旧运动服，开始和怪人搏斗。只有这时，他的心情会比预想的还要好得多，几乎可以说是快乐了。
几乎。
和灵魂伴侣失联的四年之后，埼玉在追打蚊子的时候遇到了杰诺斯。紧接着，杰诺斯搬进了他的家。
琦玉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大学之后他就再也没和谁同居了，他与当时的室友也互相当对方不存在。但和杰诺斯住在一起的感觉，就好像又有了一个家。有人对他嘘寒问暖，有人为他做饭、和他谈论日常，有人肯定他的工作了。
埼玉已经很久不曾拥有这些了，所以即使因此坠入爱河，他也并不感到惊讶。
他渐渐地开始习惯这种平静的生活。一次，和杰诺斯一起去商场时，他看着那些会在两天之内降价的新鲜蛋糕，他说服自己，味道不会差多少。
埼玉随手拿起一支绿色的笔，在手背上写下：“圣诞快乐。”
“老师？”
“嗯？”他把笔放回到货架上，接着往前走。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啊。”他看了看手背上的字，字迹还没有干，还在他的皮肤上闪着湿润的光。“嘛，我等下再告诉你，可以吗？”
“好的，老师。”
埼玉都快忘了这种举动有多奇怪。和他一个年纪的人，要么已经和灵魂伴侣在一起了，要么就是出于一些原因还在等待，或者干脆就没有灵魂伴侣。不知道杰诺斯有没有呢？
挑完了东西之后，杰诺斯还多买了一些海绵、卫生纸和杰诺斯认为更健康的糙米。两人在回家的路上解决了晚饭，接着谈论了一会儿天气，然后一起围观路边车底下的猫咪洗脸。
杰诺斯此时还不知道埼玉已经爱上了他。埼玉也想不出什么方法能在不破坏这份和谐的相处模式的前提下表白。事情总是在变化，埼玉的人生早已经历了太多的变化。现在他只想接着当他的英雄，继续和杰诺斯生活在一起，保持这份有缺憾的幸福感。
但是杰诺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们一回到家，杰诺斯就又问他。
“老师，为什么要在手上写字？是您的灵魂伴侣吗？还是您在掩饰什么？这样是很不正常的——”
埼玉耸了耸肩。“我曾经有。但我觉得……我觉得他已经死了。”
杰诺斯停了下来，假如埼玉不知道杰诺斯天真又夸张的性格，肯定会觉得他的“那可太糟糕了老师！”听起来很虚伪。
“是啊……是啊。”埼玉本想说没什么，就让它过去吧。但他实在无法说谎：“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不再给我写信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老师，我很抱歉。”杰诺斯犹豫着，最后还是先去把卫生纸放到卫生间里。真不浪漫啊，埼玉一向不喜欢被同情，但是这次是杰诺斯……“他也可能没有死？可能有别的原因让他不再回复您？”
埼玉垂眼看了看手上的笔迹。金属绿的墨水没有充分地渗透他的皮肤，现在已经糊成一团类似于“全涎节怏禾”的字样。
“可能吧，所以我一直都试着联系他。但是……这已经是他没有回复我的第十五个圣诞了，所以。”埼玉再次耸了耸肩。
如果不小心表露出自己有多难过，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哭鼻子。
杰诺斯把卫生用品收拾好后就到厨房给埼玉打下手。他们在小小的空间走来走去，泡茶，做饭。
“你有灵魂伴侣么，杰诺斯？”
如果他没有的话，也许我们可以——
“有的。”
“噢。”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杰诺斯皱眉，一边往电饭煲里加水，“我……记不清了。”
“你现在不能给她留言么？”
“如果我可以，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想和谁成为伴侣。我要变得更强，我要找到那个暴走改造人，还有……不，这就是我全部的愿望了，老师。”
他说话的方式中有某个地方让整句话显得不可信，也许是他把勺子铲进米袋的力度太大，就像和它们有仇似的。
想了一下，杰诺斯还是补充道：“我可能已经记不清关于那个男生的细节了。我甚至不是很确定对方是个男生……不过…我，这样也许更好。”
“噢，”埼玉又应了一声，想着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杰诺斯已经有了灵魂伴侣，也不想和他们在一起。那杰诺斯会想要他吗？“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女孩子，但是他却和我说他是个男孩，所以……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这些就不重要了。”
杰诺斯合上了电饭煲，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压紧盖子，“他可能还活着呢，老师。”
“我不太清楚。”埼玉摇了摇头,“可能……认为他已经死了对我来说更好呢，如果他不想和我联系，或者说根本做不到。”
“您说得对。”
时间过的很快。圣诞节、除夕，埼玉带着杰诺斯去庙里敲钟。这段时间以来，埼玉几乎要让自己忘记了，他和杰诺斯之间……走的似乎越来越近了。
他很肯定杰诺斯也对他有好感，但杰诺斯还有一个灵魂伴侣。埼玉不想插足，因为如果杰诺斯最后选择的不是他，他只会被伤的更深。
情人节到的时候，杰诺斯送他了一些巧克力。埼玉欺骗自己这是朋友间的礼物，但是他知道这不是。
他们俩都知道。
一个月过去了，白色情人节悄然而至。埼玉在杰诺斯的笔筒里找到了一只红色记号笔，惯例在自己的手上画上了心。他几乎已经不期待回应。
几乎。
杰诺斯这会儿出去开会了，想来他也不介意埼玉什么时候会用他的笔。之前他甚至和埼玉说过平时看他的日记也没关系，让埼玉感觉怪怪的。这些关于他展开的奇怪的科研笔记，记下了他犯懒的常态、他吃了什么、他心情如何、他的每一场战斗。他们做的所有事情杰诺斯似乎都记录下来了。
红色记号笔的笔迹很坚挺，埼玉时不时就能瞄到它。记忆中作为一个普通而脆弱的人时的恐惧总有那么一瞬间被唤醒，害怕那一抹鲜红会变成血。所以，他最后还是打算去洗掉。
当他把手伸向水龙头的时候，一颗金属色的心突然出现在他的那颗红心旁。
埼玉一瞬间僵住，好几秒的时间他都没法呼吸或者眨眼，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那颗心就会消失，而他会和他手上的可怜巴巴的心一起，被丢在空荡荡的厨房里。
这时，两颗心下方有字出现了，“对不起”，也是极其整齐的粗体金属色。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浑身颤抖，呼吸地太用力了，整个胸腔都痛苦起来。埼玉急急地打翻之前的笔筒，从散落到各处的笔中抓起最明显的那支红笔，狂草“你在哪？”几乎横贯了他的前臂。
太傻了这样，至少应该给对方留点位置写字才对。金色的字迹继而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对了，是右手，那才是这么多年来他的灵魂伴侣一直在用的留言本。
出现的是一串数字。是电话号码。
紧张一直压迫着他，埼玉知道打通电话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号码看起来似乎很眼熟，他知道的电话号码本来也没很多。
然后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了，“埼玉……老师？”
乱七八糟的矛盾心情一次性倾倒在他身上，埼玉几乎要站不直了，他咬着牙应道，“杰诺斯，怎么回事？恶作剧吗？”
“什么？”
“为什么你的号码会在我手上啊！”
杰诺斯屏住呼吸，“是您。”
“我不明——什么？”
“我马上就回来。”他说，“等我付完这只笔的钱。”
说完他就挂断了，埼玉盯着话筒足足三十秒之后，终于跪倒在地上。
一开始他只是认为这是他灵魂伴侣的一个玩笑。拿一个超高人气的英雄的电话来捉弄他？这个家伙，现在只有十九岁而已，谁知道这四年里发生了什么——
杰诺斯也是十九岁。
杰诺斯也是在四年前失去了家人和完整的身体。
金色的线条还没有消褪，那颗心还静静地躺在手上，他的红心旁边，随着他的动作就弱弱地闪着微光。真的会是杰诺斯吗？这——太疯狂了。他们的笔迹都不一样。
虽然四年的时间不短，而且杰诺斯很有可能用他新的手重学写字。
手臂上没有位置再写字了，埼玉只好把手臂翻过来在自己的手腕上动笔。
但杰诺斯的手腕构造和他的不同，为了能提供更大的运动范围，它是由关节和橡胶组成的，前臂则都是金属，而且——
而且这几年，埼玉都是用普通的圆珠笔写字的，它们没法在抛光的金属上留下太多痕迹。而红色记号笔却几乎哪里都写的上，金色记号笔也是。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埼玉开始动手在自己的手指头上画心。在杰诺斯有金属的每一个关节之间，都会浮现他的杰作。当门猛地被打开时，他只剩半只手没画完了。
杰诺斯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埼玉展开了他的手，此时已布满了一模一样的心形。
“你——你早就知道了？”埼玉喉咙发堵。
“我只是有些怀疑，老师，但是我没去试过。我从来没想过这是笔的原因，的确只有一部分笔能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万一我猜错了呢？”杰诺斯蜷起双手，摩挲这金色的笔迹。药店的小袋子在他的手肘那晃荡着。“我做不到，老师，我，我真的很想和您一直待在一起，而——”
“好了打住——”埼玉慢慢地走向站在玄关的杰诺斯，用最轻柔的力道捧住他的脸
“我爱你。”
“老师！”
埼玉凑上去吻他，触碰到他柔软的唇时，就好像尝到了绿茶和桃酥，貌似还有一点记号笔的味道？他退开来，看到杰诺斯的嘴角有一抹金色，应该是他之前用嘴咬开笔帽时留下的。
“你从会议上跑出来回我的？”
“是的。”
埼玉再次吻住了他，向后微仰，顺势让杰诺斯把他推到墙上。这些年来他都没停止过祈祷，但是知道对方是杰诺斯时，他过去的所有恐惧又卷土重来。如果失败了呢？如果他又搞砸了呢？杰诺斯只有十九岁，万一——
杰诺斯松开他，轻声问道：“我们之间还好吗？”
埼玉终于笑了出来。这是他们那么多年前第一次知道对方是男生时，他写给杰诺斯的。
“我觉得很好呢。”
翻译：黑藻
校对：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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埼玉第一次意识到灵魂伴侣的存在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可能也是最不合适的一天。
在此之前，关于灵魂伴侣这回事，他还是有点在意的。学校里的很多小孩都早他不止一步，有的已经开始通过身体给对方留言了，再不济的也知道有对方的存在了。当然不是所有的人，因为总会有人觉得成年之前就卿卿我我不太合适。而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自己的灵魂伴侣，埼玉问母亲自己是否也会如此，母亲无奈地跟他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而学校里的其他人孩子总是用怜悯的眼神看他。
但是像他一样对自己灵魂伴侣一无所知的人还是有的，所以对于这个，埼玉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还有很多作业要做，漫画也还没看完，而且他马上就要当叔叔了。
事情发生在一周之前。埼玉一直都无所事事，他没有作业要做，也没什么想做的其他事，让他感到很无聊。
在事故发生以后，埼玉生活的每一天都是灰色的。姐夫已经给大家都准备好了早餐，如果这是还是七天前，埼玉会故意取笑他。而今他穿上那套姐姐买的不太合身的正装之后，和家人驱车去往寺庙。
治丧的事一直忙到中午，下午大家本打算为母亲下葬。埼玉昨天晚上无意间听到姐姐和父亲为要不要带他一起去而僵持不下，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不过能不能去他都不介意。
午饭之后，埼玉去洗手间洗手，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沾上了些墨迹，随即与大家会合。等他回来时大家都已经集合好准备出发了，姐姐从包里翻找出一小袋婴儿湿巾。埼玉不知道她怎么现在就准备好了这些，她的小宝宝两个月之后才出生呢。
“我的小英雄呀，你为什么——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她抽出一张来开始试着把他手上的紫线擦掉。
“我不知道。不是我弄的。”
“唉，好吧。”她还在和那些污渍抗争，但成效甚微。“你怎么会——好吧，这也不是大麻烦，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呢！我说，你应该不是会把手弄成这个样子的小屁孩吧。”
“姐，真的不是我。这些不知道是哪来的。”
姐姐抬起厚厚的眼睫看他，“嗯哼？”
“搞不好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把埼玉黑色外衣的袖子往上推，越往上，纷繁的线条就越多。紫色的歪曲的线条，粉色的圈圈点点，橙色的线越过它们一路俯冲下来，绿色的粗线条组成的十字一直蔓延到前臂。姐姐笑了起来。母亲去世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笑。
“哎呀哎呀，小英雄，抱歉。”她尽力忍笑，但话语里仍带着浓浓的笑意。“你的灵魂伴侣看起来可比你小的多。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没有吧，我不记得了。”
“她可能才五岁或者四岁，哎呀。”她看着埼玉。“这没什么啦！只不过你得等到至少25岁才能见她，不然会有人说闲话的。”
埼玉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些色彩鲜艳的鬼画符，“我的灵魂伴侣还是个小孩子呢？”
“等你长大了五岁算不了什么，我保证。”姐姐捋了捋头发，“只是现在除了等她妈妈发现再去洗掉，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欸！快看？”
埼玉低头，发现颜色已经开始褪去了。但是他竟然有点怅然，不想它们就这么没了。这些根本看不懂的线证明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即使她本人太小了，根本无法理解他们是为了彼此才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
而昨天的争论似乎是父亲稍占上风，最终埼玉帮忙在骨灰堆中挑出了母亲的骨头。
时光飞逝。小小的灵魂伴侣留下的记号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涂鸦虽然越来越少，技术却好了不少。唯一一次，埼玉用红色的笔在手腕上随手涂了一颗心形，马上就有一大堆热情的粉色小心心汹涌而来。
这让他感觉有点不太好。她的父母说不定会觉得他太缠着她了，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但是他现在也没想那么多啦，只是希望她能清楚地知道，他一直都在的。
有一段时间，手上的记号好久都没有出现了。埼玉强迫自己不要老去想这件事。可能她年纪稍大，不再随便在身上写写画画了；也说不定她现在开始上学了，开始学填色了。所以有时候埼玉上课无聊的时候，就在自己的手上画圈圈和方块。她偶尔会加入这个无聊的工作。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不在。
埼玉十五岁的时候，终于得到了第一条有内容的信息，他知道是她写给他的。那时他快要毕业了，入学考试渐渐迫近，埼玉不得不给自己记些补习班和作业的小抄到手上，不然他真的没法用脑袋记下这么多东西。
他尽量把这些写得小小的，挤在他的手腕上，这样可以很容易藏起来。然而实在太多了，埼玉心虚地加了个“对不起”来结尾。
这天，当他解决了数学题，正准备开始写历史的时候，发现右手臂上有新的字迹出现了。
你明天不是还有科学课。
埼玉盯着这几个字发神。字很大，但很整齐精确，写在他的惯用的右手，写的比他的还好看。他应该不会称呼自己“你”吧，但是他这会儿太累了，也不好说。
埼玉慢慢拿起一支笔，认真地在那句话下写道：“谢谢。”
不一会儿，一颗爱心桃浮现了出来。埼玉也添了一颗在旁边，才开始继续抄笔记。
接下来的几年，埼玉的灵魂伴侣开始拿她的——或者说他们的——右臂当便签纸用。姐姐当年的估计貌似是对的，她比他小很多，写在手上的作业和笔记都是埼玉小学就学到过的。
不过让他有点不开心的是，这个比他小六岁的女孩子竟然比他更能记清他们俩的作业。但大部分时间里，埼玉都感到很骄傲自豪，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以后居然会喜欢上她。
有一次，她在那头给自己打气：“篮球选拔赛！！祝我好运！”埼玉赶紧回复了“好运。”
几周后。她又写：“第一次上场！！！”而埼玉再次写“好运！”
然后有一天，她居然写了：“白色情人节快乐”，还附赠了一颗小小的心，这发生的太自然了，以至于埼玉一开始没有多想，很自然地回了她一颗。
白色情人节那天，班上的女孩子们都抱着收到的玩具和糖果，格外受欢迎的人还得额外拿袋子装礼物。埼玉自己也带了一些小礼物准备回赠给情人节的时候为数不多记得他的女孩。
这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恐慌地写下：“可我是男的啊。”
对方没一会儿就回复了，“我也是。”
然后他们一个星期都没有交流。
还会有这种情况吗？！埼玉根本没想到。为什么是他？他喜欢的是女孩子，至少以前一直都是。他现在已经17岁了，甚至还约会过几次，毕竟他的灵魂伴侣还那么小，这也没什么。如果没算错，她，不，他才十一岁呢。
但是我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埼玉想。他没用那种眼光看过其他男孩，也从来没想过。不过在此之后，他就慢慢好奇起来，观察起平时被班上的女孩们喊可爱的男生，或是研究男模杂志的封面。不过埼玉还是不太明白，和女孩相比男孩真的很普通啊。
因此之后几天，他渐渐不在意这件事了。这大概是个宇宙级别的错误，灵魂伴侣也可以成为朋友呀，不是非得是夫妻。而且这种情况偶尔也会发生的嘛，大概。
但是埼玉的灵魂伴侣可能就没他这么想得开了。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是可能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性向？而且年龄差在这摆着，他会不会怕埼玉是个坏人也不好说。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想要埼玉这个灵魂伴侣。
3月21号，白色情人节后的第七天，他开始惶恐自己期待了七年的爱情将来并不会发生，他终于忍不住了，凌晨3点从床上翻起来，在左手上大大地写上“我们之间还好吗？”
然后他才又倒下去，几个小时之后醒来时，右手上已经有字了：“我觉得挺好的。”下边还添了一颗心。埼玉没有多做犹豫，也添了一颗。
最后一次埼玉与灵魂伴侣联系是在21号。这个他不知道姓名的男孩跟他分享了他们最后一场篮球赛，埼玉照旧给他加油打气。几个小时后，对方兴冲冲地回他说他们一定能赢，埼玉回道：“我当然知道你行的！”
那天晚上，他躺到床上，心里却仍在想着篮球决赛的事。
但是对方第二天却没再回他了。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也是。
这不奇怪。他们本来也没有每天都联系，甚至有时候一整周都没什么交流。
第四天的时候(这还是埼玉事后仔细推算得出的日期)，埼玉说“考试得到一个B呢”，却没有得到回应，一个爱心或者一个感叹号都没有。
不过这也不是很奇怪。可能他的灵魂伴侣现在没什么心情回应，毕竟他还有高中入学考试和篮球比赛要操心。
然而很久很久了，依然没有回应。埼玉写：“你还好吗？”也得不到任何回答。
两周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你生我气了吗？”
没有回应。
一个月又一个月，埼玉祝过他圣诞快乐，也祝过他生日快乐，没有人回复他。他甚至试过在网上找死亡讯息，是否有15岁的男孩在车祸中受伤。
他也有找到几个相符的。这些孩子中可能就有那个孩子。他们有在巴士事故中受伤的，有在泥石流中失踪的，也许是被怪人袭击的北边小镇的孩子之一。
但是总会有人不相信他，不希望他们年幼的孩子和一个二十上下的男人有往来。
和灵魂伴侣失联的整整一年里，埼玉写下过他大学毕业的时间和地点。虽然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没有停下他的寻找。他想找到的那个人，说不定也在找他。
然而，依然没有任何回音。
时间过得很快。埼玉像往常一样送出节日的祝福。圣诞节，生日，还有白色情人节。然而寄出一封得不到回应的信，总是能使他低落的心情雪上加霜。
即使这样他也从不放弃尝试。
毕业几个月以来，埼玉带着绝望的阴霾求职数次无果，到后来他干脆坦白自己根本不关心工作的事情。这几年来，埼玉还没告诉过姐姐，他不小心弄丢了他的灵魂伴侣，而和老爹已经几年没说过话了。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为什么他必须得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还得假装和他人相处的很好？
想通之后，他翻出了他的旧运动服，开始和怪人搏斗。只有这时，他的心情会比预想的还要好得多，几乎可以说是快乐了。
几乎。
和灵魂伴侣失联的四年之后，埼玉在追打蚊子的时候遇到了杰诺斯。紧接着，杰诺斯搬进了他的家。
琦玉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大学之后他就再也没和谁同居了，他与当时的室友也互相当对方不存在。但和杰诺斯住在一起的感觉，就好像又有了一个家。有人对他嘘寒问暖，有人为他做饭、和他谈论日常，有人肯定他的工作了。
埼玉已经很久不曾拥有这些了，所以即使因此坠入爱河，他也并不感到惊讶。
他渐渐地开始习惯这种平静的生活。一次，和杰诺斯一起去商场时，他看着那些会在两天之内降价的新鲜蛋糕，他说服自己，味道不会差多少。
埼玉随手拿起一支绿色的笔，在手背上写下：“圣诞快乐。”
“老师？”
“嗯？”他把笔放回到货架上，接着往前走。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啊。”他看了看手背上的字，字迹还没有干，还在他的皮肤上闪着湿润的光。“嘛，我等下再告诉你，可以吗？”
“好的，老师。”
埼玉都快忘了这种举动有多奇怪。和他一个年纪的人，要么已经和灵魂伴侣在一起了，要么就是出于一些原因还在等待，或者干脆就没有灵魂伴侣。不知道杰诺斯有没有呢？
挑完了东西之后，杰诺斯还多买了一些海绵、卫生纸和杰诺斯认为更健康的糙米。两人在回家的路上解决了晚饭，接着谈论了一会儿天气，然后一起围观路边车底下的猫咪洗脸。
杰诺斯此时还不知道埼玉已经爱上了他。埼玉也想不出什么方法能在不破坏这份和谐的相处模式的前提下表白。事情总是在变化，埼玉的人生早已经历了太多的变化。现在他只想接着当他的英雄，继续和杰诺斯生活在一起，保持这份有缺憾的幸福感。
但是杰诺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们一回到家，杰诺斯就又问他。
“老师，为什么要在手上写字？是您的灵魂伴侣吗？还是您在掩饰什么？这样是很不正常的——”
埼玉耸了耸肩。“我曾经有。但我觉得……我觉得他已经死了。”
杰诺斯停了下来，假如埼玉不知道杰诺斯天真又夸张的性格，肯定会觉得他的“那可太糟糕了老师！”听起来很虚伪。
“是啊……是啊。”埼玉本想说没什么，就让它过去吧。但他实在无法说谎：“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不再给我写信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老师，我很抱歉。”杰诺斯犹豫着，最后还是先去把卫生纸放到卫生间里。真不浪漫啊，埼玉一向不喜欢被同情，但是这次是杰诺斯……“他也可能没有死？可能有别的原因让他不再回复您？”
埼玉垂眼看了看手上的笔迹。金属绿的墨水没有充分地渗透他的皮肤，现在已经糊成一团类似于“全涎节怏禾”的字样。
“可能吧，所以我一直都试着联系他。但是……这已经是他没有回复我的第十五个圣诞了，所以。”埼玉再次耸了耸肩。
如果不小心表露出自己有多难过，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哭鼻子。
杰诺斯把卫生用品收拾好后就到厨房给埼玉打下手。他们在小小的空间走来走去，泡茶，做饭。
“你有灵魂伴侣么，杰诺斯？”
如果他没有的话，也许我们可以——
“有的。”
“噢。”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杰诺斯皱眉，一边往电饭煲里加水，“我……记不清了。”
“你现在不能给她留言么？”
“如果我可以，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想和谁成为伴侣。我要变得更强，我要找到那个暴走改造人，还有……不，这就是我全部的愿望了，老师。”
他说话的方式中有某个地方让整句话显得不可信，也许是他把勺子铲进米袋的力度太大，就像和它们有仇似的。
想了一下，杰诺斯还是补充道：“我可能已经记不清关于那个男生的细节了。我甚至不是很确定对方是个男生……不过…我，这样也许更好。”
“噢，”埼玉又应了一声，想着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杰诺斯已经有了灵魂伴侣，也不想和他们在一起。那杰诺斯会想要他吗？“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女孩子，但是他却和我说他是个男孩，所以……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这些就不重要了。”
杰诺斯合上了电饭煲，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压紧盖子，“他可能还活着呢，老师。”
“我不太清楚。”埼玉摇了摇头,“可能……认为他已经死了对我来说更好呢，如果他不想和我联系，或者说根本做不到。”
“您说得对。”
时间过的很快。圣诞节、除夕，埼玉带着杰诺斯去庙里敲钟。这段时间以来，埼玉几乎要让自己忘记了，他和杰诺斯之间……走的似乎越来越近了。
他很肯定杰诺斯也对他有好感，但杰诺斯还有一个灵魂伴侣。埼玉不想插足，因为如果杰诺斯最后选择的不是他，他只会被伤的更深。
情人节到的时候，杰诺斯送他了一些巧克力。埼玉欺骗自己这是朋友间的礼物，但是他知道这不是。
他们俩都知道。
一个月过去了，白色情人节悄然而至。埼玉在杰诺斯的笔筒里找到了一只红色记号笔，惯例在自己的手上画上了心。他几乎已经不期待回应。
几乎。
杰诺斯这会儿出去开会了，想来他也不介意埼玉什么时候会用他的笔。之前他甚至和埼玉说过平时看他的日记也没关系，让埼玉感觉怪怪的。这些关于他展开的奇怪的科研笔记，记下了他犯懒的常态、他吃了什么、他心情如何、他的每一场战斗。他们做的所有事情杰诺斯似乎都记录下来了。
红色记号笔的笔迹很坚挺，埼玉时不时就能瞄到它。记忆中作为一个普通而脆弱的人时的恐惧总有那么一瞬间被唤醒，害怕那一抹鲜红会变成血。所以，他最后还是打算去洗掉。
当他把手伸向水龙头的时候，一颗金属色的心突然出现在他的那颗红心旁。
埼玉一瞬间僵住，好几秒的时间他都没法呼吸或者眨眼，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那颗心就会消失，而他会和他手上的可怜巴巴的心一起，被丢在空荡荡的厨房里。
这时，两颗心下方有字出现了，“对不起”，也是极其整齐的粗体金属色。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浑身颤抖，呼吸地太用力了，整个胸腔都痛苦起来。埼玉急急地打翻之前的笔筒，从散落到各处的笔中抓起最明显的那支红笔，狂草“你在哪？”几乎横贯了他的前臂。
太傻了这样，至少应该给对方留点位置写字才对。金色的字迹继而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对了，是右手，那才是这么多年来他的灵魂伴侣一直在用的留言本。
出现的是一串数字。是电话号码。
紧张一直压迫着他，埼玉知道打通电话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号码看起来似乎很眼熟，他知道的电话号码本来也没很多。
然后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了，“埼玉……老师？”
乱七八糟的矛盾心情一次性倾倒在他身上，埼玉几乎要站不直了，他咬着牙应道，“杰诺斯，怎么回事？恶作剧吗？”
“什么？”
“为什么你的号码会在我手上啊！”
杰诺斯屏住呼吸，“是您。”
“我不明——什么？”
“我马上就回来。”他说，“等我付完这只笔的钱。”
说完他就挂断了，埼玉盯着话筒足足三十秒之后，终于跪倒在地上。
一开始他只是认为这是他灵魂伴侣的一个玩笑。拿一个超高人气的英雄的电话来捉弄他？这个家伙，现在只有十九岁而已，谁知道这四年里发生了什么——
杰诺斯也是十九岁。
杰诺斯也是在四年前失去了家人和完整的身体。
金色的线条还没有消褪，那颗心还静静地躺在手上，他的红心旁边，随着他的动作就弱弱地闪着微光。真的会是杰诺斯吗？这——太疯狂了。他们的笔迹都不一样。
虽然四年的时间不短，而且杰诺斯很有可能用他新的手重学写字。
手臂上没有位置再写字了，埼玉只好把手臂翻过来在自己的手腕上动笔。
但杰诺斯的手腕构造和他的不同，为了能提供更大的运动范围，它是由关节和橡胶组成的，前臂则都是金属，而且——
而且这几年，埼玉都是用普通的圆珠笔写字的，它们没法在抛光的金属上留下太多痕迹。而红色记号笔却几乎哪里都写的上，金色记号笔也是。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埼玉开始动手在自己的手指头上画心。在杰诺斯有金属的每一个关节之间，都会浮现他的杰作。当门猛地被打开时，他只剩半只手没画完了。
杰诺斯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埼玉展开了他的手，此时已布满了一模一样的心形。
“你——你早就知道了？”埼玉喉咙发堵。
“我只是有些怀疑，老师，但是我没去试过。我从来没想过这是笔的原因，的确只有一部分笔能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万一我猜错了呢？”杰诺斯蜷起双手，摩挲这金色的笔迹。药店的小袋子在他的手肘那晃荡着。“我做不到，老师，我，我真的很想和您一直待在一起，而——”
“好了打住——”埼玉慢慢地走向站在玄关的杰诺斯，用最轻柔的力道捧住他的脸
“我爱你。”
“老师！”
埼玉凑上去吻他，触碰到他柔软的唇时，就好像尝到了绿茶和桃酥，貌似还有一点记号笔的味道？他退开来，看到杰诺斯的嘴角有一抹金色，应该是他之前用嘴咬开笔帽时留下的。
“你从会议上跑出来回我的？”
“是的。”
埼玉再次吻住了他，向后微仰，顺势让杰诺斯把他推到墙上。这些年来他都没停止过祈祷，但是知道对方是杰诺斯时，他过去的所有恐惧又卷土重来。如果失败了呢？如果他又搞砸了呢？杰诺斯只有十九岁，万一——
杰诺斯松开他，轻声问道：“我们之间还好吗？”
埼玉终于笑了出来。这是他们那么多年前第一次知道对方是男生时，他写给杰诺斯的。
“我觉得很好呢。”
好苏的设定
徐毛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