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夏日已近尾声,天气晴朗而干燥。已两日无风,草木于静处顾自生发蓬勃,只偶尔被飞鸟蜻蝶所给摇曳惊动。
今日庄中无课,弟子早早各自散去了,偌大庄园更显清静。山顶沧浪亭中,四下无人之间,伏颜二人有了一番言谈。
“与公子的回信已送达了么?”
“昨日送信人已回禀过了。”颜路为伏念换下微凉的茶水,复斟倒了一杯,推盏至其跟前。“如若不出意外,明日应可收到关于来庄事宜的答复。”
“弟子议论如何?”
“近日已禁言语,违禁者逐出儒门。”
“那两孩子之事呢?”
“远亲,族有要事,故皆归家而去。”
伏念点头。颜路将茶炉撤下,片刻后问:“师兄是想知道他二人身份么?”
“他们是何身份,与我再无关系。”伏念抬手抿了口茶,又道,“我只是可惜,他二人作为门下学生,学艺尚不精,离去得有些太早了。”
“或许,子房能为他们再另寻一个读书去处。”
伏念搁了茶盏,从座上起身,踱步至亭栏边。正似眺望间,忽而其开口问了一声:“子房这次出庄,已走了有三日了罢。”
“是。”
凭栏而立,儒家掌门人目视着远方,右手搭抚上栏杆。“记得他幼时尚还能被镇住些许,如今时日,只怕已然不行了。若是将来……”
却又无了言语。许久之后,只闻其沉沉一叹:“唉,罢了。”
身后,颜路于座上长久缄默,而后开口道:“子房为器。你我二人,石水而已。”
“然而大器者,玉圭也……可为祭。”
伏念眺望着远处庄园,阖眼继而沉声言语:“正因他与韩师兄太过相像,相像到令人戚戚忧惧。我便害怕,其终一日会重蹈覆辙,果真舍生取义,行上绝路。”
“不,”不想颜路却摇头,“不一样,子房不一样。韩师兄只得李斯一人。”
伏念听闻此语转过身来,对望颜路清明眼眸,一时沉默无言。之后他复开口道:“然而你我,又能将他护育到何日?鲲鱼南徙,顺应洪流放手一搏,他却终归有朝一日要自己只身上路。可六月息者,眼下却只尚三月而已;风之积也,不足厚,不得时。”
颜路抿嘴,良晌后轻轻一叹。他从座上起身走至伏念身边,与其一同看向远方道:“风起于青苹之末。”
两人并肩而立,遥望着夕阳于山头沉沉坠去。乌金西斜,漫天霞光成绮,铺天盖地光芒从天空泼洒下,洒遍了桑海的山林河田。小圣贤庄浸染于这一色夕辉金红之中,一如既往般安恬静谧,美如画卷。从此处望去,还可看见数盏昏黄阁灯已被点亮起,远远地温暖明晃着。
“子路……”
在这一片久久的沉谧静默中,伏念忽然开口出声问了句:“你可否怀念十年前的日子。”
颜路转头看向他的大师兄,没有言语。等回过身来,他只静静向前伸出手去,在空中微张开了手指。
而后他轻声道:“师兄,起风了。”
晚风大起,从茫茫山原往东飒然而去。这风流缘于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过叶簌簌,过草戚戚。穿林行莽,拂流过亭,将亭中两人的发丝衣衫尽数扬起,又腾腾疾奔向东海尽头。
夏日已近尾声,天气晴朗而干燥。已两日无风,草木于静处顾自生发蓬勃,只偶尔被飞鸟蜻蝶所给摇曳惊动。
今日庄中无课,弟子早早各自散去了,偌大庄园更显清静。山顶沧浪亭中,四下无人之间,伏颜二人有了一番言谈。
“与公子的回信已送达了么?”
“昨日送信人已回禀过了。”颜路为伏念换下微凉的茶水,复斟倒了一杯,推盏至其跟前。“如若不出意外,明日应可收到关于来庄事宜的答复。”
“弟子议论如何?”
“近日已禁言语,违禁者逐出儒门。”
“那两孩子之事呢?”
“远亲,族有要事,故皆归家而去。”
伏念点头。颜路将茶炉撤下,片刻后问:“师兄是想知道他二人身份么?”
“他们是何身份,与我再无关系。”伏念抬手抿了口茶,又道,“我只是可惜,他二人作为门下学生,学艺尚不精,离去得有些太早了。”
“或许,子房能为他们再另寻一个读书去处。”
伏念搁了茶盏,从座上起身,踱步至亭栏边。正似眺望间,忽而其开口问了一声:“子房这次出庄,已走了有三日了罢。”
“是。”
凭栏而立,儒家掌门人目视着远方,右手搭抚上栏杆。“记得他幼时尚还能被镇住些许,如今时日,只怕已然不行了。若是将来……”
却又无了言语。许久之后,只闻其沉沉一叹:“唉,罢了。”
身后,颜路于座上长久缄默,而后开口道:“子房为器。你我二人,石水而已。”
“然而大器者,玉圭也……可为祭。”
伏念眺望着远处庄园,阖眼继而沉声言语:“正因他与韩师兄太过相像,相像到令人戚戚忧惧。我便害怕,其终一日会重蹈覆辙,果真舍生取义,行上绝路。”
“不,”不想颜路却摇头,“不一样,子房不一样。韩师兄只得李斯一人。”
伏念听闻此语转过身来,对望颜路清明眼眸,一时沉默无言。之后他复开口道:“然而你我,又能将他护育到何日?鲲鱼南徙,顺应洪流放手一搏,他却终归有朝一日要自己只身上路。可六月息者,眼下却只尚三月而已;风之积也,不足厚,不得时。”
颜路抿嘴,良晌后轻轻一叹。他从座上起身走至伏念身边,与其一同看向远方道:“风起于青苹之末。”
两人并肩而立,遥望着夕阳于山头沉沉坠去。乌金西斜,漫天霞光成绮,铺天盖地光芒从天空泼洒下,洒遍了桑海的山林河田。小圣贤庄浸染于这一色夕辉金红之中,一如既往般安恬静谧,美如画卷。从此处望去,还可看见数盏昏黄阁灯已被点亮起,远远地温暖明晃着。
“子路……”
在这一片久久的沉谧静默中,伏念忽然开口出声问了句:“你可否怀念十年前的日子。”
颜路转头看向他的大师兄,没有言语。等回过身来,他只静静向前伸出手去,在空中微张开了手指。
而后他轻声道:“师兄,起风了。”
晚风大起,从茫茫山原往东飒然而去。这风流缘于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过叶簌簌,过草戚戚。穿林行莽,拂流过亭,将亭中两人的发丝衣衫尽数扬起,又腾腾疾奔向东海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