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哥哥屋】
@朱慈翊-
开宴当天，哥哥搞到桃园赏花宴座次表，兄弟二人一起出发，派小太监去座位涂朱砂墨，大计告成，只等老师们出丑。

今日桃园有宴。
届时宫内轮值的翰林院侍读与大本堂讲读官们将与吾等诸皇子一同赴宴，以合桃李满天下尊师重道之意。
午后，早早被穿戴整齐，坐等慈翊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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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有宴，早早起身，由盥洗宫人细细梳洗一番，复是穿戴好周正行头赴大哥屋中。
桃园赏花宴历来是此时差不离儿，本着桃花盛放的季时，民间已是桃李争妍，更毋庸说钟鸣鼎食的皇城。由是，惯里无异，特设此宴来宴请皇亲国戚、名官显宦，把酒言欢，共赏良辰美景。而儒师入宴，更是秉奉了“桃李满天下”的如意兆头。是以，翰林院侍读同大本堂讲官会按例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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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大哥亲络，略去通禀便快步行至其屋前，启门。见大哥亦已侯我有时，遂上前挽袖行了一礼，复启唇。
‘ 大哥可收拾妥当了？ ’
我二人自是知晓，此收拾非彼收拾。

“妥了。”我受他一礼，笑将腰间坠的玉匕解下来，着小柏递过去：“哥不耐烦东挂一个荷包西挂一个玉佩，繁繁琐琐丁零当啷的。这个给你，它更衬你这身衣裳。”
又示意他看案角搁的座次表：“西北角那一桌，桃花尤胜，可真是赏景宝地。”
西北角那一桌，红木椅子上涂了朱砂墨，可真是赏“景”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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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唇角勾笑，伫立一旁。眼风斜去，小柏已然恭谨接过玉匕，心中自是知晓一二，也同小柏弯了稳妥笑弧权作嘉许。大哥话尾甫落，旋即瞟去那紫檀雕螭案上头摆着的座次表，挪了步子信手拈起，再细细扫过，墨眸已然蕴着悠然自得之意。
搁下座次表之时，指腹在其当间儿摩挲打抡，想来夫子出丑这档子事已然瓷实了。所呈笑意更是深上几分，调侃道。
‘ 届时有这么好的风水宝地，我哥俩定也要仔细欣赏这等好景。 ’
侧首，冲垂首而立的小柏道，几分得意。
‘ 到时候小爷定少不了分你口酒喝。 ’

摆手拦住：“不必赏他酒，他不喝。”
酒利尿，于阉人而言，既要伺候酒席又频繁想出恭着实不好受。我自启蒙来，便知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略体恤宫人一二是应有之意。
边说边蹬上小皮靴，向外走去：“慈玗、慈斌自从封王开了府，整日连影子都摸不着。慈翊弟弟，等你出宫以后，切记时常回来玩。”
屋外晴空朗朗，一丝云也无。我仰头望了望天，跨过足有我小腿高的朱红门槛。而后小大人一般，负手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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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了大哥简言提醒，倒也念及小柏走动频繁，不宜饮酒。是我未作熟虑，失了周全。遂随之颔首，略了此事不提。
见大哥起身蹬靴，紧随其后徐徐行去。复闻大哥寥寥数言，眼睑稍是垂阖，视线往掌心一拢。从前多盼着宫外头，现今竟也平添几分离愁。遂抚淡了眸中几分少年恣意，薄唇提勾弯出稳妥笑弧。
‘ 自然会的。 ’
跨了门槛，负手而立，抬眸望天。澄亮晴朗的碧空，竟是如同打磨光滑的玲珑玉翠，捕不到一丝云彩。偶有雀儿驻足高啄檐牙，解了垂脊走兽寂寞，却又翩然跃飞去。
宫里头的天见惯了，我终究是要辞别这块儿生我养我的地界，去闯闯外头，看看外边儿的天。
言语间，同大哥前去赏花宴。

“记着就好。”自然大方拉住慈翊弟弟的手。“时候不早，咱们走吧。”
他的手皙柔，指节细长，是文人握笔的手。不似我，天生骨骼结实，筋肉厚，一双手掌也比同龄人大出一截去。纵使我们兄弟拥有同一个爹，甚至母妃互为堂姐妹，血缘上不能更亲近了，可他与我，仍是如此不同。
偶尔也在想，为何同父异母所出的子女，相貌会呈现出这样大的差异。也许再长大些，见多识广些，便能想明白了。
抛开杂念，煞有介事地命两宦人前头引路。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队宫女，撑伞捧巾香炉果饼一应俱全，伺候两位殿下直向桃园开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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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的手牵过我的手时，掌心附着的温暖在指缝间洋洋溢着。顾姨母早去，于他而言，除却同他一母同胞的归晚，我便是同他骨血相融的左右手足。于我而言，他是我的兄长，亦是我打小儿便羡慕的榜样。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成为大哥那样的人儿。而我不曾料想，这些思绪在若干年月后，竟为沦为可笑的一纸空谈。
‘ 大哥，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是么？ ’
甫出门，舆驾既全，迤逦浩荡的一水儿扈从躬身随后，乌泱泱地将二人牢牢实实笼住，而两宦人则于眼巴前儿引路。默然挪着步子，抬了蕴着温和笑意的眼眸，挽了亲近热络的声线，没有缘由地将话儿自喉间蹦出。

“是。”
我点头，余音飘散在了宫城永远冗长的甬道中。喧哗过后，只余一地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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