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日常(二)生辰
盖安一岁半了,是该跌跌撞撞地会走了。卫庄很有耐心地把儿子拎起来,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又跌倒在地上,冲着他笑,还吐泡泡。
“呵,我卫庄的儿子,怎么能不会走路。”
盖聂面无表情:“难道你要他马上飞?”
及时推门进来的白凤把小子一把抗起:“叔叔带你飞。”
卫庄站起身,迤逦的长发就落到了身前。
“你让白凤来的?”
盖聂道:“出生到现在,安儿未曾办过生辰。算算日子差不多。我想……”
卫庄沉思了一下,照他以往在韩国的吃穿用度,如今的柴米油盐实算简陋,上不了台面。其实往年他在流沙时,也不曾亏待过自己的。未曾想和盖聂长居鬼谷后,居然清淡了起来。之前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卫庄的儿子,倒确实不能比别人差一分半毫。不但要办,还得办个大的。念及此处,即便此刻出门见到墨家一行人,卫庄也忍了。
呵,还有什么比让盖安这小崽子出现在墨家面前,更令他愉快的。
卫庄不但没有怪盖聂多事,反而笑了笑。勾起嘴角:“师哥,想不到你这样疼爱安儿。”
他脾性与往常不同,盖聂面上不显,心中却防备了几分,不知道师弟又要耍什么花样给自己下套。他略略蹙眉道:“安儿是你我的孩子,缘何你认为我不疼他。”
“唔,比如教他削木头?”
盖聂平静地纠正:“那是剑。”
“哦。”卫庄不以为意,走到盖聂面前,两人呼吸交融,发丝交错。他师哥虽不年轻却仍清俊的脸上平静无波。剑圣就是如此的。什么时候都能很平静。显少有动怒的时候。而卫庄一向以挑战他的底线为乐。
“师哥。”他说,“你的端木姑娘,也来了?”
盖聂的眼神一下变得深邃。
卫庄喜欢拿端木蓉说事。说了一年不算,年年旧事重提。他当然清楚卫庄那点不能呈之于大堂的趣味。只是回回都要解释一番,实在心累。
盖聂看着他,卫庄很有兴趣地等他回答。这回要说什么呢?在下与端木姑娘只是朋友。亦或是,她与我有救命之恩。再者,你不要胡闹。诸如此类。卫庄承认,他就是喜欢拿话头刺盖聂,看他面上浮现无奈之色。
“小庄。”盖聂眼神忽而柔和下来,郑重道,“我只说一次。你记着了。”
“我对端木姑娘只有救命之谊。”
看吧。果然如此。
卫庄这样想。
却听盖聂又道:“盖某家中已有挚爱,并与之育有一子。此生不渝。”
言毕他道:“想来诸位朋友已到,我去接待。外面风大,你出门披件衣服。”转身之际,还在卫庄嘴上吻了一记,眼角带着促狭。
徒留卫庄目瞪口呆。
可以的,盖聂。
门砰地一声被推了开来,外头风确实大,风中吹来一只小团子,像炮弹一样冲到父亲怀里,卫庄不及妨就把团子揽了外满怀。然后嘴上又被亲了一记。盖安伊伊呀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留下口水又被白凤带走了。
卫庄:“……”
他擦了擦嘴,眼神阴沉。
可以的盖安。
真不愧是父子。
屋中场所太小,放不下这么多人。可是后面的竹林中,有偌大一块地方,是盖聂之前砍了竹子新修葺的。夏时热,卫庄有时与他搞别扭,转身就要走,一走就在竹林练剑,一练就是一晚。盖聂心知这个师弟兼枕边人脾气倔,索性专门为他修了个屋子,方便他夜宿。虽然总归到半夜还是被他捉回去。
以天为庐,石桌边坐了一圈人,笑意吟吟,今日便不分你我,都是前来道喜的客人。盖聂做了许多拿手好菜,一样样端上来。风吹过,竹叶飘乎而下,落了一叶在酒杯中,平白送了些涟漪。更觉洒然。荆天明已然成为俊秀青年,率先端起杯子,朝盖聂道:“敬大叔。恭喜大叔家有美眷,喜得麟儿。”
众人:“……”
还好美眷不在。不然这饭怕是就完了。
盖聂微微一笑,算是受他一礼。他扶持天明数载,不论天明如今地位如何,总算得上半个父亲。承子一礼,并不过份。
“只是。”天明话头一转,“有了安儿,大叔别不要天明啊。”
这话颇有些酸溜溜,仿佛家中长子因为多了个幼弟,而失了宠爱一样。一个是兄弟相托,一个是骨肉血亲,前者多半是要担心这正儿八经的儿子,会夺走对方全部宠爱的。
不等盖聂回话,高月先拉了他一下,嗔道:“亏你好意思,和孩子争宠。”
荆天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
盖聂宽厚道:“不妨。安儿还小,天明往后多照拂一些。”这话里,既是把儿子相托,变相认同了天明的亲属身份,又是替盖安多谋了墨家一条路。其实不论盖聂或是卫庄,都是信奉强者的人,唯我独尊。卫庄做在脸上,盖聂藏在心中。本质上两人都一样倨傲。有了儿子后,盖聂想的比以前要多。打算的也比以前多。这或许是因为世上多了一个珍宝,令他不得不愿为之付出一切。父母心,血肉情。有了亲生骨肉后,他算是明白了。
盖安被赤练抱在手里。乐得连爹也不要了。
他尚小,大眼睛盯了赤练的胸半晌,凑上去蹭了蹭,天真无辜地留下一堆口水。
“啊。”他说。
赤练:“……”
她狐疑地问白凤:“这小子是不是占我便宜?”
一个与卫庄盖聂长得很像的人占她便宜,虽然这还是个孩子,但刺激还是挺大的。
盖安年纪虽小,整日在谷中所见只有父亲两位,很少见过女人。此刻一下来了这么多漂亮的姨姨,个个又香又软又甜,蹭上去还绵。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被众人传来传去抱了半天,最后落在一双温厚的大掌中。
这味道熟悉。
清爽又干冷。
一下令盖安从温柔乡中回过神来。他扭着小屁股转过头。果然是他爹。
“啊啊。”他流着口水,一头扎进了卫庄的怀里。使劲蹭。虽然没有姨姨软,没有姨姨香,可是爹爹身上的味道最令他安心。卫庄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如果知道,大概能一脚把他踹进溪流里,既然能思春了,说明可以练功了。
卫庄与墨家向来不对付。不出言讥讽已然是客气。此刻见儿子脖子腰间俱是金锁玉佩,轻轻哼了一声,就当是与他们打过招呼。墨家知趣,不与他多说。
盗拓咋呼,活跃着气氛招呼大家吃菜。于是其乐融融。
间隙里,盖聂摸了摸卫庄的手,微凉。不禁不赞同地皱起眉:“让你多穿一件。”
卫庄冷声怼:“穿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是女人。”
卫庄生盖安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没养全,遇风容易冷。他总是在这上面格外当心一些,偏偏卫庄自己浑不在意,盖聂心想,不能随他任性,总要想办法。
端木蓉趁着众人调笑,往那处看了一眼。正见到盖聂探着卫庄身上的温度,劝他添衣。盖安在卫庄怀里,摸了摸盖聂的脸,小手就被他拿了下来,握在手心中。面上全是温柔。
风声飒飒,友人笑语。年少心动一下浮上心头。恍惚间她想,原来这个男人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会关心,会责备,会藏起剑锋,柔情似水。师父说不要爱上与剑为生的男人,其实也不全对。只是这个拿剑的人,另有所爱罢了。
盖聂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望过来,客气地朝她点了下头。
端木蓉略一颔首,算是应了。她收回视线,与雪女在一旁说话。
看。她终是客人。得来客气的招呼。
这天下只有一个人,能令盖聂动怒,令他斥责。因为他的所有爱,全在那里了。
卫庄禁不住盖聂的唠叨,转身离开。盖安在他怀里玩着他的头发,一家人慢悠悠地走着,忽听怀中孩童口齿清楚地叫了声:“爹。”
两人俱是一愣。
盖聂盯着盖安:“你再说一遍?”
卫庄看了他一眼。啧,年纪不小,居然这么激动。
可是盖安却又啊一声,似乎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令他爹十分高兴的事了。
不过……
卫庄若有所思:“差不多可以让他扎马步了。”
盖安玩头发的一顿:“……”一种危机感令他下意识选择了闭嘴。马步是什么东西?好像不太好玩的样子。是每天晚上爹爹他们玩的那种吗?那谁来和他玩?
两年后盖安顺利的成为了鬼谷的山大王。
同时顺利地被他爹扔在外面天天扎马步。
他当时就想,还不如晚上爹爹们玩的那种呢。
不过幸好他没有说,不然卫庄大概又能把他一脚踹进溪水里。
TBC
姑娘们好!每天被小庄帅醒的楼主…………又是流水账一样的日常,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