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宇文楝珣

执手终老的那个人，终究不是最初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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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晚上，春日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昨日熟悉的校园，宽敞亮堂的走廊，窗明几净的教室。来的太早的女生在气喘吁吁的爬上四楼之后，一抬头就瞥见了正站在走廊尽头，凝神望着窗外的银白发男生。
踟蹰片刻后还是蹑手蹑脚溜走了的女生，却在走进教室后又后悔起来。而等她决定走出去跟对方说上一句“早晨”的时候，却发现男生已经回班了。
冬日里惨淡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投射进来，却没有带来任何温暖的感觉，空荡荡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春日之前见到的场景就好像是一场梦。
那确实只是一场梦。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春日小心的起身，赤脚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走到落地窗边边，然后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整晚的降雪已经将外面的世界连成了剔透却苍白的一片。远处有黑色的人影在房屋前移动着，似乎是想趁着雪停，赶快将门前小路上的雪铲干净。
突然明亮起来的环境似乎惊扰了床上原本还在安睡中的男人，春日看到他不耐的翻了个身，轻笑一声后赶忙的将窗帘拉好，然后裹上起居服趿着拖鞋走出了卧室。
来美国已经七年了，她依然不太习惯这种一夜之间就能铺满整个世界的大雪。就好像她的名字一样，她注定是不怎么喜欢冬天的。
只不过，今年的这场雪，却突然让她梦见了七年又七年之前的那个清晨。
梦中的天空是看不出颜色的晦暗一片，但在清醒之后，春日却清晰的记得那一天也像这一天，在前一天的晚上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
梦和现实总是有差别的，毕竟，在梦中消失的男生，在真实的世界中却一直站在窗边，在女生有些慌乱的走出来后，他突然回头，然后带着一脸胸有成竹的笑容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千天，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春日？
时至今日，春日还清晰的记得男生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表情，以及微微低头嘴角含笑的姿态。她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往后的七年又七年里，再没有哪个男人，用同样精确而细心的方式对她表白。
因为从来都不曾出现，所以绝对不会认错，也绝对不会忘记。
虽然同为立海大的学生，但对于国中三年都没有同班过的伊贺颜春日和仁王雅治来说，他们的初次相逢之所，却是很不浪漫的课外补习班。
在正式接受告白成为仁王的女朋友的那个早上，春日对着手机上的万年历算了很久，最后半是惊喜半是内疚的将那个倒退了一千天的日子写在了草稿纸上，之后又正正经经的存在了手机中。
事实上直到今天，春日都只能凭着那个“一千天”推算她跟仁王初识的那一天，就算对于国三的她来说，国一时的发生事情都好像是失效的胶片电影，只留下不多清晰的片段，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分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所幸春日只是忘记了初识的具体时间，在那一千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那些跟银白发少年有关的片段，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他叫仁王雅治，是网球部的成员；他讨厌阳光，喜欢骗人，但面对女生的告白却会异常认真的拒绝；他在国二时有过一个漂亮的小女友，最后却因为问出了“你选我还是网球”这种愚蠢的问题与他分手；他的双打搭档是自己班上的柳生比吕士，但他们的关系却没传说中那么亲密；他理科很好，却依然跟自己一起上以数学而出名的课外补习班；他经常嬉皮笑脸的跟自己谈起球队里的成员，却一直对自己的队友怀着尊重和敬佩的心情；他在走廊上碰到自己时尤其喜欢用上“噗哩”的口癖来说话，他也以“不看就过期了”这种理由邀请自己去看电影；他在那一千天的时光中从一个脸蛋圆润的小正太长城了眉目清俊身形颀长的少年；他跟她从陌生到熟悉，平日里的点点滴滴汇聚起来，最终变成了那一句冬日清晨的告白。
七一定是个很神秘的数字，窝在客厅沙发上的春日紧紧握着手上的咖啡杯。直到想起的时候，她才惊觉，原来那些细节，竟然在沉睡多年之后，一旦被唤醒，依然眉目清晰，纤毫毕现。
在正式交往之后，他们确实遇到过很多情侣间会遇到的问题，而在年级愈高之后，之前那些情侣间的小摩擦渐渐开始混杂学业压力或者复杂人际，作为校队主力的仁王也为了全国连胜这种目标日日辛苦的训练着。春日不是没想过对着偶然忽视自己的男友抱怨几句，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起了仁王国二时的那个女友，最终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抱怨，也只是变成了语气关切的慰问短信。
仁王想必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所以他时常提议两人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虽然碍于网球社的加练，这些约定往往只能实现一半。而直到高三那年他们终于完成了国中时没有完成的三连霸后，在赛后只有主力及其家属成员参加的小型庆功会上，一向不苟言笑和春日关系平平的真田，却在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专程敬了她一杯酒。
而两年后在同一家烤肉店里，已经大一的切原赤也大大咧咧的端着酒杯凑到春日面前，只不过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当年的“伊贺颜学姐”变成了言简意赅的一句“嫂子”。

那个时候春日就读于京都大学，而仁王就读于东京工大。就算是所谓的“异地恋”，春日依然对她和仁王的关系抱有极大的信心，她总有一天会变成切原赤也名正言顺的嫂子，区别不过时间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