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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惨白，眼中的空洞就像漫无边际的黑夜，他的声音沙哑，“你不是坚决要走？你不是拿着自己的性命赌我要不要放了你？把你恨到骨子里的人千刀万剐再走如何？”
　　我的手被他用力带了下去，血肉模糊下隐隐露出了白骨。
我想起忘川之上，他抱着我在空中旋转，他的话萦绕在我耳际。‘我陪你跳。’
　　我们都不知道跳下去是否还能活着回来，算不算是殉情。忘川之水，在于忘情，忘爱，忘忧。可他忘却的，只是我一个。
　　可偏偏天神就是喜欢捉弄人，丹蚩一战，他宁愿选择摘下阿翁的头颅邀军功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已注定不可扭转。
我波澜不惊的看着他，“李承鄞，以前为了太子之位你不惜利用我的感情，如今你做了皇上才又想起要与我谈情说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又凭什么希望事事都如你心意？”
“是。”他低下头，浓密的睫毛耷拉下来，泪水一串一串的如同断线的珠子。“我早已拟下免罪书，小枫，你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便没人拦着你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仇恨占据我的脑海，我握紧匕首毫不留情剜了下去。
他突然仰头嘶的一声。我才看刀刃下划开的是一条旧疤。这条旧疤偏离要害却也几乎与心脏相连，两年前，丽政殿遭遇刺客，李承鄞为我挡了一剑。
那时我守在他的床边，不吃不喝几天几夜，我真的好怕他再也醒不过来，忧心如焚的心情似乎再次涌上心头。

可这一切谁又能为我做保他不是在演戏。
他可是李承鄞啊，就在几个月前顺势利用了那条腰带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父皇，还把众人骗得团团转。
何谓本性，狐狸始终是狡猾的狐狸。
我敛去眼里的忧虑，将英吉沙匕首扔在了床上，冷静道“你的把戏我没心情再奉陪了。”
我起身推开了门扇，宫娥们见状都惊恐万分。太医连忙冲上去为他包扎。
只见李承鄞眼底几分痛苦，他捂着伤口，嘴唇变得苍白“别走小枫，求求你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便听到太医和宫娥们急促叫着陛下。
　　我头也不回，但是我又能去哪里？皇上在蓬莱殿受了重伤，哪怕有一纸免罪书，悠悠众口，我怎么可能安然的离开皇宫。
　　永娘和柳苏苏迎了上来搀着我，一脸焦虑，“这是发生了什么，皇后娘娘可还好？”
　“我没事。”我道。

第二十四章
　　永娘扶我去偏殿没多久年易瑶就带了一批羽林军说是奉太皇太后懿旨要将我就地阵法。裴照在紧要关头拿着免罪书并立证是皇上的亲笔，年易瑶无奈才又挟持我去见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老态龙钟地伏在李承鄞的床旁抹着眼泪，一边叫唤着李承鄞的乳名。
裴照呈上了免罪书，太皇太后接过看了一眼，“现在鄞儿生死未卜，哀家暂且不拿你的性命，即刻起你就去万佛寺用血抄写佛经，每日为他诵经祈福。倘若皇上有什么差池，哀家便拿西洲是问。”
我被押解万佛寺，吃住都在那里的后院。我身边除了一个太皇太后派来的宫娥再没有其他下人。与其说是宫娥，实际上是派来监督我的。太皇太后每日都会让这个宫娥捎去我写的经书以确定我是不是用心在写，是不是用的血。那个宫娥看我是戴罪之身，从来不听我的使唤，只是把斋饭送来便站在一旁。
有次永娘大半夜偷偷跑来告诉我，西域各大小邦族不知从哪里得知我的皇后之位不保，见西洲没有依仗便纷纷入侵西洲土地，烧杀抢虐无所不用其极。
我一口一口的吃着永娘带来的糕点，眼泪簌簌往下落。终究是我要与他纠缠不清，就像那纸婚约，澧朝看在西洲作为兵家要塞，屈尊和亲。自那时，西洲无时不刻都在仰仗着澧朝这个后盾，这个政治和亲非常有效，几年来西洲空前的太平。
　　我开始担心李承鄞的伤势，我开始关心他有没有醒来。我知道，他是保住西洲的筹码。
我向宫娥询问李承鄞的情况，宫娥玩着手指，冷嘲热讽，“谁跟着您啊谁倒霉，永娘那么称职的人都被挨了几十板子。娘娘还是潜心诵读佛经，休要问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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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大概是中午，我跪着念了好几个时辰的佛经。
“小枫，我好了，我已经好了。”
我转身，李承鄞穿着月白色的单衣，外面套件紫貂端罩。他的脸色苍白，但眼里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他咳了几声转而温柔道“小枫，我们可以回去了。”
“也是娘娘的精诚所至。”李承鄞身边的宫娥搀我起来，“陛下醒来只是搭了件翻毛外褂就直奔万佛寺来请娘娘回去哩。”
“李承鄞，我答应你乖乖留在中原做你的皇后，绝不再有别的想法。”
　　他愣了一下，“西洲的事情我会解决。”
“我还有一个要求。”
“好。”
“我可以随时出宫，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束缚。”
“好，但是让裴照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可以吗？”他是第一次用询问的语气征求别人的同意，好像很怕我会一口回绝。
“是监视吧？”我轻笑。
“不，不是的小枫，我保证，我对天发誓绝不过问裴照你的行踪。”他很着急的用手比划着，极力为自己辩解。
他紧张的样子实在让我有点想笑，但我还是憋住了。
我朝他点头，“可以。”
　　

第二十五章
我回宫的这段日子过得还算平静，李承鄞差谴了两万精兵任我二哥调用，西洲的风波总算平息。在太医的调养下，李承鄞的伤势很快就痊愈了。
宫娥们近几天总是背着我窃窃私语，我问她们却都唯唯诺诺答不出个一二。我觉得很不对劲便问了永娘，原来是传起我和顾剑那桩事，看来有人还是坐不住了要整我的。
说什么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被刺客挟持，几夜未归竟毫发无损的回来。
永娘焦急道，“都是些闲言碎语，娘娘不必往心里去。”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见旁边宫娥都在，便提高了几分嗓子，“我和那刺客不过是在森林的木屋住过了几宿，携手赏了上京的青山秀水，一起过了上元佳节，只是这样罢了。”
我这样品性不端的还能做皇后人人都觉得是个奇闻。多个人认为少个人认为又有什么不同，这些事都无关痛痒。
李承鄞自那次自残事件后脾气似乎大有转变，他从来不向我发火了，也从来不强求我做不乐意的事情。比如这个传的沸沸扬扬的谣言，他跑来蓬莱殿紧紧抱着我，“小枫，别的我不在乎，你能在我身边我就都足够了。”
他喜欢叫我去甘露殿给他研墨，我有时不想去他就让时恩把那天的奏折都搬来蓬莱殿批阅。只要他手上没有工作就总是攥着我的手，他说我的身体虚寒不能冷着。
睡觉的时候他喜欢将我圈在怀里，好几次我看到他眉头紧蹙极力地克制。他深深吸了口气，“这些太医太没用了，也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
　　“你要是忍不了大可以去找别人啊。你后宫佳丽那么多，耗着多可惜。”
“是挺可惜的。”他啧啧道。
“你倒是去啊，现在就去。”我撩开被子，一脚朝李承鄞蹬了过去。他一把抓住我的脚坏笑道，“臭脾气该改改了，你这是要我大半夜上哪里去？”
“你想去哪就去哪，别赖在蓬莱殿就行。”我瞥了他一眼，蹬脚从他的手里挣开。
“我就喜欢你这里。大慈大悲的娘娘就收留了在下吧。”他可怜的眨巴着眼睛。
“你求我啊。”我白了他一眼，话刚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得寸进尺。
　　“求求你了，好不好嘛？”李承鄞突如其来的撒娇令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天以后太医们往来蓬莱殿更加的频繁，蓬莱殿从早上到晚上从未间断的送来各种补药补品。
我索性喝了一碗就全都倒掉了。太医们没辙被李承鄞训斥的时候也只能大吐苦水。
“小蔷薇都快满一岁了，小枫你不想早点有我们自己的宝宝吗？”
“不想。”决绝的两个字。
就算我出于西洲的立场和亲，我也不该和他有孩子，我的孩子不该生下来和我一样心怀仇恨，更不该叫灭族仇人作父亲。
“好，我知道了，我不勉强你。”他说着，脸上闪过失落。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窗外的风呼啸而过，裹挟着三三两两的雪花飘到了他的额头上，一片片的雪白立刻变得晶莹的小水珠。
他叫永娘找了灰鼠袄给我披上然后牵着我一路小跑去了梨园。鹅毛一样的雪花漫天飞舞着，到处银装素裹，粉妆玉砌。他埋下身子捏了个雪球朝砸过来，这一幕突然让我想起我刚入宫那会儿，尽管那时候失忆，尽管明知他中意的是赵良娣，我还是不可自拔喜欢上了他。一样的梨园一样的大雪，我们那样欢乐的嬉戏。
不同的是我再不会像以前那样给他回应互扔雪球。
我的变化他不是没有感觉到，那些小把戏留着去哄哄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可能还会有些用。
他抚了抚我头上的雪，拉了灰鼠披的帽子给我戴上。他敛了方才的尴尬，“也是，不该让你出来着凉的。”

第二十六章
　　后宫里的大小事都该由我审批和盖金印。听永娘说我以前总是不上心，这些活全被李承鄞偷偷揽下了。我说他怎么每天睡得那么晚。
今天是米罗和王肖的大喜之日，我当然有必要出宫一趟。因为可以正大光明从宫门走，每次都不用再乔装打扮，的确省了很多时间。
米罗酒肆到处挂满了大红灯笼，可谓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米罗呀米罗，总算是把你嫁出去了！”我喜极而泣，仿佛是个对女儿依依不舍的老母亲。
米罗头上戴着一朵粉色的绒花，一身鲜红色的罗纱裙，她走动时就像一只飞舞的美丽蝴蝶。她的肌肤白皙的就像瑞雪一样，眉若柳叶，清浅剔透的眼眸却能有勾人魂魄般的魔力。不同于小家碧玉，她更像炽烈酒那样俘获人心。
她看着我哈哈大笑，举起被子向我们敬起酒来，“今晚不醉不归啊！”
今晚米罗酒肆真的是座无虚席，米罗所有认识的朋友都来捧场了。裴照和洛熙也来了，奶娘抱着小蔷薇，肉嘟嘟的小手，水灵灵的大眼睛十分招人喜欢。米罗开玩笑说谁家要是先生个儿子就跟小蔷薇结娃娃亲。见我这么喜欢逗蔷薇，洛熙笑道“你呀肚子争争气，赶快给我皇兄生个大胖小子，哈哈。”
我凑近给洛熙说了句悄悄话，她笑得更乐了。裴照和米罗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的啥呀，这么开心。”
“不能说！”洛熙看着我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当然不能说了，因为我说至今没怀上孩子的原因其实是李承鄞不举。
　　每个人都挨个吃了米罗和王肖的敬酒，裴照却是个例外，他滴酒未沾。洛熙一脸幽怨地看着我，“哪里才是不喝酒，他奉命保护你的安全真的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皇兄就是在剥夺我和裴照的幸福。”
“裴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天这种日子你怎么能不喝酒！李承鄞那里你放心，我保证不说！”我斟满酒杯递了过去。
“不是还有裴然，裴然可以护送小枫回宫。”洛熙的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洛熙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温婉，现在可以这样由着性子说话，足以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等等，裴然是谁？”我一脸茫然。
“裴然是裴照的三弟。我不管，小枫你明日就让皇兄撤了裴照这个差事，裴然完全可以胜任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们一个二个哪管裴照乐不乐意，开始给他灌酒。

我六月十八号以后会经常来更文的谢谢大家理解呢，往后我尽量写甜宠一点。让李承鄞把小枫宠成小公主

续章28
　　夜色渐浓，洛熙派了侍从将醉酒的裴照送回了裴府。宫里的马车还在外面侯着，前面站了一个抱着剑的锦衣男子。
那男子走到我们跟前拜了拜礼。洛熙朝他道“裴然，今晚你务必将小枫安全送达。”
“包在我身上。”男子挑眉一笑。
　　要不是洛熙亲口说，我们都不敢相信这是裴照的亲弟。除了身量相近，裴然完全就是一个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宫娥扶我上了马车，我挥了挥衣袖与洛熙他们道了别。
回到皇宫，李承鄞早早的等在了殿中，“你怎么出宫这样晚才回来。”他上前抓住我的手，俯头间可能闻到了我身上的扑鼻的酒精。他眉眼低蹙，“你还喝酒了。”
回到暖和的蓬莱殿乏意顿生，我撒开他的手，“是的，只小酌了几口。”
他朝殿外看了看，“裴照呢，他没护送你回来？！”
“对了，正要与你谈一个事。”我拉着他的手，态度变得诚恳起来，“你也知道的，洛熙和裴照成亲那么久了裴照基本没时间陪陪她。总不能因为我想出去玩就耽误人家的良辰光景吧。何况你还是他皇兄。”
“可我信得过的只有他。”
“裴照多累啊，早上练兵，中午巡逻，晚上还要陪我折腾。”
“你要是心疼了就少点出去。”他板着张臭脸，似乎不肯退让。
“要不然以后就换裴然保护我吧。”我朝殿外叫了叫裴然。李承鄞满脸的不解。我道，“裴照的弟弟，裴然，你该是见过的。”
　　裴然进殿拜了拜礼，“皇上万福金安。”
李承鄞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许久不见你身量长高了不少啊。”他脸上挂着一些笑意，“可裴照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先斩后奏。”
“昨夜赴宴，兄长也是无奈喝了别人的劝酒，唯恐娘娘不能安全送达这才将任务嘱托给我。还望皇上恕罪，不要迁怒到兄长才好。”裴然俯首诺诺的叩拜着。
见李承鄞不依不饶，我走到他身侧拧了拧他手臂上的肉。要是再这样僵持下去，裴然裴照被定罪了不说，洛熙那里也不好交差啊。
李承鄞疼的脸色绷的铁青，他忍着疼朝裴然挥了挥袖子，“这份差事既然你接了，就得担起砍头的责任来，退下吧。”
裴然道了谢主隆恩便退了殿。
裴然才刚走，李承鄞抬手在我面前晃着，“我的好皇后，手都被你拧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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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鄞攥着我的手，问道“你今日赴的谁的宴？”
他曾经答应我不过问我的去处。
“一个朋友成亲？怎么？”我同样不想与他说得太多。王肖的故事太多了，况且他曾经帮我出逃。按李承鄞的脾气，虽然王肖救过我，但他最多只能求个安乐死的权利。
“不怎么，若我每日没有那么多的公务，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了，小枫。”
我不再说话，也许又是他唤起我的乳名，令我心头一颤。那个灵魂深处的，我难以忘怀的少年这般叫着我的名字。
这晚他依旧留在蓬莱殿就寝，几个奴婢伺候沐浴更衣后我便上了床榻。他像往常一样恳切的望着我，我吹熄了宫灯，“殿下为何不去年氏那里？”
“我不会为难你，能一直这样看着你就好，你也不要再赶我走了。”他伸手揽在我的腰间，喃喃道。
这几日我都很晚才起床更衣，虽有些闲话，但李承鄞吩咐了，任由我睡到几时。其实我是醒着的，只不过下了床又能如何，不也是一样的发呆么。我倒是有些可怜他，天还未亮，他就起了。他以为我还在熟睡所以总是蹑手蹑脚，宫女们只得提着胆子轻轻为他梳妆换朝服。
永娘帮我梳着发髻，她一直叮咛，“历朝历代，侍寝妃嫔都该提早起来伺候皇上的，娘娘应该早起给皇上行行礼节。”
“知道了，永娘你不要这样为**心了，李承鄞不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话刚说完，我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止不住的干呕。
永娘见势，像是得到什么好消息一样愁眉苦脸骤然变得开朗，“传太医，传太医。”
　　“永娘，不用了，我是什么状况我心里清楚。”永娘真真是可爱，多半是以为我怀孕了。
“娘娘，这事千万马虎不得，若不是有喜了叫上太医来瞧瞧也好。”
太医为我号脉，众人都屏息凝神，仿佛都在等着太医宣布好消息。然而注定是要落空的，太医说是我的旧疾落下的病根。
　　到了晌午，永娘差人送来几支冬梅，说是今年的梅花开的甚好，我一瞧确是如此，几根枝丫上嫣红的花瓣，大漠的冬天不常见到这样美丽的花朵。
年氏听闻我请了太医便命宫女捎来了棠梨煎雪，说是润肺养心。柳苏苏接过端了上来，清浅晶莹的汤汁，酥梨淡淡的清香。不得不承认，年易瑶真算的是个贤惠之人。我正要尝上一口，忽然瞟到那宫娥故意躲避我的眼神。是，年易瑶不会这样好心。“永娘，赏金叶子。”
宫女接过金叶子诺诺扣头，我道“行了，你快回去吧，替我谢过年妃。”
　　宫女打着颤，“年娘娘还嘱托奴婢，若是皇后娘娘喜欢今后每日都给娘娘亲自做来羹汤。”说完宫女便退下了。
　　

　　第二十九章
　　我喝下几口棠梨煎雪，待年易瑶的宫女走后我全如数吐了出来。我命永娘叫了太医，嘱众人退下后太医验了验碗里的汤羹，“娘娘，这，这汤羹里有一味藏红花，会使小腹痉挛收缩，若是有孕之身便致小产。”
“若是无意喝下几口？也该无什么大碍吧？”
“喝下几口并无大碍，若是长期服用，想保住腹中胎儿，只怕天神下凡也只无济于事。”
“我知道了，今日验汤一事切记勿向他人提起。只当是找你来替我再把把脉。”
“微臣谨记。”太医诺诺道。
我让柳苏苏送了太医，永娘进殿切切问道，“娘娘，这药可有什么不妥？”
“是我小人心度君子腹了，并无什么害人的药剂。”我端起玉碗，缓缓倒入口中，“你且告诉今日那个宫女，就说年妃费心了，我很喜欢这棠梨煎雪。”
“是，娘娘。”看得出来永娘将信将疑，只是既然我都这样说了，她只得照办。
　　自那天以来，年易瑶都会在辰时派人送来羹汤，或者梨汁或是糖浆。她亲自来时，看着我喝下一整碗的汤羹，有些难以置信，然后是藏不住的开心。她亲切的叫我枫姐姐，这段时间我们来往过密，年易瑶常在蓬莱殿走动。公公和宫女们众说纷纭，有的说皇后和年妃是后宫嫔妃的和睦相处的模范，也有的说皇后怀不上子嗣便要拉拢其他嫔妃以保后位。
　　这天，我与年易瑶有说有笑，李承鄞早朝回来，年易瑶行了礼方要起身回殿。李承鄞搀住年易瑶，“既然你们冰释前嫌，握手言好，朕来便是朕打搅了你们。”
　　“陛下说笑了，臣妾不敢。”年易瑶欠了欠身子，细细回道。
李承鄞徐徐道，“小枫在澧朝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能每天来同她解解闷，朕觉得很欣慰。既然你们姐妹情深，朕允你搬来蓬莱的偏殿，你意下如何？”
“搬来偏殿委屈了妹妹，不如我尽地主之宜，让妹妹住了正殿，这正殿我住了许久有些乏味，趁此机会往那偏殿去住住才好玩呢。”
到底这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呢，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李承鄞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呆痴痴的。
“娘娘是折煞我了，臣妾不敢。”年易瑶道。
李承鄞点了点头“那朕收回成命，你且退下吧。”
年易瑶只好打道回府。李承鄞迎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腰，将我措手不及的举起，然后紧紧抱着我，“小枫，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我瞥了他一眼，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令我心头一颤。
“你就是，我不管，你就是。”他像是个耍无赖的小泼猴。
我不再说话，只将手抚在他的鬓角，墨青色的头发，浓密的眉，只是眼底却这般憔悴，我的手抚在他的眼角，试图抹平，岁月催人老，可他左不过二十二岁。
“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他轻声问道。
“是，你不知道吗，我喜欢年轻力壮的男子。”他似乎听到了心里，眼神怅然起来。我捧起他的额头，朝眼角吻了上去。
　　“张太医说你可以侍寝了。”
……
　　

第三十章
天还未亮，他放在我腰间的手慢慢挪开的时候我便醒了。屏风外时恩身旁两三个宫娥，有个手里执着宫灯。李承鄞正要起身，我一个机灵揪住了他的衣角。
他转过头，眼里满满的宠溺，嘴角邪魅的上扬。谁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想的什么。他俯下身来，轻轻的吻落在我的额头。
我道，“我不伺候你更衣，睡到巳时两刻才起，不去侍奉太奶奶，不管制六宫事宜，整日没有正经事做，喜欢去长安街不像样的和他人挑起事端，哪怕朝前朝后的人说我是祸国妖妃都没事吗？”
“小枫，你是只关不住的小鸟，既然你喜欢自由，便放了心大胆去做你喜欢的事，旁的自然有我扛着。”
“可你知道我有求于你，若是你用西洲要挟我同样束手无策。”我好像一直等着他来同我吵架，同我拌嘴，横眉怒目问我为什么没有做个贤惠淑德的妃子，不叫他省心。“今日就让我伺候你更换朝服吧。”
我欲要起身，啊，这周身竟酸痛成这样。我忍着痛楚，眉眼都挤兑在了一起，这场面真是尴尬。
他弯下身子凑到我耳边嘀咕道，“我还是很年轻力壮的，你昨日也累了，今日就多睡几个时辰。”然后耳边一阵坏笑。
“李承鄞！”我的脸臊红到极致。
他的眉眼有一些迟疑，他注视着我，过了半晌哽咽的一句话，“乖乖的，等我回来。”
他走了没多久我唤来了永娘伺候我梳洗，年妃今日来的比往常早些。我接过玉碗，拾起勺子一口一口将汤汁咽下。清甜的还有淡淡的蜂蜜香，若是不注意便难以察觉这一丝藏红花的苦。
“劳烦年妹妹了，可嫌我这挑嘴的毛病，马上就要开春，冰雪消融，恐怕再想尝到妹妹的这样好吃的煎雪羹要等到来年的冬月了。”
“妹妹早就让几个得力的下人去那青埂峰采集了好几车的瑞雪，全放在了地窖，只要姐姐喜欢，吃到明年冬月又何尝是个问题呢？”
“年妹妹有心了。”年易瑶办事还真是叫人省心。
约摸坐到了巳时，年易瑶请辞说要去慈宁殿。李承鄞上朝并未回来，我换了藏色的窄袖骑装，套了件绒毛马褂，穿着长革靴，便和裴然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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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我们去了朱雀街，裴然说那里的冰糕好吃，今日不算太冷，至少太阳高挂，大地上的雪被映射的光芒一片。裴然叫我枫姐姐，这样想想他确实和我十弟年纪相仿。十弟比我小个六七岁，以前一起骑马涉猎他总要和我一起，因为比我小的就他一个弟弟，所以我总是惯着他，他也喜欢粘着我。我走的时候他拽着我哭了好久。来中原这六七年不知道他如今是何模样。
我闲来无事都是在长安街，朱雀街晃悠，这里的小贩都熟识我了。我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无趣，每天都一样无趣。中原的生活像是被墙砖瓦器堆砌的严严实实，哪怕骑个马驹也要时时刻刻拽住马绳，人潮拥挤。
“裴然，你可知道西域到中原和亲的女子要如何才能回去？”裴然有些讶异，我补充道，“我指的就像中原里成亲回娘家那样的习俗。”
“不管是西域还是中原送出去和亲的公主，都没有这样的先例。一般有什么礼节都是使臣代为传达。”裴然回道，“不过当时澧朝叛徒携瘟疫侵袭西域，为了平息动乱，太祖皇帝才不得不派孝曦皇后回丹蚩一带安抚民心。”
“丹蚩？”我从未听阿翁与我说过孝曦皇后。
“孝曦皇后那拉孟古是丹蚩王的姑母。那次的鼠疫并不好控制，孝曦皇后带着澧朝的重托在丹蚩与西域人民同鼠疫作斗争。大概过了六七年，这才完全治理，只是太祖皇帝接回孝曦皇后时孝曦皇后已经重疾缠身。后来太祖追封加谥，称其“孝曦皇后”安葬在了她的故乡。”裴然款款道来。
鼠疫，暴乱，收缴供税，只怕有这么巧，李承鄞也不可能让我回去。
太阳开始往西沉下去，朱雀街的瓦舍上晚霞的光依然绚丽，远处的青山浩淼，偶尔几群燕雀飞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街边的卖吊坠胭脂水粉的和买菜的小贩开始收拾，那边戏台正热闹的搭建起来，几个小生试喊了几嗓子，很明亮。
天该黑了，是喝小酒的时候了，“裴然咱们去米罗酒肆。”
酒肆店里人很多，这里的小二都认识我，见我来了便跑去叫米罗。米罗看到裴然，噗嗤笑了，“哥哥那里不成就换弟弟来使了。”
“米罗，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还想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呢。”
米罗见我不是太开心便不再打趣，“知道了知道了，我可盼着你来呢，这不，我可叫人给你留着个上乘的包间。”
“不错，深得我心。”
我们正往楼上去，有个喝的烂醉的胖子走路踉跄朝我摔过来，米罗赶紧玉手一推，裴然一把将我拽到一旁。那人从楼梯上滑着滚下了楼，我瞪眼傻看，看着都疼。
我们进了包间，米罗只喝了一小杯便出去了，楼下便闹哄哄的，原是那胖子摔下楼非要赔偿赖着不走。
裴然一直抱剑站着，并没有要饮酒的意思。我抢过他手中的剑放在桌上，“天子笑没尝过吧？”我斟了一杯递给他。
“一会还要护送枫姐姐回宫，这酒饮不得。”裴然摇头。
我叹气，“可惜这好酒了，姑苏一年就酿十坛，米罗自己都舍不得喝。”我心里嘀咕，裴然跟他哥哥裴照这一点极像，倔驴。
我可顾不上裴然喝不喝，只自己一杯一杯斟满，一杯一杯喝下。裴照中途劝酒，我喝的尽兴，假装生气道“你要是再劝，这一坛全让你喝。”
裴然年纪还小，这招很受用。说什么他不会质疑，比如我说我现在要回西洲，他可能会马上放个信号给李承鄞。
“有贵客！”米罗很少这样喊的大声。我也纳闷，正要推门一看究竟。于是就听到脚步声向我们包间走来，裴然出于保护，将我拉到他的身后。只见门扇打开，高高的身影，白兰色华服，墨色的头发绾起，白玉麒麟的簪子，一颗红色玛瑙点缀相得益彰。若是不知，便会以为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官宦子弟。
“皇上。”裴然小声拜礼。
我并没有理睬李承鄞，若无其事回到位子上饮起酒来。看他进来那表情并不快意，浓眉紧锁，脸色煞白。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