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江城雷雨季节通常都是连天的阴,一旦开始能连着一周见不到太阳,沈东就是在一个瓢泼大雨的一天敲开了陈南清家的门。
穿着一身透明色雨衣的沈东抱着一书包的《龙珠》漫画,一路走下来书包没湿,人浇够呛。
十二岁的陈南清一脸疏离的盯着这位新邻居。
“有事吗?”
十二岁的沈东可是街头小霸王,一咧嘴拍了拍书包。
“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兼邻居,我叫沈东,想找你一起写作业。”
“作业?”陈南清目光停在他被水滴划过的下颧骨上,少年眼里满是朝阳,照的他心下温柔,轻轻柔柔的还了声笑。“哪呢?”
学校统一发的作业本,哪来的花花绿绿的封面。
沈东揉揉脑袋轻咳了两声,抬腿往屋里走去,陈南清也没拦着,跟在这人身后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
偌大的房子,除了两个孩子,空荡的要命。
陈南清眼神闪躲了下,快步跑到厨房拿了两个苹果,挑了个红的递给了坐在他对面的人。
“家里的阿姨女儿生孩子,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住这里。”
滴水的雨衣被挂在了浴室,时不时会发出水滴落地的声音,沈东摸了摸鼻子,一股脑的把书包里的漫画倒了出来。
“你喜欢这个吗?”
少年像献宝一样。
“我没看过。”
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沈东愣在了那里,他本以为会百分百计划通的,现在怎么办。
陈南清咬了口苹果,忽闪的长睫毛遮住了他垂下的眸子,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饿不饿?”苹果太酸了,陈南清心里想着,“我煮东西给你吃。”
沈东木纳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陈南清唇红齿白一小伙,人长的还好看,轻车熟路的切着青菜,手起刀落好看的像一件艺术品,沈东视线长在了这人身上一样,越盯越好奇。
陈南清从搬来这条街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送他来的大叔当天就离开了,他其实比他知道的更早认识他。
人就是一个屈服于美色的动物。
多年后的沈东再想当年为什么要去敲他家门的时候,只能得出这么一**的结论。
窗外雨啪嗒作响,夜色渐深,陈南清的电脑里调来了一份医院病房的监控录像,日期是今天。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在晒着太阳,但显然他没能感受到这份暖意,胸脯因为滔天的怒火起伏着,连带着灰白色的胡须都在颤抖。
陈南清猜许是因为他带给人的伤害太大,才会导致这位自诩中年绅士的苗总口不择言到连负责他的医师推门进屋都没发现。
年轻人单手夹着病历本在门口站了好半天,一向眼里有光的人在这一刻眸子笼上了阴沉的色彩。
油光铮亮的小皮鞋踩在医院的地板砖上,在那人一句接一句的‘私生子’中,像是有人剪错了炸弹引线一样,伸手解开了白大褂的袖扣,下一秒踢在了轮椅的失重点上。
一瞬间人与车纠缠在一起像后方摔去,重重的砸在阳台的防护栏上,这人不紧不慢的移动着脚步,正对上冲上来质问的秘书。
“你干什么?!你一个医生怎么能对病患动手!”
沈东敲了敲病历本,对这扑面而来的怒气充耳不闻。
“扭伤就能住单间,多浪费医疗资源,现在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会有医生劝你提早出院的。”
小秘书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人,他是不是疯了?这是一个医生能说出来的话吗?
“沈东是吧。”说着看了眼他的胸牌。“这是什么医院?一个疯子也能当上主治,等着收律师函吧。”
沈东冷笑了声。
“律师函请往JF总裁办公室寄,找陈南清。”说着蹲在了苗霍的身边,“陈南清你不陌生吧,就你们刚刚谈论的那个――私生子。”
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下,大暴雨让整座城的信号都变得虚弱不堪,陈南清盯着屏幕里的那个人,思绪一下就晃到了十二岁。
一个特立独行会被当成另类,却总有个少年逢雨就要钻进他家的年纪。
第一个当着沈东面喊他私生子的人,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陈南清站在离家三条街外的十字路口,离正揍人的沈东也就三米远,大雨后的头天放晴,胡同里满是泥泞,被揍的孩子沾了满满一身泥,一声不敢吭。
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那点所谓秘密他早就知道了,甚至是更早,更甚至是他自己暴露给他的,牵扯纠缠的生活,早就分不清真情或是假意,沈东能把他从沼泽深处拉出来,这就够了。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监控录像还在自顾自的播放着,画面里的中年男子压低了嗓子嘶吼着,全然没有了儒雅的形象。
“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起身重新扣好了袖口,像古世纪的旧神睥睨世间,眉眼薄凉。
“我是陈南清唯一的兄弟,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