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骁骑营丢了一堆问题下来拍拍屁股就走了，我这忙得可是脚不沾地，前时躲的懒全在这时候补回来了。彻查，却该如何查？要说自己以前也是都察院出来的，可好歹隔这么些年了，这活计又不是从前一个给事中就能办下来的。思前想后，就算再不愿闹大，也还是得去刑部走一趟。]
[择了个人尽可能少的时间段，避免叫更多的人撞见。其实刑部的我都不熟，可能遇见谁都差不多。但是安排个觉罗皇室的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了？脚步一顿，捏紧了手中册子，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走向刚搁了茶的人，稍扬了个笑，礼一礼]
：郡王爷还在忙？

【莱州归京已有数月，肃杀之气殆尽，就连衙署外那棵萧条已久的树也堪堪冒出了新芽。如今尚未至秋审之时，京中也甚是太平，硬生生教人惫懒起来。一盏茶，再一本闲书，便能偷得浮生半日闲。是日，刚将茶沏上，正欲从一堆文书中将自己藏的闲书取出来，便闻人唤，连忙又将那书塞了回去。抬眼，将方才的惊惶收回眼底，略一颔首。】
：并未，大人有事请假。
【看来这闲果真是偷不得。】

[本是觉得逮着个寻常参议什么的聊聊把事儿处理了就好，既然遇着他了，转念一想，外人总是能多忌惮着他的身份，借其手办什么事儿定是方便得多。]
[瞥见他匆匆收拾的模样并未多言，只轻轻笑了笑便敛了目光，便是郡王了，也还是年轻的郡王。接着是自己的低首惭笑]
：说来，倒是我的罪过在先。
：我是来领罚的。
[十指交错搓捏，不安的情绪一丝丝蔓延。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话要如何妥帖委婉地道出。]

【来人我是识得的，白禅家的太仆寺卿，只是平日里无甚交集。太仆寺所掌，如何看来，皆同刑部挨不了边，也实在是猜想不出他所为何来，总不会是那马遭了贼罢。心中甚是好奇，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聆他所为何事，可来人先是嗫嚅几句，随即又是句认罚，一时间教自己摸不着头脑，只费尽全力压住心中疑惑，先邀人落座，笑。】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刑部皆按律行事，想来大人认罚也还轮不到刑部处置才对。
【教下吏看了茶，方执盏，撇开茶沫呷了口，方抬眼闻他后续。】

[承情落座，手探了探，终蜷指于袖内没碰茶。]
：前些日子骁骑营的卓多穆大人来告知马场有以次充好，那之后我去户部又发现太仆寺凭空多了一道划银的记录。
：算来确实是有我失职的缘故在里头。
[顿了顿，索性都说了出来，反正怎么绕最终还不是要回归到那句话上去。]
：只是我一个人到底不好深查下去，故而前来，望能在刑部寻得些法子。
[抬目试探性望他一眼，若是不成，或其心有别的念头，又该何去何从。]

【自他进门起，一举一动皆有些许畏畏缩缩，就连那双眼，待人探过去时都有几难察觉的闪躲，如此看来，他所要说的，定同他逃不出干系。一时心底横生了几分兴致，本就同自己相干了，为何不寻个法子遮掩，还要交予刑部处理。眉尾不经意一挑，将心中思量收拢，疑声问道。】
：这批马是经由谁手？具体是什么个时候？
【骁骑营骑兵为众，这马屁质量自然为重中之重，太仆寺以次充好，定会惹人众怒。想来此事，也是遮掩不下去了。】
：户部划银记录可是同太仆寺处对不上帐？

[从前自己不服输也不怕输，故而出了岔子皆能眼睛都不眨地担下来，只是现在我怕了，越是高位越是心慌害怕。于是，我恍然明白，我需要一个人替我担着事了，哪怕这有违我本心，只要是能叫我逃出囹圄，便无所谓狠不狠得下心。而在这之前，我得先低头认个错，越有诚意越好，譬如方才。然后把包袱委婉地甩出去。]
：大凌河的高牧长，去岁夏末秋初的时候。
[为后话，稍踌躇了些，有点儿不好意思]
：也不能这么说，太仆寺也确实有记载，只是，并未过我的目却印了我的章。

【清风袭来，窗外树影婆娑，映照在人脸上，将神色掩得晦涩不明，我便不能轻易察觉他那双眼里有何种打量，何况，现在我也无须知晓他有何种打量。闻他有问答问，一时对那时间犯了难，原想着可从户部处入手，可如今想来也无人记得清楚，便又再添了句。】
：去岁？竟已过了这般久，如此查起来倒是有些困难。除了那高牧长，便无人经手了？你可去问过那牧长所为何因？
【户部划银盖了太仆寺卿私章，一切倒是顺理成章，只是此事如何也同他脱不了干系了。一时心中有了思量，扬眉。】
：按理来说此事当该上折子禀明，可如此一来，大人定难逃罪责，不如先查明清楚，也好戴罪立功。
【如此，于我自然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大人的私章平日里放在何处？

[借春日和煦的光并着斑驳的影掩了泰半神情才能勉强镇定地同他说这些话。到底是头次做这违心的事，还是不太大胆。又垂了目，将眼底心事藏匿，缓缓]
：是，因一开始症候未显，去巡查时也被其遮掩得好，至后头发觉不对才知为时已晚。
[还不是因为自己事事想着躲懒才叫人钻了空子，只是眼下不敢告知于他。]
：起先我也只当是高牧长一人所为，可户部的账实在是说不过去。
[闻言，有些触动，是为之感激，而转念一想，不过是为各自利益罢了。于心内自嘲一声，继续道]
：而后是有那么一次高牧长来向我提过望再请一道款项，那时我忙着寻印章没答应，还是赵寺丞帮忙找到的，幸好没耽搁太久。

【虽已是早春，总归还是残留了些许寒冬的凛冽。手边这盏茶，虽不过片刻，再端起来时便已无方才的热气袅袅。下吏眼疾，连重新斟了盏来，却未再急着品，只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唇角不经意一扬。】
：如此，大人便是在怀疑有人同这高牧长里应外合？
【闻他所言，想来这牧长原只是想贪些小利，然这野心越发的大，便沉不住气，若是收敛些，不这般贪婪，也不至于出现如今这般状况——骁骑营马匹兹事体大，又岂能草草了结。铺陈纸笔，将此案记录在册，续。】
：也即是说大人的私章被人动过？平日里都是放在何处的，可有谁能碰触得到？

[袅绕白雾盈目，只得叹茶是无暇喝了。稍整了袖，肯定他的话]
：他一个牧长，常年在外，绝办不到这么大的事。
[理理思绪，想起那时是赵寺丞领客来见，自伴客行于外庭谈及近事，想起案上才理好的文书，才又托了他去取过来，至于后来，便是高牧长来请款一事了。因很快就寻着了印章才并未起疑。]
：上衙门的时候都搁在案上，自己瞧得见的地方，临走了也会自个儿拿着。
：也不知那时是我自个儿弄落了，还是谁觉着好看也想照着刻一个。
[一停，意味深长弯了弯唇复道]
：不过赵寺丞也真是心细，不管问他什么都能给找着。

【谈话一来几个回合，那盏茶终是不似方才那般灼人，方又端了起来，不急不忙地再揭瓷盖。茶汤入喉，一扫方才喉中干涩，直至他将心中考量说出，才将手中茶盏搁回案上，眼底笑意意味不明，同他四目相对间，又堪堪遮掩下去，故作笑谈般敲打几句。】
：若真是冒用上司私章以图私利，可是重罪，此人当是胆大得很。说起来，大人也忒不小心了。
【此案需查，更需细查，垂首将这细枝末节记录于册，复娓娓续了句。】
：然既是有人冒用，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虽是希望渺茫，明日还是先至户部问问，可还有人记得其中一二，也好再做打算。

[何止是不小心，简直是玩忽职守。卓多穆说的对，我就是玩忽职守了，不过谁愿意承认这个罪名？只得前来赌一把，我还有无全身而退的可能。作悔过模样]
：故而今日才是领罚来了。
[提心吊胆半晌，好在是未受刁难与冷眼，方饮了茶松缓一口气。事情关键交待得差不多，剩下的自然还要从长计议。而来时只为试探，眼下并未做什么准备，想继续商讨下去也莫得法子。起身一礼]
：如此，臣谢过郡王。
：那臣先告退，回去再把细节整理了，现下便不扰您公务了。

【秉笔直书，眉目间那抹哂笑在垂眸间一闪即逝。既是要领罚，又如何会到刑部来？这官场沉浮这么久，又有几人是省心的，他嘴上虽说着领罚，然矛头却处处指向别处，仔细说来，不过是在找个替罪羊罢。但玩忽职守归玩忽职守，这案还是要查的，如此也能为他开脱一二，总归还是卖了个人情。】
：大人不急于这一时，不妨等此案侦破后再同汗父领罚。
【记录毕，搁笔，抬眸间同他点头应下。】
：好，还请大人多留心，可还有甚遗漏的地方。
【目送人离去，再探眼前文书，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