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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绰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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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数不多的戏,我中道崩殂的太子谋士之路。


IP属地:上海1楼2019-04-23 18:34回复
    甄绰仪
    长安殿枫叶愈红,是时深秋。
    石亭中独坐,置小炉,煨一壶热茶,是逢仙此前允来的一饼普洱,裙角搁一把满开的纸伞,绢白油纸上,一朵正艳的芍药,炽烈得不合时节,衣裙渐染燕尾苍青,拢在一袭月色的披风下将现未现,引人一观。
    指间捏的是素女今晨递来的小信,其上寥寥几字,烂熟于心,未几便将它递进细小火舌里,促茶水滚烫。
    我在途径宫门时佯作偶同烈王一面,劳他为我拾一片袖中跌落的红叶 —— 此时我在等,等他来赴约。
    李正玉
    今日明宫风骤,吹落袖中一片残红,是我独得秋情眷顾。
    我这长兄好一副好事心肠,我已与霜娘合过八字,还叫我借这红叶,来作一回登徒子。
    长安的枫比骊山红的更晚,此时仍在枝头艳炽昭张,从它们之间徐徐缓步过的——是一个秋。寻得园中小亭,正逢她轻执玉壶,将玉龙倾注,在三彩盏中催开一朵深紫的窑变,——那是类她的一朵花,不开在枝头,而开在盏底,透过薄胎,开在净玉色的白瓷底上,像开在她两肩月色下的一尾苍青。
    顺手接过玉壶,搁置石案之上,与人对坐。
    “甄娘子,我寻遍明宫,到底林中哪一片,是你这袖中香?”
    一片红叶,落在美人手心。玉腕之上芙罗涟漪,只消一握,作势寻嗅芳踪,偷得月麟香满袖。
    “不错,是这片了——”
    甄绰仪
    应是金线贵绢的鞋面踏在亭外薄薄落叶上,其声窸窣,却引得唇畔一勾,横波的目中生些缱绻意味来,悬腕斟茶行止从容,正两盏恰恰搁在面前,人入亭时,收尽最末一注茶汤,任他接去玉壶,带笑的眼看过去,邀人对坐。
    :太子殿下诚不欺莺娘呢。
    一话说罢,同他暗喻来意。我抬手去接了一片红叶,它自发顶落来,翩翩在手心。推盏到人跟前,稍歪了歪额角,一息是问他可要一尝。袖里春绽,不甚合此丹枫时节。
    :从前他说烈王殿下最是惜玉怜香,心细如尘 —— 今日一见,始知所言非虚。
    李正玉
    “我这大哥倒是把好话都说尽了。”
    笑在掀唇,与人偏颔之间顽眉回视,从善如流,任袖下暖春逃去,转圜香洱之畔。
    一盏澄汤,银毫浮沉,沸生三度,盏中也有秋色。便接来置于目下,动辄撞碎一盏枫红。
    “娘子侍读昭文,却从少阳宫取了一片秋色。”
    来意是一种自有名姓的堂皇,却不完全挑明的,心照不宣的哑谜是此间隐晦端倪,风月其二,秋色其三,——无怪乎是另一种心猿意马的唐突。
    “甄娘子的秋色,这一叶知秋的主人,可真馈我太厚。”


    IP属地:上海2楼2019-04-23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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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绰仪
      端盏送在唇畔,神色从容,柔媚中尽是不紧不慢,是往时在昭文、或在昆仑,未曾在逢仙面前有过的神色。以花为喻,便正是足边伞上,那朵芍药了。无需推杯换盏,藏些意味在来往的言辞里,若无心,不可得。
      :是莺娘求知若渴,偏要四处打听个所以然,太子殿下拗不过莺娘。
      呷一口茶香入喉,檀口樱唇受澄汤润洗过,愈添艳色。搁盏时,正将方才那片红叶,压在白玉瓷杯底下,不轻不重地,枫色在眼底,揉出一段温柔。右手将指扣在左腕,一派好整以暇,小山样的眉弯一挑,为那句一叶知秋。
      我笑了笑,冷白的肌理上,晕出几分黠色绯红。
      :殿下既受了馈,可就是拿人手短啦?
      李正玉
      “既然吃了茶,分明是吃人嘴软。”
      她两颊的红云,我用口型道此中未出口的真意:分明是——秀色可餐。
      “他哪是拗不过甄娘子,顺水推舟罢了。”
      言罢不置可否,只细细地吃那茶,她烹得有条不紊,故而舒叶温汤,其中纤毫意韵都一一层次分明,终而落下盏来,取一片红叶代替盏盖,覆于其上,徐整袖,言才再续。
      “太子惯会将你诓骗,本王却不,有何所求,娘子且道来便是。”
      甄绰仪
      闻话,我免不得一笑,是从容的,不加掩饰的笑,轻声随兰息散逸,要如深谷灵莺,哪怕是稍纵即逝,也要掠影留痕。目顺过去,正红的一片叶遮住了氤氲茶雾,但暖意熏然,偏混着一丝秋意蹿入四肢百骸,更甚茶香。
      举手投足皆是风雅,颦笑低眉,皆要拨在心弦,要人成不了无欲无求。
      :原想同您卖个关子,没想到,还是没逃过殿下的眼睛。
      指扣在腕,银镯生凉,耳垂坠下的璎珰,也在秋风里微微摇晃,肩拢在一片月色下,纤薄而瘦弱,是该让人看到的,全然无防的模样。
      :莺娘近来闲翻诗册,一句“沧海日落,碧波涤绫罗”始终不得其意,殿下风雅,还请为莺娘解上一解 —— 万勿诓骗莺娘呢。
      李正玉
      “碧水古能覆舟,绸罗亦可缚死,人间看似毫末柔弱之物,从来不可小觑。”
      炉火将熄,细风徐徐拂入松木空隙,便又窜起新的明灭微光。这看似一片死寂之上的炉水仍沸,人们故而知道仍有未尽的暗火在炭灰中绵延:人是最迟钝的,炉上的水却很有默契,这贪得无厌的茶。
      “不管是绫罗有意,还是沧海无心,惹人忧思的,终究还是日落之景。”
      不管是绫绮殿的因,还是宣政殿的果,踏过因果的边界,人们只看到余晖,也只能幻想,太阳还会升起来而已。
      它还会升起来吗?至少企盼光明,或者渴望黑暗的人们以为是的,就可以了。
      “请娘子转告诗人,枫既已红,落日还请晚来。”
      盏中的热熏腾了那片红叶,风再来就将它不能吹走,一种满戴华饰,不似弥留的弥留。而我除此之外,还有一句忠告:我愿意顺水推舟他的揣摩,但不是每一种揣摩都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或许只是一种曼妙的联想也说不定呢。”
      话至此,已不宜再多了。
      甄绰仪
      盏中茶香在他续续答来时,已然要见了底,我不再斟,为避这唐突行止,倏忽破坏了此刻宁静,抬到将半的白润柔荑,自然而然地去支颐,因此一番动作,稍稍倾了身子,俨然是一副探问模样。
      :要莺娘代为转达也不是不可 ——
      眉一动,朝人喏一声,目凝在他盏上的那片叶,它依然被熏得柔若无骨,便好似深秋里最是明昳动人的美人,也似化作绕指柔的一柄刀,藏在姝丽灼人的容貌之下,谨慎着要露出自己的锋芒。我看见它,如执镜自照。
      :这片红叶,便作殿下给莺娘的好处罢。
      此时炉火又浓,其中茶汤再滚沸一遭,偏此刻出言,虽是指茶,偏要撩拨,意在自比,为方才那句并未有声的秀色可餐。
      :殿下不再尝尝?
      李正玉
      她是一片枫,又像是一片刃,我将她显露的端倪当做一种情态多加欣赏,但也仅此而已,自一叶知秋,到沧海日落,从未有一刻忘却她的来处。
      “红叶衬美人,有何不可。”
      取下这片茶香浸骨的秋色,趁人支颐之慵睐,将这抹枫红别在她鬓。
      “娘子喜秋枫,而本王却唯爱秋霜——这亲手烹的茗,要予娘子的有缘人。”
      将满园枫情慷慨赠与,就此别过。


      IP属地:上海3楼2019-04-23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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