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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黑暗里,只有他自己。
也曾光明,那时的他年少成名,最是轻狂不过。一坛天子笑作弄了那人心意,一串甜枇杷撩拨了那人心弦。
随便一动红光潋潋,惊的是天下人。他勾唇一笑明眸皓齿,绵绵思远道信手拈来,轻薄得那姑娘粉面含羞。
暮溪洞里他屠戮玄武,锋芒铮铮却是毕露。一曲忘羡彻天悠悠,迷离了他的心。
他兀自睁了眼对着那暗嗟叹。长风漫漫抒着悲欢离合,深沉的夜色浓重,一点点漫上他的心头。
莲花坞的血光照亮了他的面庞,他通红着眼满面的泪,在暗夜里失了自己最后的勇气。还未将息时,温晁捕了他抑或是发了狠,竟将他扔进了乱葬岗。
三月鬼道是他一生最痛苦的时日,日日与凶尸搏斗撕咬,身上的血干了又干,心上的伤却是再未愈合。
在那怨气冲天的地狱里,他终是寻到了自己后半生的归宿。
激餐壮志凶尸肉,笑谈渴饮鬼魄血。他随手劈了枝翠绿的清竹,在那炼狱里层林尽染上怨气,渐渐黯淡成一片浓重的暗。红穗一缕,缠缠绵绵摇曳生姿,亦作他年少最后的一点亮色。
陈情,陈的又是谁的情?
陈情一刹,道不尽悲离。
他看天,清清冷冷。
后来的日子啊,渐渐成了灰,再没有一点鲜亮的颜色。
他弃了朱砂黄纸,血为墨,蘸着那满腔恨意行云流水,勾画出他再熟悉不过的线条,却在笔墨流转间稍加改动。
十七八岁的时日里,最是少年狂。他念着师姐浓香的莲藕排骨汤,念着江叔叔声声温和的呼唤,念着虞夫人雷厉风行的做派,念着少年人里的拳拳真心。
可惜,这一切,再也没有了。
他的心,生生被撕裂开半边,如泣如诉。
那是多少漫长的夜,他迷蒙着眼想着过往的一切。陈情悠悠,落了一地的白霜如雪。他立在窗边,将那满面的泪飞扬洒落在夜里。一声声的泣,一句句的诉,一滴滴的泪,渲染上无边的寂寥与落寞。
再回首,却是那个风流不羁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的人。
其实他也很脆弱,会哭泣着借那一坛杜康酒消愁;其实他也很悲伤,会慨叹着临着那一渠清如许无眠;其实他也很青涩,带着坚强的面具被迫着长大,仇恨占据了他的心。
他亲手屠了那温晁,温逐流则被江澄活剐了。
本应是大仇得报的愉悦,他心里却是苍茫一片的荒芜。他咬着下唇倔强地顶着蓝忘机的言语,像是那不怕虎的初生牛犊。他看着他满心的伤甩袖离去,心里是一点点被撕扯的疼。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有怨恨蓝忘机。
但是,既然走上了这阴森森的鬼道,就让他一人去死好了,谁也不要连累。
欠江家的血债,由他自己来还。他不想把任何人牵连进去,因为是他自己一个人造的孽。
一切都结束后自己大概会死吧,他暗暗地想。可他却仍是倨傲地扬头,口里说着恶狠狠的言语。
他看着那人孤寂离去,心里悄悄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总之是要死的,那还惧怕些什么?
只要能报了满门之仇,什么手段不可以使出来?
温氏亡了他的家族,却还装出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他倒要看看,温若寒能不能受得了他的仇,他的怨,他的恨呢?
他很是期待那一天,他在他的脚下苟延残喘,而他亲手割下温若寒的狗头,滴血祭了江叔叔和虞夫人。
他刻意地忽略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异样感。随意瞥见了以前江叔叔交给自己的玉佩,他摘下,手略用力,竟是生生将那羊脂玉碾作尘土。
就算他灰飞烟灭烟消云散像这玉佩一般,也要拖着温家下了地狱!
他若是不成,便如这玉佩,粉身碎骨也甘愿!
无人知晓,在暗夜凄寒里,一个少年默默地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射日之征里,陈情一曲,万鬼臣服。翻山倒海,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