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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棠经梁州一役，重伤而亡，距今，业已一年，又恰逢中元，府中祭奠事毕，旁的，一应循旧例，着素衣，独身前往长命洲，膝上怀中躺着多盏荷花灯，一手捧着黄纸，纸张上墨迹未干，昏暗月下，隐约可见几个人名。」
「半晌缄默，目光只随水上荷灯逐流渐远。」

实惨

[河边枯草隐不住脚步，行到人后时，他膝上河灯堪堪滑落一盏。俯身倾拾，轻放于他椅上扶栏。听黄纸在风下作响，未及置眼，只道。]
何不带个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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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啪嗒轻响，是怀中荷灯随风摔落在地，我知晓，却未有所动作，只待身旁履声渐近，未答话，只抬眼一笑。」
：我听闻，佛渡众生，博爱众生，你，也是如此么？
「喉中如梗，一字一句，说得平和。」
：那你为何不来渡顾家？
「夜风烈烈，来缠绵衣袂，又引满池灯火轻晃，彼此身上的光影亦扑朔。」

[定眼与他，寡淡至近乎残忍。]
福祸无门，唯人所召。
[从入长安起，顾家哪辈不曾食过苦果。如今卸却浮名，一切都会好起来，将不会再有第二个顾温华，顾淇淇。]
施主。
[主持言我凡根未尽，如今我终有所了悟。我存着逃避之心，从一个执着逃入另一个执着，对错，无可证明。]
点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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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简短几字，我不置可否，只顺了他的话，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河灯油芯，又一一将黄纸叠在灯中，递一盏予他。」
：经由你手，或许更好些。
「我端坐轮椅中，弯身不得，故而要他放灯，很是理直气壮。」
：顾家满门忠将，皆英年早逝，无一得善终。宫中侍奉者，虽得身后名，也不过慰藉在世之人，虚名罢了。
「平静看他一眼。」
：你是不是，早就窥得什么天机，知晓我顾家，若要追名逐利，必不得善果，故而早早跳脱红尘？
：若是当年我双腿未断，位列庙堂，怕是今日也不能同你在一块说话。

[烛火点起，纸上文字得以昭亮。从他手中接过，移步去河边。]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高明。
[纸灯落水，载着重量打了半个旋。指入水中轻轻推了两推，才颤颤巍巍开始行远。前尘太远，已模糊当初的那一把推波助澜是什么，但各人的水道，顾家的水道，既已行到那，便只有顺着路走下去，将孽债还清。只是那时不辞而别，再见经年，我以为这场景与情绪都会难得难以想象，却原来都是水到渠成。至少心境能是平和的。]
[侧回他的方向，等着灯递来时，目光移至他膝上，挪了挪唇，终而道。]
……福祸相抵。
[都是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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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非他道行高深，我也并不认为他能渡众生，只是见不得他行止澹宁，仿佛早已挣脱碌碌红尘，好似他从不曾是个泥胎凡人。」
「我居高，看他俯身虔诚将灯送水。」
：廷川入了仕，你不知吧。
「一时间，我忘了在梁州休养那四年所悟出的雅正，拿廷川作势，意图伤他。」
：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项背之后的话传来时，第四盏灯方离了指尖。没有动作，只看着被水波扭曲的指，如同凝着某个虚空幻境。良久起身，滞带的水一路滴落枯草中，步履沉稳却亦无声。]
[回到他身前，从他手中取来最后一张黄纸，耐心叠罢装入灯中，转身回到河边，一如之前将它放归。望着它行远，顾淇淇三字业已随之模糊，至再看不清。]
[开口声沙，似失语者多年后沉闷的第一嗓。]
回吧。
[再起身，远朝他行一佛礼，便自行而去。既能独自来，就能独自去，任谁，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