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是这只鸟吗！

缀云间的陈设我熟悉得很，倘若实在要予我新鲜，左不过就是要尚寝的司设来换一换陈设的颜色，连摆放都动不得——说会坏了格局。
我靠在熟悉的桌案上，支颐瞧着帘后梳妆的阿妈，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日朱雀门外的玉狮子——他说是，那便是罢。
“阿妈，”我轻声唤，又恐她听不见，大了些声音。
“宛雏像一位公主吗？”

【此时容谙已替我整好金冠，上面点缀了几颗小珍珠，熠熠发亮。隔着一道细细的帘幕，宛雏声音很是清澈，我站起身，对向她的眉眼。】
【步履轻盈间，不禁笑了一笑】当然了。鹓雏是神鸟，是官家的女儿，是真正的公主。
【她眉心微凝，似乎有一些小小的忧愁。指尖很是自然地顺上她的发，软软一束】怎么会这样问呢。

发梢微动，顺势将脑袋靠在阿妈手心蹭上一蹭。我不敢对阿妈说，正是因与生俱来的皇家血脉太容易被一眼看破而苦恼。不答反问。
“真有气度这一说吗？这样缥缈的东西，谁又能看见？”
话一出口，我却又暗自恼了自个儿。如阿姐般，一眼望去，满目的温婉，那可不就是藏也藏不住的东西？如我一般，是只聒噪的小鸟儿，是谁都晓得的。
想到这里，又偷偷藏起一声叹。

【小女儿的心思总是袒露在眼里，很难做出甚么隐藏，譬如现在，眉目间笼罩的惆怅，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我揽过她小小的身子，以指为篦，一下一下梳着她的发。】
那你看你的阿耶，是不是跟寻常的阿耶又不太一样呢？

我又哪里见过什么寻常阿耶？将脑袋靠在阿妈怀侧，享受她手指蹭过带来的舒爽。
“阿妈，我遇上一个人，他一眼就瞧出我是公主。”
我又想起他靠近时吐出的温润、一双桃花眼瞥来，笼了千丝万缕的光彩，甚至那只玉狮子打的响鼻，我都记忆犹新。
按照阿妈的说法，我该为所谓气度骄傲，可我尤其自知，不过是只雀鸟，又是何处叫他勘破？朱雀门前，我所认为的惊鸿一瞥，是他瞧出甚么，才肯与我搭话？
这些的这些，全都不得而知，亦是我如今愁思缘由。

【宛雏的眼是星子，本该在天际熠熠，是甚么人叫她黯淡了呢？禁不住地想。烛光温和，自她眼窝流淌到下颔，而至雪白的颈，我突然惊觉，纵然一直在逃避，女儿也在长大。】
宛雏，【我轻轻唤她。突然想到十几年前的宋宫，在一蔟堆雪梅枝头后，与赵良琢第一次见面。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与现在重合，腔间突然莫名地一哽。】
【我望向她。诸多的话抑在唇际，最终化作一声叹】你的心乱了。

“诗书礼易很好，阿姐读得分明；女工针线也很好，莫说与阿姐比，便是与我一道学的连翘悟性都比我高些。”
我细数着卑微与不堪，语气却是略显平静的。瞧瞧，我竟不知不觉中，已然接受了这许多平庸。
阿妈的眼神望来，恰与我撞在一处，我想，阿妈、哥哥与阿姐待我的娇宠，大抵是因为我的年幼，待我长大些、再大些，我又有什么缘由渴求他们的疼爱呢？
“我..”微顿，“乱了。”
我竟然开始讨厌朱雀门前的那一眼了，他叫我乱了，惧怕了许多东西。
我不敢再看阿妈，垂着头。
“阿妈，我好害怕。”

【她一桩一桩地列出来，将自己摆到一个很低的位置——可我的幺儿不该如此。】
【风很低，恰扶过她额上的发，露出一双迷蒙的眼。我圈起小臂，就这样拥着她，企图能予她一点儿力量。】
不怕，小宛雏不怕。
【压低了声线，慢慢地】诗书礼易、女工针线，这些别说你，阿妈现在都不精。精与不精，无非是附加的光环罢了。
宛雏现在，已经很好很好。好多人都羡慕宛雏，但是她们不会说出来，宛雏的光芒太耀眼了，说出来对她们是伤害。

我是不是我？
于阿妈怀中汲取融融暖意，过分贪婪地倚靠。我想，长着这张脸的，应当只有我一人，我必是我。可稍后又细想，若有人肖似我、若我容颜变迁，那我便不是我了？眼中的迷蒙不减反增，原本的疑惑更上一层楼。
最终，晃一晃脑袋，试图将那些全然赶出脑海。
“阿妈很好，天底下最最好。”
小手攀上她的小臂，收紧了些，双目微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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