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家待了几余天,其间除了大太太几次造访,别无他事。
今日不同往常,自下午我便听到风声,说是马平川有了奇遇,不多时,整个后院就都传遍了。
再不过几盏茶的功夫,马家老爷子便派了人叫我前去。
过了几个长廊,我终于来到了马家主屋,这屋子果然气派,马平川独自一人端坐在欣长的木桌之后,屏退了所有仆役,见我来了,他起身相迎。
但我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受宠若惊。
他如此态度,不过是觉得我的确有了利用的资本,终于下了心思拿捏罢了。
“清宛,你来了。”
“舅父安好。”
我俯下身,欲行一礼,他却伸手拦下。
“欸,莫拘谨。”
“没想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看相的本事到是精准。”
我一笑,挣开了他,行完这一礼。
“舅父谬赞了。”
“纵然清宛有再大的神通,晚辈依旧是晚辈,该行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他脸上的神色原本是极虚假的慈爱的笑意,如今却真切的变为了赞许。
“不错,不错。”
“到真是后生可畏。”
“那如今我叫你来此,想必你也该知晓我要你做什么了吧。”
“是。”
我敛下心神。
这一天总会来到,却不曾想是如此的快。
“那便收拾一下,今晚启程。”
————
“你会骑马吗?”
我会,但并不能如此明说。
毕竟我是王清宛,而她从小体弱,是万万骑不得马的。
于是他叫了一亲兵出来,与我共乘一骑。
我们行至了马家祖坟附近,与夜巡的侦兵交涉一番,那侦兵尽数走了,我才发现一个小孩的身影,自树干后缓缓现形。
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因为那身影是如此的熟悉,也如此瘦弱。
我从未像如今这样希望是看错了,可惜我夜视的能力一如往常,自欺欺人与我而言,从来便是要不得的。
前些天,我和他尚且见过两次面。
那时他还在与他的伙伴们一道,有个护他的哥哥(并不是),如今他却摇身一变,成了马平川口中的贵人。
如此变化,我只觉得讶异。
夜里的风有些凉了,堪堪卷起他的长衫下摆,却不扰他稳实的步伐。
我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孩子,
一个与我的过去,有所关联的孩子。
他慢慢地行,依旧一身青色的长衫,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他似没有看见另一头马背上的我,只一双完全黝黑的,清冷的眸子,盯着独自骑马行在前头的马平川。
“小孩,你要的东西。”
马平川递出一个包裹,命一个亲兵送了去。
“等等。”
那小孩拎了包裹便要走,马平川叫停了他。
“清宛,过来。”
我背好东西,利落地跳下马背,行至马平川一侧。
“这是我侄女王清宛,精于风水除灵一道,我擅自叫了她来,也能帮上你的帮。”
“我不须要。”
他的目光转向我,眼里没有重逢的惊讶之类种种,他只是用那漠然的,空洞的眼,定定望着我。
原来马平川是如此的安排,那我便要紧紧抓住机缘,此行本就凶险,而且我也隐约有感。
若他身死,我必然不安。
于是我斟酌片刻,坦然发声道。
“你可以不须要我,也可以现在就走。”
我回望他,
心却不知为何,愈跳愈快。
“底下的东西很凶,你一个人想必也没有把握制住罢。”
“我舅父除了武器补给,定然还与你有约定,你如此走了,我们也可以不按照约定来做。”
“你的吉凶说起来,与我们马家有何干系。”
“你若不小心死在里面,马家还有我可供解燃眉之急,但我也没有几分把握,不如你我联手,至少马家会顾我几分薄面,不打临时反水的主意。”
“你觉得,如何?”
片刻寂静,
他像是在审视着我,那如炬的目光令我如芒在背,也仿佛是一下子被看透了的恐惧。
只是在清冷的几乎没有情绪的眼睛里,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一丝很小很小的异样,刹那间便也没有了,几乎让我相信那是我错觉的一瞥。
“跟上。”
他淡淡敛去目光,再不去看我。
我挑眉,
“淮安王家,第三十二代王阴阳,此间有礼了。”
他竟真的不再多言,背着包袱便往黑暗处行去了。
我回头一看马平川,他的面色掩在了幕夜中,再看不分明了。
我已看不见那小孩的身影,拎着东西急匆匆赶去了。
我本就因为身负任务,非下去不可,看马平川的神色,那小孩或许还有些真本事,但总归年纪还小,没有经验。
若我此行能与那小孩互相扶持,必然胜算大些。
我们一同活下来的机率,如此便也会大些。
――
跟着那小孩行至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他停下来,
我一顿,便也收缩了步子。
我观望了一下四周,此地已没有马平川的亲兵和护卫,也就是说,我们已离开了马平川的势力范围。
他回过头来,我对上一双完全漆黑的眸子。
“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冷静的令我害怕。
“我已经说过了。”
“为了马家的声誉,和我自己的命。”
“你不是马家人,没有必要做这些。”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