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
“博士,信箱要记得关上啊,不然东西搞不好会丢的。”灰原哀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手中抱着几本杂志。
“是我没关。”
意料之外地,传来了江户川柯南的声音。
而且是很不爽的声音。
“什么啊,是你就更要关好啊。杂志丢了要你赔哦。”
“先不要说这个了,你过来一下。”
刚想说「干什么又抽风了吗」的灰原哀蓦地看见放在桌子上的信封,放在一旁的电脑页面的一角露出和信封上一样的标记。
坏了。
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
她偷偷瞥了一眼抱臂坐在沙发上的江户川,心跳快得像是要超过人体的极限。
“灰原哀小姐不来拆一下她的信吗?”见她不说话,江户川柯南先发制人。
灰原哀沉默着坐到沙发的另一端,伸手拿过那个信封撕开。
展开信纸寥寥扫了几眼,便给轻轻放到两人中间。
江户川瞥见那信纸上写着「非常感谢像您这样优秀的人才对我校感兴趣……」,就烦躁得不想再往下看了。
果然是,要离开吧。
“……为什么啊……”沉默良久,还是他先开口,“不会是单纯地想到国外念高中……吧?”
虽然在看到学校网站上的简介时就猜了十之八九,还是要不甘心地问一下。
也许灰原只是怀念国外念书的感觉了。
也许灰原只是喜欢那里的环境罢了。
也许灰原只是……
无论这样自欺欺人地想多少理由,还是无法将整件事圆得完美。
「我校致力于培养各领域尖端人才,与全国多个知名实验室均保持良好合作关系……」
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加速搏动的心脏仿佛突然被攥住了。
回应他的是沉默。
“…不是单纯地想念一所精英学校吧。”
房间里寂然无声。
“是……看上他们的实验室资源了吧。”
江户川费劲地挤出这句话。
“嗯。”
至于她要实验室做什么,似乎也不言自明了。
“……为什么……”重复的、无意义的问题。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回答。他想问却不知怎么开口。
如果只是想出国的话,无论哪里我也可以去啊。
如果只是想念精英学校的话,无论哪里我也可以考啊。
为什么偏偏是,偏偏是要为了我,去国外念这所学校啊。
“呐,灰原,你有想过我的心情吗。”最后还是这样问道。
啊啊,果然是这样的问题。灰原哀抱紧了怀中的靠枕。
与其说是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不如说是一直在考虑,作为江户川柯南的工藤新一的心情。
就算作为“江户川柯南”过了这么多年,可终究还是戴着面具在生活吧?
毕竟自小以“我是工藤新一”为核心建立起来的自我认知,并不是那么容易被颠覆的东西。
这样的话,每次看到与“工藤新一”有关的事物,见到父母及以前的熟人,大概都会觉得迷惘、甚至是痛苦吧?
这种时候,又怎么能不怨恨身为罪魁祸首的自己呢?
虽然这样跑掉,主要是为了在解药研发方面更进一步,可也还是有一点私心在里面——
「不能继续忍受了,与日俱增的罪恶感和无力感。」
「不能再继续待在越来越像工藤新一的江户川柯南的身边了。」
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要把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笑容,还回去。」
也常常这样鞭策自己。
所以尽管明知不是他想要的回答却还是这样问了——
“工藤新一的身份,并不是容易舍弃的吧?”
江户川柯南没想到自己的问题被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弹了回来。
“要说容易舍弃什么的……”
在等她回来的时间里,江户川想了很多说辞。
「我真的不在乎兰和别人结婚了」——这是真的,毕竟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和兰之间的感情幼稚到不可以说一辈子。
「现在的生活我很喜欢」——这也是真的,不喜欢的话怎么可能做出那件事来。
……
但唯有这个问题,他没法给出否定的回答。
要说容易舍弃,那是说谎。
毕竟身体虽然缩小了,灵魂却是始终如一的。
所谓“我是江户川柯南”的认知,不过是“工藤新一”一直告诫的结果罢了。
“确实不可能完全忘掉作为‘工藤新一’的感觉……”
但是、但是——
“但是只要每次我一看到你,想到‘你在我身边’这件事,我就只觉得幸运。”
“…诶…?”
原本一直垂眸看着地面的灰原哀闻言略微抬起脸来,眼底有一丝意外。
虽然脑子里想着「到底是怎样的笨蛋才能把这种事情看作幸运啊」,但心底某块刻意被压制的地方突然被击中了。她呼吸急促起来。
沉睡已久的某个期待突然开始疯狂生长。
“不要用那种‘诶’的眼神看我好不好……”江户川抓抓头发,咕哝着「本来不想说的」,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算了算了算了……”
“那个,其实,‘资料遗失’这个事情,是我弄的。”
“……诶诶?!”
“你怎么总是‘诶诶诶’的……”江户川柯南有些无奈,“真的是我弄的,我拜托朱蒂老师把资料封锁之后这样对外公布的。”
下一秒回应他的是从灰原哀那边飞来的抱枕。
“你是傻瓜吧!”一直窝在沙发一角的灰原哀突然蹦了起来,手里的抱枕扔过去还觉得不解气又抓起另一个。
有一瞬间居然闪过了幸福的感觉——无论多迟钝的人都多少会想到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继续“江户川柯南”的生活。
但是果然——
太不真实了。
这不是只有梦里才会发生的事吗。
和主动吃下APTX4869的自己不同,说没有死掉的幸运儿工藤新一是“受害者”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却和自己一样,对现在的生活抱有「留恋」的心情——
这不正是那个被久久压制的、自己的自私的期待吗。
“明明如果有资料的话,我早就……我早就可以把解药做出来了啊!!!”
什么啊,这样被戏弄的感觉。
这样一来不就是白白地浪费了时间吗——
可以扔的抱枕都扔完了,灰原哀只好气鼓鼓地把自己扔回沙发上。
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呢。
思绪混乱。
“我说你干嘛这么气啊……这个决定又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做的啊。”
“……”
“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让我做回工藤新一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