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衙门里清闲，不过日日点卯，乐得无事。与同僚一向不算交深，几日下来闲话也说完了，又不好当真在官僚属摆牌局。翌日便携了本《近思录》上衙门，原想趁大早把书先放下，要是今日上头交代了事务下来，便还带回家去；要是没有，便再翻一翻看。到底不是成本大套的东西，看起来也不费劲儿】
【没成想到了官僚属门口，却见了平日里见不上的人。眼见要碰上面，又不好再折回去，便把书册子往腰背上一塞，几步上去打千行礼】晚学钮祜禄秉维见过凤大人！
【原是省试时谋过一面，既不曾搭上话，也腆了脸称了一声晚学】

【天山北路的风雪熬人，未曾戡克回夷，竟平白作了几载戍边屯田的封疆武将，再复直都察院犹孳生几分无所适从。刑部递来的案卷交都察院、刑部复核，将卷宗详阅后仍有几处未解，趁天色尚早便登大理寺的门以为商榷。】
【撩袍登两三阶墀，转首便见掾曹拜礼，潦草颔首，正欲踅身入内，却为其名姓稍作踟蹰。总觉耳熟，再一细想】噢——【眉峰稍扬，也蕴几分笑】禹门三汲浪，平地一声雷，新科举子如今业已入直大理寺了？

【见他承礼，方才直了腰板儿起来。这几日衙门里清闲，不过议论的是左迁右谪、官场故事，就是不曾听上两三耳朵，也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封疆大吏，已经回了京，二度履新都察院】
【闻及后话，垂眉续上】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一顿，才朗声补道】
当日贡院里得了大人点拨，有如醍醐灌顶。没想今日能再睹尊颜。
【又承后话，交代道】是翰林院章大人点的晚学入大理寺，如今在司直的职上学习。
【两人一上一下立于阶墀，自然不便，才举目，请他先一步入里，扬声叫人看座奉茶】

【阙别文庭数载，回京陡被选作内帘，自己也纳罕一息，于是棘闱开科便时时兢惕，生怕蹈破春冰，又叫权枢拿住把柄鼓噪一通。谁叫我自重登柏台以来，多听簧鼓诬议，实在是腻，反不如见此宦海新秀们意气干云。】
【被他这话逗笑，英眉一挑】我直都察院，隶三法司中，同大理寺多得是打交道的机会。【抬了抬手中卷宗，示意道】今日即是。
【两人同赴内堂，撩袍落座后才赓续道】章大人乃明识之人，想必是你有意刑术，或是于刑名之学上颇有造诣，故而章大人才如此作论罢？

是。
【言既至此，便不再客套，吞下虚话，单应了一声是。尔后接了衙役的茶水，端正奉上，才觑见他手中卷宗，方才应道】案子到大理寺，头遍向来是晚学几个手上过的，这几个月倒看了不少。不知道大人手上的是哪一桩？
【一时间衙内清静，尚无人来，忖度片刻，才出口请教。又闻及后话，规矩答道】
翰林人事芜杂，晚学与章大人交涉不多，或许是看晚学做事还算稳妥。晚学惟尽力学习，尽心办事，以能“人尽其事、事尽其功”才是。

【我有一点好为人师的毛病，此言听罢，陡然老气横秋地喟叹】銮坡中皆为饱学诗书的清流，埋首坟典，却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相反个个都是人精。【回溯起当年我为翰林院编修时，亦受过老大人的提点，是时又笑】不矜不伐者，才能得这些清流的青眼啊。
【掌中拢一卷墨香，先不递去，眼皮一掀辄露出一双既凉且锐的眸，以微哂将这点锋锐磋磨得圆润】乃是一桩错手杀人案，犯案者乃叫李云香，福州府人士。
【轻描淡写地一语蔽之，倘若不是，倒不必令他掺和进来】此案可经自你手？

【所言极是。经他一言，翰林老头儿们的面目、形象即刻栩栩如生，恨不得击节叹赏。而此时他能自在臧否人物，自己却未必应该附和上。唯应景笑了两声，才答道】
是这样，晚学与章大人说过几句话，脊梁骨是很硬的。
【李云香案？前几日整理卷宗时，确是见过，里头未必没有疏漏。却不知他意下究竟如何，只老实答话】
几日前刚理了此案的卷宗。【一顿】不好说经手，都是要寺正签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