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无自性，缘感而起。当其未起，莫之所寄。莫之所寄，故无所住。无所住故，则非有无。
【梦】
这或许是一个梦。
他站在青州城头，淡漠眺望。远处人马嘶扬像水中幻变的光，不甚分明中有着熟悉的轮廓，声音邈远如前世回响。三拨人打着缭乱的旗号渐渐汇作一处，黄沙翻滚中独那人灿烂锃亮，连僧衣也无端耀眼，一人一马提着禅杖，悠悠向他而来。于是打碎了缥缈，一切变得清晰。
他微微一笑：“你终于来了。”
两马相交的第一回合，鲁智深用禅杖封住了蛇矛：“这回让洒家好等。”
他只道：“师兄，好久不见。”
两马相交的第二回合，他拨过禅杖：“原以为再也不见师兄了。”
鲁智深笑：“缘分在此，自来厮见。”
两马相交的第三回合，他突然道：“不知我这么一顶，呼延将军却如何了？”
鲁智深将禅杖凭空一扫：“到时候自然知道，现在管他作甚。”
两马相交的第十回合，鲁智深奋力一击：“你便干脆让洒家擒了，直接上梁山去。”
他蛇矛一拦：“许久未逢敌手，师兄便不想活动活动筋骨？”
两马相交的第四十回合，鲁智深摇摇头：“洒家服了，兄弟武艺更加精进，怕是再打四十合也难见胜负。”
他卖了个破绽：“师兄见怪，今时不同往日，妻儿尚在东京，此番怕是去不成梁山。”
窗外的隆隆声响反倒衬得禅房寂静肃穆，鲁智深一身黄色新衣光华夺目，御赐的红色袈裟明丽得似要滴出血来一般。他低头默然，便如金身罗汉，宝相庄严。
他抢进屋来，将将赶上时候，一时有许多话要说，开口时却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从此便能天翻地覆……可是和原先并无甚区别。”
鲁智深微微睁眼：“少受了些腌臜气，兄弟应该开怀些。”
“可是娘子仍……”他几乎说不下去。
“况且梁山也……罢了，不多这一件仇，报又如何，不报又如何。”他突然笑，笑得疲惫。
“兄弟，再见。”塌上那人突然道。
“师兄！”他搭上他的手。这回他来得及告别，可他去的却仍是那么突然。隔世的阵痛隐隐传来。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仔仔细细看着他，又觉得他遥远了。

这或许是几个幻境。
一扇小门关不住呼啸的西风，抖抖索索间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钻了进来，他亦钻了进来，系好门闩，搁下蛇矛，解下葫芦，抖落一身风雪。
他许是有好几世未曾经历了，纵使时移事易，可这一切仍是刻骨铭心的熟悉。
酒馆不大，桌椅结着经年的油垢，零星的客人只是埋头吃酒。他顾自喊道“将一壶好酒，三五斤肉，并数十馒头”，却在看见老板娘的一刻失声：“二娘？”
是了，算算脚程，此刻应接近孟州。
美貌妖艳的妇人见自己身份被叫破，面色微变，旋即不着痕迹道：“这位客人面生，不想倒也听闻本家声名。”
“不……不，”他摇头，几番斟酌，终是补了句，“酒肉照上，馒头算了。”
“这馒头果然美味。”
他猛地转身，那个熟悉的人只顾埋头大快朵颐，不时发出模糊地好评。他几乎恍惚，竟在此时，竟在此地，这才从尘封已久的往事中翻检而出，他确是来过此地的。
“师兄……”他相对而坐。
鲁智深蓦地站起，惊得杯盘跳动，一把揽住了他：“终于得见！”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不想师兄竟有此嗜好……”
“什么？”鲁智深一派欢欣，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见二娘不在，指了指眼前的半只馒头，低声道：“这馒头，不是干净肉。”
“啊呀，”鲁智深猛地一拍脑袋，“洒家忘了。难怪觉得有些晕乎。”
他失笑，于是便扇了几巴掌权作清醒，也烫了一碗浑酒来。“师兄别来无恙。”
“洒家有什么好说的，仍是那一套，听也听腻了。倒是你，东京未曾见，西军也无消息，怎地来此？”
他摇摇头，笑了笑：“早几年便离了东京，就在京东地界教些枪棒，也没个安身处，流落至此。”
“阿嫂一向可好？”
他默然。
鲁智深仍是那身衣服，简直刺得人眼睛生疼。他执起他的手，酝酿良久，迸出一句：“我很感激。”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最初的时候就想。不论结果如何，至少一试也不枉。”
鲁智深嘿道：“你这番没阻拦，可不知道叫洒家多畅快。洒家平生憾事不多，至此算是了一桩。”
他亦是笑：“到此为止，便十分好了。”
他们双手相扣，掌心是一张纸条，他当然知道写的是什么。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手中的触感渐渐冰冷，他却无比心安，安静地等待他的那一刻也到来。

这或许是一些记忆。
他的目标很明确。这一回，他要忘记过去，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他于崇宁三年离京，携家带口来到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颇具识人之明，爱惜他武艺高强，兼处事沉着缜密，收在帐下，最为器重。十年以来磨勘迁转，屡立战功，做到一州兵马总管，豹子头威名，响彻西军。
延安府虽大，他倒也看到过几次那个人。他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一副和尚打扮，僧衣狼藉，脑门锃亮，看到他彬彬然武官装束，几乎便有些滑稽了。
“兄弟！早知你在此地，一直无缘得会。今日倒是赶巧！”
这一天终是来了。他没有刻意躲他，但他确乎在躲他。而他们的相遇，反倒早上四年。
“你如何却来西军？”鲁达只是一迭声问道。
他便道：“想来要搏个功名，除了西军也别无他地。”
“自洒家升了提辖，帐中议事便时常见兄弟，怎的不来厮见？”鲁达竟似有些嗔怪。
他微一摇头：“若无梁山，难道便不能好好过日子罢？”
“洒家懂了。”鲁达点头，眼神中竟有些洞悉的悲悯，这悲悯无比熟悉，看得他心惊，急忙撇过了头。
“有些事，只怕不是能躲过的。”
他第二次见鲁达时是在延州酒馆。
他匆匆而来，携了他手便走，手中冰冷滑腻，一触之下他便想挣脱。
“你怎满手血？”他惊问，随即恍然，“杀了郑屠？”
“不错。”鲁达也不多言，拔腿急奔。
他手上用力，将鲁达拽住，又开始字斟句酌。
鲁达却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兄弟，洒家实在对你不住。刘总管告假，如今你恰是洒家本官上司。”
真相大白，他一时惊立，作声不得。
“洒家先取度牒，你去取家眷，二龙山还是梁山全凭兄弟做主。”
“这一世，偏这许多缘法。”他连连摇头叹息。
“你起先还不信。”鲁智深盘腿端坐禅床，哂笑道。
梁山，梁山固然很好，生生世世，那里才是他度过漫漫长夜之所在，可是娘子，他始终救不了娘子。最开始，他一点一点控制每一个微小的变量，到后来，他从出生以来就大刀阔斧的改变他所能改变的一切。他不知是造化竟弄人至此，还是他始终不肯放弃的那些微执念造就。
“师兄，”他摇头，“你难道不想换一种活法吗？”
他没有回应。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突然愤怒了。他冲出寺门，纵身向潮头跃去。

这或许真是现实。
这座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今日这两个公人带他奔入这林子里来。
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他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绑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他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
他见说，仍是神色如常，便道：“上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是一棍下去不得死，便也算不得好汉。”
董超惊怒道：“说甚么怪话？”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他脑袋上劈将来，他闭目掐指。
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起禅杖，抡起来要打两个公人。
“兄弟，这回怎么说？”
他微一沉吟，点了点头。智深见得，抡起禅杖，两声闷响，两个公人登时脑浆迸裂，命丧黄泉。
他长吁口气，一时喜不自胜，笑道：“我只道这半生是一场梦。”
智深用脚碾了碾董超薛霸，道：“这梦可还真？”
这时他又愀然不乐：“如今如何是好？”
智深摸出钥匙，将他身上绳索枷锁落去，四手相握：“同洒家上二龙山罢。”
“阿嫂和贤侄之事，当真对不起。”鲁智深第一次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张口结舌道。
他只是摇头：“不干你事，梁山的手段我怎会不知，和秦明兄弟比，这也不算什么。”
虽说如此，但千百次习以为常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时，仍是在千疮百孔的旧伤疤上，血淋淋地剜出新口来。
“我自知师兄如今所做一切全都为我，林冲实在无以为报。我只是恨自己，就差一点点了。”
鲁智深仍是劝慰道：“轮回漫长，既然诸法用尽，何不顺其自然？”
“你自是天性腾空！”他疲惫的眼中突地喷出火来，是那熟悉的狠厉和怨毒，拳攥得似乎要把生铁也捏碎。
智深苦笑，他何尝不知道。他只是不甘。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将手中的偈子撕得粉碎，蓦地站起，血气翻涌入脑，眼前一片轰鸣，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就算是现实，也没有比梦真实半分。

【露】
他隐在下首阴影中，侧目旁观堂上诸般嘈杂。
他几乎便能看见那高大伟岸之人额头沉结的阴郁，整个聚义厅都因此笼上一层不祥之兆。这是他为数不多不忍再见，却回回不得不见之事。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立于身侧，陪他走完这最后一路。
晁盖听罢，心中大怒道：“这**怎敢如此无礼！我须亲自走一遭，不捉的此辈，誓不回山！”
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小弟愿往。”
晁盖道：“不是我要夺你的功劳，你下山多遍了，厮杀劳困，我今替你走一遭，下次有事，却是贤弟去。”
宋江苦谏不听，晁盖只是忿怒。
“兄长万万不可！此去大凶，今日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兄长离开梁山一步。”一条铜链坚决地拦在晁宋之间。
他眉头一挑，仔细打量吴用，却见他仍是神色如常，难辨悲喜。

“军师可信轮回？”他推开侧厢房的门，一缕阳光分析出两个世界，横亘他们之间。
“将军是仍有前世记忆？”吴用单刀直入，“或是别的什么……传说转世轮回应当洗净前尘从头开始，除却魂魄无一是如今之我。为何除了微小改变，一切同前世毫无分别？”
房门吱嘎而闭，落下一片晦暗，他们于这混沌弥蒙中相对静坐。
“不是前世，是世世。我已重来十次了。”他声音发闷，“鲁大师说，这之前尚有一次我不知晓。他记得每一世，如今当是第十二世。”
吴用惊得作声不得。
“我们不知梁山兄弟究竟还有多少记得，四处宣扬更是痴人说梦，只能旁敲侧击。以我推断，每过一次，记得的人应是越来越多了，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有每一次的记忆，有些人这次记得，下次也忘了。”
“如何得脱？”吴用干脆道。
他一愣，他确实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改变？活命？成功？”
“是了，”吴用叹道，“改变，活命，成功。”
他们击掌而誓。生生世世，求一条出路。

“最初，我每次改变一个我觉得最为重要的转折点，一些具体的事件很容易避免，但人物的命运从无转移。战死也好，淹死也罢，死终归是死。”
“然后，我完全抛弃我的生活，力所能及去做原先不可想之事。这时，我便取他人命运代之。总归我们这些人，我成为他或他成为我，又有何分别？”
“个人尚且如此，梁山又能如何？”
“梁山是一百零八人。无论重来几次，无论各自命运如何，这一百零八人终究要来到这忠义堂前。不多不少，磐石无移。”
“首先，每次保留记忆的人是随机的，但总有那么几人，如师兄与我，能保留绝大部分记忆。我们在每一世结束时，应根据此世得失来谋划下一世。”
“然后每次轮回，我们就尽量早的探出到底哪些兄弟拥有记忆。如果拥有记忆的兄弟占了上风，甚至能说服整个梁山。”
“接着是时间线，到底哪些事件的改变最能影响最后的结局？”
“让公明哥哥打曾头市，从而保下晁天王？”
“晁天王只是必死。”
“直接派几个武艺高强的弟兄将六贼枭首？”
“聚义前次次失手，聚义后有去无回。”
“高俅童贯那厮打来时就让他们做个溺死鬼？”
“没有高俅，也有数不清的张俅李俅。”
“说什么也不招安，在梁山逍遥一世？”
“等神州陆沉，仍是没个安生。”
“征辽时便应了欧阳侍郎之请？”
“辽很快就被金灭了。”
“干脆打上东京，就让公明哥哥做这个皇帝？”
……

【电】
三月尽时，天气正热。他提了柄解腕尖刀，径往岳庙而去。
将近岳庙时，他拐向大相国寺，槐树下几个泼皮正吃肉喝酒，数中一个和尚尤为畅快。
他在菜园的墙缺边蹲身，和尚许是吃饱了酒，提了柄禅杖出来，飕飕地使动。
他袖好尖刀，从容起身，绿袍鲜艳，银带闪耀，喝彩道：“端的使得好！”
鲁智深看见他喝彩，只是愣住，目露不解。
他仍是口里道：“这个师父，端的非凡，使的好器械！”
众泼皮道：“这位教师喝采，必然是好。”
于是智深了然一笑，也接着问道：“那军官是谁？”
众人道：“这官人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名唤林冲。”
智深道：“不就请来厮教。”
他便跳入墙来，两个就槐树下相见了，一同坐地。
他问道：“师兄何处人氏？法讳唤做甚么？”
智深道：“洒家是关西鲁达的便是。只为杀的人多，情愿为僧，年幼时也曾到东京，认得令尊林提辖。”
他大喜，扶住智深，手中一沉，尖刀直对喉头而去。
咫尺之距，尖刀滑过鲁智深的脖颈，插入槐树中。他难以置信，更兼羞愤尴尬。
鲁智深却似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提起禅杖，反手就往头顶击落。
“师兄！”他大惊，伸手去拦，只平白赔上手指，禅杖砸得指骨碎裂般地疼，看眼前那人，却摸着脑袋刚受了一杖之处哈哈大笑。
他知道他们在聚义前，不论何等艰难困苦，往往能够逢凶化吉，却不料竟能奇幻至此。一时惊疑，忍不住便抬头望了望天。
“兄弟竟不知，”智深仍是呵呵道，“杨志兄弟已试过三十来回了，也没见哪次真死成。”
他当然不知。他沉默，精心筹划只是一败涂地，更不知如何同他解释。
他却扶着他肩道：“洒家知你所执。”
“我知必是如此实在别无他法，万一我或是梁山尚能有救又或者轮回得脱……”他慌乱道。
“既如此，山长水阔，我们从此生生世世不再相见便是。”
说罢他只提了禅杖，径出西门不顾。
他愣住，不意果决至此，踌躇几回终究没有追去，只望着他孤独的背影，长揖到地。

政和四年，冬季出奇地寒冷，东京城的小院落却独得一方温暖。
政和五年，他得了头生子，了却一桩夙愿。
政和七年，他因高俅赏识，迁至八十万禁军副教头。
重和元年，娘子诞下女儿，儿女双全，夫妻二人更是恩爱。
宣和元年，娘子千挑万选，终于给锦儿相中门当户对的人家。
宣和二年，他累功升至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最得高俅宠信。
宣和三年，他终于得以征战沙场，一展抱负，官带左义卫亲军指挥使，去征梁山。
鲁智深站在金沙滩头眺望。远处艨艟巨舰像水中幻变的光，不甚分明中有着熟悉的轮廓，声音邈远如前世回响。三军行列齐整人马雄壮，水雾迷蒙中独那人白袍灿烂，银甲耀眼，傲立船头，悠悠向他行来。于是打碎了缥缈，一切变得清晰。
鲁智深微微一笑：“你终于来了。”
两马相交的第一回合，他用蛇矛封住了禅杖：“师兄，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鲁智深只道：“缘分在此，自来厮见。”
两马相交的第二回合，鲁智深拨过蛇矛：“阿兄事事顺遂？阿嫂一向可好？”
他笑：“烦劳挂记，一向平安。现有一子一女。”
两马相交的第三回合，鲁智深突然道：“军师始终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迟疑了，手中蛇矛一慢：“现在一切尚未落定，到时候自然分晓。”
两马相交的第十回合，鲁智深奋力一击：“咄！你所想要和你曾拥有，从来别无两全。”
他蛇矛一拦：“难道非得逼我选择师兄梁山亦或妻子抱负？”
两马相交的第四十回合，鲁智深摇摇头：“你早已选好。能见兄弟平安喜乐，洒家再无所求。”
白马突然失蹄，他狼狈滚倒在地。“是我执了。”
窗外的隆隆声响反倒衬得禅房寂静肃穆，鲁智深一身黄色新衣光华夺目，御赐的红色袈裟明丽得似要滴出血来一般。他如金身罗汉，宝相庄严，低头默然。
他悄悄走进，亦在床上盘腿而坐，覆上他的手，低头默然。
于是他们并肩静坐，听潮水呼啸而来，荡尽红尘，转眼落寞而散。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鲁智深抬头望了一眼天。
罗贯中冷不防与他四目相交，悚然一惊，脱口道：“师父，还要几回？”
施耐庵只道：“下一回就好了。”
施耐庵看着他亦是抬头望天，露出含义不明的笑容，疲惫的眼中光华未敛，却多出释然。于是他也笑了。

【影】
“师父，我看这一次和第一次也无甚分别。”
“你再仔细瞧瞧，这般人物，我的笔可淬不出来。”
【完】

tieba💊

顶，林教头的盗梦空间

补五楼。

补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