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香未散，一室寂静。
清晨，他悠悠转醒，望着窗外已有些耀眼的光线发了好一会儿愣。
像往常那样准备起床盅洗，但又隐约察觉了不同往常的事情。
桌上的铜炉早已不再冒烟，但还在散发着一丝清甜的香气，这不是自己寻常用的熏香，不过这种气息实在令人心情大好。
轻吸了一口气，低头将目光转向自己的身体，说不上来的和谐感，和谐却怪异。
刚想继续动作时，身体又传来了异样的讯息——那是一处陌生的触感。
他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被子扑下床，毫不意外地摔了一跤，脚踝磕得生疼。
身体机械地活动着，扒着床边慢慢起身，双腿有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再不是从前那般麻木无力。
心底的狂喜，甚至连表情都不必遮掩，因为这里是神侯府。他心情复杂得似乎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头脑稍微冷静一点后，他想，这是在梦里才会有的世界吧。虽然、即便这是在做梦。
真真切切的脚踏实地的感觉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稳重如他也有些手足无措。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犹如一只集市上买的磨喝乐，呆呆发愣的样子像是困倦了的绵羊……
以最饥渴难耐的心情踏出第一步，这种真实感如滚烫的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顿时陷入忘乎所以的漩涡中，几乎要分不清这是真实的世界还是在做梦——是在做梦。
不知有多少次梦到了这种情形，但真的来到了这样真实的梦境中时又是另一番感觉。
一步跨过围廊的栏杆，逐渐适应了行走的感觉，从小心试探到彻底解放自己的欲望。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蹦下台阶，又冲过院门，迎面而来的微风夹带着清晨的泥土的气息，从来没有觉得原来连泥土都是这样甜腻的味道。
他就像上满了发条一样，在回廊里冲刺，然后猛的一跃，跳上几步之外的石凳。
他站在石凳上，回望自己来时的方向。那种不真切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高大，就连以前飞在半空中时也没有这种真正居高临下的感觉。
一屁股坐上石桌，再顺势躺下。
早已奔涌而出的泪水顺着眼角溜进鬓角的发丝中间，但他的嘴角却放肆地扬起。
“嘿……嘿嘿……”
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紧咬着牙笑出了声。
不得不承认，有几个瞬间的他一定是想永远沉浸在这场梦里再也醒不过来。
但他不是别人，幸而这种想法也只有那么几个瞬间出现罢了。
清晨，露水尚未消散，轻抚在脸上的风都还夹带着凉意，眼角的泪珠也被吹得冰凉。恰是这点冰凉让他清醒了些许。
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痕迹，他看向老楼的方向，果然，老三也已经起来了，正打着哈欠趴在窗边。
老三像是突然发现了他，懒洋洋地向他招了招手，那动作再平常不过，可他却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老三看到站着的自己并不吃惊，这是为何？
难道在这梦境中，自己一向是如此、与常人无异吗？
带着满腹的疑惑，他迅速赶到老楼前。
“喔，大师兄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老三还在洗漱，发梢和睫毛尖上还沾着水滴。
“什么这么早？这都快卯时了！”他更加不解，往常的他们一向是天未亮便起来收拾妥当，那有睡到现在都还脑子不清醒的道理？这梦境颇有些邪门。
老三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是该起来了。看来是过太平日子过的都迟钝了，这要是放在以前……”
“以前？”他顺着老三的话接问道。

“要是以前，通宵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哪敢这般放肆……”老三似是想到什么相当不愉快的事情，苦笑了一声，但随即又放松了神情“幸好现在，这天下靖平的盛世终是到来了。”
听到这话他脑中一梗。什么天下靖平——
这乌烟瘴气的朝廷，虎视眈眈甚至已经开始动作的辽人，自己师兄弟四人和一干志士日日夜夜殚精竭虑企图撑起这所谓天下，然大厦将倾，纵是他们也只能被迫做王朝兴衰的旁观者。
君之不君臣之不臣，他们又该如何，又能如何？
眼见他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老三戳戳他“大师兄发什么呆呀？最近也没什么重要的案件接手，确实是我们懈怠了……”
“没有、不是……”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一瞬间他似乎又想起来了自己“该有”的记忆，不敢在老三面前表露出来，只得又匆匆离去。
在转身的刹那，还是忍不住牙缝中倾泻而出的那一声叹息。
像是嘲讽，也是嗤笑。
嘲自己的鬼迷心窍，笑自己的贪得无厌。
能做这样一场梦就足够了吧，大家都还在，都过着美好平静的日子，世态祥和，海晏河清。
若只是如此他倒确实不必贪恋，这是他必生的目标，如今在梦里得见于他来说也不过是见到了希冀和未来，哪有什么流连忘返回不去的道理？
但他的记忆清楚地告诉他：还不止！
他还有家，还有等待他回去的爹娘，还有仰慕他的漂亮的姑娘，还有过年过节时围在他身边家长里短、拉着家里妹子谈婚论嫁的七大姑八大姨。
那是他的家，就在那个家。
没有什么十三凶徒，没有什么盛家庄血案，仿佛这些才是他做了几十年的噩梦，一觉醒来就清清爽爽又是新的一天。上午去宫里办些事，下午等来了家里的书信，晚上和师兄弟以及世叔聚在一起说着近几天的新鲜事。
这种生活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真实，却让人迷醉。
那是他逝去的青春，也是他那早已不复存在的牵挂，他会再一次丢弃吗，他舍得再一次亲手丢弃吗？
这一切的不真实时时刻刻在告诉他不该沉沦在此，迟早要醒来的，即便醒来之后他要面对的依旧是铺满荆棘的漫漫长路。
只不过他不是圣人，谁都不是圣人。
往后的日子照样美满。四剑一刀童在外闯出了自己的名气，不知有多少少女芳心暗许。老四今天或许又跟老三去了趟三合楼，恰被老二撞个正着，不过说起来老板娘新进的甜酿确是一绝。
可惜。
炉香缭绕，一室死寂。

——end——

正文【黄肠题凑】有计划写，但一定鸽。
正文梗概：挖了自己上辈子的坟。
本番外是补齐了他上一世死时的美梦。

来惹！

冲冲冲！

@羽觞醉月琼筵花 @犹见雪无情 姐妹来搞！

平行世界？重生？

I'm here.

我！想！看！正！文！

是不是那个香有问题啊。

来啦

居然看到想流泪，心疼的抱住公子。一生逆境，一生与命运抗争，也是只在梦中才有这样的美好。可惜长梦总要醒。

！来迟了